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手机用户可访问:m.bookben.cn   矜持   作者:予菡   第 1 章   位于K市中心的凯利来夜总会是本市最著名的夜场,每晚都会迎来无数的男女,今夜亦然。   才下出租车乔蔚然就被它门楣上的巨型裸女霓虹灯闪得,差点把脚崴着,她拍拍胸口稍平覆才踏足进去。   经过玻璃转门时,她与一位身材凹凸有致的美女交目而过,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她催眠了几天的自信就全被对方的耀眼美丽打破。临错身时,美女还回头对她友好地勾了勾唇,那一笑,让她明白了为什么男人都爱来这里。   富丽堂皇的金色目眩得乔蔚然好一会才找到820室,铂金色的镜面门反射出她脸上的紧张。她对着镜里的自己深吸口气,再次调整好心情,从包里取出相机,打开开关,调好镜头,才咧了个大大的笑容,手搭上金色的门把手,轻轻一按,开了!   门居然没锁!   她暗庆自己的好运,遂小心地将门推开一丝缝,里面光线暗黑,看不清什么,只有轻缓的歌声传出,女人唱的。   长焦镜头先探入里面,移动间,相机屏幕出现不甚清楚的人影,角度定格。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趴在一个……男人……身上!   乔蔚然被镜头里的景像惊呆了,身子不由自主地推门进去。   “你用力点。”一个慵懒的男声在轻缓的歌声中响起。   “我已经很用力了。”另一个她熟悉的男声懊恼地说。   慵懒男子不悦道:“我快受不了了,你再弄出来,我就自己来。”   乔蔚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抽气着打开相机上的闪光灯:浅灰色的格子外套,刚理过的短发把脖子上的小痣清晰地显露出来……她只觉得血流一股股往脑上涌,太阳穴开始发麻,身子快保持不住平衡。   闪光灯的突然亮起一下惊醒了沙发上的男人,魁梧男子蓦然回头,看清来人时,忠厚的脸上满是惊诧:“蔚然!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我是来抓狐狸精的。”乔蔚然怒极反笑地咧了咧嘴角,两眼发晕地指着他身下衣衫不整的男人,“只是没想到这狐狸精居然是个公的,施庆华,你真让我恶心!”   施庆华慌乱地爬起身,“蔚然你误会了,季先生是我的客户,我们刚才是……小心!”他一把扑在仰躺着的男子身上,替他挡住了乔蔚然痛砸过来的相机。   “施庆华,我们玩完了!”   带着满腹震惊与悲痛乔蔚然夺门而出,她只觉得再看下去,她连最后一点颜面也要没了。   郑娅回来时又遇刚才错身而过穿着保守的女人,对方还不小心撞到她身上,虽然对方很小心地偏过了头,她还是看到那脸上的泪痕。   “对不起。”那女人暗哑地道歉。   “没事。”她宽慰地耸了耸肩,看也没再看对方就径直向长廊深处去。   尽头再向左转第三个房间:820。   她先敲了几声门才推开,屋里的两个男人一慵懒一紧张地坐在沙发上。   “回来时有没碰到什么人?”斜倚在沙发上的俊美男边解衬衫扣子边问她。   她看了施庆华一眼,对方正好也看向她,目光交错间,她摇摇头:“没有。”   俊美男子把被红酒污渍的衬衫脱下来扔到一边,露出精瘦性感的身体,朝她扬了扬下颚:“衫衬给我。”   真丝衬衫一沾水就涩得紧,扣子难解得很,他其实最不爱穿了,可出于某种心理,他又只穿它。其实刚才乔蔚然看到的所谓JQ不过就是施庆华献殷勤帮他解被酒污了的衬衫扣子。   男|色惑人啊,郑娅咽了咽口水,娇笑着贴到他身边坐下,拆开衬衫包装亲自给他穿上,软软的手指若有若无地触碰他的胸膛,“让阿娅来。”   俊美男子勾了勾嘴角,对她的小心思不置可否,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抠油,转头兴趣盎然地问还沉浸在懊悔中的施庆华:“想好怎么安抚你老婆了没,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向她解释?”   施庆华谄笑着摆了摆手,“哪能麻烦您呢。她也就嘴上嚷的凶,回去我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是吗?”俊美男子惑人的眼睛流转过一道暗光,嘴角的笑容更深,“施总的敬业精神着实让季某佩服,这合同,我签了。”   “真……真的吗?”施庆华没想到耗了几个月时间跟精力都没谈成的事,就这样突然成了,激动得他话都说不利嗦,怕对方反悔,他抓过公文包就要拿里面早准备好的合同,被一只手优雅地按住。   俊美男子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合同明天早来我公司签,现在……你还是先回去哄老婆重要,我可不想因为一份合同担负你们夫妻失合的罪责。”   施庆华眼观俊美男子的神情,分不清他倒底是不是认真的,脸色就变得尴尬,“季总,您不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男子噙着笑意拂开身上的纤手,双臂一展再一拢,纯黑的丝质衬衫就穿好,白净修长的手指将扣子一颗颗扣起,他性感的身体也被彻底包裹。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向施庆华,“你要是认为我在开玩笑明早就不用来。”   “呵呵……看我,都高兴傻了,季总的话也敢怀疑。”施庆华谄笑着跟起身,把公文包往腋下一夹,伸出双手去向男子告辞:“多谢季总对我的关心,我现在就回去哄老婆,明天一早就带着合同去您公司等您?”   俊美男子懒散地伸出右手与施庆华握了握就松开,施庆华还要说什么就被他一扬下巴止住,“再磨蹭下去金店可就要关门咯。”   闻言,施庆华一脸惊讶,“您怎么知道我要去金店?”   俊美男子慵懒的表情快速闪过尴尬,“啊……男人哄女人不是甜言蜜语就是金银首饰,我猜你应该也是这两招吧。”   施庆华这才收了惊讶,腼腆地笑了笑,“我嘴笨,说不来甜言蜜语,就只能买东西哄她。好在我老婆也不是特挑的人,只要是黄金做的,不论什么她都喜欢。”说罢,他脸上漾起一抹幸福。   这幸福看得俊美男子刺眼,神情便不耐烦起来,往后一倒,仰躺回沙发,阗上眼睛,冷冷挤出几个字:“慢走不送。”   施庆华被俊美男子忽冷忽热的态度弄得一时不知所措,踌躇地看向郑娅,只见对方朝他轻摆了摆手,他才稍放下心,佯装感谢地同俊美男子道了再见便悄然上门离开。   郑娅从里反锁上包厢门后一转身,就看到季臣在解裤子皮带,一股热血“唰”地从心口喷出直冲脑门。她几步跨过去,一把跪在男子双膝间,“季总我来。”媚得能滴出水的声音说完,双手就搭上皮带扣上的大掌,暖昧地抚|摸起来。   季臣的回忆霎时被被裤腰上如蛇的双手拉回,他冷冷扯去郑娅的手,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解开裤扣,把黑真丝衬衫边一点点塞进去,再重新扣好,挤上皮带,转身去挂衣架取自己的西装外套。   郑娅窘迫地站起来,跟过去,“季总您要走?”忐忑地问完,双手就如蛇似地从后环上他的腰,丰满欲出的胸部撩拔地摩擦他的后背。   今晚施庆华交给她的任务就是伺候好季臣,刚才季臣对她的挑|逗并未有拒绝,她还暗暗得意今晚能人财两得,没想忽然间季臣就变了脸。人得不到她最多只是失落下,要是施庆华的大单也被她给搞没了,她的钱程可也跟着完了,她可不能就这么放他走。   “现在还不走。”   季臣笑着转过身,一手握住郑娅的左胸,再一收紧,郑娅的脸变溢上扭曲的快乐,扭动着腰肢轻轻呻|吟起来,心里暗喜季臣总算没翻脸。   “S货。”季臣笑骂完,抓着她左胸的手一推,就把人给推倒在沙发上。   倒下时郑娅的后背正好撞到沙发包角,痛得她差点骂娘。她忍着痛狼狈地坐起来,正要问季臣想玩哪个花式的,就看到季臣将一叠红红的百元大钞扔到桌上。瞬时铺落大半个大理石茶几,还有好些飘落到地上,一眼目测至少过万,背上的痛立刻便被这剂灵丹推散,心脏都随之跳跃得更加有力。她风情地抛了个媚眼给他,就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动作缓慢而撩人。   季臣如同看动物一般看了眼郑娅,转身到离她最远的沙发坐下,身体后靠到沙发上,长腿交叠地支起,“想要桌上这些钱,就在一分钟内把给我衣服穿好,否则我就让你这辈子都没穿衣服的机会。”他抬起腕表看了看时间说。   他脸带着惑人的笑容,声音却冷得一点感情都没有,直听得郑娅一下子便从春天掉进了腊月的湖里,从头到脚的冰寒。虽然他的身份只是个商人,她却一点不怀疑他能让自己永远没机会穿衣服,想到那惨境,她霎时收起所有的旖念,慌乱地拾起地上的衣服穿起来。   一分钟到,季臣手腕落下,郑娅哆嗦着拉上后背拉链,僵硬地咧了咧嘴,“季总我穿好了。”老实得与之前的妖娆就像两个人。   “坐下。”季臣指了指对方的沙发。   郑娅乖乖缩到他指的位置,坐下,双膝并拢,双手紧张地平放在膝盖上,瑟瑟地望着他。   季臣满意地笑了笑,黑瞳里闪出点点星光:“我再问一遍,你刚才出去真没碰到谁?”   郑娅紧了紧双肩,低头:“我……看到施总老婆从包厢里跑出来,她还撞了我一下,好像……哭过的样子。”   “你认识施庆华的老婆?”他兴趣地问。   郑娅的头垂得更低,“见过几次,不过她不知道我。”   季臣嘴角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修长的手指挑向茶几上的红色大钞,“把你知道的关于施庆华老婆的事都告诉我,这桌上的钱就全是你的。”   第 2 章   华灯初上,愈夜愈美丽,穿梭在路上的汽车带着红金两色灯光,如电蛇般驰骋,装点得城市如同科幻世界。   乔蔚然坐在出租车后座,目视着窗外一辆辆飞驰而过的汽车,车灯闪过她的双眼,带出更多火花。刚才的幕如电影胶片般在脑中回放,心绪更加难平。   左思右想了几天她才计划出今天这场捉奸,她其实只是想警告施庆华一下,并没有真要跟他离婚的意思。可谁成想那小三居然是个男的!与她结婚五年的丈夫居然是个男同,不,是双向插头!这个认知彻底将她的底线打破,她没办法接受也不可以接受再跟这个男人过下去了。   一回到家她就开始收拾行李,施庆华的。家里所有的固定财产都是在她的名下,就凭今晚的所见,她可以让他一毛钱都拿不到地滚蛋,不过看在夫妻这么多年的份上,她还是会给他些补偿。   东拉西整地收拾出两大箱,乔蔚然已累得混身是汗,她把箱子推到客厅就转身回卧室拿衣服冲凉。半个小时后全身清爽的她从浴室出来,那些不痛快全冲进了下水道。她坐在梳妆台前小心地给脸贴上保湿面膜,然后才开始吹理头发。   男人如衣服,不好了就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是闺密王容教导她的至理名言,虽然每次王容每次说起她都会反驳这样不对,但其实心里,她比王容还要认可这句话。她跟施庆华在一起这么些年,一起打拼出现今这份家业,她的付出并不比施庆华少。她甚至都没能保住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还因此落下习惯性流产的毛病,以至于两人结婚六年都没有孩子。这也让本就不满意她的施家人成天逼着施庆华跟她离婚,她其实随时都做好了离婚的准备,只是施庆华不舍得放开她。   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钱在自己手里才是真的,乔蔚然不相信施庆华真的是因为爱她,所以施庆华把财政大权全交于她手,她才甘愿退回厅堂做煮妇。可是不管再坚强好胜,骨子里乔蔚然还是个传统的女人,生不出孩子不但是施家对她不满,就是她自己也觉得愧对施庆华,她希望能早日调养好身体为他们施家传后,希望能拥有一个真正完整的家。   她也知道像他这样在外面说片花不沾是苛求,她也经常睁只眼闭只眼地放过,今晚的捉J只是因为那狐狸精勾他勾得太紧了,影响到她的生育精|子质量,她才去警告下,没想到……   她真是愤怒多于伤心。   “呼呼”的吹风机声中传来“砰砰”地敲门声,她皱皱眉,关掉吹风机,就听到卧室外施庆华的哀求:“老婆,你开门听我解释嘛,我跟季总真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乔蔚然没答话,吹风机重重地扔到桌上,转身掀了被子上床,倚着床头玩起手机游戏,等着十五分钟到揭面膜,耳朵却不自禁注意起门外的动静。   施庆华脸贴着门板只听到重物落桌的声音后就再无声响,心里不禁紧张起来,再开口的声音就更加可怜:“老婆,你记不记得我上个月跟你讲的洪主任那个进口吊塔的单子?这季总就是迈尔吊塔的中国总代,我找了他一个月他都没搭理我,今晚好容易才把人约出来的。”   乔蔚然按了游戏的暂停键,施庆华这解释好像的确听他说过,那些天他还常报怨迈逊公司那个老板多狂拽,彼时她好像还安慰过他,如此说来……也许真只是个误会。   面膜覆盖下的嘴唇小心地开合道:“所以你就激动地爬到了他身上?”   施庆华窘迫地咧了咧嘴,“你快别取笑我了,我是太激动了不小心把酒洒到他衬衫上,才歉疚地替他换下脏衬衫,结果被你看到就误会成了那个。”   乔蔚然心里虽然有动摇,但嘴上还是不肯松口:“你别把我当傻子,拿洪主任的事来哄骗我,我是不会相信你的,这婚我是离定了。”   施庆华急得差点没哭出来,“老婆我真没骗你,季总刚才都答应跟我签代理合同了,让我明天一早就去他公司,你要不信可以跟我一起去。到时你要是发现我有骗你一个字,我二话不说就签字离婚。”   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乔蔚然还贴着面膜的脸森恐地显于施庆华面前,吓得他向后一退,又忙上前,献媚地递上个大纸袋,“周全福今年的新款福气猪,送给老婆你。”   乔蔚然接过纸袋,转身,“进来吧。”   施庆华喜滋滋地跟进屋,关上门,随着乔蔚然一起走到床前,见她打开衣柜,还以为是原谅了自己,要拿睡衣服出来给自己冲凉。还美好地幻想一会要怎么在床上安抚她,一床被子就迎面塞过来。   乔蔚然已然是坏笑得不行,可面膜却将她的脸装点得分外严肃:“拿着被子去隔壁睡,明早七点叫我起床。”   说罢,他就被连推带搡地推出卧室。   粉色泡泡破灭,独留黯然伤心夜。   第二天准七点,施庆华敲响乔蔚然房门:“老婆,七点了,起床了,我买来了你最爱吃的游记汤粉,还让老板加了两块大排。”   游记汤粉加两块大排让乔蔚然的起床速度骤然加快两倍,洗漱外加梳妆整理不到二十分钟她就从卧室出来,穿着她最贵的衣服,捧起七块的游记汤粉,哗哗地就吃起来。   7:30分,两人准时出门。   施庆华知道乔蔚然讨厌地下停车场的空气就体贴地让她在公寓门口等自己,乔蔚然穿着新买的三寸高跟鞋左脚右脚地换来换去支撑,等了半天车子都过去七八辆还没等到施庆华出来,不禁粉面泛煞、怒气升腾。她掏出手机正要问个究竟,施庆华出来了。   施庆华把车子开到乔蔚然身边停下,越过副驾从车窗伸过头,“老婆真对不起,我怕不能跟你一起去迈逊(季臣的公司)公司了,中医院的李主任电脑又出故障,让我马上过去修,要不你先一个人过去,等我这边好了再赶去与你汇合?”   李主任是乔蔚然他们卖电脑时认识的老客户,后面他们转行做了医疗,她也就成了他们的新产品的第一个客户。施庆华现在的身家有一半都是靠从李主任手里赚来的,李主任可谓他们的超级VIP客户。按说就是超级VIP也不至于修个电脑还要老总出马,可这李主任就只认施庆华,别人谁也不行,所以这么多年了,即便施庆华已从卖组装机的小个体户变成了身家上百万的医疗公司小老板,接到李主任一个电话,也得像个孙子一样赶去服务。   乔蔚然也知道李主任的怪僻,埋怨地白了他一眼,伸手,“合同公章给我。”   施庆华把车前的文件袋递给他,犹豫道:“要不我让孙凤去迈逊公司楼下等你。”   孙凤是施庆华的秘书,同时也是他的表妹,因为乔蔚然一直没生育的事施家人对她很不满。孙凤做为施母的亲侄女,对乔蔚然的态度自然也不会好。乔蔚然一般都尽量避免跟他们家人接触,所以这会施庆华提出来,尽管是为她好,她也不愿意。   她接过文件袋,拒绝道:“不用,我能搞定,有什么不清楚的我就打电话给你。”   “李主任那边催的急,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打车过去?”施庆华歉疚地问。   乔蔚然点点头:“嗯,你去吧。”   施庆华的车子便如火烧屁股般窜了出去,不一会就消失在她视线。   乔蔚然在小区门口打了辆出租,上车便打开文件袋里的相关资料准备利用路上这段时间熟悉情况。路对面一排绿化带遮掩下,施庆华看到乔蔚然的车越行越远直至无踪才重新启动发动机,朝市妇二院驶去。   等到达目的地时,乔蔚然正好看完。付完车资下车,她抬眼仰望面前这座K市最高级的五A甲级写字楼,全镜面的外壳把天上的云也映了上来,将它与这蔚蓝的天空融到一起,一时间难分彼此。   走进超现代化的大厅,她找到电梯所在,电梯门正好开,她随着人群鱼贯进入,按下数字键后小心地挪着步子移到最里面。她要去的是这栋楼的最顶层,在等待的同时,她将车租上的记忆再次回忆。   季臣?   她认识这个名字,但她不知道今天所见的人与她认识的季臣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她希望只是同名,莫不然……她抿了抿唇,涂着淡粉色唇膏的嘴唇被挤出条压痕。   高层的电梯速度很快,不一会电梯就到达最顶层,“叮”地一声,门开。   她跨出电梯,举目就看到迈逊公司的名牌,简约,大气。   她勾起嘴角,弯出45度的笑容,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前台,“您好,我是康胜公司的乔蔚然,与你们季总约好今早来签合同。”   前台小陈蓦然抬头——乔蔚然?   早上吴秘书来来跟她下了一通莫名指示,说是要是康胜公司来了一男一女或是单独一男就把男的带到会议室等,把女的带到会客室等,要是单独一女人,且名字叫乔蔚然的就直接领到总经办。   她赶忙起身绕出前台,抬手指引乔蔚然方向:“您好,请跟我来。”   乔蔚然跟着前台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间打开的办公室,被带到名身着咖色套装的年轻女人面前。   秘书小吴听小陈介绍完来人身份便立刻站起身迎接,问清乔蔚然情况后就拔通总经理的内线电话捂着话筒低语了几句,随即便挂了电话领乔蔚然去总经理办公室,也就是她旁边的那道暗红色双开门。   从进迈逊公司,乔蔚所见风格就是简约、大气型,可这扇红木大门一打开,奢华之风便扑面袭来。   大红色牡丹缠枝地毯,金色带龙纹的壁纸,整套的中式红木家具,特别那张近两米长的红木雕花办公桌上,一尊一尺高的纯金貔貅,瞪着绿翡翠的大眼,威武地看着她。那眼神,似在嘲笑她心底的……   “季总,康胜公司的乔董事长来了。”小吴低声说。   背过办公桌的黑色大班椅传来慵懒的声音:“知道了。”   这声音听得乔蔚然本来不安的心骤然一紧,不好的预感愈发浓重,她甚至有转身逃跑的欲W,她回头,小吴闪身出去,“咔”地上了门。   她再转回头,强装镇定地微笑:“季总您好,我是康胜公司的法人乔蔚然,今天是应您的约来签合同。”一口气说完,她就摈住呼吸,等待着……   黑色大班椅缓缓转过来,那个让乔蔚如梦萦绕的声音也跟着传出:“乔董事长,你……好……”   “好”字的尾音拖得很长,长到乔蔚然最后一丝镇静快要断时,结束,大班椅转正,季臣俊美的面容清晰显于她面前。   看到这张脸时,乔蔚然想起自己常对曹凤萍(她的后母)说的一句话:“你做这么多坏事,早晚会有一天被报应的。”   她想,她做的那一点小小坏事,是不是也到了受报应的时候?   第 3 章   黑色皮沙发里嵌坐着一袭宝蓝色修身西服的季臣,黑亮的头发整齐地梳于脑后,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飞扬入鬓的眉毛,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而艳的唇微微勾起。性感的脖颈收于黑真丝衬衫,细而长的纯白色领带替了它的延展。   一瞬间,过去的他与现在的他叠交,重合。他没变,他变了。   他还是那么冷峻迷人。   原来的他冷得像个冰人,心里却燃着火的热,现在他在对你笑,笑得那么温柔,她却只觉得一阵阵发冷。   他已经知道她骗他的事,所以来报复她了?   “好久不见。”她镇定地笑了笑。   季臣嘴角的弯更甚:“昨晚不才见过么?”   她的笑容一瞬就凝在了脸上。   “坐。”他惬意地指指桌前的椅子。   借着坐下的功夫她及时平复住尴尬。   季臣扶着桌沿拉近与乔蔚然的距离,脸上是半真假的惊讶:“之前看到康胜法人写的乔蔚然,我还以为是同名,没想到还真是你。”   乔蔚然笑了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迈逊老板是你。”不然打死也不会来。   “你老公怎么没来?不会是出不了门了吧?”他明显不怀好意地问。   就像没听出话里的深意,乔蔚然一板正经地回答:“重感冒,去医院打吊针去了。”说完抽出文件袋里的合同,“这是我们拟定的代理合同,您看看有什么还需要补充的。”   今天她来的主要目的是合同,再要扯下去,她很怀疑这合同要扯黄。   季臣也没再追问,接过合同就认真地看起来,不时地指出一二询问乔蔚然,再提出自己公司的要求。很快两人就忘了之前的小恩怨专心进入到角色。   因为乔蔚然太久没接触业务,两方拉锯似地谈判,中途好几次险些谈不下去了,等一切谈妥时已经是12点钟。季臣把重新修改过的合同草案交给小吴,让她在上班之前打好,顺便邀请乔蔚然一起吃中午饭。   乔蔚然也没拒绝,但却有坚持:“我请。”   季臣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便。”   目前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入电梯,门合上,小吴才困惑地坐下——今天的季总怎么变得很奇怪,工作狂人的他居然会走出办公室用餐了。   季臣带乔蔚然来到写字楼边上的一家西餐厅,一进门女服务员就热情地迎上来,领着他们到个幽静的位置坐下,菜单也直接递给他。季臣点了两份黑椒牛排,一份七分熟,一份五分,还点份法式烤布蕾、南瓜蘑菇浓汤……再把菜单还给服务生就让人退下。   乔蔚然憋闷得端起杯喝水时,他突然问:“什么时候结的婚?”她手上硕大的钻戒让他神经开始抽搐。   “咳……六年……前。”生咽下喉咙的不适,她又继续喝水。   六年前?季臣微蹩起眉头,那不就是他们分手的第三年,她居然这么快就寻了新欢,她拥着别人怀抱时他在做什么?头又痛起来,他忙从怀里取出药瓶,取出两颗和着水咽下,神经才放松下来。   药瓶上英文字母一闪而过,乔蔚然不知道他生的是什么病,碍于身份她也没打探,只是两人老不说话也挺尴尬的,便没话找话地闲聊:“你几时下的海?”   进口特效药稳定了季臣的神经,他的眉头也随之展开,“五年前。”   五年就拥了了她跟施庆华拼死拼活七年的十倍成就,乔蔚想不承认嫉妒都不行,“你真厉害。”   “谢谢夸奖。”季臣勾了勾嘴角,“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的激励,我怕一辈子都是个穷教书匠。”   乔蔚忽略掉季臣话里的嘲讽,看向朝他们过来的服务生,“菜来了。”   季臣无情绪地看了她一眼,便指挥起服务生分放菜品。眼见乔蔚然的脸色因为面前的东西越变越白,他的笑容才重新溢上,“我是凭着记忆点的,也不知道你还吃不吃,要是不是喜欢就撤了。”说罢他就招唤已经走远的服务生:“waiter!”   乔蔚然快速打断他的招唤,“不用麻烦,我都吃。”   这些东西都是他们谈恋爱时她爱吃的,就早上他看她第一眼时那里面的冷意,她才不会花痴以为他点这些是对她旧情难忘。就分手那雨夜她对他的狠,他这眦睚必报的性格也绝不可能会再对她有什么情意,有的只会是刁难或更甚者。   合同还没签,他就是老大,他想让她难堪,那她就难堪,要尊严不要钱的事,她才不会再犯傻干一次。   季臣看着她笨拙地切牛排,僵硬地放进嘴里,痛苦地咀嚼,心里充满报复的快感。这么多年来,他无数次幻想她被自己折磨的样子,今天终于美梦成真,何等畅快。更让他畅快的是,这还只是个开始。   两人默无声息地吃着东西,心绪万千地想着各自的心事,面上的表情却是出奇的统一。   怪异的手机铃声打破两人之间的静默,季臣掏出手机看了眼,对乔蔚然说了声抱歉就接通电话:“喂,小悠……”   乔蔚然其实不想听季臣与谁通电话,又说些什么,可耳朵却没办法屏蔽他的声音。他温柔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他曾经也用过这样的声音对她说话,所以她很容易便知道他在跟谁说话。小悠,丁悠,他的未婚妻,也许现在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她把盘里的牛排顺利吃完时,他的电话结束,噙着幸福的笑容,他再次对她说抱歉,她弯弯嘴角,“没关系。”对于丁悠这个从未见过面的“情敌”,她更多的是歉疚,听说那个女人很爱季臣,为了他远离移民加拿大的父母一人留在中国,就是等着跟他结婚。结果因为她的一己私心将他们这对青梅竹马拆开,好在他们现在又在一起了,这让她良心稍安。   看到乔蔚然盘里空空如也,季臣心里怪怪的,笑容莫名淡下来,原本可口的食物也越嚼越慢。   乔蔚然掏出手机无聊地玩起游戏,打发等待的时间。   游戏刚开始没多会就有电话打进来,是施庆华的。她抬看见季臣在吃东西,便压低声音接通电话:“喂,老公。”   对面的身子微微一怔,她的声音便更低。   “老婆,合同签好了没?”施庆华关心地问。   乔蔚然捂着电话小心地答:“还没,细则已经谈好了,下午先签协议,等到保证金跟培训都落实到份再签正式合同。”   “辛苦老婆了,中午饭叫份黑椒牛排,算我的歉意。”   “已经在吃着了。”看到季臣正望向自己,乔蔚然含糊地补充道:“和季总一起。”   “啊……哦……”电话那头声音一高后又一低,“那记得不能让季总买单。”   “知道。”   “办完事早点回来,电煲里炖着我给你熬的海带排骨汤,时间长了营养就熬没了。”   “嗯,好,我挂了。”   “byebye老婆。”   “byebye。”   “老婆我爱你!”施庆华骤然响亮的声音让对面的季臣都听见。   “啪!”电话被匆忙挂断,乔蔚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桌对面传来的冷意。   “你们夫妻感情真好。”他晦涩地说。   她讪讪笑了笑,“你与你太太也很让人羡慕。”   季臣的性格一向喜怒无常,搞不好施庆华那句话就黄了这两百万的合同。她暗暗咬牙施庆华这个醋坛子,要是合同因为他砸了,她就把他砸了。   季臣咽下最后一块牛肉,放下餐具,优雅地用纸巾擦拭完嘴角,放下,“我还没结婚。”脸上平板得一丝情绪也看不出。   “对不起。”   乔蔚然只是想道歉自己的冒然说错话,可听在季臣耳里却是在嘲笑他什么,深邃的眼睛倏然闪出两束火光,俊脸也跟着冷下来。乔蔚然一见他这样子便知自己又说错话了,忙招手服务生过来结帐,随即又借口合同应该打好了催促离开。好在季臣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两人离开时,他又恢复了惑人的浅笑。   签完主合同离开时,季臣对乔蔚然说:“希望你老公的感冒明天能好。”   乔蔚然深弯嘴角,双颊的酒窝恬然显现:“谢谢季总的关心,我一定让他明天亲自来向您表达感谢。”   离开迈逊公司,乔蔚然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K市最大的百货商场。施庆华所谓的爱心汤不过是怕她跟别的男人呆太久的贯用伎俩,她现在要办的可是比喝汤重要十倍的事。   今天与季臣的不期而遇让她骤然发现自己与社会已脱节到什么地步,曾经她也是一名出得厅堂出入得厨房的女强人。在家里做了三年的煮妇,她这把利剑已是又锈又钝,而季臣却变得更加锋利夺目。相形之下的比较,她才恍然想通王容说过的话:女人,再有钱也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不然你就彻底被社会淘汰。   因为施庆华不喜欢女人太强势,她就回家煮饭,就因为施庆华怕她跟人跑了,她就不穿时髦鲜艳的衣服,不单独与男人相处,就因为他把钱全交给她管理,她就以为自己稳坐泰山了。其实这一切都是飘渺的假像,只要施庆华真有心,泰山便能瞬间崩塌。   她决定了,她要重新出山,要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首先要改变的就是她的外形!   ————————————————————————————   乔蔚然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回到家时,施庆华已经在家等着她,看到她的新模样,他吃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我的新造型怎么样?”她摆了个风情万种的POSS问施庆华。   “很好看。”施庆华咽了咽口水又问:“你不会早上去见季总时就这样了吧?”   乔蔚然收起姿势,白了他一眼,“跟他分手后才去做的。”   滴溜着眼珠,施庆华佯装无意地问:“受什么刺激了你。”不会是被季臣那样子迷住,春心荡漾了吧。如此一想,他便后悔起早上的决定,是不是有点捡芝麻丢西瓜了。   “施庆华。”乔蔚然严肃地走到施庆华面前,“我准备重新回公司上班。”   施庆华恍然没明白乔蔚然的意思,“为什么?”   乔蔚然脸上漾起一抹迷人的笑容:“因为我想。”   在施庆华嗫嚅不知如何接话时,她突然奇怪地打量起他,“你不昨天才洗的澡么,怎么今天又洗?”   施庆华可不是个爱干净的男人,平时一周能洗两次都是稀有事,突然接连两天地洗,反常即有妖啊。   施庆华老实的脸上晕上两抹红色,“不是今晚要那个啥嘛。”   “哦……”乔蔚然这才想到今晚他们要做造人运动。她要求过他,这天的前后两天都不能抽烟喝酒接触病人及辐射物。鉴于他的不良习惯会影响她的性}致,她还要求他这天必须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洗干净,“对不起,我忘了。”   施庆华顺势把自己的爱心汤端给乔蔚然喝下,鉴于乔蔚然在这事情上的没情趣,他在里面偷加了些提高女人兴致的东西。在床上等乔蔚然沐浴出来的功夫,他已经浮想连天,热血沸腾。   只可惜乔蔚然晚上的表现依旧是机械、死板,一切严格按受孕要求来,让他再一次败兴结束。   事后,两人躺在床上,说起公事。乔蔚然告诉施庆华迈逊公司要求他们在第三方保证人那交100万的保证金,这合同才能全签下来。   他们夫妻俩的有财产加起来也不过才500万多点,现金存款不到70万,这突然要100万还真是难倒他们了。洪主任那边说这采购单下个月就会公示出来,这代理合同迟一天签下来就多一份危险,夫妻俩一盘算,只能把房子给银行先抵压。   随即乔蔚然又提起迈逊公司的另一个要求:代理公司必须有一名以上负责人及技术来培训三天,并取得上岗证才能算正式取得他们的代理资格,并且以后这两名上岗有离职或死亡,也必须在三日内提交新的培训名单,重新培训替补上之前的空缺。如有违反,该份合同便失效。   初听这要求似有些怪异,但人家这么要求他们也不好不答应,两人猜测这约摸就是季臣自抬身份的一种形式,便也没放在心中,敷衍地商议起这人选。乔蔚然不想再见季臣,便让施庆华去参加培训,可施庆华却反常地让她去。   “李主任约我明天一起去保安山采樱桃。”他“怯怯”地说。   一根手指戳过来,正中他的眉心,“你是她老公还是她闺蜜,这种事也要你陪!”   施庆华呵呵地笑了两声,捉住乔蔚然的手指到唇边吻了吻,“你老公我不是妇女之友么,而且她现在正是更年期,脾气有点怪,看在她一年给咱赚那么多钱的份上,咱就忍了呗。”   乔蔚然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心里虽不愿,但还是不甘地同意,“不准再有下次,不然我就去找个男人陪。”她威胁道。   “绝不会。”施庆华贴上乔蔚然红润的脸颊亲呢地吻下,双手也趁机再次搭上她的身体,“其实我更不放心你去迈逊公司,那个季总长得太帅了,连我看了都心乱跳……哎呦……别拧我耳朵老婆!”   第 4 章   第二天出门前,施庆华连哄带骗硬是迫得乔蔚然换下新买的裙装,穿成衬衫长裤跟过膝的风衣服才放心送她跟技术小陈一起去迈逊公司。   为了节约时间,迈逊公司安排了两名培训师分别给两人培训。乔蔚然进到隔壁间才发现给她培训的居然是:季臣。   “怎么是你!”两人同时惊呼。   季臣先从惊讶中回过神便挖苦道:“你老公的感冒还没有好?”   “昨晚不小心受了点凉,又严重了,我来你不介意吧?”她亦收了吃惊笑着反问。   他耸耸肩,“无所谓。”转身,嘴角微翘起弧度。   其实医用吊塔并不复杂,只是乔蔚然好接没接触这行业,学起来颇有些紧张。好在季臣了解她的学习方式,因材施教,两人一说一学中,恍然回到了旧时光。   乔蔚然蹲下身指着吊臂下方一处孔洞问,“这是做什么的?”   季臣弯下身才看清她指的地方,“这是走管线的,比如氧气、输液管等。”   嘴里答着,他的目光早已从吊塔转移到她的脖子,衬衫领口的缝隙处隐约露出块红色淤痕,他蓦然就想到乔蔚然解释施庆华没来的原因,心里便不是滋味起来。   “其实那天你要是早个几分钟还真能捉到只母狐狸。”他盯着她脖上的红痕说。   蹲下的背影一僵,跟着蓦地站起来,他及时地后退才没被她撞到。他“安慰”地对她说:“其实这没什么,男人……”   乔蔚然掏出手机打断了他的安慰,“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她晃了晃闪着来电的屏幕,忽视掉季臣脸上的尴尬,径直推门走了出去。   没过两分钟,她又回来了,虽然还是笑脸,但明显有些虚假,之后的培训她也几乎不再提问,季臣很明白她这样子是怎么了,有心事,刚才的电话。   难道施庆华这么快就漏馅了?他幸灾乐祸地遐想起来。   乔蔚然看着对着自己笑得高兴的季臣,一头雾水,课上完了她跟他说再见至于让他高兴成这样么。   “季总?”她恶意地大喊一声。   “啊……再见。”季臣后知后觉地回答,脸上还是那高兴的笑,看得乔蔚然莫名其妙,不过她现在无暇猜测他的想法,她要赶去市一院。   刚才那个电话是曹凤萍打来的,还是老伎俩,借着给乔蔚云看病找她要钱。乔蔚然虽然恨死了曹凤萍,对乔蔚云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倒还有几分疼爱。乔蔚云一生下来就被确诊为先天性心脏病,那时的乔蔚然暗爽这就是曹凤萍的报应,可随着年纪的增长,她对这个与后母完全不一样的妹妹渐渐起了怜惜。   曹凤萍对乔蔚然姐弟虽不好,对自己女儿却还算有几分良心,医生都说乔蔚然这病治不好,什么时候死就是听天由命的事,他们也没放弃治疗。十几年来,每个月上千块的治疗费已掏空了乔昆安夫妻俩(乔蔚然父亲)的家底。以乔蔚然如今的经济条件出钱给妹妹治病,她愿意,没二话,只是曹凤萍要的这钱她要不亲眼盯着花,肯定要被卡扣一半去赌博,这她可就不愿意了。   下午她请了一个小时假才陪乔蔚云做完检查,曹凤萍借口说乔昆安60岁生日快到了,要给他买身衣服再回去,乔蔚云没时间便给了她一千块让她们买完了自己坐车回家。   赶到迈逊公司时已经过了一小时的假,乔蔚然还担心要挨季臣挖苦,没想季臣根本就没来,培训师换成了另一名技术部的员工。问过她才知道是因为这技术员早上请了半天事假季臣才临时替补上阵,并非她以为的故意。她不禁暗责自己的神经质,也许一切真只是偶然的相遇,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课上到一半时,技术员接到个紧急报修电话便中断了培训。乔蔚然早早离开去超市买了些猪蹄跟黄豆,准备回家炖汤,提着食品袋将进公寓楼就看到曹凤萍母女俩。   乔蔚云羞赧地喊了她声姐,又无奈地看了眼自己母亲,乔蔚然了然地拍拍她的肩膀,领着两人一起进了电梯。进了屋,她就提着食物直接去厨房,等了一会曹凤萍才进来。   她都不用抬眼就知道曹凤萍此时的表情有多谄媚,不等对方开口她就先把话堵住:“这些天我们手头也很紧,要钱的话就不要开口了。”   曹凤萍小眼睛转得贼光闪闪,“你爸60大寿你们总要意思点孝心吧。”   乔蔚然豪不为所动地切着姜片,“当然会,等他过生日那天我会亲手奉上心意。”   “我想给你爸订桌像样的寿宴,百味馆订餐要提前付压金。”   “五百块。”乔蔚然把早已准备好的500块扔到料理台上,又去剁猪脚。   曹凤萍拿过钱又接着道:“他们现在涨价了,一桌上等的寿宴最少要两千块,500块还不够付压金的。”   “你看我身上哪块肉够付压金就把哪块拿去。”乔蔚然用力地剁着猪脚说。   曹凤萍垂涎地盯着乔蔚然手上的大金镯子跟钻戒,心里便不平起来:“哟,然然,瞧你这话说的,你是我女儿,当妈的怎么舍得割你的肉啊,你流一滴血,我这心都抖三抖啊。你现在这日子是过好了,穿金戴银的,就忘了我们当年是怎么一辛苦把你拉扯大的了,供你读书,如今找你找点钱给你亲爹过寿你还东推西躲的,然然,你怎么就这么狠的心哦。”   本来曹凤萍忍忍说些好话,乔蔚然口袋里的2000块就要掏出来了,她这么冷嘲热讽一说,反勾起乔蔚然沉积心底多年的怨愤,菜刀用力一剁,“砰!”地一块巨响,某块肉呼呼黏腻腻的东西从料理台掉下来砸到曹凤萍脚上。   咋一看到那肉色,曹凤萍还以为乔蔚然真切了块肉下来,吓得失声尖叫起来。厨房门也跟着从外被打开,施庆华紧张地冲进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曹凤萍一见救星来了,忙靠过去,“庆华,你看看你这老婆有多凶,我就找她借点钱给你爸做寿,她就拿刀说要割肉切猪蹄来吓我,你说我跟她爸辛苦把她们姐弟养大她就这么对我们,我就是扔个包子喂条狗它还能冲我叫两声呢,和着在她这里就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我?”   乔蔚然怒视着斜过来,“你再废话一句那五百块也还给我。”   施庆华看乔蔚然手里明晃晃的菜刀,不由自主便挡到了曹凤萍前面,隔绝两人的视线。乔蔚然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这两年为了生孩子她改了些脾气,但也绝不是吃素的主,曹凤萍又提的是她心里最恨的事,搞不好两人就会打起来,谁受伤对他也没好处,看病的钱都得他来出。   得到保护的曹凤萍胆子肥起来,平日的泼辣劲就上来,缩在施庆华后面叫嚣道:“嘿你还别不服气,小心我去告你不赡养父母,你现在光鲜靓丽的,在外面又有地位,这名声要是臭了,我看你还拿什么在外面装。”   眼见乔蔚然然脸色越来越红,施庆华忙推着曹凤萍出去,曹凤萍边走还边骂:“我一把年纪了我怕什么,别说骂你几句,就是让我大街上一哭二闹三上吊,我都不嫌丢人……”   碍于妹妹在外面,乔蔚然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落在刀上,“砰!砰!砰!”地把猪脚剁成了碎渣。   当年她跟乔蔚平(同胞弟弟)被曹凤萍照顾得吃不饱穿不暖,起早贪黑地干活还要挨打,懦弱的乔昆安连安慰的话都不敢说一个。家里的亲戚没一个出来给他们出头,无奈之下她带着弟弟跑去民政局请求收留,人家又把他们送回来,结果更挨来曹凤萍更加恶毒的虐待。大学上了一年被迫辍学是因为什么?仓促嫁给施庆华是因为什么?不全是因为曹凤萍的“关心”!   她觉得自己现在能这么对曹凤萍已经是大度到极点了,可曹凤萍是怎么说的:你别以为结了婚就能逃出我的手心,你就是我种在后园的韭菜,我割了一茬,再一茬,这辈子都没完!   没过一会施庆华又回到厨房,乔蔚然满腔怨气才有了倾诉对像。施庆华亲呢地从后面圈住她的腰温言细语地安慰,才慢慢消了她的火。跟着施庆华说已经安抚好曹凤萍,明天早上他亲自开车送他们回家,下午再回来银行办抵压手绪,让她请半天假。   他的身子紧贴着她,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飘进她鼻腔,为了受孕,她已经不用化妆品香水一年多了,而且这味道明显就是……才平复的心情又燥动起来,她嚯地回头,“你身上怎么有女人的香水?”   “啊?”施庆华神色一怔,忙抬手在自己脖子腋下嗅了嗅,闻到香水的味道,脸色就发白起来,他讪讪地收回手,略有慌乱地解释道:“这是李主任新买的香水,她坐我车里喷的,怕有些沾到我身上了。”   乔蔚然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继续做自己的菜,冷静得异常。施庆华自言自语地解释了一堆,她也没给个声音,弄得人好不尴尬,他要帮忙打下手也被她拂开。施庆华心里慌慌,怕再呆下自己先熬不住说出实情便胡乱找了个借口出去。   晚饭有曹凤萍在,乔蔚然不想给自己找气就让施庆华把饭送进房里。进来送饭的却是乔蔚云,来替自己母亲向乔蔚然道歉。   18岁的乔蔚云看上去就像个13岁的小姑娘,孱弱的身躯,苍白的面容,哀求的目光,乔蔚然再一次心软了,把那2000块塞给了妹妹。   晚上睡觉时,夫妻俩谁也没提香水的事,第二天曹凤萍还没起床乔蔚然就出了门,去到迈逊公司跟培训师讲了下,便把一天的课赶着一上午给讲完了。下午的抵压贷款手续也办得很顺利,她便说晚上吃顿好的庆祝下,施庆华才面有难色地说晚上要回趟老家,他老娘头痛病又犯了。   乔蔚然的好心情瞬间就跟着消失,施庆华老娘的头痛病一年至少要犯“十次”。施庆华是个孝子,不管老娘是真病假病,他都是缝喊必回,回去一次掏钱不说,他还要被他老娘洗脑,回来夫妻俩总要冷战几天。弄得施庆华只要一说他老娘头痛病犯了,她就开始犯头痛。   话都不想说一句,她就挥人催着人滚。施庆华知道老婆不高兴,厚着脸皮搂着她又是亲又是哄地说了好半天才放开她。   临走前,她冷冷地给他提醒:“回来时把车子洗一下,我不想再闻到别的女人的香水。”   ————————————————————————————   晚上九点,乔蔚然躺床上看杂志,施庆华的查岗电话准时打过来。她没好气地接通,说了声“我在家里”就挂了电话,施庆华再打过来她更是直接关了机,灯一拉倒头睡下。每次施庆华出差不在家,晚上都会打电话回来,起初她还觉得他是真关心她,还挺感动的,后来久了了解他狭隘思想后才知道,他根本是担心她出去找男人。   第三天的培训考试,乔蔚然才交完卷就接到乔昆安打来的电话,她先挂下出去到安全通道才接通,“喂,爸。”   乔昆安屈指可数给乔蔚然的电话从来没有过好事,今天突然打来,他还没开口,乔蔚然的心就扑通扑通跳起来。没听完几句她崩紧的脸庞变得煞白,她捂着心口踉跄地后退,直到撞进一个怀抱。   第 5 章   季臣清冽的味道扑鼻而来,乔蔚然头都不回就促然退出,“对不起。”不给季臣说话的机会就闪身消失在楼道。   返回到自己奢华的办公室,季臣透过落地玻璃窗目送乔蔚然上了出租车,方才掏出手机,拔出号码:“喂……”   ——————————————————————————————————————————   乔蔚然知道施庆华有情人,而且不止一个,出于没有孩子的自卑,还有他对她的确很不错,她对这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他心还在这个家,肯废脑子向她说谎,愿意把钱全交给她,她就给他这点特权,只是这底线……   十个小时的疾驰,乔蔚然赶到平山县马街村时已是夜里11点,村上的灯火几乎灭光,只余一家。   进村里,车子的响动惊得犬吠声一片。卷着尘土,乔蔚然稳当当将车子冲进施家大院。   一声长而刺耳的汽车喇叭拉响了她此行的序幕,灯火通明的院子里一下跑出来十几号人,吃惊地看着这突然闯进院子的香槟色轿车。   隔着玻璃,乔蔚然扫目过去:施庆华的老爹老妈、兄弟妹妹、嫂子弟媳、外甥侄子/女什么的就占了三分之二,还有四个是乔昆安、曹凤萍、施庆华及那个女人!   看清车里座的是谁,施庆华的老妈眼角微撇向一旁的乔昆安夫妻,叉腰扯着嗓子对还没下车的乔蔚然指桑骂槐骂道:“大半夜的你抽什么疯啊你,以为这是你那破家呢!”   本来熄了火的汽车“轰”地又动起来,直直冲向施庆华老妈,速得很快,吓得两旁的人分分避让开。刺目的大灯照得施大妈眼里全是金色,看到车子越来越近,她除了尖叫后退竟不知往边上闪。旁余的人也被乔蔚然这肆无忌惮的凶狠惊呆了,一时都不知道上前阻拦。   随着汽车的逼近,施大妈一路退到了墙根,那车还没停下的趋势,眼看马上就要撞上来,她朝着自己儿子的方向颤声喊了句:“庆……庆华……”就挨着墙壁晕倒过去。汽车也跟着停下,远一点的角度看,真好像是车子把施大妈撞倒的。   “妈……!”施庆华惊叫一声,就冲了上来,其他人也如梦初醒地边喊“老伴”“妈”“婆婆”“奶奶”边围上来。   车子的驾驶座门突然打开,穿着正红色套装,八厘米高跟鞋的乔蔚然优雅地下来,及腰的大婆浪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如海藻。画着蓝色眼线的大眼睛犀利地扫过围上来的人群,人群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涂着艳红色唇膏的嘴角勾起冷意,“我只找施庆华,不想惹麻烦上身的就赶紧滚回自己屋。”她眼里闪着凶狠的光芒,似乎谁再多说一句,她就能冲上前去咬下对方一块血肉。   连着这次,乔蔚然统共只来过施家三回,前两回都是清汤挂面,少言寡语的良家妇女形像,这第三次突然变成妖娆艳丽的美少妇,还气势汹汹。知道她来因的施家人不免心虚,退回去大半,只余施庆华爹妈并两个兄弟,还有乔昆安他们。   “蔚然,你就是再气庆华也不能撞自己的婆婆。”乔昆安也被乔蔚然的刚才的狠劲惊到了,踌躇地上前与施庆华父子一起查看施大妈伤情。   乔蔚然瘪瘪嘴,没解释,径直向曹凤萍身旁的漂亮女人走去。这女人她见过,不就是那次夜总会捉J门口碰上的女人么?难怪季臣说她再等两分钟就能捉到母狐狸,原来人家早就跟她照过面,只是她笨没认出来罢了。现在看对方毫无吃惊的样子,怕是那时就认出她身份,亏她还自诩聪明,原来根本就是个笨蛋。   “就是你怀了施庆华的种?”她挑着眉不屑地问对方。   郑娅得意地挺了挺微有凸起的小腹,“刚刚满四个月,是个男孩。”   “难怪。”乔蔚然冷笑一声,转身对着抱着施大妈焦急呼唤的施庆华,“施庆华你给我过来。”   “过什么来,我妈都给你撞晕了,你还不赶紧过来开车送她去医院。”施庆华嘴里恼怒地低吼,却是听话地把施大妈交给了自家兄弟,步履犹豫地向乔蔚然过来。   望着乔蔚然这从来没有过的惊艳造型,他是一点惊艳也没有,只有惊骇。她红得跟血一样的嘴唇,笑得跟花一样的脸让他的心越跳越快。走到她跟前一尺他就再不敢前进,全身的力气都聚集到紧握的双手上,心扑通扑通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什么事?”他涩涩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   “啪!”毫无预兆,力道极大的一巴掌刮到了他的左脸上,顿时他就眼冒金星,身子也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你发什么疯?”他心虚地惊呼,语有质责,心里却是更加慌乱——完了完了,事闹大了。   “啪”地一声,又是一记力道极大的耳光刮到他右脸,与左脸的五个红指印对称,目眩眼花得他半晌不知道说话。   乔蔚然痛惜地揉着自己发麻的左手,从包里抽出签好名的离婚协议书扔到他身上,“施庆华,这回我们真玩完了。”转身就要去拉自己父亲走。   施庆华一把拂开身上的离婚协议书,爬起身就去抓乔蔚然的手腕,“蔚然你听我解释,她只是个代孕工具,孩子生下来记的你名下。”   “代孕工具?”乔蔚然嗤笑一声,停下脚步,转身问郑娅:“你们是这么协议的?”   听到施庆华说自己只是个代孕工具,孩子生下来就要被抱走时,郑娅得意的表情霎时就变成震惊、难过,“当然不是。”她慌乱抓住施庆华胳膊质问:“庆华你不是说你是真心爱我的,等我生了孩子就跟她离婚,娶我的么?”那样子,任是乔蔚然这个女人看得都觉不忍,施庆华却一点不为所动。   “那是骗你的,你也能当真!”施庆华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哀求地抱上乔蔚然的腰,“蔚然我爱的只有你,我是看你对孩子这事心结太深,怕万一……所以才找个代孕的,本来是想……没想到……”说到这他怨憎地瞪了曹凤萍一眼,又可怜兮兮地肯求乔蔚然,“我只是好心办了坏事,你要是不愿意别人代生,那我就让她流掉,咱们自己生,咱不离婚,十年二十年,咱肯定能有自己的孩子……啊蔚然?”施庆华说得声泪俱下,让乔蔚然有一瞬不忍,不过很快就被人搅没。   “华儿你说什么混话,我等了快四十年才等到我的亲孙子,你要敢打掉我就先打死你!”刚才还昏迷一动不动的施大妈突然就诈尸跳了起来,中气十足地吼道。   “老伴你没被撞到?”缺根筋的施大爹惊喜地问自己老婆,结果被施大妈一记刀子眼甩回去,老老实实蹲回墙角,继续抽自己的烟袋。   “妈你别管!”施庆华忙里抽空了回了施大妈一句,又紧抱住乔蔚然的腰痛改前非肯求她回心转意,“我们夫妻相识七年,同甘共苦白手创下这份家业,难道就因为这么个小错你就狠心要跟我离婚?”真离婚了他去哪找这么漂亮又傻的老婆,还要分一半家产给她,便宜给了其他男人,想想就肉痛。   小错?乔蔚然这才惊觉施庆华根本就不知道他错在哪,他以为的小错,在她心里那是比天破了还大的事,而且这事还被她亲爹、后母亲眼看到,这让她颜面何存?   当初乔蔚然谁也没说就嫁给没学历,没家世,没长相,大自己10岁的施庆华,听到这消息时乔家简直就炸开了锅。年幼需要帮助时那些有权有势的亲戚没一个站出来的,这会听说她嫁人了,嫁了个不配她们乔家书香门第的外乡小老板,一下子就都冒了出来,揪着她爹来省城逼她离婚。她不肯,那些人便各种难听话说出来骂她,什么有辱乔家门风啦,她像她亲娘一样目光短浅啦的。她亲大姑还诅咒她说:“你这婚过不了三年就得离!”   顶着所有人的压力,乔蔚然与施庆华一步步越过越好,终于让她那些三姑六婆们对他们改观了,扬眉吐气了,施庆华就出了这破天的大事。   曹凤萍是谁,齐门县出名的大嘴,人家嘴长也就说说别人家的事,她这嘴大得可是不管好坏,就是自家的丑事都能一清二楚地传给外人的外人听,还乐不可滋。   乔蔚然活了这几十年,头上顶着最大的黑帽子就是她的亲娘,为了证明她不是她亲娘那样的人,她咬牙受下曹凤萍的虐待还不报复,辍学后在外拼了命地赚钱供弟弟读者,嫁给施庆华再苦再累也从不说一句怨言,每次回家都是拿大把的钞票换名声。经过这些年的努力,人家也渐渐改观了对她的偏见,可这事一出,她势必被钉死在她亲娘一类人的帽子底下。   几十年的努力难道就毁在这样一个认为只犯了个小错的男人手里?原谅他?接受那个他跟别人生的孩子?继续过他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睁只眼闭只眼的生活?   她又想到与施庆华在一起的这七年,初发家时两人同吃一杯泡面的辛酸,起早贪黑地进货送货,他折了手还打着绷带给她捶背。结婚那天夜里,他们躺在一张床上,他搂着她发的白头到老的誓言。她意外流产后,他背着她哭完又肿着眼睛给她炖汤补身子,还强颜欢笑地安慰她。她回老家受了曹凤萍的气,回来他任她发泄,打不还口,骂不还手……   这些年来的一幕幕如电影胶片般在她脑海浮现。她挣扎,该如何抉择?   谁也没注意的郑娅,端着从地上捡起来的离婚协议书,念着上面最引人注意的一句:“所有财产归……女方……所有?”   “什么……所有财产归她?”施大妈霍地就跳过来抢过协议书要看,只是她眼睛有些老花,灯光昏黄下看不清,就着急地拿给施庆华,“庆华你快看看上面是不是这么写的。”   施庆华也急于知道郑娅说的那句话是不是真的,老妈拿过来时,他不自禁就松了手接过,细看起来。   被松开手时,乔蔚然心里的不舍情意也跟着流走的更快,天秤很自然就倾倒向理智那一边。她无情绪地走过去院子另一侧去接自己的老父,“爸,我们回家。”   站在一边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曹凤萍见两人要走,急忙跟上车,“等等我,等等我。”   依施庆华与曹凤萍的关系,她本不该这么紧张被扔下才是,只不过她心虚自己正是让这件事情被捅破的始作俑者。这会混乱施庆华没空找是谁泄的秘,一会冷静下来,肯定会猜到是她,到时候哪能给她好果子吃。   施家院子没大到可以让乔蔚然自由调头的地步,她便一点点调整方向盘准备倒退出院子。施家人门缝窗台地扒着看她倒车,心里俱暗暗松了口气。敢拿车撞自己的婆婆,马街最最厉害的女人,这婆娘,真不是一般的凶悍。   虽然儿子没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但他盯着纸时那难看的脸色,施大妈也猜到协议上真有这句话,当下就拦在了轿车的去路,“不准走,财产的事还没说清楚,你不准离开,他爹,庆祝、庆贺,快,拦住他们!”她扯着嗓子招呼蹲墙角跟自己老伴一起抽烟的儿子。   庆祝、庆贺兄弟俩踌躇地望向自己老爹,施大爷吧嗒了口烟杆,放下,无奈地吁了口气:“去吧,不然人跑了,咱几个今晚也别想睡觉。”   两兄弟才不甘愿地挪着步子到自己老娘旁边,装装样子地撑开手,阻拦乔蔚然的退路。   两儿子一站过来,施大妈的底气就更足了,得意地瞪了伸头出来的乔蔚然一眼,就又喊自己的大儿子,“庆华,还不过来跟你媳妇讲清楚,这财产至少得一人一半!”   乔蔚然无视施大妈的挑衅,按着喇叭对施庆华说:“施庆华,让你妈兄弟让开,不然我就真撞了!”   “乔蔚然,你居然写得出这么绝情的离婚协议书!”施庆华胀红的脸,握着协议书一步步朝乔蔚然过来,本来就大的眼睛这会睁得跟一对铜铃似的,两颊的浮肿让他本来忠厚老实的面孔变得凶恶,鼻子还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气到极致的面容扭曲。   施庆华为什么这么生气?因为乔蔚然也犯了他的死忌。他是喜欢乔蔚然,但这喜欢是建立在她能吃苦耐劳,省钱顾家,不乱七八糟的份上。当初娶她时也不过是看在她家有那些大官亲戚,想着以后做大了能借些关系,不然就她这一直下不出蛋,深受施母封建思想熏陶的他怎么会忍耐乔蔚然这么久,还不就是看在她没功劳也有苦功的份上么。把钱交给她就真是她的啦,平时让她打任她骂习惯了,就真把他软包好欺负呢?   乔蔚然还是第一次见到施庆华这么生气的样子,虽然这事错不在她,她还是有些被吓到,但还是按住心慌昂首道:“是你先绝情在先,结婚那晚你是怎么对我发誓的,你即然食了言,就不要怪我兑现你的誓言。”   “是,我是对你许了那誓言,可那是我以为你是个处|女,是个干净女人,但那夜你根本就没有落红,你又凭什么要求我兑现我的誓言?”施庆华咬牙切齿地瞪着她,绿帽子戴了这么多年,他都忍着没找她碴,她居然就为了他的一片好心要甩了他?就为了那个才见过几次面的季白脸?郑娅说的没错,她不是坚贞才这么多年不出轨,她只是没有碰到瞧上眼的。当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施庆华的话让乔蔚然瞬间如遭雷击,粉白的面容霎时一片惨白,嘴唇颤抖得都无法反驳他的话。她不是处|女?她不是个干净女人?就因为她没有落红?   她从来没想到施庆华会这么看她,那夜起来没有落红,她也很慌张,她的第一次怎么会没有落红,她都快要哭出来。那时施庆华是怎么安慰她的?   “没关系,没落红不代表就不是第一次,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这句话犹在耳傍的深情表白,此刻说它的主人却是狰狞地站在车边,恨得要撕了她,就因为她离婚不给他一分钱。乔蔚然只觉得胸口痛得已经不能再呼吸,她憋着气,调动身体所有的力气才解开安全带,站起来,打开车门,迎视着施庆华扭曲的脸,举起右手三根手指:“我乔蔚然对天发誓,我的第一次要不是给了你,我出门就被车撞死。”   这话咋一出口,施庆华还以为她回心转意,不想跟自己离了,正想着要怎么样给她台阶下,就见她收回手指冷冷地看着他:“你现在就把协议签了,财产分你一半。”   才浮起的喜意就被她无情的言语打散,一个名字从脑海中闪过,施庆华才想起乔蔚然从来就没喜欢过自己。她的心里永远只有那个死人,要不是那个人死了,他也没有机会娶到她。现在终于找到机会摆脱他了,她又怎么会改变心意。   怨恨跟嫉妒交缠,他把协议书往她面前一递,“你先把协议上的内容改了我再签。”人没了,钱可不能也没了。   “好。”乔蔚然颤着手接过协议书,伏在车头把协议改好,再颤抖着递回施庆华,“签字吧。”她是视钱如命,但现在她是多跟施庆华呆一秒钟都觉得窒息,半副身家能换回命,值!   接过协议书,施庆华又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吃亏,才一笔一划签下名字,把其中一份交回给她,“喏。”另一份宝贝似的卷在手里。   乔蔚然扔垃圾一样把协议书扔回车内,对着施大妈他们向他使了个眼色,“叫你妈让开。”   事已至此,施庆华也懒得再做无用功,爽落地过去把自己老妈兄弟喊让开,施大妈抢过儿子手里的协议书让小儿子检查了一遍,没问题了,才骂骂咧咧地挪开路给车子。   一家人,冷眼、愤怒、怯怯、不甘,交织的目光中,乔蔚然把车倒出院子。一个利落的90度转头,短暂停滞,车窗摇开,一个银白的小金属飞出来砸到施庆华身上,他蹲下去再起来,掌心就多了枚耀目的钻戒。眼花茫然了一会,他再抬头去看乔蔚然,香槟色的轿车就轰地飞出去,红色的尾头像两只愤怒的眼睛,随着车子的渐行渐远,隐入无边的黑夜中。   第 6 章   透过后视镜的模糊光线看到曹凤萍闪烁不安的眼神,再回想今晚曹凤萍的各种异常反应,乔蔚然很快就猜到了她在这件事的角色。只是施庆华平时与曹凤萍的关系还挺不错,时不是会背着她给曹凤萍钱,没有了施庆华这女婿很明显是对她不利的,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说这本来就是施庆华的意思?   不自主的,她就把愤怒发泄到脚上,油门被踩到了底,一路飚驰。   天黑路险,乔蔚然的车速又快,后座上两老人被颠得脸色煞白,平时最爱咋呼的曹凤萍今天反常地安静,一句叨怨都没有,反是乔昆安被颠得实在受不了,抓着安全把手让乔蔚然开慢些。乔蔚然才想到后面还坐着自己亲爹,速度这才慢下来。   现在已经是晚上12点多,开了十个小时赶来,再连开十小时赶回去,乔蔚然即便有这心也无力做到。看看油表的数字也差不多到底线,她便将车开转去平山县城,找了家宾馆,三人将就一夜,第二天再赶回K市。   把乔昆安夫妻送回家后,再赶回K市已经是下午1点。怕再碰上施庆华,乔蔚然随便煮了包泡面填完肚子就开始收拾行理。请楼下保安帮忙,才把两个大纸箱两个大皮箱全搬上车,留了张便签条跟房门钥匙在茶几上,她就离开了这个她住了四年的“家”。   王容教乔蔚然防男人的手法很多,大多数乔蔚然都不屑一试,只偶尔听了几样,用他人名子在外置业就是其中之一。她现在要去的新家就是她用弟弟乔蔚平名字买的,怕一下买入金额太大被施庆华发现,她只付了一半的首付,每月2000的月供,20年。房子空了好几年一直没住过人,她原本是留着给乔蔚平以后结婚用,没想到这会倒成了她的退路。   路上乔蔚然打了两个电话,一个给保洁公司,另一个给王容。等她到新家时,保洁公司跟王容也都到了,在几个年青人的帮助下,她把行理搬上楼。告诉他们哪些地方要特别清理后,就提着刚才买的咖啡与王容一起去到阳台。   王容与乔蔚然的关系,说起来,有点复杂。她们相识是乔蔚然去王容他夫妻店里进电脑配件,然后发现两人竟是一个县的,再深入又发现两人居然是校友,王容居然跟周朝阳是同班同学,大她三级的师姐。这样的渊源加上又都是风风火火的爽利性格,两人很快就从生意伙伴变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   乔蔚然身世坎坷,朋友极少,女性朋友就更只有王容这一个。六年多的相处,王容老公的电脑零件批发店已经变成了全省知名的品牌电脑代理商,身家几千万,与乔蔚然他们高了十几阶,她们的感情却并没因为金钱的差距被拉远,反倒更加亲蜜。王容婚前婚后所有的花事乔蔚然都知道,乔蔚然从小到大的辛酸她也一清二楚。现在坐在乔蔚然曾经提过的公寓里,她自然要好奇问上两句。   王容从纸袋里取出一杯咖啡及两个糖包递给乔蔚然,“你买这房子不是因为周朝阳吧?”她记得听乔蔚然说过,周朝阳曾许诺乔蔚然将来会买这公寓的房子做他们的家。   乔蔚然把两个糖包陆续撕开,倒进咖啡杯,拿起小棒有规律地搅拌,“一半吧。”   买房子是为了给弟弟,选在这里是因为心里的执念——周朝阳。   那年,十五岁的乔蔚然送十八岁来省城坐火车的周朝阳去B市上大学。时间有多,周朝阳就带着第一次来省城的她到K市的工人广场看全省最高的楼。   那时它还是刚盖起来,18层的高楼,外墙是鲜亮的金色瓷砖,太阳光一照,远远看去真像个大金条。这样的标志性建筑,周遭几个省都没比它高的,许多慕名而来的人都要与它拍照留恋,回去炫耀:看,这是我跟K市最高的金雄大夏拍的合影。   周朝阳也拉着乔蔚然照了一张,白衣蓝裤布包的他跟扎着两条土到家小辫,米色碎花裙的她,羞涩地挨在一起。咋一看像是兄妹,仔细看才发现他们垂在身体内侧的手,轻轻地勾在了一起。   “小然,我每个月都会给你寄钱,你千万不能辍学,再坚持几年,等我从军校毕业分配工作,我就来娶你,到时我们一起存钱在这里买套房子,嫉妒死你后妈姑姑她们。”周朝阳指着拍立得相片上的那幢高楼对她说。   那时候的他们多天真无知,不知道当时的金雄大厦根本不对外销售,住进去的人靠的不是钱,而是权。   “朝阳哥,你的钱还是都寄给你妈吧,她眼睛看不见,身体又差,花钱的地方多,我年轻,有手有脑子,有办法赚到学费。等我上了大学我就申请助学金,一定不会辍学的。”她当时是这样答的。   “那好,钱我就不寄给你了,但每个月给你写的信你一定要回?”   “放心,我一个星期就给你写一封信。”   “这照片只有一张,要不……给你?”他不舍地抚摸着照片上的人像。   “给你吧,你在我这里。”她指指自己的脑袋。   “好。”他把照片小心地放进衫衬左边的上衣口袋,掌心贴着它,“我把它放在我这里。”   她知道周朝阳的意思,他把她放在他心里。她本来想告诉他,我也把你放在心里了,可是出于女孩的羞涩,她没说出来。一次没说,二次没说,三次、四次的犹豫,她就再没了机会。   隔壁阳台金色镜面玻璃反射出的太阳光刺目得像施庆华恶毒的话,扎得她不悦地转过身,眉头不自禁地皱起来。   王容还以为是自己的话勾起了乔蔚然的伤心,看到她执杯的右手无名指那圈白印,遂机灵调转话题:“你说你这么爱钱的一个人,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视金钱如粪土,连结婚戒指也还给他,就算看着恶心,那么大颗钻拿去典当铺至少也能卖个三两万,换成金子,它得多大一坨。”   “别提金子,他原来送的那些金子我全拿金店折成现金了,但凡跟他有关的东西,我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想起施庆华那张脸,乔蔚然就胃里直翻腾。当初果断嫁给他,除了看中他勤恳上进,脾气好外,还不是因为他跟周朝阳几分相似的外形。她以为长得相像,人品就会像,没想到她的自以为然根本就是个杯剧,施庆华连周朝阳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像是想到自己的什么,王容感叹了一句:“也是,人都变了心,钱又算什么。还是你想的通透。”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这可是你教我的。”乔蔚然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   “看我,我自己教你的话居然都忘记了。”王容懊恼地拍拍额头,从包里取出香烟跟打火机要抽,“看来这昼夜颠倒的生活真不适合我这年纪,脑子衰退得太快了。”   “还有酒跟烟也得戒了。”乔蔚然手快地从王容那里抢过打火机跟香烟,往窗外一扔,再转身,手里已空无一物。   “这可是市中心,下面可是K市最热市的广场。你不知道高空坠物的重力比平时大了多少倍?就那打火机砸到人脑袋上,能直接敲出窟窿来!”王容吃惊地趴着窗口往下看了看密密麻麻的人头,转回头对乔蔚然说,那表情,就像在看疯子。   乔蔚然无谓地摊摊手,“扔都扔了,你只祈求老天千万别砸中人吧。”   王容不解,“为什么,东西是你扔的,该祈求的是你才对。”   “我记得那打火机上刻的可是你的名字Foever love WR。”   “……”   王容没空理会乔蔚然的非正常逻辑,她只求那香烟跟打火机千万千万别砸到人!   乔蔚然促狭地看着王容紧张兮兮地扒在窗户口,大气不敢喘,眼也不敢眨的样子,心情霎时就变好起来.拽过她的胳膊把她往屋里带,“好啦好啦,我没扔下面去,赶紧把你的眼珠子收回来吧,再憋下去我可就要找救护车来拉你了。”   看了半天也没见到下面有异样,王容也很快醒悟自己被乔蔚然戏耍了,撅着嘴跟她一起进屋,“你藏哪了,快点还给我?”那打火机可是老公在ZIP专门订制给她的生日礼物,虽然嘴上骂的凶,心里她可宝贝他送的东西了,哪舍得真就这么被乔蔚然没收掉。   “等你烟戒了就还给你。”看到几个清洁工正在收拾工具,她便放开王容过去给他们付工钱。   领头的小姑娘看着自己手上的五张大红钞,疑惑地说:“老板娘,你钱好像给多了。”才一说完,她旁边的短发姑娘就用手肘抵了她一下,她回望对方一眼,眼神是不变的坚持。   “多的是给你们的小费,不用交给你们老板。”乔蔚然微笑着看着她握钱的手,红肿得像五根胡萝卜,受曹凤萍的“关爱”,小时候一到冬天,她的手也会变成这样,她知道它有多难受。   “不行,我们老板说了不能收客人小费,这是店规。”带着浓重C市口音的小姑娘坚定地把多余的三张红钞递回来,又被短发姑娘捂了回去,嘴里还劝慰地说:“老板娘人好多给那是看咱们活干的好,你要实在不安心那大不了明天咱们再来替老板娘打扫一次卫生。”   小姑娘板着执拗的小脸: “那也多了100。”   要不是有乔蔚然她们在,短发姑娘肯定要拿扫帚柄敲自己同伴脑袋,她咬着后槽才挤出一点笑容:“那就扫两次,行了啵?”   小姑娘还犹豫着这样是不是占了人家便宜,就被短发姑娘连同另一名男孩拉出门,推进电梯。   送完人,乔蔚然回屋,就看到王容在翻她的包,那急切的模样,让她吃笑不已,上前拽过她的胳膊,连带着拿起包包,“别找了,你是找不到的,还是先陪我下去买些东西,等你烟真戒掉了,我自然会还给你。”   “说话算话,到时我烟戒了你还不回打火机,可别怪我翻脸无情。”王容竖起柳眉做了个凶狠的样子,结果又引来乔蔚然的一顿吃笑。   这房子买的是二手房,接过来时乔蔚然把原来的旧物都清理掉,只简单地买了张床、衣柜跟沙发。现在临时搬进来,许多东西都得置备,不过最紧要的就是厨具——创业时落下的胃病,只要在外面连吃上三顿她的胃病就要犯。   把厨房装备好已经是晚上7点,时间匆忙,迫不得已,乔蔚然拉着王容在外面吃了第二顿,回到家时已经夜里9点多。看到一屋子的包装箱跟泡沫、袋子,轻微洁癖的她非把它们全收拾整理好,搬到屋外过道才罢手,要不是实在太累了,她还准备直接把它们送进一楼的垃圾箱。   ————————————————————————————————————————   季臣从公司出来时已经是深夜10点,太阳穴一阵阵胀痛,回到公寓,刚出电梯就被堆箱子差点绊倒,本来就糟糕的心情更是恶劣到极点,不过这时候他也没空追究是谁这么缺德把一堆箱子摆在他电梯口,只泄愤地踢了箱子一脚就转身回家,开门进屋。   开门的那一瞬,阳台的穿堂风迎面吹来,扔了包,灯没开,鞋也没换,他就一边解领带一边往阳台走,迎着打开的窗户口,贪婪地呼吸这份清凉。   将将舒缓了心里的燥热,季臣转身,准备进屋,“咔嚓!”脚上踩到个东西,他弯下身,借着月光在地上摸索了下,先捡到个冰凉凉的金属物体,直觉刚才踩到的不是它,他又寻了寻,捡起一个硬纸盒包装的东西,凑近点,他就闻到纸盒里散发出的淡淡烟草味,还是薄荷味的,是女人抽的。他额上的青筋跃跃跳起。   第 7 章   季臣的第一反应是谁来过他家,难道是丁悠?她上次不是打电话说要过来么?不对,他很快就否决了她进来的可能。这屋子虽然是他爸的,但从他住进来,门钥匙全都换过,他谁也没给。小时工都是周未他在家时才来,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有人能进来的,除非小偷!他嚯地站了起来,方向正好是敝开的窗户,敝开的窗户正好迎向隔壁的阳台,隔壁阳台正好散发出幽幽的黄光,从客厅渲出来的。   隔壁住人了?   金雄大厦是酒店式公寓, 15层以上是一梯两户的,都是140多平的大户型,两个电梯都是挨在隔壁18A旁边,他搬过来四个月,每天上下电梯,从来没见过有人从那屋里进出,只见到门上物业贴的各种通知越贴越多。   想到刚出电梯口撞到的那堆纸箱,他不禁再一次确定,隔壁住人了。眺目窗外与对面阳台的直线距离,还有它也正巧开着的窗户,正对着自家的窗户,聪明如他,很快就猜到这烟盒跟打火机的来由。拿着烟盒的手慢慢收紧,直到它在他手里再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才抬起手臂,一个直抛,“嚓!”烟盒落回对面阳台。   指腹在金属面上摩挲出一行肉麻的字母,他勾了勾嘴角,随手将打火车机扔进墙角的花盆,便转身进了屋。   冲完凉出来已经是12点钟,胃里的晚饭早已经消耗殆尽,他把擦头的毛巾搭在巾上,打开冰箱找吃的,却一点能吃的固体都没有,液体倒是有几瓶。其中最引他注目的就是喝了一半的威士忌,暗红色的液体被冰箱的小灯照得跟红宝石一样迷人,他不禁就伸手取了它。   从吧台取了个马克杯,他就慢悠悠地踱到阳台,半躺进他从Morose专门订制的躺椅中,一杯接一杯地喝起威士忌。   借酒消愁,这已经是他来K市第二次这样干了,前半瓶就是那天与乔蔚然一起吃午饭时,施庆华从电话里狂吼的那句:“老婆我爱你!”牛饮下的,虽然没解驱走多少愁,但至少让他睡了顿好觉,今天希望也能。   自从昨晚接完郑娅的电话,他的心情就再没好起来。本来听到乔蔚然被施庆华甩了他心情正好得不行,郑娅后面一句话就把他打入深渊。   她的第一次给的是施庆华?!   那七年前的那夜她的声泪俱下,以死证明又是什么?   酒精的辅助下,季臣脑海很快就浮现出七年前那一幕:那也是在一个春未夏初的夜晚,C大教职的单身宿舍外飘荡着夜来香的花香,四楼是左边的房间也被渲染了些香气,混沌醒过来的他吃惊地看着缩在床角,抓着被单露出大片肌肤的乔蔚然,她的另一只手指着白床单中间那块刺目的红色,呜咽地控诉他刚才的行径——他酒后|乱|性夺走了她的C|夜。   那时的他虽然没有过X生活,但也没至于那么傻单凭她一面之词就认了这事。可随后她居然不然从哪就抽出把刀子,照着腕上就割下去。那狠劲,要不是他抓的快,必是血涌如柱。虽然他挡住了她的大部分力道,但她的手腕还是被划出道口子,殷红的血液从雪白的皮肤里快速渗出,集聚,汇成红线滴到白床单上,开出比刚才更刺目的红花。   他见识过她的狠劲,她追求他时,他不屑一顾地让她跳湖表心迹,她毫不犹豫就跳进了结着薄冰的玉带湖。看她在水里狼狈扑腾渐渐沉下的样子他才知道她根本不会游泳,累的他又呼哧呼哧地把她救上来,然后这女人就缠得他得更紧了。无意中尝了下她做的吃的,味道还蛮对他口味,他也就接受了她的殷勤,刁钻地让她做各种吃的给自己,她就有了进出他宿舍的特权,没想到就给了她机会……   这怪谁?   要说把事情查清楚也并非难事,他倒不怕被学校斥责,只是这样一来,她的名声肯定会受到影响,说不准还会被退学。回忆到一半他突然蹩起眉,他当时自己怎么会为她着想?这完全不合他平时做人的风格啊。摇头,无解,继续回忆。   然后他就勉为其难地默认了她与他的关系,但要求她不准对外说出去,她很激动地答应了,从此对他更是好得一塌糊涂,当皇帝一样供着。   时间久了,他也从最开始的被动变成越来越习惯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偶尔也会突发其想要不就真娶她算了?他甚至向丁悠提出了解除婚约,当然解除婚约并不完全因为乔蔚然,他本身对丁悠就没有男女之情,只碍于她对他太沉重的付出一直找不到理由开口,正好借着与乔蔚然的事情即然摆脱这份禁锢,没想到……   总之,勉勉强强搞定了丁悠跟家人,回复自由身的他不许任何承诺地接受乔蔚然的体贴,他正乐然享受时,她突然翻了脸,说要跟他分手!   从来只有拒绝别人的他居然被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娘给甩了!   “情”何以堪!   想了几天他都想不通,那夜辗转反侧,越想他越怒火中烧,爬起床就去了她宿舍楼找她。值班室的阿姨来回替他通传了三遍,她也没有出来见她。他也是倔劲犯了,就站在她楼下,直直地望着她住的宿舍窗户。蒙蒙细雨把他身上单薄的衬衫裤子浸透紧贴在削瘦的身体上,发间渗出的雨水汇成线流进他脖子领,他全身都湿透了。黑墨般的头发紧贴在苍白如纸的脸上,薄唇抿得已经变成白色,被水汽笼罩的眼睛反倒愈发明亮。他心中有团火,他一定要等到她给他合理的解释。   可惜他没等到,后来他晕倒了。再醒过来时,他在医院住了三天,返回学校时就听说她已经退学了。听说是她勾引某某老师的事被学校发现,学校以她心术不正、品德败坏为由把她开除了。他知道为什么他的名字变成了某某某,那一定是他当副校长的母亲大人帮的忙。只是这忙帮的他并不乐意,甚至很愤怒,然后他的精……再然后他就重逢了她。   回忆到这,他突然混乱了自己为什么这么恨乔蔚然,似乎事情的结果是他们两败俱伤,都没讨到好,为什么她早把他忘记脑后,他却对她耿耿于怀?摇头,想不出来,喝酒。   涣散的目光无意流转到对面阳台,一个身影,女人的,那身形好像还是……乔蔚然!   真是她?   他惊讶地坐起身,揉揉眼睛想看得更清楚,放下手时,对面阳台已空空如也,就连之前淡黄的灯光也没了,黑漆漆的死寂。他又颓废地躺回椅子,拿起酒瓶直接对着嘴就灌下去。“咕咚咕咚”地,就见他喉结上下滚动,暗红的夜体快速从酒瓶中流出,大半被他喝下去,小部分从他嘴角边溢到下巴、脖子,领子里。   再放下瓶子时,里面连一滴酒也不剩,胃里火烧的液体跟胸膛上黏腻的冰凉一热一冷地刺激,他脑子有了瞬间的清醒,不禁嗤笑起刚才的眼花,难怪丁悠说他的病还没好,果真还是很严重。   ————————————————————————————   宿夜醉酒虽有助睡眠,但后遗症很明显,头痛。   一觉醒来,季臣就感到头上阵阵裂痛,他懊恼地捶了捶额头,拿起床头的时钟一看,已经9点了,他10点钟好像有个销售会要参加!放回时钟,他迅速起了床。   换好衣服出门时已经是9:20,等电梯的空闲他打量了下旁边的邻居。大门上的纸条已被清理干净,昨晚绊倒他的纸箱还在,看包装都是些厨房用具,还是那么杂乱地放在地上,想到昨晚阳台上扔进来的东西,他蹩起了眉。   电梯很快就到了18层,也就是顶层,他习惯性地抬腿要进,就与迎面出来的人撞上。   “哎呦,哪个这么不长眼睛地这么急!”一个带着C市口音的短发小姑娘捂着鼻子呻|Y说,随她后进来的扎辫姑娘推了她胳膊一下还惹来她的啐骂,“干什么?”   “对不起,撞伤了没?”季臣有些窘然,平时这点电梯上来根本不会有人,他也就没等等,没想到就撞到人,看对方样子应该是没什么事,但他还是礼貌地寻问一声。   短发小姑娘还要骂咧几句,一抬头,就被季臣冷峻迷人的脸给迷得,嘴张开半天,不知道出声。   看到季臣抬腕看表时的急色,扎辫小姑娘体贴地拉开同伴,“你走吧,她没事。”   季臣不确定地问短发小姑娘:“真没事?”   小姑娘还是张着嘴,捂着鼻子,眼珠也不转地望着他。   扎辫小姑娘讪讪地把短发小姑娘推到乔蔚然家门口,转过身背对他,边按门铃边对他说:“真没事,再见。”   “再见。”季臣进了电梯,门合上时,他看到隔壁邻居的门打开,只看到一个穿着卡通睡衣女人模糊的侧影,电梯门合上。   乔蔚然睡眼惺忪地把三个小孩迎进来,就打着哈切去到洗手间,快速地洗漱完出来,三个小孩聚在一起笑嘻嘻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其中短发姑娘还颊带桃花地眨着眼睛,很憧憬的样子。   谁没年少情怀过,她只一眼就猜到他们在说什么,淡淡笑了笑,她便招他们过来,分配今天要打扫的地方。   ————————————————————————————————   在餐桌上吃早点的时候,乔蔚然感受到两个小姑娘的目光不时在她身上驻留,看着她时嘴里还窃窃议论什么。没想到她忍住好奇没问她没,她们反倒来问她:   “老板娘,你老公长得可真帅,跟你真般配。”短发姑娘羡慕地说。   乔蔚然一口牛奶就卡在喉咙要下不上,呛得她连咳了好几声才把气顺过来。她胀红着脸从纸抽里取出一张纸巾擦嘴,“你们在哪见过我老公?”难道施庆华发现她这套房子跟过来探查了?   “刚才啊。”短发姑娘花痴地捧起双手,两眼泛星星地说:“我长这么大,除了电视上的明星,还是第一见到这么漂亮的真人,那么高的个子。”她跳起脚抬手比了个高度又继续捂回手做花痴状:“脸跟刀子雕出来的一样,就连道歉的声音都是那么性感,真是迷死人了……呜……”嘴被扎辫姑娘捂住了,她斜眼过去对方,才醒悟自己刚才的失态,忙住了嘴,愈发用力地擦那张她已经擦过十几遍的鞋柜。   “罗妹的意思其实是想向您道个歉,刚才出电梯时您老公赶上班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说了些难听话,所以……呵呵。”扎辫小姑娘讪讪地咧嘴笑笑,转身也去擦已经擦过十几遍的茶几。   乔蔚然慢悠悠地喝了口牛奶,放下,心也跟着落回胸膛——感情是一场虚惊。就凭小姑娘那描述,她看到的人肯定不可能是施庆华,除非她眼睛是倒着长的。   “那不是我老公,是隔壁邻居。”虽然从未见过隔壁邻居的长相,但这点赶电梯上班,她大概也能猜到对方的身份。她忽然想到咋晚阳台飞回来的烟盒,被捏扁的,又犹豫这样没品的男人,与她们口中跟明星一样优雅迷人的帅哥,是同一个人么?   只听到两声轻“哦”,擦鞋柜、擦茶几的动作更加卖力。   第 8 章   为了免去小姑娘们再来第三次,乔蔚然让她们把昨天打扫过的又重新清洁了一遍才用完300块的“小费”。送走她们后,她也赶着去买新家具,顺便地就把电梯边的纸箱一起带下楼给公寓的保洁阿姨,再顺便请她这两天多注意下她楼梯,还会有很多纸箱。   从前创业的时候,乔蔚然每个月存下的电脑包装箱都能够卖个百把块钱,虽然现在她是不可能再干这种事,但她知道收集纸箱对一个月1200块工资的保洁阿姨来说,那是一笔不小的外快。   兴志勃勃去到家具店,东西刚挑到一半她就扫兴地接到施庆华的电话,约办离婚的手续。剩余的家具她也没了心情,随意选了选约好送货时间就去找她的代理律师。   下午2点,乔蔚然带着自己的律师来到民政局门口时,施庆华只有一个人,打扮得很是精神,灰西装,红领带,头发梳得倍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打结婚证的。   看到乔蔚然身后西装笔挺的男律师时,施庆华有一霎怔然,揣在口袋里的手半抽不抽地插着,直到她告知对方的身份,他才恢复了热情的笑容,迎过来,把一个红色的小绒盒递给乔蔚然。嘴里求情的话还没及出口就被乔蔚然连着盒子一起推了回去,“多谢抬举,可惜我消受不起。”说罢就慢下步子等上后面的律师一起并行,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最后的挽回机会也没了,施庆华难掩失落,怏怏地把盒子装回口袋,恋恋不舍地跟进去……   半个小时三人出来,乔蔚然春风满面,施庆华一脸落寞。   按早上的约定,三人又一起去了乔蔚然律师的事务所。民政局见到施庆时,乔蔚然还以为他一人独来,等到了事务就变成了两个人,她才知道他的律师早早就在车里候着了。亏她刚才还愧疚对施庆华是不是太绝情了,现在想来——真傻。   再次看清施庆华的虚伪后,乔蔚然便不再妇人之仁,果断地坚持维护自己利益到底。她把财产分成两部分,她得另一套付了一半贷款的房子,还有两套铺面,一辆海马跟30万的现金,剩下的他们现在住的那套200平的房子,施庆华开的奔驰,及公司归他。   “你一个女人,没了公司哪有收入供那套140万的房子,还是我们换过来对你更好些。”施庆华又是那副关心的样子,就好像她是在与别人办离婚,他是她的新欢一样。   乔蔚然没情绪地抬了抬眼,“用不着,我自己的问题我自己会解决。”   施庆华的财务状况她一直管控得很严,夫妻的共有财产基本都是记在她名下,就算这些年她没去公司上班,但公司的财务都是她的心腹,一直都没换过。据她的了解,现在公司外表看似越大越大,但实际已处在一个瓶颈阶段,利润只够收支,几乎赚不到什么钱,值钱的资产也都抵给银行货款。换而言之,这公司就是个空架子。他们住的那套房子也已经做了抵压,跟公司绑到了一块,她接受他的“好心”才脑子进水呢。   “即然如此,那就这样吧。”施庆华叹息地接过协议,签下自己的名字,低垂的眼眸里却闪过窃喜。   乱七八糟的手续全部办完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真是异常顺利。分手时,乔蔚然好心情地同施庆华说了声:“再见。”施庆华颓丧的脸就如回光反照般亮起来。   “蔚然你现在住哪,有空我去看看你?”他殷切地问。   “砰!”乔蔚然把他的殷切隔绝在了车门外,看也不看他一眼就绝尘而去。   回家路上接到送家具的电话,她便加快速度赶回去。指挥着工人们把家具一件件搬进来,再一件件擦拭干净,收拾完,已经是晚上7点。刚倒杯水说歇歇再做饭吃就接到王容的电话,问她办离婚手续的事,这一聊起来就忘了时间,转眼便到了8点。   肚子咕咕抗议得厉害,乔蔚然才不得不结束闲话:“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做晚饭填肚子。”   “什么?你还没吃晚饭,你真是不知道爱惜身……”王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乔蔚然仓促挂断,不用听她都知道王容后面要说什么,因为这样的话她听王容已经听过上百遍了,今天实在肚子饿得厉害,就暂且不听一回吧。   打开冰箱一看,空得连包泡面也没有,她才想起来昨天只买了一顿的食材,吃完就顺手把剩菜都倒了。本来是准备下午好好去采购的,结果就忙扫卫生忙忘记。现在好了,除了白米,啥也没有。   实在累得厉害,乔蔚然没精神再下楼去超市,就舀了点米煮点白饭,等着熟后再用酱油拌着炒炒吃算了。   趁着等煮饭的空隙,她便在沙发上闭眼休息一会。   ————————————————————————————————————   季臣出电梯时,又看到楼道口一堆纸箱,体积还比昨天多了两倍,把他家的过道口几乎全挡住,他必须贴着墙壁才能通过,想到早上看到的那个穿卡通睡衣的模糊身影,他的眉头不自禁地又蹩起来。   开灯,换好鞋,放下公文包,他插出柜子上的外卖菜单,拔通上面的电话,当对方问:“是不还是咖喱牛腩饭?”时,他莫名报出另一个名字:“黑椒牛排。”   后面对方说了什么,他答了什么也不记得,恍恍惚惚挂下电话,他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仰在沙发上一口灌下后,就再次失神起来。   不顾母亲与丁悠的反对坚持回来K市拓展业务的决定,的确是为了圆季成林(季臣的爹)的遗愿。住进这套房子不过正好它是季成水留下的,正好空着,正好离他公司近。与乔蔚然的重逢也的确是偶然,利用郑娅的意外怀孕破坏乔蔚然的婚姻只是顺便。可为什么心里还在想着这个女人呢?   从平山县回来的第二天她就搬出了家,去哪了?不知道。   今天下午的离婚手续,她居然把公司分给了施庆华,她傻了么?   知道真相后,她会是什么表情,愤怒?伤心?还是后悔?他脑子开始幻想她的反应。   “叮咚!”   乔蔚然被这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惊断假寐,开门时脸上还带着惺忪睡意。   “您好,您的黑椒牛排。”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工作服的小伙子礼貌地将外卖盒递向乔蔚然,看到她的脸时,两颊泛起浅浅红晕。   “我的?”乔蔚然有一瞬怔然,很快又醒悟过来,接过外卖盒,“多少钱?”   “52块。”小伙子脸上的红晕已经扩散到耳朵。   转身回屋取钱给小伙子,乔蔚然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小伙子低下头,“不客气。”将钱将进口袋,转身,乔蔚然关上门。   从门关上到坐电梯下来,骑车回到餐馆,小伙子的心都是扑通扑通,脑子晕乎乎的,一点没注意到他的送货单上写的客人地址是18B。   乔蔚然打开外卖盒一看,是自己最爱吃的黑椒牛排,还配了份水果沙拉及奶油蘑菇汤。她不禁生出小小愧疚,掏出手机给王容发了条短信:“谢谢!”   王容看到这条短信时只觉得乔蔚然莫名其妙,瘪瘪嘴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继续泡自己的帅哥。   可怜季臣一圈神游回来,肚子从小嘀咕变成了锣鼓大戏,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也没等到自己的黑椒牛排。打电话去催怎么外卖怎么还没送到,结果人家回答说:“早就送完回来了,是个漂亮小姐替您收的。”   砸下电话时,季臣听到自己对电话的咆哮:“我家里根本没有女人!”   西餐厅的老板带着季臣咆哮的余韵把送外卖的新员工喊来,“你确定你送的是个漂亮女人,而不是漂亮男人?”   “确定!”小伙子坚定地回答完,又羞涩地垂下头,“她还很客气地一直等到我进电梯才的门。”回想到门关上时乔蔚然的那迷人的笑脸,小伙子的心又扑通扑通跳起来。   老板本来和蔼的声音霎时变成季臣一样的咆哮:“笨蛋,我让你送的是18B,而不是挨着电梯的18A……!”   那天晚上,季臣吃到老板补送过来的晚饭时,已经是9点钟,而此时,饭饱的乔蔚然已经舒服地躺在了床上,与周公幽会。   那天晚上,季臣躺在床上很久很久都没有睡着,新送来的黑椒牛排跟奶油蘑菇汤像是在打架一样在他胃里翻腾,他也跟着辗转到天亮。   无眠的一夜让季臣本来就脆弱的神经更加敏感,再看到办公桌上康胜公司送来的采购申请合同,掏出了抽屉里很久没有吃过的药。   实在昨天累惨了,早上10点钟乔还没从周公的约会中醒来,还是某个执着的家伙不间断地打了三次电话,手机铃声不意断地响了一分钟,她才懵然睁开眼,看也没看就接通了电话:“喂?”   第 9 章   迈逊公司所在大厦的一楼,某咖啡馆,靠窗的桌子,一男一女相对而坐。铺着灰蓝斜纹格子布的桌面上除了两杯咖啡两杯白水外,还零乱地摆着若干照片及一叠文件。   烫着大波浪卷的女子认真地看着白纸上的每个黑体字,翻页的左手已浸出湿汗,右手毫无查觉地将第四块方糖放进咖啡,再准备夹第五块。   对面的季臣看着她没完没了地夹糖放糖,终是没忍住地提醒出声:“你已经放了四块糖了。”   乔蔚然茫然抬头,脸色有些发白,“啊……是吗?”夹子固执地夹第五块方糖,放进咖啡杯,“我喜欢甜一点的。”   季臣无情绪地盯着再次低下头看文件的乔蔚然,五块方糖只是甜一点?   鬼使神差的,他把糖罐里剩下的两块方糖全夹进杯里,用小勺搅了搅,端起来,小心地抿下一口。咖啡才入喉咙,他就被这甜得发腻的液体卡得一阵面红耳赤。匆匆忙咽下去就端起旁边的白水杯猛灌了好几口,才把那甜腻冲淡。   这咖啡之前已经放过一块方糖,再加两块不过才三块,就浓腻得他喉咙发涩,乔蔚然居然说五块糖只是甜一点,这不明摆的坑他么?   他幽怨地向对面望过去,正好碰到乔蔚然从文件中抬头,心倏地一紧,他慌忙收回目光,乔蔚然一眨眼,他又恢复了平时的冰冷。   “我接受你的邀请,明天就过去上班。”乔蔚然把桌上的文件跟照片理好一齐装进皮包,顺手取出一张老人头放到桌上,起身,“我还有点私事要办,先走了,明天再见。”   季臣没想到乔蔚然这么干脆就答应了他的邀请,还在讶然她的行为时,就看到她已经离开座位,只能急忙忙站起身喊她:“等一等。”   乔蔚然回头,没说话,隐隐冒火的眼睛无声地询问他——还有什么事?   季臣不自然地坐回位置,“办公室还没准备好,三天后你再来上班。”   乔蔚然带着火苗的眼睛从下到上快速地将他扫了一遍,什么也没说地转身离开了。   季臣以为这事至少要拉锯好几天才能成功,哪想到乔蔚然答应得这么快,快得他都没准备好。回想她离开时最后看他的那一眼,他闷闷地闭上眼睛——真丢脸。   觉得丢脸的并不只有季臣,乔蔚然亦然。   电话听完季臣说时她先还不肯相信,等亲眼看完照片跟那些备份来的机密文件,她才真正相信,自己被施庆华骗了。那个混蛋、王八蛋,居然早早就收买了她在康胜公司的心腹,她所了解到的康胜的财务状况根本就是假的。康胜公司的实际资产已经超过300万,另下属还有个用他弟弟名义开的年利润约50万的医用耗材厂,两个公司帐上的现金加一起超过150万,也就是说他把他们房子拿去抵压贷款的行为根本是多余的。   知道这一切时,她真是,心都要呕出来。   自诩精明算计超过施庆华一个太平洋的她居然被他坑了这么多,亏她还曾为把公司跟房子分给施庆华小小愧疚了好几天,这会被她曾经甩了的季臣告诉她其实被骗的是你时,让一辈子好强要脸的她……直想化成灰随风而逝。   好在季臣给了她台阶下,邀请她去他公司任迈逊公司K市分公司经理,负责西南这片区的业务,年薪十万,另加分公司15%的干股。最重要的是,她就有了“回报”施庆华机会,这么诱人台阶,她想不下,都忍不住。   与社会脱节多年,突然接下这么大的权位,乔蔚然激动之余难免忐忑。好在在家当主妇的那几年,她唯一一次不听施庆华话的就是参加了自考,经过两年时间终于拿到经管学的本科学历证书。压箱子底有一年多,今天终于有了用处。休整的这三天,她把那些书跟笔记重新翻出来,快速温习了一遍,心里方有了些底气。   三天后,乔蔚然早早便起了床,在阳台上做完一整套瑜伽,吃完早餐,换上一身纯白色的收身显腰小西装套裙,淡扫蛾眉薄施粉,黑亮的大波浪被一根桃花陶瓷簪绾起,耳垂上浅粉色的米珠衬得她的妆容更加精致。   对着镜子照了照,刚觉得少了点什么手机设定的闹钟就响了,她抓起包就匆匆忙出门。按下电梯等待的时间,对着镜面的金属门,她才突然想到自己少了什么,翻开包没找到,便连忙又返回家中,急得大门都忘记关。   季臣出门到电梯口,刚好电梯门开,听到隔壁半掩大门里传来的高跟鞋声,他不急不慢地踏进电梯,按下数字键,听着越来越近的“蹬蹬”声,一个银黑色的鞋尖刚露出,电梯门刚刚合上,他满意地勾起嘴角。   才看到一个黑色肩膀,电梯门就合上了,乔蔚然咽下还没来及喊出的“等一等”,抬腕看完时间后,吁了口气,耐心等待起另一个电梯,顺便对着它检查匆忙抹上的唇膏有无不妥。唇型诱人的粉色嘴巴咧开、嘟起再恢复正常,OK,没问题。   电梯门开,照例的空无一人,她踩着八厘米高跟鞋,优雅地走进去,转身,按下按键,门合上。   数字从18变成17时,电梯停下,门开,一个梳大奔头、戴墨镜,一身黑色紧身皮衣皮裤的时髦男子吹着口哨走进来。看到电梯里的乔蔚然时,口哨声没了,嘴巴仍还嘬着。   他转身到乔蔚然身后,上下打量地问:“你住18楼?”这身材、长相,正点!   乔蔚然很自然地走到电梯另一边,淡淡地答应了声:“嗯。”浓浓的古龙香水味熏得她直泛恶心,最讨厌喷香水的男人了。   时髦男子的目光一点不见收敛地在乔蔚然身上游走,“我住17B,一个人。”   “哦。”乔蔚然身子微微朝左侧斜过来,握包的左手慢慢收紧——再看,再看老娘就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问了两句都没得到想要的结果,对方还一副避而远之的态度,时髦男子有些不满,抬腿将要靠过来,电梯门开了,13楼,进来一男一女,站在了他们中间。接着是12楼,两个男人,一个女人,11楼,一个女人……时髦男子与乔蔚然越隔越远,几乎都看不她的脸。   漫长的等待,电梯终于到了一楼,人出去三分之一,他又看到了乔蔚然娇美动人的脸,燥动的心有了丝凉意。很快,电梯到了地下一楼:车库。   门开,乔蔚然当先踏了出去,被挤在电梯最里角的他才要穿过人群追出去,就莫名脚上一痛,低头,黑亮的皮鞋上一个清晰的鞋印。他抬头,一个清瘦男子抱歉地对他点头:“对不起,对不起。”   “走路看着点。”时髦男子忿忿地瞪了对方一眼,就追出电梯,乔蔚然已经不见了影子。   在车库里胡乱地绕了一圈,身边驶过一辆香槟色的海马,驾驶座上女子美丽的面容跃进他的眼。他激动地摘下墨镜朝她挥舞,“嘿……我叫李斌!”   “轰!”地一声,海马不减反加大马力,一溜烟就消失在他视线。   ——————————————————————————   季臣恰然坐下座椅时,乔蔚然将将跨进迈逊公司大门,在前台小陈的引领下,她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熟悉的暗红色双开门被推开时,熟悉的奢华之风扑面袭来,伴随着的还有数盆植树物也掩不住的浓郁装胶水味。   一眼扫过,这办公室简直是季臣那间的翻版,唯一不同的就是季臣办公室贴的墙纸是龙纹图案,而她的是凤纹。   这“不同”怎么这么让人不舒服?乔蔚然蹩起了眉心。跟随其后的小陈看到乔蔚然皱起眉毛,心里打起小鼓。季总的秘书小吴再三叮嘱过她,要“伺候”好这位新经理,说不准人家以后就是……   为了这说不准的可能,她特意参照季总的办公室来装修,装修完也请季总检阅过,当时季总还难得地夸奖了她一回,可现在这正主子的反应?   她不知道乔蔚然是不满意这装修风格呢,还是不满意屋里稍有些刺鼻的胶水油漆味,还是两样都是。   就在小陈纠结该怎么化解新经理的不悦时,乔蔚然突然转身,朝办公桌走去,“行了,你先出去吧,有什么事我再喊你。”说这话时,乔蔚然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好。”小陈讷讷答应完,转身出去,她反手带上门的那一刻,乔蔚然刚好坐上大班椅,背对着她的脸是掩都掩不住的兴奋。   涂着裸色甲油的手指细细抚过全红木的老板桌,再搭上老板椅的扶手,鞋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椅子便逆时钟转起来。她的心情也跟着飘起来。   “咚咚咚!”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乔蔚然的旋转,鞋尖倏地落地,椅子刹住。   “谁?”她警戒地问。   秘书小吴看着过道另一头对她耷拉着脸的小陈回答:“是我,小吴?”   左鞋尖在地上划过条弧线,椅子转正对办公桌。稳稳坐好,乔蔚然抚了抚整齐的鬓角,清了清嗓子:“请进。”   小吴这才收了目光,敛回表情,推门进入。   “乔总,这是康胜公司提交的采购合同,季总说由你来处理。”小吴将茶色档案袋端正地放到红木办公桌上,正面朝向乔蔚然。   “好,我一会看。”乔蔚然还保持着双手搭在扶手上的姿势,桌案下双腿却由交叠变成并排直立,鞋底深深踩进地毯。   小吴抬头看了乔蔚然一眼,还是小陈说的什么情绪都没有,垂下眼,转身退了出去。   乔蔚然并没有马上就打开档案袋,而是盯着它上面的签字看了很久,那是施庆华的字,行楷,勉强过眼。这还是她教了两年的成果,两年前施庆华的字,怕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小学生写的。那时她告诉他,见人如见字,字就是你的脸面,你把脸面练好了,再去办事,人家才会青睐你。   不过现在不管他是大人的字还是小学生的字,还是龙飞凤舞得令人赞叹,他还不是落到她的手里?她笑了笑,捏着指尖一圈圈解开袋扣上的线绳……   反复看了四遍,乔蔚然都没找到下手的地方。她不甘地咬住唇,难道就白白放过这次机会让他再赚100万?   “叮铃铃……叮铃铃!”桌上的座机响了,是内线,她接起来,“喂,季总。”   “康胜公司的采购合同你看过没有?”季臣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时总是磁性十足,像极了午夜的电台男主播,让人心弦直颤。   乔蔚然深吸口气才把这颤动平复,“看过了。”她淡然回答。   “有什么想法没?”他问。   她小心吁出嘴里的气,“暂时没有。”   “我给你提供点思路?”电话那头的声音半严肃半调侃。   “……”她没表态,不置可否。   “省二院的院长刚好与我有点交情,我觉得这单子如果由我们自己投……?”他没继续说下去,电话里只余两人此起彼伏的轻微呼吸声。   短暂的沉默后,乔蔚然呼吸一紧,“我明白了,谢谢季总的提醒。”不等季臣还有没什么话说就挂了电话,激动地拔通小吴的内线,“把我们当初跟康胜公司签定的代理合同拿来给我。”   ————————————————————————————   四天后,K市交易中心七楼,一身黑色CHANEL小礼服的乔蔚然,踩着八厘米的金色鱼嘴鞋,领着她手下两名   同样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高大的业务员,气场十足地走进来。惊艳了一群来“投标”的男女。特别是施庆华,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说着无声的疑问。   当听说乔蔚然是以迈逊公司西南区总经理的身份来投标时,施庆华的眼珠子更直接凸出眼眶——怎么会这样?   第 10 章   施庆华尝试了好几次想问乔蔚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都被她身边的两名西装男挡住,他连她近身一米都靠不近。   交易大厅的射灯亮得刺目,让他眼花,乔蔚然灿烂如花的笑容让他心里一阵阵发虚,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他都可以猜到这结果是什么,可他还是咬住牙坚持等下来,不见棺材不落泪。   穿着深蓝色西装的工作人员抱着蓝色的文件夹出来,用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宣布了中标单位——迈逊公司。   施庆华只觉得睛天一霹雳击到自己身上,晕晕忽忽的半天才回过神来,就失态地追上去抓住女工作人员的胳膊,“怎么可能,迈逊公司已经授权我们公司做西南片区总代理,他们根本没权限再投这个标!”   “说到这个我还差点忘了。”女工作人员厌恶地拽下施庆华的手,“你们的授权已经失效,你们提交的竟标合同根本不就不合格。”   也不知是女工作人员手劲太大还是施庆华太过震惊,他踉跄地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脸白得跟大理石壁砖一样,“怎么可能?不可能!”他快速回忆了与迈逊公司签定的代理协议,自认根本不可能出现实这种,可为什么……?   “当然可能!”清悦的女声传来,刚才久近不了身的乔蔚然款款行向他这边,递给他一张复印件,“看看这协议的第9条,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接过协议,施庆华就快速寻找乔蔚然说的第9条。一字一句地念完,惨白的脸变成死灰,青黑,再变成赤红,捏纸的手用力得直接把它戳破,收紧,捏成一团,抬头,乔蔚然已经跨进电梯,他将纸团狠狠砸到地上,“乔蔚然,你别走!”   大步追上去,门还没关上,施庆华才抬腿要跨进去,一只西装袖胳膊从电梯里伸出来,抵着他的胸口轻巧一推,他就摔倒在地上。他半跪在地上,看见门缝间乔蔚然笑靥如花地对他说:“,生意送给我了,还行这么隆重的跪礼,施总可真是好人呵。”   一股热血涌进眼球球,腥红一片,再睁开时,只有冰冷的镜面金属门把他的狼狈回映给他。   踉跄从地上爬起来后,他对着早已不知下到几楼的电梯咆哮:“一对狗男女,你们等着吧!”回头,就看到一群吃惊地看着他,好奇、鄙夷。   “看什么看,再看就给你们好看!”他挥舞拳头凶狠地吼道,眼里是还未消退的怒火。他的个子高大魁梧,眼睛一睁大就像铜铃,还真有几分唬人,吓得看热闹的人便作鸟兽散。   ————————————————————   出了交易大厦,施庆华让随行的其他人打车回公司,自己则坐进车里给洪主任打电话。   洪主任似乎早就知道这结果,听完施庆华极力克制但仍然忿忿不平的“汇报”,只是淡淡地答了句:“算了,这次不成还有下次。”   当初得到这□□消息,顺利签下代理合同,施庆华以为这单是十拿九稳的事,还大方的提前把10%的回扣给了洪主任。现在这生意吹了,可为了日后的长久生意,他还不能要回那10万块,他不甘啊,“就没别的办法让这次标废了么,我有办法再弄到迈孙的代理权。”他转着眼珠子问。   “不行,我也才知道这次标是院长亲自盯的,就算你能弄到代理,也投不中标。”洪主任说的模糊不清,施庆华却已然明白其中蹊跷——原来从始致终,季臣就是在耍他,混蛋!   带着一肚子无处发泄的怒气,施庆华直接把车开回家,将掏出钥匙要开门,门就从里打开。郑娅体贴地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挽着他进来,“看到你车进车库,我就开始估摸开门的时间,掐的准吧?”她沾沾自喜地说着,眼角不经意地偷瞥施庆华的表情。   施庆华用鼻子“哼”了一声,走到沙发前,大爷一样坐下,腿一抬,郑娅就很自然地蹲下身替他换拖鞋,“谁惹你生气了,脸沉得跟包公一样?”她边换鞋边问。   想到今天乔蔚然那“妖里妖气”的样子,施庆华忿忿地啐了声:“D|货!”   郑娅拖鞋的手一滞,很快又恢复,提起满是脚汗味的皮鞋憋着气摆进鞋柜,转身时笑容满面地倚到施庆华身旁,丰硕的胸部紧贴着他的胳膊,“我现在已经从良了,肚子里怀着你的儿子,不要再这样说人家啦。”她半真半假地娇嗔,柔软无骨的手挑逗地在他身上游走。   要平时,郑娅这翻勾引,施庆华早一个翻身把她压下去,不过这会他没这心情,一把抓下她探到裤下的手,“别乱摸,你现在可是个孕妇,做不得这事。”丢西瓜捡芝麻已经让他肉痛不已了,再把儿子也做没了,他就真鸡飞蛋打一场空。   “又没说要让你……”郑娅暖昧地用食指点上微启开的红唇,倾过身对着他耳窝低哝了几句,肖似乔蔚然的脸上极尽诱惑,让施庆华恍惚了面前的人。   “轰”地一声,满腔怒火混合着压抑已久的邪火一下窜至脑顶,施庆华狠狠嘬了面前美人嘴巴一口,就仰身张开腿解皮带,“今天你要伺侯得我舒服,我就送个你梦寐以求的礼物给你。”   小三最想要的是什么?上位、扶正!更何况郑娅这种风尘里出来的陪酒女,她激动得疑问都没时间问,就一头扎下去。   ——————————————————————   到底让施庆华吐血的协议第九条写的是什么?   答:请返回看第三章。   这附加协议本来就是季臣临时加的,谁都没在意过。偏是这条当初乔蔚然头痛,施庆华觉得无聊的约定,瞬间便扭转了他们的胜负,让乔蔚然打了场漂漂亮亮的翻身战。   一整个下午,她都陶醉在击败施庆华的胜利喜悦中,老板椅转了一圈又一圈。想到施庆华看到协议时脸上如油彩般的色彩变化,还有最后追上来时狼狈地摔倒。她暗暗念叨:施庆华,这才是个开始,你从我这骗去的,我不但要夺回来,我还要让你在K市无立足之地,滚回你的马街村!   遐想着施庆华衣衫褴褛,狼狈离开时的样子,她的得意之声便稍大了点。   来到门口的季臣本来已经抬起的手,在听到这笑声时,又收了回去,并提醒小吴,让其他人不要去“打扰”乔总。   下午五点半,乔蔚然神采奕奕地从办公室出来,下班。从来迈逊的第一天就忙碌打败施庆华的筹措,她日以继夜、加班加点,今天还是第一次按时下班。外卖吃得胃药都倒下去半瓶,她可得好好做顿吃的安抚自己可怜的胃。   超市城逛了一圈,乔蔚然提着两提袋食物回家,首先把做汤的食材取出来清洗入煲上灶,再来煮饭洗菜。豆角摘到一半时,她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件非常重要的事。抬腕一看时间已经7点了,她扔下豆角,解下围裙,手都没洗就拽过皮包飞跑出门。   车子上到高速乔蔚然才想起灶上煮的汤,这一去一回至少得五个小时,那汤煲都得烧成粉,或许还能造就一场火灾。她懊恼地拍了下额头,就立刻给王容打电话。   听清乔蔚然要回昭山的理由竟是替周朝阳给他老妈忌日上坟,王容的嘴就如鞭炮般炸开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这每年不落的给他妈做忌,你为的是什么?难道真以为他还会回来?10年了,他要回来早回来了,你别再做梦了,他根本就已经,”死字还没没出口就被乔蔚然的一声大喊截断。   “好啦,别说了,我做这些只图自己心安,你要帮忙就赶紧去我家,不想帮我就自己打119!”说完她就挂断电话,油门再往下压,液表盘上的码表指针直攀至120。   乔蔚然没打119,她知道王容肯定会去替她关火,这不过是句气话罢了。   王容也知道乔蔚然说打119是句气话,但还是很生气,居然敢挂她电话,她最恨的就是别人挂她的电话,邱和平(她老公)那次挂她电话可是被她打得鼻青脸肿一星期不敢出门,可乔蔚然……她何下手?嘴里气得直咬牙,她的脚却不争气的赶去了金雄大厦。   进大厅时正好看到电梯要关上,她大喊了声:“等等!”就加快脚步跑过去,本来要合上的门又重新打开。她抚着起伏的胸口进来,看到电梯刚才替她开门的人时,一口气岔在喉咙,卡得她狂咳嗽一阵才挤出两个生涩的:“谢谢!”他毫无反应。   不经意地将身子挪近他,她从包里取出化妆镜,透过镜子的反射仔细打量起他:模特样的身材,刀削的五官,薄唇抿成一条线,目光虽冷得让人发颤,她的心却是热得发颤。   对着镜面,王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关上镜子装回皮包,镜子快要入包的那刻,她手不“小心”一抖,镜子掉到了地上,离他鞋子半尺的距离,她的心颤得更厉害起来,向他看过去。   他毫无所动,就像这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   王容失望地瘪瘪嘴——第一招失败。嘴角勾起——施行第二招。   弯身,俯胸,Q臀,黑色的紧身低胸超短裙把她白嫩的肌肤跟曲线起伏的身材淋漓精致地展现到他面前,特别是她36C的汹涌波涛。   捡镜子的过程如电影慢镜头一样缓慢,起身时,王容脸都被血充红了,他还是冷冷地看着液晶数字,头发丝都没斜一下。   这男人是不是X/冷淡还是G啊,她都这样了,他居然一定反应都没有。王容懊恼得直咬嘴唇,幽怨地跟他一起瞪着液晶屏。看到数字一路上飚到15、16、17时,她无力的心又再次跳起来——他住18层?   “叮!”18层到了,靠近门边的他并没有立刻出去,而是按住电梯等待键,偏过头看她。目光虽依旧冰冷,意思却是很明白,等她先出去。   她激动不已,借机颤声说了句“谢谢。”才婀娜地从他身旁过去,让DIOR真我女人的香水更加浓烈地窜进他鼻腔,让他心驰荡漾。   “阿嚏!”煞风景的一声喷嚏打碎了王容的美好预想,身子一歪,她差点没被自己的高跟鞋折伤。借着扶墙她平稳住身体,回头,只看到过道转角他一闪而过的衣角。   “没劲!”她沮丧地叨了句,才踮起脚尖,在门顶上的八卦镜后摸索了一阵,取出开门的钥匙,插/进锁眼,一拧一推,进屋。   转角看不见的那头,听到这边门开了再关上,脚步才重新踏起。进屋时,季臣再一次回想刚才电梯的那幕——这个新邻居。摇头,嗤笑自己居然把醉酒时的幻影当真,还以为……真是可笑。   第 11 章   乔蔚然车子刚驶入昭山县就接到王容的花痴电话。   “那男的我看上了,蔚然,你这备用钥匙暂时借给我用段时间,等我把他钓上手就还给你。”王容兴奋地说。   想到被扔回来的烟盒,乔蔚然好心提醒道:“不要以貌取人,搞不好他是个心胸狭窄嫉妒心强的变态,到时让你家老邱知道了你可别怪是我没提醒你。”   “切,你人都没见过就这么说人家,毁人清誉,真刻薄。”王容不平地替季臣反驳完又提醒乔蔚然道:“忘了跟你说,天气预报那边晚上有暴雨,你记得带把伞上山,别叨唠个没完,烧完香纸就赶紧下山,不然那土路一被水浸车子就开不动了。”   就这叨唠劲还让别人别叨唠,乔蔚然嗤笑地答应:“知道了,王婆婆。”   电话那头“扑哧”了一声,“王奶奶!”   对着后视镜,乔蔚然翻了个白眼:“再见王奶奶。”   “乖孩子真懂礼貌!”那头满意地挂了电话。   车子从昭山县城岔入另条一路,乔蔚然找到经常去的那家纸钱店,买了些元宝蜡烛跟鲜花,那时天空已经布上厚厚云层。开车行径了一段时间后,水泥路也变成土路,绕山时,本来就不宽的土路变得更加狭窄崎岖,车子颠簸得也更加厉害,乔蔚然却一点都没感觉到。   一路不时闪过的松村、桉树,还有那些不知名的灌木,越来越多的熟悉景物映入她眼里,连带着那些旧人旧事也从脑海深处跳出来。她皱了皱有些泛酸的鼻子,又眨了眨眼睛,把眶里的水气挤回去,集中注意前面更加难行的道路。   车子驶到半山腰就没法再开了,乔蔚然只得弃车步行。乌云密布,山风狂舞,呼啸的风卷着落叶杂草刮过她的面颊,像小刀一样扎人。她撑起伞想挡些风,才打开就被一阵风吹翻了伞骨,脚下再一踉跄,伞就脱开了手。她想去抓,讨厌的风又与她做对,把伞一卷一卷地,卷到了十几米外的荒草丛中,颤颤抖抖的,还有往更远去的趋势。   出门时匆忙,乔蔚然都忘了换衣服跟鞋,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束:及膝的裙装,8厘米的高跟鞋,薄薄不堪一勾的丝袜,再看前方要穿过十几米高及半腰的杂草才能捡回的伞,只能选择放弃。   随手拾了根棍子清理前路的障碍,坎坷地走了约一刻钟,终于看到熟悉的青石墓碑,乔蔚然脸上的疲惫也跟着退散,加快了脚步上前。   周朝阳的母亲姓吴,从前是一名乡村代课老师,与在这边当兵的他爸爸结成夫妻。他爸爸退伍转业分到乡上当民警,一家三口本来很幸福,可后来他爸爸在一次追捕毒贩的行动中中枪身亡。说起来他这是因公殉职,家属应该有抚恤才对,可不知为什么,他们家只得了500块的安葬费。他妈想不通,就去找领导,找来找去,自己的工作也莫名丢了。然后他妈就开始整夜的哭,哭着哭着神经就有点乱了,再然后眼睛也慢慢不行了。周朝阳读大学的那几年都是乔蔚然帮着照他妈,后面她离家去上大学,再回来时,就只看到这座简陋的墓碑。   风太大,乔蔚然不敢点火,只能徒手把墓边的杂草枯枝稍做清理,就把带来的鲜花果品摆好,在墓前的空地上烧起纸钱。就着火点了三柱香,跪下来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今年的扫忌就算结束了。   乔蔚然的动作已经很快了,还是赶不及暴雨的来临,黑沉沉的天空像被突然撕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倾盆大雨瞬间落下,声音大得像万匹马在奔腾。两分钟的时间,她就被淋得里外通透。本来就崎岖的土路这会更是泥腻不堪,高跟鞋踩进去,好半天才能拔出来。走了几步她就脱掉了鞋子,赤脚步行。瓢泼的雨水冲刷她的全身,视线外覆着流动的雨帘,她唯有不停的眨眼睛才能看清前方的路。脚下不时被石子枝技扎到,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就怕一失足滑下去,滚进什么无人的深坑。这种天气,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怕是等不到人来救她,她就成了野猪毒蛇的美餐。   她的紧张担忧一点都不夸张,因为这种事她真的经历过,8岁的时候。   昭山盛产菌类,每年5-9月,当地人都会上山采摘,有自家吃的,也有拿去卖的,乔蔚然就是后者。乔昆安常年在铁路上值班,家里只有曹凤萍照看,在她的“特别关照”下,乔蔚然唯有去山上采菌卖钱才够自己与弟弟生活下去。那时候,她与死了爹瞎了娘的周朝阳就结伴上山采菌。周朝阳大她三岁,采菌比她有经验,总能采到又大又珍贵的野生菌。她就趁他不注意偷偷把他好的菌换过来,把自己差的丢过去,他那么聪明的人,却从来没发现过。   在一次采菌时,同样的天气,她贪心要多采点不肯走,结果被大雨阻了路,一时没注意脚下就跌进了个两米高的深坑,小腿还折了。那时候要不是周朝阳冒雨在坑外陪了她一夜,还替她吸掉毒蛇的毒液,她怕早就成了第二年菌子的肥料。   这件事后,她就再也没换过周朝阳的菌,但那些好的仍会自动到她篮子里,她才知道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她的小动作。再然后,他就用一系列深情的举动让她成了他的小青梅。   回忆比暴雨还来得还猛,要不是乔蔚然及时刹住,怕就呆呆坐在泥地里淋一夜。   上车时,她几乎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好在天色已黑,关了灯,打开暖气,她脱掉外衣把衣拧掉,就着出风口吹到半干方穿回身。这时雨势也渐缓下来。看看时间已经10点了,再等估计雨也不会小多少,她便发动起车子下山。   不想自己的狼狈样被曹凤萍嘲笑,她决定就这样开回K市。车子驶经昭山县城主道时,看见一家还没关门的私人药房,隐隐发沉的头让她想起新居好像没备感冒退烧药,便将车停到路对面,过马路来买药。   左脚将跨上这边的人行道,她就听到一个男人高喊她的名字:“乔蔚然!”她混身一颤,转头,五十米外的巨型霓虹灯下,一个穿着T恤衫的瘦高个男子正向她招手,看到她回头,便推开给自己撑伞的小姐,向她小跑过来,“蔚然,真的是你?”他激动地喊。   下雨天,又这么晚,路上车子行人都很少,她根本没想到会碰到熟人,而且还是他!   真倒霉!乔蔚然心里暗啐一声,调头就朝自己车子跑去,清瘦男子见她要跑也加快了步追过来,嘴里还喊着:“蔚然,你不要跑!”   结果,她跑得更快了。   男子追上来时,她已经躲进车里,男子用力地拍窗拉门,隔着玻璃对她喊话,神情激动中带愤怒。她咬住唇,蹩起眉,心一横,猛地发动车子,一下了冲出去,把男子踉跄地甩到后头。   等到男子爬起来时,她早已驶出去老远,徒留他独自在雨里失态地呼喊。   回来的路上再没看到开门的药店,头越来沉,乔蔚然便放弃买药,直接开回家。淋了个热水澡,灌下两大杯白开水,裹紧被子,用土方子发汗退烧。第二天早上起来,烧居然退了,虽然头还有点痛,但上班是不影响的,她便没有请假。   昨晚把车子的暖气开了一夜来烘干座垫,现在上车时,一股刺鼻的焦味。她便把车窗都打开,一路吹风到公司,于是,本来已经退了的烧又复升上来。中午休息的时候,她已经烧得脸都是红的了,可手里的事太多,她没空下去买药,又不想别人知道她发烧,便一人关在办公室里,一杯杯地灌白开水,工作。   小吴给季臣送文件时,季臣不经意地问她:“乔总一整天都没出办公室?”   “嗯。”小吴疑惑地点点头,“连中午饭都是叫的外卖。”   季臣没再问什么,摆摆手,“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小陈跟我说,她进去送资料时看到乔总脸红得不太对劲,好像是发烧了。”关上门前,小吴低低的说了一句。   季臣怔了会才放下手中的原子笔,无情绪地盯着桌上的金貔貅——发烧了?   ————————————————————————————   资料才搜到一半,液晶屏就突然黑了,同时的还有办公室的射灯,传声机的“zi”声,乔蔚然拿起正在冲电的手机一看——停电了。   大概是跳闸了,物业应该很快就能修好。如此想着,她也没开门去问,趁热给自己又续了杯白开水,咕咚咕咚喝起来。   “咚……咚咚!”有人敲门。   听这节奏就知道是小陈,“什么事?”她问。   “乔总,物业说供电房的设置出了点问题,我们这层要到明天才能来电,季总就让我们下班回家。”   “知道了。”隔着门板,乔蔚然哑然失笑,难道是老天都被她带病工作的勤恳感动,所以才帮她找台阶下么?   得到下班通知后,她并没立刻就走,而是等了一会,估计办公室人走得差不多才出门,那时她头脚轻,红脸抽鼻子的异样就不会被熟人看到。   从安全通道下去21楼坐电梯时,乔蔚然迎面碰上两名穿物业制服的工作人员,看他们手上提的工具箱,应该是电工。看到她歪歪斜斜下楼的样子,两人还好心提醒她去医院看看。她感谢地对他们点了点头,“谢谢,我现在就去。”   两名电工随即上了22层,等检查完配电箱里的线路后,其中一名忿忿然地说:“你看这电线断得这么整齐,根本是人为用利器剪断的,娘的,这是谁手这么癞,做这么缺德的事,老子要找到他,非好揍他一顿。”莫名停电害他们这月的绩效奖金全扣,500块啊!就这么一剪子没了,不打人不足以泄愤。   “看到那摄像头没。”另一名电工拍着他的肩膀指指对面墙顶的摄像头,“去保安室调监控,只要他还没离开大厦,你马上就可以收拾他。”   “走,去保安室!”忿忿然的电工收起工具就要拉同伴去保安室,突然听到空旷的过道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不自禁的,他们就停下了动作,注视着声音的来向。   随着越来越响的脚步,一个西装革履的英俊男子出现在他们视线,眼睛冷冰冰的,嘴角却带着惑人的笑,“有件事我想向你们道个歉……”   第 12 章   在医院挂了两个多小时的吊瓶,离开时,乔蔚然的烧已基本退下来。不过医生说了,她肺部有些发炎,还要来再吊两天。回来路上,她再没敢开窗子,一直憋着闷热坚持到家。想到快递公司说自己在网上买的烧烤架到了,她便按了1键,去值班保安那取包裹。   烧烤架倒不重,但加包装后32寸电视大的尺寸让保安有了怜香惜玉之情,要帮她送上楼。她还待出言拒绝,另一个人就帮她开了口。   “用不着,我来!”仍是一身黑超装扮的李斌从安全通道冲出来,都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就抱起纸箱进电梯。刚才进车库时他就看到了乔蔚然的车子,火急火燎地锁车赶到电梯口,看到电梯门刚好关上,只上了一层就停止不前。他便机灵地从楼梯追上来,果真她在一楼,还碰到那么好的机会与她接近,他怎么会给那傻保安机会。   乔蔚然抬手:“欸……”电梯门已渐合起,她只能感谢地对小保安说声“谢谢!”就无奈地跟进电梯。   “18楼对吧?”李斌咧着整齐洁白的牙齿问她。   恶心的古龙香水味再一次向乔蔚然袭来,她憋着气低低地答了声:“对。”她实在无法理解喷香水的男人是什么心理。   看着乔蔚然有些胀红的脸,李斌关切地问:“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她偏过身,轻轻吁出口气,“嗯,有点发烧。”越不想说话时还越碰到人,真烦。   李斌听到自己真猜对了,脑中立时便想出更进一步拉近关系的机会,“发烧要去医院才是,你怎么还回家了。一会把东西送回去我就送你去医院,发烧可不是开玩笑,搞不好就会烧成肺炎的。”   “谢谢关心,我刚打完吊针回来,烧已经退差不多了,大夫也开了药,吃完就没事。”闷闷的答完,乔蔚然便掏出手机假装找东西,不想再跟李斌搭话。   好在李斌还算识趣,并没再攀谈下去,安静地等电梯到18层,把箱子抱出来,站在门口,笑吟吟地问她:“A还是B?”不要是B不要是B,不要是那个冰块脸的女人!   “A。”乔蔚然勾唇指指电梯旁的18A,掏出钥匙开门。   Yea!李斌在心里小小欢呼了一把,抱着箱子跟进屋,一抬眼,乔蔚然站在进门一米的地方,挡住他继续前进的路。   “谢谢,就放这吧。”乔蔚然淡笑地指着他脚下——想进来,门都没有!   李斌讪讪地咧了咧嘴,“放这你还要搬一段,你烧才退,还是我多走点吧。”说罢,他就抬脚要从乔蔚然边上绕过去。   身子一闪,乔蔚然再一次拦住他的去路,甜蜜中略带调皮地说:“不用,就这里,晚上我男朋友就回来了,让他搬,谁让是他要在家吃烧烤的,架子我买,东西我烤,他除吃,总要干点活不是。”   男朋友!十足的力气一下泄了一半,李斌怏怏地把箱子放下,“你男朋友真幸福。”   “我也是这么对他说的。”乔蔚然又是甜蜜一笑,指着鞋柜上方博古架上的一副照片说。   李斌顺着她手指看过去,照片里的头男女头挨着头,笑得别提多“恶”他心。   “你男朋友真年轻。”呐呐说完,他就促然转身,“我走了,byebye。”采花碰到花有主的情况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但被这么难堪的“拒绝”可是第一次,他高傲而脆弱的心灵怎么堪受如此打击,他要赶紧去个漂亮妹妹安抚自己破碎的小心心。   “byebye。”乔蔚然扶着门框跟他道别,看到他要进电梯时,她还甜腻地补上句:“谢谢你啊!”   本来就走得不太稳的李斌一个踉跄,差点没跌进电梯。   关上门后,乔蔚然取过博古架上的照片,一仰身躺进沙发,憋了半天的笑意终于不需再忍耐地大笑出来。唬走李斌的男朋友根本就是她的弟弟乔蔚民,这张照片是去年乔蔚民回来时两人一起照的,那时他才19岁,她25,当然他年轻啦。   笑累了,乔蔚然就仰躺在沙发上,抚着玻璃镜面上的脸,又怅然起来。她与乔蔚民一母同胞,两人却没一点相同。她继承了那个女人所有的优点,外貌、脑子、性格,乔蔚然便承袭了乔昆安的瘦小、平庸、懦弱,外加那个女人的不安份。   想到这,她才想起自己有半个月没打电话给乔蔚民了,也没接到他的电话,这反常的安静让她不安。她坐起身,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就拔给乔蔚民。   “喂,姐。”乔蔚然的声音很正常,清晰,表明他目前的精神状态还不错。仔细听电话里还有轻快的英文歌曲,夹杂着少年不成调的低哼,还有些许私语传来,表明他此刻应该是在学校宿舍里。这让乔蔚然甚安慰。   虽然知道他在哪,她还是明知故问道:“在哪?”   “宿舍,看书。”乔蔚民回答得很自然,无语滞,应该没有骗人。   “这么用功,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欣慰地调侃。   乔蔚民哈哈笑道:“太阳以后都要从西边出来。”   听到自己弟弟说要好好学习了,乔蔚然的头痛身泛也减轻大半,来了精神把乔蔚民好好关心一番,直到半小时后乔蔚民说要晚自习去了,她才心满意足挂下电话,哼着小曲去给自己做美味晚餐。   同一时间,乔蔚然心情大好,公寓地下车库里的季臣,坐在车里面无表情地接着电话,眼里却闪出不耐的情绪。   电话那头的丁悠压制着不满问道:“怎么又要推迟三个月?”   季臣的眉心微微蹩起条竖沟:“这问题我刚才已经回答过你。”   电话那头一时无语,只听到急促的喘息声,表示出对方情绪的波动。   等了一会没得到回答,季臣便拿下电话,刚要按红键,那头的声音就大声传来:“等等!”   他不耐地把电话再放回耳边,“还有什么事?”   “你药按时吃了没?”丁悠极力稳住语气不露情绪地问。   “没。”他冷淡而简单地回答。   心里最担心的事果真发生了,丁悠倒吸一口冷气完,便再也控制不住怒气地斥责起来:“你怎么又这样,我千叮呤万嘱咐让你按时吃药按时吃药,你偏故意不吃,你是想一辈子病都好不了,你……”   “啪!”电话被无情挂断。   丁悠还慢半拍地怨念了好一会才发现电话早就被挂断,都变成了尖锐的“zi”声。那声音就像刀一样从耳膜穿进她心上,一刀刀地划拉,握电话的手收紧到指尖都泛起白色。签下保密协议参加这次实验前她就有担心季臣会不听话,但当时季妈妈给她打包票地保证一定会监督他,她也就半悬着心进了实验室。上个月趁人不注意偷出手机给季臣打电话时听说他去了K市,她就感觉不妙,无奈她身不由已出不来,只能哄着他按时吃药,他也答应了,没想到今天再打电话过来……   想到季臣不吃药的后果,她撕裂的心猛地一收缩。长长吁出口气,她准备再拔回去,就听到长廊那头传来呼唤她的声音:“悠……你在哪?”略生涩的中文发音。   “欸,来啦!”懊恨地关掉手机,塞进裤兜,松了松面部,丁悠淡笑着小跑出去。   虽然及时挂断了丁悠的电话,季臣的心情还是被她的话影响到,久违的头痛再次袭来,视线根本无法集中,药没带身上,他唯有待在车里闭紧双眼来缓解这针扎的刺痛。   每当头痛时,季臣的感观就会变得很敏感,开着空调的封闭车厢让他无法顺畅呼吸,他憋住气,摇下车窗。   穿堂的晚风从入口处吹进,凉爽他的面颊,他才放开呼吸深吸一口,鼻子微皱起——怎么会有夜来香的味道?   他又吸了一口,还是有。每天来去匆匆,他从未注意过这里是否有夜来香,现在闻到的到底是幻觉还是真的有,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此时此刻,他很享受这份感觉,不管它是真是假。   清凉的晚风,混合着夜来香的幽香,缓解了季臣的头痛,他仰面靠在位子上,再次阖上眼睛,神情慢慢放松下来。   车库的另一头,两名值勤保安从电梯里出来,一边说笑,一边巡视车库。脚步渐行渐近至季臣车子时,他们的对话也随风吹入他耳中。   “你当时是没看见姓李的那个急|色劲,抱起箱子就往电梯里跑,动作迅速得跟猴子一样,乔小姐根本没拒绝的机会。”一个略粗的男声说。   “唉,又一朵鲜花要被李门庆糟蹋了。”另一个年轻的男声感叹道。   “我看不会。”略粗男声当即便否定了同伴的话,“后面我上18楼检查机房时看到姓李的从乔小姐家出来,脸色很沮丧,应该是被乔小姐给拒绝了。”   年轻男声一下便看穿了同伴的心思,调笑道:“嘿嘿,你小子啥时候变得这么勤快,非检查时间还跑去检查机房,别根本就是跟去看他们的吧。”   被戳破心思的男子又羞又恼,推搡着同伴往前:“去去,我一向都勤快,哪像你小子才是……”   随着他们脚步的远去,对话也慢慢消失,季臣紧闭的眼睛睁开。   凉风中还夹杂着夜来香的味道,除此之外,整个车库安静得只有他急促的呼吸。   他期待地盯着声音逝去的方向,期许再听到些动响,良久过去,依旧什么都没有,倒是他的呼吸慢慢回复正常。他机械地关上车窗,拔出钥匙下车,极缓慢地走向电梯。空气中的夜来香随着他的越行越远也跟着慢慢消失,他自嘲地勾勾嘴角——真的是幻觉。   ————————————————————————   冲了个冷水浴,裹上短袍,端着半杯加冰的威士忌,季臣慵懒地靠倒在阳台的躺椅上。斜视镜面窗外霓虹闪烁的夜景,目光渐渐变得迷离。   晃了好一会神,他才想起快要化完冰的威士忌,偏回头端起杯子饮下一大口。酒还未入喉,他看到对面的阳台亮起灯光,再接着,一个女人从屋里走出阳台,再接着,她倚到打开的窗沿上,小半个身子探入窗外。她长长的波浪卷被晚风缱惓,左手支起的面颊仰视着空旷的天空,搭在窗沿的右手突然闪出亮光,她低下头,举起右手来看。   手机屏幕的亮光照亮了她的脸,远在三米之外一镜之隔的季臣虽然不能完全看清她的面孔,但只这半边模糊的剪影,足够让他心跳停止。   第 13 章   混合着碎冰的液体滚入喉咙时,季臣已然站起身,三步并两步跨进屋里,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想也没想就拔出了乔蔚然的号码,再大步迈回阳台,迎面盯着那一头的一举一动。   手机紧贴着耳朵,冰凉的屏面与他的皮肤相触,却是灼人的烫,是心火。深邃的双眸里闪着两团赤焰,是他不知明的情绪。鼻翼呼吸均匀,看不出看有多激动,倒是漂亮的薄唇抿得快成一条线。   “嘟……嘟……”他看到对面人低头看手机,呼吸稍一滞,复恢复,“嘟……嘟……嘟……”她把手机收回,继续看天空,他的呼吸开始急促,“嘟……嘟……”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在坚持什么,他盯着阳台那的头的剪影,呼吸慢慢冷下来,黑瞳里的火焰也慢慢褪去,他转身进屋,电话却没有挂断,呆板而规律的:“嘟……嘟……喂,乔总?”电话通了,他的呼吸骤然停止。   “嘟嘟嘟嘟!”电话被挂断,季臣像碰了火一般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慌乱地打开冰箱,一把拽出那瓶才开封的威士忌,揭掉瓶盖就咕咚咕咚地灌起来。   季臣并不嗜酒,而且他的病也不宜饮酒,但从回到K市后,他的酒饮就越来越重,特别与乔蔚然重逢后。   他讨厌吃药,那会让他时时记起自己是个病人,是个疯子。那天一时大意当着乔蔚然的面吃药,她意有探巡的目光,让他心慌意乱,生怕自己不堪的一面被她发现,被她取笑,他居然因为她……所以他开始有意识的戒药。丁悠说他的病情有复发迹像,不但不能停药,而且还要他尽快回S市给他再检查一遍,可奇怪的是,他不再按时吃药后,头痛反而发作得更少,即便是宿醉,第二日醒来,那种痛也绝抵不上从前的十分之一。   虽然醉酒头痛,闹钟一响,季臣还是按时起床。一整晚都被各种梦境占据,有回忆的,也有从未发生过的,还有灵异怪像的,乔蔚然、丁悠、父亲、母亲……各种存在的不存在的人物穿梭其中,他记得不清自己昨晚倒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只知道透过白纱的阳光刺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脑子也是浑浑噩噩。空腹喝下杯冰水,神智才慢慢清醒,他才想起件很重要的事。   如果在公寓碰到乔蔚然,他该怎么解释自己住在这里?   七年前她刻薄的嘲笑犹在耳边:“你要是能在K市的金雄大厦给我买套房子,我现在就匍匐在你脚下,可惜你只是个穷得只够养活自己的教书匠……!”   驳斥的话都已冲到嘴边了,他却始终没能张开口,直到数夜辗转失眠,他失态地跑到她宿舍楼下,淋了一夜雨等她出来,就为了把那未说的反驳告诉她,让她知道他有的是钱,让她知道,她就算此刻匍匐在他脚下,他宁愿把那些钱洒进玉带湖,也不会给她一分。   机会错过就再没有,如果就算他解释这房子是他爸留给她的,她也肯定不会相信,肯定会认为他是对她旧情难忘。   他不要她有这样的错觉,他不爱她,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抬腕一看表已经8点了,上班时间是9点,从公寓到公司不堵车情况下要20分钟车程,加上出门下电梯进车库等等时间,最迟得8:30分出门。原来季臣都是8:30,很幸运,从未碰到过乔蔚然,但从昨晚起,一切变得不一样,所以以后他都得,8:00前出门!   早餐都不及吃,季臣就提着公文包匆忙出门,为了让意外最低可能的出现,他从自家门边上的安全通道下楼,一直步行到15楼才去按电梯,这电梯还是从1楼直接上来到15楼下的。   下到停车库时,他本来该上车就走,鬼使神差地,他居然在车库里散起步来,直到看见乔蔚然的香槟色海马。   一路飞速到达公司,前台小陈刚刚到没一会,正缩头躲在前台长桌后面吃茶叶蛋,听到电子门铃的:“欢迎光临”时,习惯性地探出头,以为是哪个同事,还想打招呼,没想到居然是英伟冷峻的BOSS,她差点没被自己的早点噎死。好在季总并没注意到她,提着公文包,疾步向自己办公室行去,面上带着让人心痛的隐忍。   小前台花痴,还以为季BOSS受了什么情伤,哪里知道她英伟伟冷峻的季总是被自己早上灌下的冰水冷了肚子,急着上洗手间呢。   之后一星期,季臣都是早出晚归,白天在公司尽量避免见到乔蔚然,就是例行的周会,也莫名其妙地让大家自由落座,他则座在了她视线范围最远最小的地方,与她说话的态度更是冷到极点。他的这份自以为自然的改变让小吴、小陈疑惑不已,难道大BOSS跟小经理掰啦?可看乔蔚然每日风风火火地上班下班,面上红彩飞扬,不像是被甩啊?难道说是季总被甩……啦?!   两怀春少女眼珠子玻璃心碎落一地。   乔蔚然要知道这两人的想法,肯定要气到内伤吐血。她每日火急火燎地上班下班那是怕在外面碰到常飞,面上的红彩更是心火发到脸上的热毒。   那晚在昭山县成意外碰到常飞后,第二天她就接到了他的电话,说是听说她离婚了,担心她一个女人在省城不容易,要来看看她。   一个曾经意图强|暴自己的人要来看你,你会如何?   虽然强|暴的结果是未遂,事后他也断指向她发誓绝不再侵犯她,她也不敢再靠近他一米范围,更不要提她与施庆华回昭山摆结婚宴席时,他带了三十多个地痞无赖来砸场子,拿刀架在施庆华脖子上逼他们离婚。要不是警察来得及时,她说不准就被他劫去做了压寨夫人。   这件事对施庆华的心理造成很大的心理创伤,结婚五年,他只让她回来过三次,还都由他及两名身材健硕的职员一起陪着。就算在K市,他也再不让她单独出去送货,到后面更借着养生子把她牢牢圈套在家里,但凡出个远门或是晚归,都必会在9点时打个查岗电话回来。这种不信任也导致了两人本就不牢实的婚姻最终的破裂。   这样一个人,就算他说可以为她死,她也不可能接受他,更不会给他靠近自己的机会。   接完常飞的电话她就拔给曹凤萍:“离婚的事我已经放过你一马,你要再不管不自己的嘴巴乱说就别想从我这得到一毛钱。别跟我说什么脸子面子,我的脸面已经被你丢光,真逼急了我就把蔚云的身世抖出来,让你给我陪葬!”说完也不给曹凤萍反驳的机会就“啪”地挂断电话。   乔蔚然难得的一次狠话,居然把曹凤萍吓倒了,第二天乔昆安就打电话来责问她到底说了什么,把曹凤萍的高血压都气犯,轻微中风,嘴巴歪了。   听到这结果时,乔蔚然心里直赞老天终于开眼,嘴上倒是不咸不淡地答:“我就跟她说少打点麻将,多陪陪你,谁知道她想哪去了。”   本来事情到这应该就结束才对,可曹凤萍歹心不死,歪嘴将将能含住口水,就把之前没细说事全补全给常飞,就连施庆华诈走那套房子及公司的事她居然都知道。于是常飞就隔一日来一次电话,乔蔚然不接就打到她关机,短信什么的就更别提了,各种肉麻的,假高雅的更是让她隔夜饭都能吐出来。她想换手机,可刚开展的业务留的都是这号码,这么短时间就换号码在业界本身也是忌讳。把他的号码屏蔽一个,他就换一个新号,她被扰得不甚其烦,强捺心绪当没听见没看见,前天清理手机短信时无意看到他说他已经到了K市,问她住在哪。   心惊胆战啊!   加上这些天季臣越来越冷的态度,她不知自己又做了什么让他不顺眼的事,让他大爷心情不爽,心情不爽的大爷是不是要解雇掉她这仇还没复完的西南区总经理?   急火攻心啊!   各怀心思的两人,每日朝夕相邻,错身而过的次数直让老天都要唏嘘。乔蔚然是不知者无畏,季臣却越来越满意这个现状,即没想搬家,也没想过解雇乔蔚然。   原来把阳台上的普通玻璃换成镜面是喜欢那份身在繁华之中却刁然一身的孤独感,现在这镜子却变成他肆意偷窥乔蔚然一举一动的掩护。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很猥琐,可他克制不住自己的脚、眼睛,他以为这是病情加重的征兆,又重新吃起丁悠配的药。可病情不但没缓解,反而更加严重,他甚至做起跟她的春梦,真让人羞愧!   又是一个清晨,透进窗帘的阳光越来越火辣,淋了个凉水浴冲去身上的羞忿,季臣出门时比平时稍晚了几分钟。下到15楼等电梯,不巧又碰到17楼的李某人,不巧对方穿的衬衫跟他款式极接近,颜色更是一模一样,让他心里更是膈应。   李斌也很膈应,昨天试衣服时,他觉得这件衣服简直就是为他设计的,连夜洗好晾干熨平,一出门就跟他最讨厌的人撞衫,对方还穿出了比他更迷人的效果,他真想把头进夹电梯门外去。   转回去换衣服就耽误了时间,计划难免顺利,斜眼右边的身影,一闭眼,一屏气——为了把妹大计,小小羞辱,忍了~   之后的楼层陆续有人进来,把两人渐渐隔开,彼此的膈应才慢慢减弱。到地下车库时,李斌当先跨出电梯,直奔某处,最后出来的季臣眼疾发现他手上提着的并不是公文包,而是工具箱,修车的那种,他去的方向恰好又是乔蔚然的车位。大脑立刻把这几点连系起来,季臣很快就猜出李斌要做什么。   这个混蛋!暗诽一声完,他也悄然跟了上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李斌绕着乔蔚然的车子前后左右三圈后,从工具箱里取出个大锥子,陆续扎进车子的四个轮胎,几分钟的时间,车子的高度便降了二十多公分。收好工具,李斌满意地拍拍手,提着箱子猫进车库的另一头,等待猎物出现。   目睹这一切的季臣,竟然没有站出来阻止李斌,反是悄悄返回到自己车上,把车开到可以看见电梯口的车位,也静静等待起来。   十三分钟后,电梯门第五次打开,三两的人群中分离出一个倩丽的身影,朝被扎车子过来,车上车下两人在同一时间,行动。   第 14 章   乔蔚然还没走到自己车位就被一辆横冲过来的黑色轿车拦住去路,惊魂未定的她捂着胸口柳眉倒竖冷对车子。车窗摇下,季臣冷峻的脸孔露出来,黑瞳无情绪了睨了她一眼,做了个摆头动作,“上车。”   竖了一半的眉毛彻底立起来,她生生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季臣惊出一身冷汗,“你怎么在这里?”   “我住这。”忍住不耐答完,他又重复一遍:“上车。”   晴天一霹雳啊!乔蔚然捂住跳得更厉害的小心脏,指头不远处的海马磕巴道:“我……有车。”   季臣不耐烦乔蔚然的磨叽,蓦地推开车门带她去看她的车。被拽着胳膊的乔蔚然踉跄地跟在他后面,还以为他要把自己怎么的,紧张地大呼道:“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保安,保安!”   “闭嘴!”季臣一把拉定乔蔚然到她瘪着四个轮子的车前,“这样的车你能开得动?”   “谁干的?”乔蔚然憋红脸喘了半天气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心里活动却是——好你个季臣,做完坏事还来装好人,就算我IQ不如你,EQ可比你高好几段!   “不清楚,刚才经过时正好看到你的车在这,车身高度明显不正常,才发现四个轮胎都被扎了。”无情绪地说完,季臣又很有人味地问道:“你是得罪了谁这么狠,一口气扎烂四个轮胎,送进修理厂至少千把万块,他还不如拿刀在你身上扎四刀利索。”   眼见乔蔚然的脸色由红转白,纤弱的身子开始发颤,像雨中摇晃的芍药,季臣莫名的不忍不起来,收起挖苦,拽着她回自己的车子。   约莫是气晕了,乔蔚然居然问:“你要带我去哪?”   “上班!”季臣拉开副驶门,把气晕了的乔蔚然塞进车,看她那还没回过神的样子,又俯身替她挤好安全带才绕过车头回到驶驾座,关上门……   保持着半蹲状态有二十分钟的李斌,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被别人窃走,还不能站出来。胸口的热血是涌上来又被咽下去,翻江倒海的起伏。直到车子驶出车库,他才龇牙咧嘴地站出来,对着车子远去的方向,恨恨地做了个竖中指的动作,啐下一口老血,忿然离去。   车子开出好一会乔蔚然才软软地转过头,“谢谢你。”   “别以为我是关心你,我只是不想因为你一个人的迟到让全公司人都等你。”自欺欺人地说完,季臣就一脚油门加大马力,把所有情绪掩于其中。   乔蔚然依旧白着小脸,盯着前挡风玻璃的眼睛里尽是不敢言的惊恐。她是晕了,但并不是季臣以为的气晕,而是吓懵了。季臣后面一番嘲讽的话反而让她清醒过来,她得罪了谁这么狠把她四个车胎都扎烂?只用了一秒钟时间她就猜出这个人——常飞。   一想到他知道已经知道自己住的地方,而且用这种手段来警醒她,她就混身发抖。   “抽空”瞥了乔蔚然几眼,见她越气越厉害,眼睛都要冒出“火”来,季臣难道好心地提醒道:“真要气不过,回去调保安视的监控,让那混蛋刮层皮来赔。”   监控!对了,怎么忘了它,“你放我下车,我现在就去调监控。”说着,乔蔚然就去解安全带。   “普通人是没权限看小区监控,你再等不及也得先报了警,等警察带你一起去指认凶手,那起码也是下午的事。”面上无波无澜地说着,心里季臣是把李斌揍成纸片——混蛋人渣,为了泡妞什么下手流手段都得出,这次不给他点教训,下次他干的说不准就是撬门。   刚才被吓得惊魂未定,乔蔚然没细想这些,现在听季臣一说才醒悟,想想他最近对自己的态度,只能压下急切跟他一起去公司。   魂不附体地坐在会议室,距离季臣最远的距离,听着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吐出,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是她邻居的事,冷汗一茬接一茬地冒出。   纠结了一小时,会议结束,她也没纠结出季臣跟她住同一幢公寓的因由,对他住进的时间更是心里五味杂陈。这种时候,一个脑子肯定比不上两个脑子好用,锁好办公室门,她捂着快要爆炸的头打给了王容。   接电话时,王容鼻音很重,明显还在睡眠状态,等听完乔蔚然绕口念式的讲述,她已经从大字躺状态座直成90度直角,声音也直飚她嗓子的最高音阶:“天哪,这世上还会有这么狗血的事,乔蔚然,你……你……你……简直羡慕嫉妒恨死我了!”   乔蔚然只觉得脑袋更晕,抚着额无力道:“姐姐,请暂时收起您的少女情怀,注意下我话里的重点好吗?”   “我说的是重点啊?”   “咳咳!”   “好吧,你的重点我听明白了,就是他什么时候住进金雄大厦,又为什么住进去?”   “……我的重点是……他住在这里是不是因为我分手说的话,他是不是还记恨着我,他让我来他公司是不是在策划更大的阴谋来报复我!”   这回轮到王容晕了,她抚着额头,瘫回到床头,“妹妹,你是不是有被害狂想症,你不过就骗了他个初|夜,临分手时说了两句善意的谎言,哪至人家对你这么上心。”   王容的一句戏言,乔蔚然才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便把常飞这些天的骚扰恐吓一一说给她听,并请她老公待会陪自己一起去公安局报案。   “你不早说,我老公今早上的飞机去德国,这会怕都过安检了。”王容抚着胸口邱和平走时留下的吻痕,春|心又荡漾起来。想到他要三天后才能回来,相思难耐,正好可以借乔蔚然让他再多呆会,便建议道:“要不我打电话让他把机票改成明天的?”   晕,这种事怎么早说。乔蔚然沮丧地吁出口气:“还是算了,我再找别人吧。”   王容还待再劝说她,这边就挂了电话。   别人对于别人来说也许很容易,可对于被施庆华“软禁”在家三年多的乔蔚然,认识的朋友两个巴掌数得过来,认识的男人更只需一只手,而在K市,这会能用上的,只有一个:季臣。   做了十分钟的心理准备,在小吴暧昧的偷瞥下,乔蔚然敲开季臣办公室的门。   季臣正在处理其它区域发过来的电子邮件,喊了声进来就没从电脑里再抬起过头。乔蔚然在他面前坐了有七八分钟,屁股底快长出针来,实在忍不住,便咳嗽了两声。对面没反应,她憋红了脸,加重些音量又咳嗽两声,对方仍是没抬头,但是有说话。   “饮水机旁的小柜有枇杷膏。”   乔蔚然一怔,脸更红了。   没听到起身动作也没说话声,季臣这才抬起头,看到她红得快要滴血的脸,诧异道:“怎么脸红成这样,生气也能生出发烧来?”   乔蔚然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压低着嗓子努力显得正常:“我想请半天假。”   也不知季臣想到什么,看她眼神微飘乎了下,有些不自然的低下头,冷冷答应了声:“嗯。”   见季臣脸色不悦,乔蔚然更忐忑了:“另外……我……还……有……一个……事……想……”   “嚯!”她对面的身影突然站了起来,打断她的话:“我跟你一起去。”   跳跃性的发展让乔蔚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傻傻地抬眼望他:“啊?”   “你请假不是为了去派出所报案么,前些天我家里也出了些怪事,正好也要找派出所问问,顺路载你一起。”面无表情地说完,季臣就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关电脑,任谁也看不出他此时有多紧张,生怕被乔蔚然拒绝,或是戳穿他的谎言。   乔蔚然憋着一肚子惊讶不解看他收拾好,出门,回头喊:“还不快点。”这才如梦初醒地小跑着跟上去。出到外面,自然再次接受小吴的暧昧洗礼,更高一层的。   路上两人谁也没开口说话,季臣的表情愈发冷峻,目光直视着前方,一丝倾斜也没有,就这样照样憋得乔蔚大气都不敢喘一个,憋得脸红脖子粗的。好在季臣打开车窗看了下就忘了关窗玻璃,吹入车内的自然风才让她慢慢喘上气。   去到辖区派出所办完报案手绪,当日值班的小民警冷冽地看了一眼乔蔚然身边的季臣,当即就开警车与他们一起返回公寓,找到物业,调出监控。   结果,是在某些人意料之内,又在某些人意外之外。   乔蔚然最初怀疑的对像本就是季臣,只后面被他一吓思维便有些乱,加上他之后的提醒帮助,她便减少了对他的怀疑,但还是有一小点点,所以看到监控画面里那个穿着浅灰色衬衫的清瘦背影蹲在自己车前时,她有点吃惊,又有点释然,还有点不解——绕这么大个圈子,付出有可能被拘留的风险,让她知道是他扎的她轮胎,这什么逻辑?无法理解。   面对乔蔚然的指认,民警及保安的怒视,季臣有种搬石砸自己脚的懊悔,好在他可以解释。他舒开蹩起的眉,浅笑地看过一众人,才指着监控画面上犯案人的衣领:“他的衣领是中式小口立领。”又指指自己的领口:“我的领子是标准75度张开角。”   此言一出,晕倒在场一众,一个女物管崇拜地看向他:“您是设计师么?”   乔蔚然淡眼扫过去,“他是卖吊塔的。”   吊塔是什么东西大家不知道,但绝跟做衣服搭不上关系,年轻的男民警捂嘴轻咳两声间,身形移到了女物管与季臣中间,对操作监擦视频的男物管说:“把画面放大。”   鼠标一击又一击操作,画面放大了4倍才模糊看出画面里人物的衣领,是立领。   案情告破一半,季臣的嫌疑被排除。乔蔚然的怀疑心更重——他怎么知道那个人穿的是立领,除非他……   季臣很快醒悟到自己的失漏,暗观乔蔚然及众人的神色,知已来不及补救,为了转移大家对他的注意力,他只能把李斌抛出来,恍然大悟地拍拍额头:“我想起来早上电梯里有碰到16楼的邻居穿的衣服跟我很像。”   “你早上几点坐的电梯?”年轻民警像审问犯人一样问他,那样子,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话。身为派出所第一美男,去哪人来都是所有女性注目的焦点,一而再地被季臣夺了风头,小民警怨气很重啊。   季臣展谦逊地弯弯嘴角,“8:10分。”   将从民警身后探出头的女物管霎时被这笑迷得,一声长长的抽气,小民警怨气更甚,身形一晃,再次果断阻挡住女物管的视线,冷冽的目光扫过季臣,停留片刻,才转向操作电脑的男物管:“把早上8:10分的电梯监控调出来。”   第 15 章   回到家的李斌,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脱掉身上的衬衫,所有的仇恨都灌输到手里的剪子上,把花了他1000多块人民币的真丝衬衫剪成了拖布条,还不泄忿地要将它们再剪成碎片,有人按门铃了。   一手举着还夹着布条的剪刀,另一手开门,看到最前面帅气的小民警时,他僵了一下,等看到其后的物管时,他有些莫名,待看到之后的乔蔚然时,他有小点点开窍,看到最后面勾着嘴角看他的季臣时,就全完明了,左手的剪刀咔嚓咔嚓动起来。   人证物证俱有,李斌无可逃脱。经小民警的调解,吐了1000块血以后,李斌又吐出1万块,才摆平这件事。分手时,小民警正义凛然地对两名物管说:“这次的凶手虽然找到了,但你们不要麻痹大意,以为就没事了。以我多年的警察经验,以后这种事,还有可能发生。”说这话时,他的眼睛一直落在季臣身上,其意思,不言而谕。   一旁的李斌霎时有种被冤屈的犯人沉冤昭雪的激动,挤到乔蔚然身边:“警察同志说得对,乔小姐,你一定要小心身边的人,特别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一道若有无的目光扫过来,李斌抬头,恰对上季臣溢着笑意的眼眸,无由的惊出一身冷身。   三天后,李斌的房东上门。他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说是李斌经常在租住的房子里开X/爱派对,前两天被警察抓个正着,还罚了一万块。房东是个70多岁的老教授,哪接受得了这种人住自己房子,当即就拄着拐杖来赶李斌走。平时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人,这会拐杖使得跟打狗棒一样,三十六路一百二十八招舞完,李斌屁滚尿流地逃出公寓。   大厦18楼B的阳台上,季臣端着暗红色的威士忌,小口噙着,满意地看着那个狼狈身影消失在暗夜,才转头去看对面的阳台,眼里有不可查觉的失望。   自从那天知道他是住在18B后,18A的阳台就再没亮起过灯光。在公司里见面,她本来就生疏的态度,现在更多了份戒备。她真把他视为洪水猛兽了,以为他对她旧情未了,害怕他再次缠上她。要不是为了利用他公司来夺回被骗的财产,她怕连这份生疏都不会给他。   她凭什么这么以为?为什么所有的事从来都是随她的想法下发展?   他被激怒了,她害怕的,她逃避的,他就偏要去做,然后再狠狠地甩了她,这才是季臣的人生准则。   放下马克杯,他弯身从花盆里抠出一个沾满土的打火机,拿到水龙头下冲洗干净,金属壳面上的激光刻字也显现出来:Foever love WR。   握住打火机的手慢慢收紧。   季臣有一个爱好,做模型,车子的、船的、飞机的。16岁时时他独自制作的摇控直升模获得了全国大赛的第三名。他专门有一间屋子来收藏他的宝贝,他还有一个柜子是专门放制作工具的,那些工具的专业性、繁复性,摆出来,八成都是普通人猜不出用途的。   改造打火机还是第一次,但他自信成果必是让人惊……艳。   ——————————————————————   早晨的公交站台挤满了人,个个伸长了脖子翘首自己要坐的车子,只有乔蔚然心不在焉地想着心事。   从夜总会捉奸捉到只公狐狸,到公狐狸变成被她甩过的前男友,到与施庆华离婚,被骗财产,她都认为是自己年初一去宝刹寺上香心不够诚。但接下来入股季臣公司,与常飞的偶遇,李斌的纠缠,到发现隔壁邻居居然是季臣,而且对方是在她之前就住在这里,她才恍然想起自己从庙里摘回来的桃花,方醒悟:庙里的桃花摘不得。   王容跟她说过一句话:钱债好还,情债难偿。她宁愿季臣是恨她才做这些,也不愿他是对她旧情难忘。   想到这,她颓丧地吁出口气,才到一半,就听到前头等车的人发出惊呼,她好奇地探出门,就见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岔道上强行并到公交车道,且很快的速度向站台驶来。她刚觉得这车有点眼熟,车子就一个急刹停在了她面前。   墨色玻璃摇下,季臣的脸露出来,“上车。”他冷冷地对她说。   站台上所有人的目光便聚集到了乔蔚然身上,有羡慕,有不屑,更多的是谴责。这种时候,除了迅速上车走人,乔蔚然没有更好的选择。   胀红了脸小跑到副驾那头,上车,才关好门,她就抑制不住怒火地对他喊道:“你以为你在演偶像剧呢!”   季臣看也不看她地踩下油门,车子疾速驶出公交车道,他的声音才无波澜响起:“别自做多情,我可不是对你旧情难忘。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客户看到我们公司的区域经理居然挤公交车上班,影响我公司的形像。”   乔蔚然冒火的眼睛瞪得更大:“这不是我的错。”4S店说她车的轮胎现在缺货,等厂家发过来大概要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打出租花的钱够她一个月菜钱,她当然来挤公交啦,没想到这也被他撞到,当真是流年不利。   季臣无情绪地回望她一眼,“那天你拒绝我的好意时,说的可是‘我打出租。’”   轰地一下,火烧云从乔蔚然云脸颊布满到整个头,红得耳朵都要滴出血来,偏她还一句反驳的话都想不出来。   没听到乔蔚然反驳,季臣心里很得意,面上倒是不动声色地继续道:“有件事我原本觉得没必要解释,但看你这些天避我如猛兽的样子,我觉得还是解释下好。那房子是我父亲买的,大厦刚建成时就买下了,他过逝后房子自然就传给我,这次回K市我也没准备呆多久,正好它又离公司近,我就将就住住。所以你的那些担心害怕什么的大可以放下。”   听到这,乔蔚然的羞愧更飙升到要爆表,她低下头,“我没有。”声音细若游丝,明显的口是心非。   季臣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道路:“有没有不是靠嘴说。”   “我是听到公司有说我俩关系非常,不想让人误会,没想到让你误会了。”她嘴硬地狡辩。   前方红灯,车子减速停下,他才抽空地转过头来看她:“谣言从来止于智者,相信的只会是蠢才,这样的人也没必要在公司呆下去。”   他这是在警告她?乔蔚然的脸一下便由红转成了白,避开他意有所示的目光向窗外,“我明白了。”   乔蔚然没有回头,所以看不到季臣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笑意。   季臣的反击行动来得即快又猛,除了每天邀请乔蔚然坐他车上下班,中午餐也邀她一起。每日里两人同进同出的和谐画面,唉,谣言飞满了天。有次乔蔚然去茶水间倒咖啡,居然偷听到小陈跟几个同事在那下注赌她跟季臣几时结婚,简直没把她肺气炸。可再气又能如何,她现在的实力,想扳倒施庆华,夺回公司跟房子,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她只能虚与委蛇、忍辱负重地呆在季臣身边,等到大仇得报,她要砸下一万块给他们下注:乔蔚然跟季臣连床都没上过!   忿忿然偷听完墙角,她端着空杯子返回办公室,化愤怒为力量,待要努力工作,电话响了,内线,季臣的。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吁出,清清嗓,嘴角上扬45度,拿起电话:“喂,季总。”   “带着赛戈公司的合同到我办公室来下,现在。”季臣冷冷的声音。   “好。”礼貌地挂下电话,她的嘴角变成下弯45度,拿过桌上的褐色文件袋,打开检查完一遍,才出门。   乔蔚然进到季臣办公室的时候,他正悠闲地靠在老板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金属小东西,暗蓝色的火焰不时从他指间冒出。看到她进来,他笑着指指桌对面的椅子,“坐。”   “谢谢。”把档案袋放到他桌上,她才坐下来。   季臣把手里的小玩意随意地放到桌上,拿起档案,打开,便认真看起来。看他半天才翻一夜的速度,八页的合同至少得看十分钟。   等着没事,乔蔚然的目光便无聊地游走,转完一圈,最后触及到桌面上的小东西时,停下来。   浅金色的拉丝金属外壳,底座是个大肥肚,头是个猪脸,猪鼻子处还是中空的。想到刚才见的火焰,她猜测这应该是个打火机,想到打火机,她突然想起扔进季臣阳台的那个打火机,好像也是这个颜色,然后她又想到季臣有个很厉害的爱好,她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恰在此时,季臣把合同“啪”地扔到桌上,“我看完了,没什么问题,拿回去吧。”   这什么意思?这很显的意思,他就是故意让她来看这个被他改造成猪八戒的打火机,来嘲笑挖苦捉弄她,让她难堪的!   压制住心里翻腾的怒火,乔蔚然嘴角更加上扬,不急不慢、有条不紊地把合同装回袋,拴好线,起身,用最坚定、大方的步子,离开办公室。   回到自己办公室时,乔蔚然并没有失态愤怒地发泄,而是给自己倒了杯冰水,稳定情绪。冷静下来后,她突然明白了他的心理。他想逼她求弱,捉弄她,让她出丑,好嘲笑她挖苦她,他对她忽然好忽然坏的,不过是还介怀着她曾经无情抛弃他,想报复回来的小心眼。他对她,真的没有情。   想明白这,多日来的担忧便刹那间褪散,季臣的一切“折磨”都变得不再折磨。他想让她难堪,她就难堪,他想捉弄她,那她就被他捉弄,就当还债。谁叫她的确对不起他呢。   得偿所愿地看到乔蔚然生气、难堪,季臣并没有感到快乐,甚至更生气。多年前他就知道她最擅长的是演戏,特别是演苦情戏,而现在,她又在他面前演起来了,还演得很拙劣,让他想睁只眼闭只眼放过她都难。   ——————————————————————————————————   这天下午下班,乔蔚然照例在电梯口等季臣一起,手机突然响了,拿起来一看,是乔蔚民打来的,她笑着按下绿色键接通,那头传来的声音却并不是乔蔚民的,而是一个陌生的,阴冷的男声。才听了几个字她的脸就变成惨白,恰此时季臣正提着包出来,她不想被他发现什么,便仓促地小跑进安全通道。   一分钟后,电话被挂断,她大脑出现短时间空白,呆呆站着没有任何动作,连呼吸都忘了有。   直到季臣清冽的气息扑鼻而来,她才回神魂归位,“对不起。”背身对他说完她就往楼下奔。   季臣站在楼梯阶上,扶着栏杆直直看着她跑下去,又调头跑上来,喘着气对他说:“借辆车给我急用?”   他看着她脸颊发红,鼻尖冒汗的焦急样子,问:“要去哪?”   “S市。”她捂着巨烈起伏的胸口答。   “你一个人?”   “嗯……”   “我送你。”说完,他看也不看他就上楼,往电梯方向去。   “我只要车不要人,喂……”   她跟着他后面喘气地喊着,他却一点停下的意思也没有,走到电梯口,按下按按键就盯着液晶屏负手等待。她”追过来时,电梯门正好开,他在她伸手可触的距离长腿一迈,进了电梯,转身,面无表情地对她说:“进来。”   她就像受了盅惑般,不由自主毫无反抗地跟了进去,跟着他一起到地下车库,他打开副驾门,她坐上去,他俯身替她挤好安全带,那股清冽的气息再次袭来,她才如梦初醒。   “我只借车,不需要……”   “轰……!”发动机的轰鸣声将她的抗议吞没。   第 16 章   乔蔚然知道季臣的性格,知道他要做的事就不容人拒绝,即便现在是她请他帮忙。她淡淡看了一眼他刀刻般的侧脸,心中暗叹口气,目光焦急地看向前方的路。   刚才那个电话是高利贷打来的。她的弟弟乔蔚民,学人炒股,学人借高利贷炒股,借了10万,一个月过去了没钱还,被刀架了脖子等着自己去赎人。   乔蔚民干这样出格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逃学,把学费拿去做生意赔光,在学校打群架,等等等等。就连好脾气的施庆华都生气地说:“你这个弟弟啊,他就是团烂泥,永远也不可能糊上墙。”曾经乔蔚然也发誓再也不管他了,可是事到了临头,她还忘了自己的誓,不顾一切,排除万难地冲上去。   从K市到p市有四个小时车程,近一半是高速路。季臣专注地开着自己的车,别说问乔蔚然话,就是一个眼神都没斜过来过,这让心急如焚无心应付他的乔蔚然也暗暗松了口气。刚才一时着急,她只能求助于季臣,现在冷静下来她也感觉到不好,想好理由,她准备着到了S市就下车。   三个半小时后,车子驶出高速公路,约过了十几分钟后驶入S市城区道路。乔蔚然盯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临时停车带对季臣说:“就停在这吧,剩下的路我自己打车。”   车子一加速,“唰”地越过临时停车带,驶入主干道。   “什么地方?”他目不斜视地问,声音不容置啄   乔蔚然不想也没时间跟季臣练嘴皮,便指着前方三百米左右的某幢大厦,“天行健大厦。”   季臣没有说话,车速明显放慢下来,在一个红灯口,停下,等待。   乔蔚然盯着液屏上的红灯,恨不得一眨眼它就是绿的了,握着手机的掌心满是汗水,她深吸口气,还来不及呼出就感到掌心的震动。   她紧张地接通电话:“喂……!”她都能听出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到p市没有?”那个阴冷的声音问。   她把头偏到车窗这边捂住手机小声回答:“到了。”   “现在是19点,再给你三小时时间,把车开始罗定县大板桥乡杜鹃风景区,晚一分钟就剁掉你弟弟一根手指。”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喂……喂……!”她愤怒地将手机砸到车门,她虽然没去过杜鹃风景区但也知道它离p市城区很远,三小时她要找车,她还要取钱,还不能迟到一分钟,取钱!   她蓦地推开车门要下车,身子却被安全带勒住,她将要解开安全带,身子就被人按住,跟着车门也被关上。季臣的声音依旧无情绪:“杜鹃风景区离S市200公里,全程无高速,要想三小时内到达时速必须60码以上,你要不想你弟弟变成一阳指,我一会把你放前面的天行健下车。”   乔蔚然看到天行健楼下某银行的天蓝色,忽略他的嘲讽,“好,就天行健!”   季臣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偏过头,绿灯,车子冲了出去,一瞬眼就停在了天行健大厦门口。乔蔚然匆匆道了声谢谢就推开门急奔向银行的自动取款机。   □□卡输入最大取款额时,乔蔚然才蓦然想到每张卡的最高限额是2万,也就是说她得用五张卡才能取出十万。十万不是问题,可五张卡里都有两万,就有些问题了,她取到第五张卡时只取到8万6,银行卡却已经用光,再取不出钱了。   她懊恼地跺了跺脚,将要转身就再次撞进清冽的怀抱。   在她被人拉开的同时,季臣优雅地递过一张银白色的卡片,“密码:XXXXXX”   “谢谢。”她没多问他为什么没走,为什么跟在自己身后,也没问为什么密码是他们分手的日期。她现在满脑子唯一想的就是要赶在21点前带齐十万块赶到杜鹃风景区,保住乔蔚民的十根手指。   因为太紧张,她连输了两遍都没输对密码,要是第三遍再没输对卡就要被锁了,她手抖得愈发厉害,按到第四个数据时眼看就要按错,一只白皙的手掌包裹住她,纠正她的方向按回正确的数字。第五位,第六位,输入交易功能,取款金额,确定……直到取款机吐出卡片。   “谢谢。”她将钱全数装进包里,就要越过他出去,再次被他拽住,“我送你。”他仍是不容置啄地说完就拉着她出了银行,推上了车。   “谢谢。”她淡淡地说,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她不想他的帮助,可此时此刻,她又只能依赖他的帮助。她不希望自己的家丑被他看到,但她更不想因为自己的所谓尊严让乔蔚民断手指。原来她总是不满他的冷言寡语,此时她却觉得这些是多么体谅人的优点。   天色渐渐暗下来,路两边的景像也由高楼变成低矮的砖房,渐渐砖房也变得稀有。眼见最后一丝阳光消失,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是7:39分,GPS导航显示离目的地还有70公里。   山区里的路窄且曲,不熟悉路况的人在这么黑的天最多只能开到50码/小时,这速度到约定时间也能到目的地。乔蔚然心里急乔蔚民的安危想让季臣再开快的,却不好意思开口,只更加频繁地看手表。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车速猛地有个提升,码表从50提到了70。黑色的奥迪车像暗夜的精灵,闪着金色眼睛,拖着红色尾巴,在无人的山路上狂奔。   8:30,车子终于到达目的地:杜鹃风景区大门口。乔蔚然颤着手指把电话回拔过去,“喂,我们已经到杜鹃风景区大门口了,你们在哪?”   “顺着右边的路一直开到最里面,我在那等你。”冷冷说完,电话又被挂断。   乔蔚然气得,这回是直接把电话往地上砸,就她那力道,手机落地肯定是肢解的命,好在季臣及时抓住她的手,“电话摔坏了一会找不到地方,怎么跟他们联系。”   季臣的话犹如一壶冷水浇在了火堆上,浇得乔蔚然只有冒烟的份。她颓废地倒回座位,按住隐隐做痛的胃部,睨眼向右边的路:“走吧。”   那人没说这条路有多长,加上时间又紧迫,他们开得很快。可即便这样,路越走越荒,天越走越黑,离人烟越来越远,前方却一点没有尽头的迹象,乔蔚然想佯装淡定都不行。看到前方有一户人家亮着灯,她便催季臣下去问问到底还有多远。   季臣问的时间有些长,约莫七分钟才回来,上车时手里还拿着两个鸡蛋。   一眼那两个鸡蛋,乔蔚然强捺下的燥怒又涌了上来,将要张嘴,季臣就把鸡蛋递给她:“前面不远就是尽头,一会怕没时间,你先吃它填填肚子。”   此时乔蔚然的心就像打翻了的调味罐,什么滋味都有,除了“谢谢。”她实在找不到别的词。   季臣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斜过头看她:“别全吃光了,有一个是我的。”   “扑哧!”乔蔚然笑了,笑得很难看,像要哭的样子,看得季臣眉头都蹩起来,偏回头,他踩下油门:“记得把我的壳也剥了。”   乔蔚然又笑了,这回是真的,放松的笑,季臣的眉头也跟着舒开。   三口并两口的狼吞,两人很没形像地把鸡蛋干咽下肚,前面路似到了尽头。   路尽头停着辆Jeep车,路边上有栋破旧的木屋。灯光从敝开的门泄出,可以看见有个人倚在门口,见到他们的车驶过来,也跟着站直身子。等乔蔚然季臣下车朝他走来,他看清楚,便朝他们做了个勾手的动作,转身先进了屋。   下车没走几步,乔蔚然差点没被自己的脚绊倒,好在季臣及时挂住她,挽扶着她一起进屋,顺便用手机把屋里的景像快速拍下来。   屋子早被废弃,里面除了一张破桌子,两个条凳,什么也没有,灯光全靠桌上那盏蓄电池式手机筒。桌上胡乱倒着些啤酒罐跟花生米,还有扑克牌。牌分成四堆散着,正中间还有一堆,很明显这局牌被他们打断,乔蔚然老远就见到门口站着人,那屋里打牌的四个人中必然包含了肉票乔蔚民。被人用刀架着手指乔蔚民还埋怨地望向她:“你怎么才来,再晚一分钟,你弟我就要去领残疾证了。”   不用伸手摸,乔蔚然都能知道自己额上的青筋跳得多狰狞,要不是时间、地点实在不允许,她一定要揪住他耳朵狠狠削一顿。可现在,支在乔蔚民尾指上的匕首寒光闪闪得,她只嫌自己取钱的手太慢,好快点把他从刀下救过来。   手忙脚乱好一会才把几摞钱取出来,乔蔚然才要推过去,就被一只手按在了桌上,她抬头,恼怒地用眼神质问季臣——你在做什么?   无视乔蔚然的怒意跟挣扎,季臣死死按住她推钱的手,无情绪地对面持匕首的男子说:“先把借据拿过来。”   没想到这绣花枕头还懂点道,持刀男子兴趣地在季臣身上打量完,朝旁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矮个子就把借据递给季臣。   接过条子,季臣先仔细看了一遍才给乔蔚然确认。这时候,乔蔚然才明白出他的意思,检查完确实是乔蔚民的亲笔后,她感激地把字条还给季臣,“谢谢你,是真的。”   季臣撇了撇嘴,把借据塞入口袋,才抓开她的手把钱推到桌中心,“十万块,验完钱就放人。”   矮个子及另一个同伴倾过身把钱一把揽了过去,就啐着唾沫数起来,被架刀的乔蔚民也两眼泛光地盯着他们数钱,倒是持刀的男子,盯着乔蔚然,眼神越看越火辣。   乔蔚然被看得全身起鸡皮疙瘩,紧张地退到季臣后面,手挽得他更紧。感受到乔蔚然的害怕,季臣回头对她安慰地笑笑——没事,有我在。乔蔚然回了他一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   十五分钟后,十万块数完,持刀男子一个眼神示意,矮个子把钱装进袋子就先出去,另一个同伙守到了门口。乔蔚然与季臣都感觉到事情不妙。   心已经紧张到嗓子眼,乔蔚然还是咬牙做强硬地喊道:“钱你们都拿了,还不把我弟弟放了让我们走?”   “下午等你们来的时间,你弟弟闲来无事又跟我们玩了几把,遇气不好,又输了5000块,这几小时的利滚利,差不多就一万了,把这钱还了我就放人。”   要是时间可以倒退到十九年前,那个女人回来要乔蔚民时,乔蔚然一定不会再阻拦。这样她就不用受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再被他活活气死的苦。   季臣握了握乔蔚然发颤的肩膀,问:“我们没带那么多现金,支票可不可以?”   “不行,没钱就拿人抵,让哥几个销魂一把,这笔帐算就勾消。”持刀男子像狼见了肉一样盯住乔蔚然,是志在必得的笃定。   “你给我去死!”羞愤的乔蔚然从季臣身后探出问骂道。   乔蔚然的斥骂在持刀男子眼里倒像是姐儿对俏哥的笑骂,清脆里带着颤意的语调听得他心里一片酥麻,“妹子你快点过来过来哥这,想让哥咋死哥就咋死。”他的目光已化为无形的手肆意地抚|摸乔蔚然的身体,YY着占有这据身体的销魂滋味。   这种肆无忌惮、猥琐到极点的目光让乔蔚然的理智彻底崩溃,她闪出季臣身后就要上前去扑那个男人,就被季臣拽了回来。   他把她强行拽回身后,按着她的肩膀说完“别冲动。”就转身,从腕上解下手表,放到桌上。   棕色的皮质表带,泛着金黄色的表冠,蓝宝石的表盘。一眼望去便知这块表格价格匪浅。   “这表我买了没几个月,你们拿去当铺,至少能换四五万块,有这么多钱,比她漂亮比她骚的妞多的是,绝对比这老女人销魂。”   季臣说这话时的神态语气很上道,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混这一行的,而且还是个老大。别说那几人吃惊,就是乔蔚然也都傻了眼,被他说得满脸胀红。   不愧是当头头的,持刀男子很快便从吃惊中回过神,拿起表摆弄了几下,脸上有窃喜闪过。这块表他在老大那见过,当时老大新买来时还得意地向他们吹嘘这表的牌子是百达翡丽表,要二十多万。而且这种表就像古董越放越值钱,现在他手里拿的这块有九成新,要是真的话,拿去当个四五万还真不是问题。想到这,他又把季臣上下左右地打量一番,刚要答应下来,乔蔚然的一个探头出来,那怯怯的媚态又让他改了主意。   “我不懂表,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嘴里这样说,他却把表装进裤兜,刃锋又朝乔蔚民指上压深几分,殷红的血珠很快便从刃锋溢出来,痛得乔蔚民这才把心思从钱上收回来,嗷嗷地喊乔蔚然:“姐……姐,快救救我,我手指要断了……哎呦!”   从接到电话到冒然赶来,一路上,乔蔚然都没想过寻求外界帮助,就是季臣,那也是意外跟来,他已经帮助她很多,这件事他便是有心也是无力。真要来硬的,他是决不可能有胜算,要是他再受点伤,她就更对不起他了。乔蔚民就更别指望了,他现在最紧张的就是自己的小尾指能不能保住,根本没空注意,或是根本不在意别人要对自己姐姐做什么。   事情发展这,乔蔚然才醒悟自己此行有多莽撞,多危险。荒山野岭,敌多我少,敌强我弱,想逃过这劫,几乎做梦。   争强好胜了一辈子,乔蔚然终是栽倒在自己的亲弟弟手里,还可能拖脱季臣。她痛苦地闭上眼思考了会,再睁开时,已做出决定。挽着季臣的手,缓缓抽出。   第 17 章   持刀男子看到乔蔚然的妥协,得意地笑起来,神情愈见阴森。眼见乔蔚然的手要完全抽出来,季臣回头,狠狠地看了她一眼,把她的手又挽进去,持刀男子的笑容当即就凝在脸上,“怎么着,要来硬的,哥们胆挺肥的,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红K!”他朝守门的矮个子使了个眼色,矮胖子从腰际抽出一把短刀,白色LED灯下,寒光闪闪,看得乔蔚然冷汗嚯地就冒出一身,她拽了拽季臣的袖子,“算了季臣,你的心意我很感谢,这事,还是让我自己来解决吧。”   季臣没说话,只轻轻扯下她拽袖子的手,在掌心握了握便松开。他的掌心很热,虽然碰触的时间很短,却足够暖到她心窝。她还待再次放开他,就见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了几下,然后放到桌面上。   “刚进门时我就把我们的方位及你们的照片一起发到我秘书的手机上,让他报警。从进门到现在差不多十几分钟吧,警察从最近的值勤点赶过来大概多久时间,我想你们该比我更清楚。这时间够不够你们办完她再逃走,你们可得好好算算。”季臣话说得胸有成竹,其实一点底都没有,这么大的数据传输就得十几分钟,还别提自己发的人能不能及时看到,还有,他根本不知道最近的派出所离这有多远,一切,都只能靠:蒙。   会选择在这里收钱,当然很熟悉附近的情况,持刀男子只用了一分钟就把这时间计算出来,权衡利弊,他只能舍色得财。   收了匕首,他恶狠狠地来到季臣面前,威胁地在他们面前挥舞:“这次算你们走运,下次再撞到我手里可就别想再逃掉。”   刃锋划过的白光刺得乔蔚然尖叫地缩回季臣身后,她看不到季臣此时的表情,只感到握自己的手更紧,他削瘦的脊背此刻像堵铁壁,会替她挡住所有的危险。   无视男子的威胁,季臣面不改色地回敬他:“这话我原封不动送还给你。”   白光闪过,季臣都能觉到刀锋划过面颊的劲风,他居然眼也没眨地看着它从面前划过去,没有一丝闪避。他自认自己不是个英雄主义者,更没舍己救人的人精神,但此时此刻,一股无形的力量支撑着他,必须挺下去,保护身后紧紧握住他手的女人。   最后一招使完,不见季臣示弱,持刀男子心里虽恼,无奈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便只能泄愤地啐了两口唾沫,甩门走人。   人走了,灯也带走了,屋里一片漆黑,还是季臣及时把手机拿出来照亮,乔蔚然才顺利摸索到乔蔚民。乔蔚民的伤口不深,乔蔚然接过季臣递来的手帕给他包扎好,三人便也上了车。   “赶紧找个吃饭的地方,一天才只吃了几颗花生米,我都快饿成人干了。”一上车,乔蔚民的公子哥脾气就回来了,牢骚地对前面开车的季臣叫嚷。   乔蔚然还担心季臣这脾气,肯定要跟乔蔚民掐上,没想到他很好脾气地回答:“前面不远好像有个小旅馆,我们去那找找看有没吃的,顺便住一晚上。”   一听还要在这住一夜才走,乔蔚民差点没跳起来,“我才不住这里,又荒又破的鬼地方,我今晚就要回S市。”   “油箱时的油只够跑十几公里,离我们最近的加油站也在50公里外,你们要不怕露宿野外,那我们就连夜赶路?”不急不缓地说完,季臣还抽空回头征询乔家姐弟的意见。   乔蔚然斥责地拍了下乔蔚民的胳膊,对季臣歉疚地笑笑:“不用理他,就住你说的旅馆,先将就一夜,明天再想办法找汽油。”来的路上季臣几次想去加油站加油,都被她催没加成,这会车没油,她自然心虚得很。   季臣没说话,只嘴角微微勾起两条浅浅的弧,转头,车子开得越发平稳。   约摸十分钟后,车子在一家两层的小砖房前停下,三人下车。旅馆的门是关着的,好在有一楼的窗户还有灯光,季臣上去敲了几下门才有人出来,听明来意后,便打开门迎他们进去。   进到屋里,乔蔚然才发现这旅馆,真的很小,很简陋。一层房不过70平米,他们现在呆的大厅算是这怪里最大的屋,也不过10平米多点。水泥地,白灰墙,顶上一盏节能灯泡上还结着蛛网,四角也有蛛网,一张方桌,四条长凳,除此之外,再不见别的东西。   住房问题很快就解决了,旅馆本来有四间房,有一间装了庄稼,一间门是坏的,只有两间能睡。这样就只能乔蔚然住一间,季臣与乔蔚民挤一间。只是吃的问题,乔蔚民报出的菜名,老板一个也没有,乔蔚然随意说了几个家常的菜,老板还是说没有,眼看这顿饭就吃不成了,还是季臣机灵地说厨房有什么就做什么。老板才胀红着脸去厨房鼓捣,半小时后,端出两菜一汤。   乔蔚然认为他们三个人中,最挑剔最麻烦的应该是季臣,但事实证明,她错了。   乔蔚民挑着筷子把两菜一汤一一尝完,吐完,摔了筷子,“这东西是人吃的吗,肉老得跟木头渣一样,叶子里全是筋,就这辣椒炒得好点吧,它还辣得呛人,让我怎么吃,不吃!”   乔蔚然把刚盛好的米饭推到他面前,“菜吃不下就吃饭,这饭煮得还不错。”顺便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太过分。想想刚才季臣面对高利贷的“英武”,乔蔚民才不甘不愿地接过米饭,数着颗粒地嚼咀。   季臣的吃相从来很优雅,原来在一起时,乔蔚然就爱看他吃饭。今天,即便在这样的环境,粗碗陋食,他也是从容不迫,好看得像一副画。就着他的陪伴,乔蔚然也慢慢吃进去一些,只可惜,他今天吃的有点快,她才半碗不到,他就吃好了。   “你们慢慢吃,我去外面转转。”他起身对他们说。   乔蔚然放下筷子:“山里夜凉,不要呆太久。”   “嗯。”微点点下颌,季臣便出去屋外。   屋里没了第三个人,乔蔚民也懒得再装下去,第二次摔了筷子,“不吃了不吃了,三口饭两口有砂子,吃它一碗,我胃都要成装砂的袋子,姐你胃也不好,别吃了。”说着,他就来夺乔蔚然的碗筷,被闪过。   乔蔚然无情绪地夹过一筷白菜,眼也不抬地问:\\\\\\\\\\\\\\\"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好好给我说说借高利贷的事。\\\\\\\\\\\\\\\"   提起这,乔蔚民的屌丝样就收敛大半,心虚地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碗底:\\\\\\\\\\\\\\\"我听说最近股市很热,大牛市,只要买进都是赚的,就学着别人买了点,还真赚了两倍。刚好一朋友有天利地产然的内部消息,说要被绿色国际收购。我就想乘机赚一比,所以就找了高利贷,没想到……\\\\\\\\\\\\\\\"他羞愧地垂下头。   乔蔚然只觉得胃痛得更加厉害,放下筷子,她有气无力地哀叹:\\\\\\\\\\\\\\\"你说我该说你什么好,从你考上大学那一天,我就说过你的任务就是老老实实混完这四年,不逃课,不生事,就算拿不到学位证,也能得个结业证,能挂个大学生的名。可你说你这三年多你都干了些什么?逃课、打架、不交学费,现在居然学人家炒股,还敢借高利贷。跌了这么多跟头你难道还搞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丢脸的糗事被一下全提起,乔蔚民当即便翻了脸:“我还不是听曹凤萍说你跟施庆华离婚损失了好多钱,想帮你赚回来么,谁会想到运气这么不好。”啐了一口痰,他又不忿地埋怨道:“说来老天也真是不公平,同一个爹妈生的,为什么好的都传给了你,坏的全给了我。你看你没学历,脾气又差,孩子也生不出来,施庆华还把你当宝样的藏着,好容易说被他甩了吧,还攀上个超出他好几条街的。做女人就是好啊,什么都不用拼,只要一躺平,腿一张,要什么都有人送来。”   “啪……!”空旷的房间把乔蔚然甩出的巴掌扩大数倍。   乔蔚民捂着挨刮的那边脸震惊地看着同样吃惊不已的乔蔚然,“你打我!”   从小大到,她都是捧他在手心里,骂句重话都舍不得,今天竟然打他。一时间难以接受,羞忿与自尊心做作祟,都不给乔蔚然解释的机会,他就一脚踢开长凳,冲出门去。   乔蔚然已经追到了门口,脚步却生生停在了水泥边沿,扶着门框看乔蔚然民隐入黑夜的身影,她又颓废地转回桌子。桌上的饭菜不比她此时的心情好多少,淡眼扫过,她便直接上了二楼客房。   躺在床上,乔蔚然久久难以平静。刚才乔蔚民那番话对她的打击,与周朝阳的死一样,天崩地裂。   从那个女人离开家,乔昆安把曹凤萍领进屋,她的亲人就只剩下这个弟弟。虽然那时她只有五岁,而他不过一岁多将将会蹒跚学步,她就包揽了他的一切。小时候把欺负他的同学打得出鼻血,被记过,她不后悔,大学读到一半为了他的前途辍学,她不后悔,为了照顾他,她没有去B市找周朝阳错过最后的机会而天人永隔,她也不后悔。因为为他是她亲弟弟,他们血管里流着相同的血,所以她掏心掏肺,吃尽苦头也从没后悔过。但是今天,她舍不得委屈一根头发丝却为之受尽委屈的亲弟弟,居然说她是只要躺平,腿张开,就有什么都有人送上来的女人,俨然把她划类于J/女的行列!   痛,无边无际的泛滥,比海水还要汹涌,比熔岩还要灼心。乔蔚民的脱口之言,一下就把她这20多年的隐忍、努力全推翻,她唯一的支撑在这一瞬间崩塌,她茫然了。   “咚咚咚!”有人敲门。   “谁?”她的声音有些激动,她以为是乔蔚民来找她道歉。   “我,季臣。”季臣的声音有些生涩,不似平时的无波无澜。   她坐起的身子又躺了回去,声音也低下来,“有什么事吗,我已经睡了。”   “外面转时买了两个馒头,觉得味道不错,就拿些来给你尝尝,东西我放窗台上,你要吃就出来拿。”放下袋子,季臣就转身回自己屋,脚步一丝停滞也没有,甚至还很急促。   “等等!”挽留声落,房门也打开,衣裳凌乱的乔蔚然追了出来,季臣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弟弟刚也出去了,他心情不太好,一会回来你帮我多留心他点。”不想季臣知道自己的家事,乔蔚然说得很隐晦。   “嗯。”闷闷的一声答应,季臣继续向前。进门时,他听到她喊,“谢谢你的馒头!”崩紧的脸孔终于有了松解,他推开门,进了自己屋。   ——————————————————   季臣拿来的馒头还真不错,松软可口,最重要还热的很,像才刚蒸出来的一样。两个馒头下肚,乔蔚然的胃痛也缓解许多,她方有些气力,说去楼下简单洗漱下就睡觉,季臣再次来敲门。   “这么晚还没睡?”她客气地问,语气里极浅的关怀让季臣心中微暖,但面上却是一丝情绪也没有的冰冷:“你弟弟的包不在屋里。”   “……”只怔了两秒钟,乔蔚然就明折了季臣话里的意思——乔蔚民走了!   扔下毛巾牙刷,她就给乔蔚民打电话,听到电话关机,她拔腿就往楼下跑。这荒山野岭,人烟罕寻的地方,又这么晚,他一个人什么也没带,他会去哪?万一……   没有万一,一定要找到他,不然……不然……不然天就真塌了。   “我陪你一起。”   季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上去,匆忙间,他胡乱地抓了个理由给自己——好奇,想再次看她出丑。   第 18 章   两人先在住处附近的人家寻了寻,没有,听到说有见到个年轻男孩往山里去,就急忙上了车,往山里追。   车子一路寻找,直到路尽头的荒芜木屋,依旧不见乔蔚民,乔蔚然更心慌了,不知所措地望着季臣。   “他什么时候出的门?”季臣边往回返边问。   当时没看表,乔蔚然只能以季臣离开的时间做参考,“你出门后大概五分钟。”   季臣抬腕看了看表上时间:“42分钟,他走路,最远不超过5公里,跑也最多8公里,我们顺着路找,应该能追上。”说这话时,他还顺便看了下液表盘子上的汽油指示,心里估算着它能跑的里程。   乔蔚然只听进季臣的话,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整颗脑袋都伸出了窗外,眼也不敢眨地搜索着,就怕漏掉了什么。   山里的夜晚很冷,风里都带着寒气。没吹一会,乔蔚然就开始打喷嚏,她捂了捂鼻子还坚持不进来,身子就被一只手硬拽下来。   她转头,才要发火,一件带着体温的男式外套搭在了她肩上,“不要人还没找到,自己就先病倒了。”   这荒效野岭的,要病了,还真是雪上加霜的事。“谢谢。”她讪讪地咧了咧嘴,听话地坐在车里,不再探头出去。   只是车窗还开着,冷风吹进来,季臣单薄真丝衬衫被风吹得更加单薄。也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她感觉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她都没说话,只抬手将要做动作,就被按住,车窗被摇起来,他的手才松开。   为免车内温差太大玻璃起雾,季臣没开暖气,关了窗的车厢静得出奇,只有他跟她的呼吸,慢慢将温度升高。多么容易滋生暖昧的氛围啊,只可惜时候不对,谁也没有一丝旖旎之心。   杜鹃风景区是个才建好没几年的新景点,来玩的人不多,周未就更少,好在路修得还不错。平坦的沥青路,每隔二十米就有一盏路灯,没有分岔,加上车灯的照亮,一目过去能看清六七米外的距离。   乔蔚然忙着看人,一点没注意车子驶了多久多远,直到季臣提醒:“我们已经开了十公里了,他不可能走到这。”她才犹豫地说:“再走两公里,没有就调头。”   两公里很快就过去,季臣停下车子,“十二公里了。”   乔蔚然无奈地偏过头向窗外,“调头吧。”   车子调转方向,开得依旧很慢,乔蔚然又将来时的路再寻梭一遍。   来时路上还能见个到零星的车子,可以问问,回来,连只野猫都没有,空旷的柏油路下,有的只有路灯的影子。   突然,有了人的影子!   “他在那,快开过去!”乔蔚然指着路边的某处大喊道。车子猛地一提速,没系安全带的她差点撞玻璃上。都不等季臣把车子停稳,她就推开车门往下跳,去扑乔蔚民。   前一遍车子经过身边时,乔蔚民看到了他们,也看到了乔蔚然的焦急,可他还在生气,他不想见她,所以他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经过。这会突然见一车子朝自己冲来,吓得连连后退,还没搞清怎么回来,人就被乔蔚然抓住。   乔蔚然揪下乔蔚民的衣领,照着他脑袋就是一顿狂扇,“你这个混账!你居然敢跑,你想死是吗?要死你也给我结了婚生了孩子再死……”她真是气到极点了,这一刻只想就这么打死他,一了百了。   乔蔚民一边挣扎一边嘴硬地辩驳:“谁叫你打我,还打的我脸,就算我再没用,我也是个男人,我也有尊严!”   “你还嘴硬,我现在就打死你,看你还尊严!”乔蔚民的反抗击起乔蔚然更大的怒火,下手也更重。偏乔蔚民就跟她扛上了,不但不服软,还干脆放开手任她打,“打吧打吧,打死一了百了,没了我这拖油瓶弟弟,你就可以去找你的周朝阳去!”   揪住衣领的手蓦地松开,乔蔚然颤抖着身子指着他,一步步后退,“你……我……”眼看眶里的液体就要忍不住掉下来,她一转身,跑回了车上,伏在车前案,没有声音,只见肩膀越颤越厉害。   没了乔蔚然的阻挠,乔蔚民将要离开,季臣上前拦住他,“你姐不懂男人的尊严,我懂,你把事情好好说给我听听,要是我觉得你是对的,你就走,我不拦,要是你说的我无法接受,你就跟我一起上车。”   他的声音淡淡的,神情也是淡淡的,明明一点情绪都没有的人,乔蔚民就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力,怔了片刻,沮丧地坐到马路沿子上。   乔蔚已经好多年没这么伤心过了,乔蔚民开口的每一句话都像刀一样划进她肉里,鲜血淋漓,最后一句周朝阳更直接捅进她心上,痛到呼吸都不敢有。可即便这样,她仍没一丝怨恨乔蔚民,更不后悔曾经的付出,谁叫他是她弟弟,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弟弟,她今生唯一活下去的动力。   她抬头,模糊的视线中,乔蔚民在于季臣说着什么,很气愤的样子。季臣背对着她,她无法看到他此刻的神情,但他的背,挺得很直,就像木屋她躲在他身后时那样直,她再一次感到安心。   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个女人跟她说过:“我的小囡囡,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嫁给像山一样的男人。”   那时候她并不太懂这话的意思,那时的她想:像山一样的男人,那得长成什么样,丑死了,不嫁不嫁。   八岁时,周朝阳背着受伤的她从山上下来,她伏在他背上觉得很暖,很安心,她模糊地觉得周朝阳就是山一样的男人。只可惜……   施庆华背过她很多次,还信誓旦旦说要背她一辈子,结果不到七年他就背叛了她。   季臣从来没对她说过一句好听的话,甚至很直白地用行动表明他对她的不屑,她也一直认为他是个冷漠、自私,以自己为中心的男人。但是今天,他所做的一切,点点滴滴,让他并不宽厚的脊背在她眼里,变成了山。   她反手抹去脸上的泪水,视线慢慢变得清晰,她看到乔蔚民的情绪变得激动,挥舞着双手要向季臣扑去。她着急地打开门,“乔蔚民你给我住手!”   季臣与乔蔚民同时转头向乔蔚然这方向,看着她紧张地跑过来,拽过乔蔚民的手就往车上拉,“要发脾气回去朝我发,别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   “外人”两个字像枚蜂针,扎进季臣心上,有丝麻,还有丝不适,已经抬起来的手,又收了回去。   “季哥救我,我不要跟这个虚伪的女人坐一辆车!”乔蔚民一边挣扎一边向季臣求救,一点没注意自己这话对乔蔚然的伤害。   忍着心上一阵阵的钝痛,乔蔚然把人推进后座,撑着车门两眼冒火地问他:“好,我不上车,但你必须答应我不能再跑,等明天天亮我再买票送你回学校?”   乔蔚民置气地撇过头,不看她,“让季哥把票给我。”   “好,让季臣给你。”磨着牙齿答应完,乔蔚然就甩上车门,去找季臣帮忙。   一开始季臣坚决不同意让乔蔚然一个人走路,直到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他才不甘愿地把先前掉下的外套重新披到她肩上,“走不动就在路边坐着,我很快就回来,要是害怕就给我打电话?”   听得乔蔚然鼻子有点酸,她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答应了声:“嗯。”   季臣上车时,乔蔚然没抬头,直到车声渐远,她才缓缓抬起头,只及看到两盏红眼没入黑暗。   夜,静到草丛里的虫鸣都能听出节奏,风吹过草的唰唰声都那么清楚,天上一丝云儿也没有,月亮又大又亮,繁星布满整个天空。还有许多她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星座,美极了。   山里的空气也是那么清新,虽然吸进肺里很凉,她还是忍不住大吸了两口,直到一个岔气,咳红了脸。   路,平坦而又曲折,蜿蜒的路灯下,她的影子像接力棒样从一盏交接到另一盏,陪着她,寂寞地行走。   寂寞是种很微妙的感觉,可以是孤独,也可以是害怕,或是两者的融合,此时的乔蔚然就是最后一种。   她走过比这更糟糕、更恐怖的山路,而且不止一次。不过那时她心里有个念想,弟弟在家等着她。现在,弟弟说:我不想跟这个女人在一起。   她的脚步越走越慢,身上越来越冷,呼吸也变得有一下没一下。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过过去了十几分钟,她却觉得像一个世纪。她累了,她要休息休息,她在一盏路灯下坐下来,倚着灯杆,拢紧外套,抱住双膝,慢慢闭上眼睛。她希望再睁眼时……天就亮了。   脑子混沌前,她想起季臣说车子快没油了,跑不了多少公里,他们刚才这番折腾怕是耗了不少,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坚持到找到旅馆,希望能坚持到。   刚睡着那会,身子还有些暖意,越睡沉反而越冷,即便困意沉沉,乔蔚然还是被冷醒,揉揉眼睛,她看到路弯过来的地方有个人影。一惊,她用力地揉揉眼睛,看到人影在跑,宝蓝色的衣衫被风吹灯照得,漪起光华,她猛然想起季臣穿的就是宝蓝色衬衫,真丝的。她“唰”地站起来。   人影越跑越近,她都能听到他的喘气声,有点熟悉,她向前移了几步,他也跑得更近,是衬衫,真丝的,她再移几步,他跑到了她面前,停下,双手撑在膝上大口地喘气。   乔蔚然把他之前留给她的水拧开盖递给他,“喝口水。”   季臣直起身,接过水瓶,仰面便灌起来,喝的有点急,衬衫沾湿大块,他讪讪地抹去唇上的水渍,把瓶子还给她:“谢谢。被汗水浸湿的黑发凌乱地搭在额上,脸上挂着因为剧烈运动而涌出的红晕,让他看起来,有种少年的腼腆。   “找到住的地方了?”乔蔚然避开眼问。   他在她刚才座过的地方坐下,学着她的样子靠在灯杆上,闭上眼,声音还有点喘,“嗯……一家小旅馆,还算干净,走前我让老板帮我……盯着你弟,有什么情况就给我打电话。”   “这么一会他应该不会跑。”乔蔚然捏着手里的塑料水瓶,发出“咔咔”的响声。   不知是不是被水瓶的噪声吵到,季臣又睁开眼,望向她:“车子没油了,在前面三公里的地方,旅馆离这有十公里,我们今晚怕是只能睡车里了。”   ————————————————————————   季臣的这辆奥迪前车座可以完全放倒,乔蔚然个子娇小,躺平刚刚合适,182的季臣大概有些委屈,得蜷着才行。睡着前,两人扯了些闲话,乔蔚然记得都是工作上的,之后……她意识有些涣散。   半夜醒来,她发现自己盖在季臣身上的外套回到了自己身上,大概是冷的缘故,季臣蜷起的身子更紧地缩在一起。她把外套又盖回他身上,翻了个身,继续睡。   后面这觉乔蔚然睡得很安稳,就像车子开了暖气一样,她被暖暖包围,舒服得不想醒来。睡了很久很久,半梦半醒间,她看到了周朝阳,十八岁的周朝阳,穿着白衬衫蓝裤子,刚剪了平头的周朝阳,迎着阳光向她走来。她激动地坐起身,向他挥手:“朝阳,我在这!”   她明明看到周朝阳是向她走来的,可他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慢慢溶进阳光里,她尖叫地大喊一声:“朝阳,别走!”梦就醒了。她坐起来,睁眼,透过玻璃窗的阳光刺得她又赶紧把眼睛闭上,好一会才睁开。   旁边的位置已经回复原样,触手上面的垫子,冷凉凉的,人早就离开了,只外套又回到她身上,清冽的味道萦绕身旁。调回座位,她打开门下车,带着水意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深吸几口,全身焕然一轻。   淡蓝色的小花缀满路边,她弯腰摘了几朵还带着露珠的,凑到鼻间一嗅,真好闻。   听到有摩托车的轰轰声,她把空闲的手搭在眉骨上,迎着太阳望去,一辆摩托车朝她驶来,高过驾驶员半个头的乘客在对她招手。   ————————————————————————   送走热情的老乡,季臣与乔蔚然挨着路沿石坐下,人手一个馒头,一边嚼着,一边聊起天。   “你确定我弟弟上了车?”她偏头望向他,很认真地问。   季臣慢慢嚼完嘴里的食物,才不急不缓地开口:“我亲自送他上的车,看着车子开出长途汽车站。”   她执着地睁着眼睛,“那你怎么能保证他不中途下车?”季臣说乔蔚民向他保证一定乖乖回学样,所以她不必再追去学校确认,要想她信服,他总得拿出点证明吧。   “他给了他们班主任的电话,让我中午12点打过去。”给乔蔚然看清自己手机上留的号码,季臣才咬下一块馒头,细细嚼起来。   的确是乔蔚民班主任的电话。收回不相信的目光,乔蔚然感激地说:“谢谢你。”   季臣看也不看她,“你这两天说的谢谢都快让我耳朵生茧了。”   她极认真地绷着脸,“可还是要说。”   “真要想谢我就做饭给我吃。”他回过头,促狭地望向她。   她诚恳地点头:“好,今晚回家就做给你吃。”   他怔了怔,深邃的眸里极快地闪过情绪,然后是狡黠:“我是说我在K市的这段时间都由你做饭给我吃?”   她也怔了怔,然后笑了,“好。”   第 19 章   回到K市正是午饭时间,两人在餐馆随便点了几样吃的,等菜的功夫她给乔蔚然民班主任打了个电话,确认乔蔚民的确回学校了,这才正正放下心。   吃完饭,她还想回公司上班,季臣一个冷眼过来,“一阵风就能吹倒了还想去上班,想赚工伤费么?”   要是原来,乔蔚然一定被气得面红耳赤,这会,她却笑脸依旧,“那好吧,我们都回家休息,今晚开始我就给你做饭?”   季臣没答她,但那冷漠表情里的小得意,还是被她看到——这个男人啊,真是……   回到自己家,躺到自己床,嗅着被子枕头上的阳光味道,没几分钟乔蔚然就会周公去了。这一觉睡得沉啊,要不是她事先有设闹钟,估计就是季臣的毒舌来叫醒。   4:30,她打电话给季臣,电话响了好一会才接通,还隐隐有重金属的音乐声,眉头不自禁地蹩起来,“睡好了没,我准备买菜去了,你要吃什么?”   季臣的声音有点嘶哑,“我口味没变。”   乔蔚然淡淡挑起眉,“我不记得你从前的口味。”   “……”短暂沉默后,季臣极低沉地开口:“半个小时后公寓大门口,不见不散。”   半小时还差十分钟的时候乔蔚然就站在了公寓大门口,到第25分钟时,她看到季臣从电梯出来,是从-1楼上到一楼的电梯。   她盯着他略凌乱的发型问:“睡得如何?”   “还行。”季臣很自然地拂了下鬓角,“走吧。”   乔蔚然没说话,他靠近她时,她能很清楚地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他是不抽烟的,所以他下午根本没在家睡觉。   心里像打翻了的五味瓶,不知道什么滋味。她抬头仰视着他,嘴角微微勾起,咧出一个自以为不错的笑容:“嗯。”   季臣的日常生活用品都是例好单子给钟点工帮买,衣服什么的也是一季采购一次,三餐都是在外面解决,所以他很少购物,超市更是几未踏足。所以看到乔蔚然推着购物车过来时,他很惊讶,“你要买多少东西?”   乔蔚然淡淡扫了他一眼,“一会你就知道了。”   两人先来到生鲜区,季臣报了几个菜名,乔蔚然就挤进鲜肉柜台的婆婆奶奶中,好一会才钻出来。颇吃力地将手里的袋子放入购物车,“这些肉勉强够你一星期吧。”   别看季臣瘦瘦的,其实他吃肉厉害的很。什么东坡肘子、梅菜扣肉,这种平常人吃一顿就管一个月的菜,他能干掉一盘,还不一点不长到身上。那时候正努力节食的乔蔚然不知多嫉妒他这体质。   季臣随意地瞄了一眼车里,就抬手往乔蔚然头上,她怔怔的不知他要干什么,就感到脖子上一痒,他的指尖划过,勾起一缕长发捋到她脑后,“好歹也是个管七八个人的总经理,买个肉搞得跟什么似的,真掉价。”   乔蔚然都能感到自己嘴角的抽搐,她磨着牙把他还没离开的手拂下,“别靠我这么近,免得把你也带俗了。”结果引来季臣哈哈大笑,她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   嘴上说不记得季臣的口味,真把菜做出来,从菜品形状、搭配到少盐多油,没有香菜没有花椒,无一处漏掉他的习惯。吃完饭,她又麻利地收拾碗筷,他则两手一甩,回了自己家。   洗碗时,乔蔚然暗骂自己真是奴性,这么多年过去了,再遇到他,还是像个老妈子一样伺候得那么好。   揣着一肚子哀怨,她从厨房出来,季臣又回来了,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红茶看新闻。见到她,他指指茶几上另一个骨瓷杯,“刚泡好的,给你也留了一杯。”转头又继续看新闻。   咬着唇,端过茶,乔蔚然在他一个位子远的位置坐下,闷闷低头喝下一口,味道还不错,就是淡了点。茶几上没糖,她便起身从自家糖盒里夹了五块糖放进去,才伸舌去舔指尖的糖渍,就听到季臣的声音:“你有低血糖?”他记得她原来吃糖没这这么厉害的。   “没有。”讪讪收回手指,她借着关柜门的机会掩饰窘意。   他转回头,看着电视屏幕,“糖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没病就少吃点。”   “哦。”她闷闷地应了声,端着茶杯转去书房。   加了五块糖的茶果然味道好了许多,甜甜的液体入喉入胃,乔蔚然不禁眯起眼睛。她没有低血糖,原来也不嗜糖,可从七年前她辍学回到K市到跟施庆华好上之前那段时间,她日子苦得,只有靠这些糖才能感觉到甜意。后面日子好过了,这嗜好却没改回来。她也知道糖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可施庆华从来没提醒过她,王容跟她一样嗜甜自然也不会说,乔蔚民、乔昆安更没注意到,季臣这个外人却轻飘飘地点出来,她心里这滋味呀,是辣椒粉里拌沙糖,有点复杂。   原来跟季臣在一起,那是有心机有目的的,所以要事事揣摩、掂量、忍让。现在她是真心实意地感谢,了解了他的另一面,他的毒舌也刺激不了她,他的挑剔也不再难以忍受。而且他也改变了不是么?每天晚餐后,他都会给给她泡红茶,还严禁他视线范围内她的嗜糖症。   季臣是个工作狂,乔蔚然满心要夺回财产把施庆华踩扁,加班应酬是常态,所以俩人在一起吃饭的次数并不多,一星期也就那么三四次。乔蔚然没时间天天去超市买菜,便在周未大采购,储够一星期的食物。陪着去了几次,季臣也慢慢有了人气,会挑菜肉的新鲜好坏。按乔蔚然那次呛他的话,就是……他被她带俗了。   这天,乔蔚然刚才客户那回来,就接到王容的电话,“晚上8点温莎KTV,我跟和平一起给你庆祝。”   乔蔚然听得一头雾水,“庆祝……什么?”庆祝她跟施庆华离婚还是被骗了财产还是车胎被扎?   “晕!”王容抚着额头吁气,“妹妹,今天可是你26岁生日,你不会忘记了吧?”   晕!这回轮到乔蔚然抚额了,她居然忘了自己的生日,这日子过得,真晕。   想到季臣说晚上回来吃饭,她觉得有点为难,“可我今晚……还是算了吧,都快30的人了还庆什么生,找刺激。”   那头王容一阵语噎,再一提嗓门:“嘿你这话说的……那我这30的人该怎么办,找根绳挂脖子完事?”   不用闭眼乔蔚然都能想像出王容此时的样子,两眼一翻,她咧开嘴,“姐姐,我错了,晚上8点是么,我准时到,啊……客户来电话了,晚上再跟你说,byebye!”抹着虚汗,她快速挂下电话。   怕晚上迟到又惹怒王容,晚饭乔蔚然做得很简单,两菜一汤,端菜上桌时她还有点忐忑季臣会不会挑剔两句,结果季臣吃得很香,撂筷子时还从身后提出个纸袋给她。   疑惑不解地接过袋子取出盒子打开一看,是块浪琴女表,吃惊地放下表,她问:“这是做什么?”他难道知道今天是她生日?   季臣小心地从茶罐里挑出茶叶,倒进玻璃水壶,“本来是要送给一个客户的,小吴买成女款的了,放着也是浪费,你手上的表看上去挺旧的,正好可以换了。”   “谢谢。”不管他真知道还是巧合,他能发现她的表旧了,她还是很心暖。眼见滚水入壶染出一玻璃红绯,她才想起晚上的约会,邀请冲口而出,“朋友晚上约去唱K,一起去吧?”说完她就后悔了,他这清冷的性格,哪屑唱K这等无聊事。   果然,季臣慢悠悠地放下水壶,提起玻璃壶给自己倒下半杯,“没兴趣,你自己去吧。”   像是听到她心中所想,抿下一口茶后,他突然一口将茶饮尽,放下,“有点累,我先回去了。”   “byebye。”她悻悻地站在门口跟他再见。   背对她,他略扬了扬手,“byebye 。”身影消失在转角。   关上门后乔蔚然看了看时间,已经7:10分了,顺势地解下表带,换上新表,又重新换了套衣服,化了个淡装,她才出门。   车子一星期前就取回来了,换了新轮胎,车子行驶起来明显稳许多,过了晚高峰时间,路上的车也少,乔蔚然便放开些胆,一路驰到温莎。   王容今晚打扮得特端庄,淡装,唇膏几近无色,跟乔蔚然一起做的卷发这会拉得清汤笔直,长袖上衣,过膝长裙,一寸的平跟鞋。跟平时的妖娆风情完全判若两人,要不是邱和平没啥变化,她还以为自己进错门了。   一进门,她就自动变脸谄媚相向王容道歉,碍于邱和平在,王容磨着牙用力捏了她两下才放开。   刚才看邱和平没什么变化,这会坐近了看她才发现他发福了,40不到的人,就有了福肚子,不过仍然英俊。打了声招呼,他就笑吟吟地解蛋糕包装,插蜡烛,王容小则拔下酒瓶塞,给三人分别倒满红酒。   邱和平点好蜡烛,王容把屋里灯光调成幽暗,星星点点的绿光布满整个室内,人身上、脸上也是。柔和的蜡光轻轻摇曳,KTV里正放着儿童版的《生日快乐》,稚幼清脆的童意听得乔蔚然无由地心酸,她闭上眼,在心里许下愿望,睁开,迎着闪闪金色,“呼……!”蜡烛被一口气吹灭,邱和平、王容欢呼着鼓起掌。   吃完蛋糕,王容拉着邱和平给乔蔚然献唱了好几首歌,听得乔蔚然一阵好笑,全是对唱的情歌,还十指相扣深情相望,这哪是给她祝寿,根本是来给她这失婚人拉仇恨的。   唱到最后一首《朋友》时,王容歪歪斜斜把邱和平手里的麦克风塞给乔蔚然,“蔚然,我们俩来唱!”   几杯红酒下肚,乔蔚然也生出豪气,接过麦克风就搂着王容喊起来。唱到最后,两个人都哭起来,王容抱着乔蔚然呜咽:“以后的生日我怕不能再你过了,和平跟我已经决定移民去德国。”   乔蔚然的酒霎时醒了一半,抬起头,一颗泪珠刚好划出来,“移民?什么时候?”   王容拉着乔蔚然一起回到沙发,“手续全办好大概过年时候。”   “怎么突然想到移民,这边公司怎么办?”乔蔚然总觉得王容是在开玩笑,从来没听她提过,怎么莫名其妙就说要移民了,不是酒喝多了说胡话吧,她看向邱和平,他酒量好,应该没醉。   邱和平把王容瘫倒的身子扶正,细心地垫上靠背,“前个月我公事出差到德国,感觉那环境还不错,挺适合我们的,就跟王容提了,她也同意,上周我们就找了代理公司办理移民手续。公司我的股份准备转给副总,过两天就办正式手续。”   话虽笼统,乔蔚然还是明白了邱和平的意思。他与王容结婚快十年了,一直都没有孩子,因为他。可别人不知道,都以为是王容不行,王容顾忌邱和平的脸面也默默背下这个黑锅。可邱家人即认为是王容的问题自然就逼他们离婚,各种手段的给邱和平找女人,逮着机会就各种刺激挖苦王容。邱和平寡言少语,也很少向王容解释,王容心里有疙瘩,便堵气地在外面花天酒地气他,实际一点出格的事都没干过。偏邱和平心里有愧,也不管她,王容便以为他变了心,就愈加放纵自己,两人的误会就越结越深。   其实移民的确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德国虽然远了点,语音不通,饮食文化差异也大,但这反而了优点,邱家父母都年事已高,肯定不会随他们移民,王家更巴不得他们早点换个新环境好好过日子。   乔蔚然跟施庆华结婚一年的时候王容夫妻的关系就出现问题,那时王容天天喊着离婚离婚,离了六年也没离掉,乔蔚然还先了她一步。本以为难姐难妹要相伴一生,没想到,突然间人家夫妻要比翼双飞去德国,剩下她孤家寡人一个,该何去何从?   “来……蔚然,我们喝酒!”半醉的王容摇晃地把一杯红酒塞到乔蔚然手里,“把……我们……后……半生……要……喝的……酒……都……补上!”   乔蔚然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心里堵得难受,极需找个地方发泄,持着杯子朝王容手里的“珰!”地一撞,“都补上!”就仰面“咕咚咕咚”一口气把酒喝尽,倒朝杯子示意了下,她就放到茶几上,往邱和平一推,“再来一杯!”   不知喝了多久,也不知喝了多少,乔蔚然只知道自己是被邱和平扛上车的,王容醉得厉害些,直接躺到了后座上,她好点,还能坐,只全靠安全带勒着。   季臣也不知自己哪根筋不对,居然有闲情逸致来楼下的花园散步。他坐在靠路边的一条长椅上,离神地盯着车子进来的道路。上次闻到夜来香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今晚他寻着香味找到好几株夜来香。   坐在树下,花香更浓,不知是不是花香的干扰,他居然看到了乔蔚然,被一个男人抱下车,她还搂着那男的直哭嚎。   第 20 章   邱和平惊讶地瞪着眼前这个从他怀里夺走乔蔚然的男人,“你谁呀,你要干什么?”   季臣换了个占有欲极强的姿势把乔蔚然托进怀里,才瞥眼邱和平:“这话我还给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邱和平只觉得这男人的行为很可笑,他把自己当什么了?称醉占人便宜的色魔?“我是她朋友,你是谁?”他扬着下巴继续追问。   季臣不屑地挑挑眉,“我是她上司,也是她邻居,还是她朋友,可我不认识你。”   大老板当久了,邱和平已很久没遇到这样跟自己说话的人,火已然被挑起,但碍于对方身份不明,为免误伤,他也不好发作,便仿着季臣的口吻反问:“我是她朋友,我老婆是她朋友,我们是好多年的朋友,可我也不认识你?”   “老公……老公!”醉得混混沌沌的王容不知几时下了车,踉跄地朝他们摸索过来,“老公你在哪?”   邱和平的注意力一下便被王容牵引去,紧张地上前扶住她,“你怎么下车了。”   “我想吐老公。”咬着舌头说完,王容抬起头,涣散的视线落到季臣脸上时,突然闪出异彩,指着他激动地拽邱和平袖子:“老公,这人我认识,他就是蔚然现在的老板,原来被蔚然甩了,现在又……呕!”来不及把后面的话说完,她就狂吐起来。   季臣的脸啊,红得比醉酒的乔蔚然还红上三分,好在夜色暗沉遮掩了他的尴尬。冷冷扫了一眼那两个乱做一团的男女,招呼也没打,他就拦腰抱起乔蔚然,回了公寓。   那个女人他认识,不就是电梯里想勾引他的那个女人么,也是这个女人让他的判断失误,耽误了那么久才发现乔蔚然住在自己隔壁。回想那夜自己的表现,他突然很庆幸自己没太过分,不然……也许……还好还好。   ——————————————————————————   乔蔚然醒来时只觉得头像被雷劈了一样痛,痛得她忍不住呻|吟一声,就听到不该在这屋里的声音冒出,“你醒啦?”略带沙哑的男人声音。   她“嚯”地就坐了起来,一睁眼,又被刺目的阳光逼闭上眼,只听到“唰”地一声响,光线暗了许多,她才睁开眼,望向手还拉着窗帘的男人,“你怎么在这?”   她记得昨晚是跟王容拼酒,醉了,邱和平送她回家,然后……她猛地低头,拉开被子,看到身上衣服整齐,才捂着胸口暗呼“还好还好。”呼到第二声,她突然想起昨晚穿的不是这身衣服,现在这睡衣是……?   “你帮我换的衣服?”她气若游丝地问,心里开始敲小鼓。   季臣避开问题的核心,答:“你吐了一身,不换行么。”   她咬着唇,纠结了好一会才再开口:“你……守了我一夜?”   “听说醉酒的人会做出很多恐怖的事,自残、放火、跳楼……”季臣自言自语的解释还没说完就被她大声打断:“谢谢你!”   季臣脸一红,偏过头,避开乔蔚然太过复杂的目光,“谢我就把我的早餐也包了。”   “好。”乔蔚然点头,目光不离他脸,灼得他心砰砰乱跳,他慌乱地抬腕看表,做出很着急地样子,“即然你已经醒了,那我就走了,早上约了个客户来公司,这会怕该到了。”   “嗯。”乔蔚然掀开被子,趿上鞋送季臣到门口,他临出门时,她微垂着头追问了句:“我昨晚没失态吧?”   他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没,你酒品很好,睡了一晚上。”转身,门阖上。   门关上好一会,乔蔚然都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呆呆立在客厅中。她的酒品她是知道的,很差!哭、骂人、打人、耍无懒……所以她很少喝酒,更很少喝醉。昨晚的事她记不太清了,但仔细回想,邱和平抱她下车时,她对他又掐又打地哭嚎,还有……还有她也记不清了,但潜意识她发了好一会酒疯。可季臣说她很乖,什么也没干?   她希望季臣说的是真的,她真的酒品变好了。要不是,她也只能厚着脸皮装失忆,事实她的确什么也不记得不是?   乔蔚然打过电话问邱和平,得到的回答与季臣的描述相符,她没干什么出格事。她又暗暗观查季臣的举止,他对她也没什么变化,不,有点变化,不过是好的,毒舌少了点,还兴趣起来要跟她学做饭。她很耐性地教了他一个星期,烧坏了两口锅,扑了一次火,他勉强能把菜炒熟,不焦。她放弃了,让他帮忙打下手。   季臣手漂亮,切菜也漂亮,切出来的菜也漂亮,被乔蔚然真心实意地夸赞了几次,他在炒菜上丢的脸也找回来,便扎根做乔蔚然的下手。两人在厨事上的配合也从最开始的一团乱麻变成心意相通的和谐。   ——————————————————————————   时间过得很快,当初乔蔚然以为难熬的三个月督导期,一眨眼便到了最后一天,明天上午10点,季臣就要坐飞机回S市,短时间内他都不会再回来,即便回来了,也不会呆多久。   下午季臣外出见客户,说晚上会晚点回来,让她不用等他,她嘴上答应,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下班后她就去了超市,挑了一篮特殊的食材,又去日用品区买了些东西。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在这最后一天,做顿西餐,菜品与当年她跟季臣分手的那顿一模一样,甚至用餐的氛围,她也努力营造成一样。   季臣来来时已经是8点钟,她打开门,用一室幽暗迎接他。   看到桌上的烛光晚餐时,季臣的神情很复杂,怔了好一会才坐下,“这晚饭真特别。”他嗓子干干地说。   乔蔚然笑了笑,没答他,拔出瓶塞,给彼此倒下半杯红酒,才说:“吃吧,菜都快凉了。”   刀具切割牛排时发出的轻微“吱呀”声,让季臣感觉燥心,他抬头,巨大的玫瑰花束挡住他的视线。他偏了偏头,摇曳的烛光下,乔蔚然微垂着头,很认真地嚼着食物。不知是烛光晃动造成的错觉还是酒精的作用,他看到乔蔚然脸颊越来越红,吃东西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僵硬,好像那食物是木头一样难嚼。他收回目光,把切好的牛排送进嘴,细细咀嚼起来,很嫩,煎得恰到他喜好,盐放得也合适,很完美。   很完美的晚餐,他的心却涌出浓烈的缺憾。少了什么?他想着,想了很久,饭吃完了,乔蔚然收了碗碟去洗水池,他还在想。   桌上的蜡烛没灭,玫瑰花香很浓,他神游地盯着玫瑰花好一会,才转到乔蔚然身上。她换了套衣服,纯黑的无袖及膝短裙,紧身的短裙将她曼妙的身体包裹得很诱人。圆润的肩,细腰滑下就是丰M的臀部,再收紧到修长笔直的腿,银色细带高鞋凉鞋让她的脚踝看起来很性感。对了,她没穿丝袜!   为了控制身体作动的幅度,乔蔚然碗洗得很慢。心里的煎熬被凉凉水流略有缓解,但还是还折磨,她感觉到身后目光越来越热,她听到沉而有力的脚步声向她靠近,心砰砰地开始加速。“咣当!”一声,手里的碗滑进水池,因为他的手抚到了她腰上。带着紊乱的呼吸,她重新捡起碗,淋着水继续清洗。   季臣的手在乔蔚然腰上停留了一会,就缓缓上移,顺着脊背到肩胛骨,再慢慢分开,穿过她腋下握住她的前面。感觉到她身体又一次颤抖,他笑了笑,低头吻上她的脖颈,一点点,一寸寸地舔过,双手也开始慢慢揉动。听到她脱口而出的细碎时,他一下将她扳过来,凶猛而强硬地吻上她的唇,都不给她喘气反应的机会就伸出舌头长驱直入。乔蔚然被吻得几欲昏厥,好容易找到空隙伸舌想抵走季臣,舌才探出唇就被他猛地吸入嘴,又是一番混乱。   红酒的醇香在两人唇齿间游荡,火从身体某处四散蔓延,他们已经不满足单纯的吻,渴望的双手胡乱地在彼此身上寻找,寻找更多的发泄口。   他的手像火一样灼烧着她的皮肤,勾起她更强烈的渴望。她也像干涸千年的枯河,贪婪地汲取他,胡乱地在他背上摩挲。   水池里已经溢满水,扑流到地面,流下的水惊醒两个不能自抑的人。季臣抽出一只手把水龙头关掉,就拦腰抱起喘息连连的乔蔚然去卧室。   两个紧贴的身子一齐倒下,便嵌进宽大松软的床。   第 21 章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屋里时,乔蔚然醒了,她微微眯开一丝眼睑,季臣光洁的额头便映入她眼帘,偷窥的目光才流连到他眼睛,就看到浓密的眉毛在颤动,吓得她当即便闭上眼,大气也不敢喘地装睡。   她静静地躺着,貌似睡得很安详,心却如擂鼓般跳跃。她听到他起床,窸窸窣窣的穿衣,然后是门被轻轻带上。   她失望地睁开眼——他就这样走了?   昨夜的事她不后悔,那本就是她欠他的,很多年前的债。选在这天还给他,本就是为了避免再见面的尴尬,所以他就这么一声招呼不打的离开是最好的结束。可为什么她心里会那么难受?有种想哭的冲动?   门锁响了!   她“倏”地闭上眼睛,顺便把眶里的水逼回去。   她听到他向床头走过来,瓷器金属碰撞的声音,她闻到了烤面包的香味,还有牛奶的香浓。虽然面上还是沉睡的表情,饥饿了一夜的肚子却被这香味勾得“咕咕”直叫,脸颊不受控制地红起来。   就在她纠结算了睁开眼跟他打声招呼吧,都成年人了还装什么羞涩腼腆时,一个吻落在了她额头上。   温热的唇贴上额头后就不再动,喷出的呼吸湿润了她的鬓发,被逼回去的水气又涌了出来,好在她眼睛闭得很紧,他一定看不到!   眼看水气就要冲动眼睑溢出来,他的唇终于离开。她以为接下来他便该叫她起床吃早餐,她甚到还荒唐地幻想他一边喂她吃东西一边深情款款地对她说:“我爱上你了,我要永远留在你身边。”   他什么也没说,她等了很久,直等到他带上房门,再小心地关上大门,他真的走了。   她睁开了眼,刚才还要溢出来的泪水这会奇迹般消失。   床头柜上放桌一个餐盘,里面有一杯牛奶,一碟刚好烤好的面包片,还有一把钥匙,钥匙下面压了张字条。   “有空的话帮我把屋里的窗户开开透透气,季臣”   冷冷的金属钥匙握进手心时,她有一瞬的清明——这样的结局,真的很好……很好了。   ————————————————————————————   忙碌了一天,回家随便弄了点吃的,乔蔚然便躺在沙发上听听音乐,放松放松。崩紧的脑子终于有了一丝缓和,压在心底的某些东西也悄然浮上来。   季臣已经离开半个月了,离开后他给乔蔚然打过两次电话,一次在他到达S市,另一次是在五天前的凌晨2点,她都没接。她不知道他会跟她说什么,或者说她害怕他跟她说什么。她不想打破现状,她希望把那一晚封存,不要前进,也不要后退。工作上的事,她都是尽量发邮件,实在不行就通过小吴转达,一点不给他、给自己接触的机会。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很矫情,床都上了,还那么热烈的,现人一走,她就装起圣女来。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大概季臣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之后他也没给她打过电话,工作也学着她能发邮件的就发邮件,实在不行就让小吴转达,再也没找过她。   季臣把房子交给她,她从来没进去过。她不想了解、不想探知他的世界。   半个月来难得的一次放松,鬼使神差,刚才还躺在沙发上休息的乔蔚然来到了季臣家门前,插上钥匙,轻轻一拧,他的世界就被打开。   你跟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强行在一起了也不会有好结果。这话是孟斌(季臣的母亲)对乔蔚然说的。当时乔蔚然还很气愤,认为孟斌是在嘲笑她的家世配不上自己儿子。现在,打开他的世界,她才承认孟斌说得很对,他们的确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季臣的世界很干净,很简单,一如七年前他的宿舍。屋里每一样东西都是必须品,没一个多余的,除了他的那个爱好。   咦?不对!   威士忌、还有一整柜的真丝衬衫!   她呆立在大衣柜前,看着架上一整排各种颜色的真丝衬衫,心潮涌动。   乔蔚然与季臣谈朋友的时间只有半年时间,巧巧赶上一次他的生日。为了不让他轻视,她花了一个月的生活费给他买了一件真丝衬衫,黑色的。   其实季臣在生活上并不挑剔,乔蔚然的想法不过是她自己心理作祟。所以收到第一件真丝衬衫时,他还很不满意,“这种料子打整起来太麻烦了,我哪有那么多闲空熨它。”   她不以为然地把衣服往他身上比量,“怕什么,有我在呢。男人穿真丝的真有格调,只要你不嫌我烦,我天天来给你熨。”   “你倒是想的美,是不是还想一辈子给我熨衣服啊?”他调侃地笑话她。   假装没听懂他话里的嘲讽,她高兴地点头:“那当然更好,我求之不得。”   他当时好像没接话,只是扯下身上的衣服塞给她,让她洗好熨平再送来给他。   现在这一柜子的真丝衬衫,是真穿习惯了?还是身份需要?还是……旧“情”难却?   季臣说喝酒让人容易麻痹,不清醒从而进行失去理智,而犯下各种错误,喝酒也是人心理脆弱的表现,不论为喜为愁。所以他从来不喝酒。可这一酒柜的威士忌的作用?   乔蔚然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的小女人,可自从那天后,她觉得自己越来不是自己了。所以她自我检讨,要洗心革面,重振威风,把施庆华踩到脚下!   当然现在她得先把酒柜里的威士忌都扔了,把衣柜里的衬衫都拿出来再熨一遍,再顺便把家具上的灰擦擦,地拖拖,窗子打开敝敝气。   ————————————————————————————   原来季臣在的时候,怕引起他不悦,除了省二次的那次标外,乔蔚然几乎没做任何公报私仇的事。现在他不在了,她自然要好好抓紧时间收拾施庆华。当然,她也是用复仇的心思转移自己在其它方面的注意力。   通过某些渠道,她打听到最近康胜公司有些小变故,辞退了好几名元老级职员。通过某些渠道,她找到了其中一名被辞退的职员,一番肺腑沟通,才知道原来从省二那次竞标失败后,康胜公司又丢了好几个志在必得的单子。恰巧这几个单子的参与人中又有与她曾关系不错的,施庆华本就多疑善猜忌,连番失利又找不到明显敌人,他自然就怀疑到他们头上。   乔蔚然很愧疚地向这名失业者表示了歉意,并提出让他去自己现在的公司上班以做弥补,被对方拒绝,但她的心意对方很感动地收下。听到她自哀自怨地说起被施庆华骗走公司的事时,还很抱不平地把自己知道的公司正待拓展的新业务也透露给她,并鼓励她早日扳倒施庆华,夺回公司。   有了突破口,乔蔚然便如鼓足了风的帆船,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一扫前几日的萎靡不振,全心投入到工作当中。   经过一星期的筹划,她终于要开始横刀夺“爱”的第一步:今天其中一个试剂的公司原意把分代理权签给她。她兴高采烈地让小陈把合同准备好,下午就去找人家签约。   然,吃个中午饭回来,小陈就苦着个脸跟她说合同被总公司枪毙了。   第 22 章   乔蔚然的脸色当时就沉下来,凌厉的目光才扫到小陈身上。自己这个区域总经理签个分销代理合同居然都能惊动总公司,是季臣的意思还是她自作主张想献媚?   小陈缩着肩膀站在桌前,头垂得快缩进胸里,“吴秘说这命令是季臣下的,还说季臣说您要有什么异议就直接打电话给他。”   乔蔚然给了小陈一个“等会找你算帐的眼神。”就把她挥出办公室,拿起电话直拔季臣的手机。   电话响三声接通,“喂。”一如季臣以往的无情绪。   在季臣没说出原因前,乔蔚然还是很有理智地保持淡定:“季总,小陈说我与诚鑫公司的分销代理合同被你否决了,我想知道原因。”   “我们公司的业务就只做迈尔吊塔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可当初邀请我做西南区总经理时,你有答应说我可以在我管辖的区域内,适当地增加业务类别?”   “你也说了是适当增加,也就是说,不适当的就不能增加?”   乔蔚然一口气直接岔直喉咙,咽得她半天才开口,声音已经带着些吼:“理由?它为什么不合适?”   “理由暂时不能告诉你,以后你自然会明白。”   “噔!”,最后一根理智的弦断掉,乔蔚然破口而出:“季臣,你公报私仇!”   季臣的声音依旧无波无澜,“这话说你自己更合适,我请你来可不是为了把公司送给你跟施庆华报私仇。”   话说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可说的?“砰!”乔蔚然挂断电话,一屁股坐回老板椅,愤怒地把桌上的茶杯扔到地上,然后就呼呼喘气。   为什么乔蔚然会为这点“小事”这么生气?   因为三天前她接到施庆华送来的请柬,他儿子的满月宴。   日子不够十个月,难道是郑娅早产了?晕,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施庆华这个无耻小人,婚外恋生出的孩子,也没跟孩子妈领证,就敢这么大张旗鼓地摆满月宴。还把给她的请柬送到她在K市的大姑那!   她大姑是谁?她们家官当得最大的亲戚,当初最最反对她与施庆华婚事的人,也是放下狠话说她跟施庆华三年内必离婚的人。这请柬送到她大姑那,这无疑是对她们家最大的挑衅,她想找借口不去都不行。   本来她想着夺了这份代理权,再去参加满月宴,打回施庆华一巴掌,她甚至还亲自打电话给施庆华说自己一定会去。可现在,季臣把它搞砸了。   她骑虎难下,进退不得,她能不气吗?还有季臣怎么知道这事,是对她不放心,留下小陈暗地监督她?还是因为她这段时间对他不理不睬刺激了他眦睚必报的小心眼?   不管是哪一个,这茬,她记心里了。   平复了心情,乔蔚然把小陈叫进办公室收拾碎瓷片。小陈小心翼翼地捡着地上的碎片,耳朵竖得直直,窥听着乔蔚然的动静,怕她又一个不小心,再砸烂个杯子,还不小心砸到自己身上。   乔蔚然端着刚换的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上面的浮沫,“我不管季臣给你下的什么指示,今天这合同,你必须给我盖上章。盖不成,下班你就自己收拾东西走人。”睨到小陈身子一怔,她勾了勾唇:“不要妄想找季总,他不会为了一个前台跟我翻脸,即便你是按他的指示办事。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满大街都是,找个比你更忠心更聪明的前台,就像我砸烂杯子马上就能换上新的一样容易。”   美目流转到小陈越来越慢的捡碎片动作,乔蔚然的笑也变成和蔼可亲,“跟你说实话吧,这合同是我办另一件事私事要用的,不会对公司利益有损害,而且我只签了一年的代理协议,一年后它就自动失效。所以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季总他根本不可能知道它的存在。”   捡碎片的手终是停了下来,小陈缓缓地站起来,但脸上仍有迟疑,乔蔚然遂撂下最后一句话:“县官不如现管,天高皇帝远的季总与我这个西南区的总经理,该听谁的,不该听谁的,我想你应该明白。”   ——————————————————————————   乔蔚然如愿以偿了,小陈姑娘终于在她软硬兼施的“淫”威下屈服。下午的授权协议签得也很顺利,心情愉悦的乔蔚然便去手机场买了新出来的苹果5S,第二天上班时送给小陈,以示同壕战斗的友情。   刚收到手机时,小陈还忐忑不安,怕被人发现。结果也没谁多问她一句,她才慢慢安下心来,越用越顺手。   这天下午,公司里的人都出去了,闲来无事,她便刷起微信,正语音得开心,门铃响了。   “欢迎光临!”电子门铃的声音,她伸长脖子探出头,一下就僵在那里,“季总!”嘴里喊着,手上快速地将手机塞到文件夹下。   季臣只瞥了她一眼便径直很办公室里去,她才晒晒坐下,捂着胸口直叹幸庆,季臣又返了回来,“来我办公室一趟。”她丢了半条魂。   从季臣办公室出来时,小陈剩下的半条魂也没有了。白着脸回到前台,拿起电话,木木地拔出乔蔚然的手机。   “嘟……嘟……哮……喂,你好?”乔蔚然声音很愉悦,应该心情不错。   小陈的心情却更不好了,“乔总,季总来了,在办公室等你。”   “……”短暂沉默后,乔蔚然才出声,明显没了刚才的愉悦:“你全招了?”   “……嗯。”   “……我马上回来。”电话被挂断,乔蔚然发泄地死按下喇叭,带出的刺耳声音还不及她心情的十分之一糟。   回到公司,才进门,小陈就急忙忙地从前台跑出来,瑟瑟地将手机送还给她,被她一个冷眼手又缩了回去。   敲门时,听季臣的声音无波无澜,进去后,乔蔚然一眼看过去就能见到桌面正中褐色的牛皮纸袋,季臣的右手无名指正有节律地在上面敲击。   她走到他对面时,他的手指停,轻轻一推,牛皮纸袋到她这一边。“解约,下午就去办。”   她不为所动地坐下来,“理由。”   “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三个月后,我会给你一个合理有力的理由。”   “三个月后我早已用这个代理权完成今年的任务。”   “是因为你自己垫付的二十万保证金吗,我补偿给你。”   “不是因为钱!”她咆哮地站起来,脸色一片赤红。   他扬起脸,眯着眼睛看她:“不是为钱是为什么?”   在他若有似无的逼视下,她闭上眼——因为什么?就是因为钱。睁开,再没一丝情绪流露,拿起纸袋,“我现在就去找他们解约。”   临下班前,乔蔚然把已经作废的授权书扔回到季臣桌上,“解约了,你满意了。”   季臣目不斜视地玩着电脑版僵尸大战:“20万明天周一我让财务打进你个人帐户。”   “好。”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窟窿僵尸,乔蔚然有一瞬间幻想自己附身到它们身上,越过所有阻碍,吃掉季臣的脑子。   “还有什么事吗?”季臣突然回头问。   “这个还给你。”被握出汗来的钥匙放到桌上,她就一眼神都没给他地离开。   到大门口时,小陈还没走,一脸担忧地望着她,“乔总?”   “不用担心,这事我全担下了,季臣不会再找你麻烦。”   “……”小陈想解释她担心的不是这个,可乔蔚然没给她机会,纤瘦的背影如风般消失。   乔蔚然没问季臣为什么要选择今天回来,要她今天就把授权解约。因为原因很明白,明天就是施庆华儿子的满月宴。   原来她有怀疑过自己与施庆华的离婚是季臣策划的,但只是怀疑,所以后面他邀她来他公司,她就来,正好看看他们要使什么花样。可接下他表现得很正常,甚至还帮她好好扇了施庆华一巴掌,还陪她去救她弟弟,给她找吃的,帮她把弟弟送到旅……她动心了。是的,她动心了,对一个她曾经欺骗过又甩了的男人。她还在他走的那天跟他上了床,还自欺欺人地说是还债,还自做多情地以为他跟自己做对是报复她对他的不理不眯。   这是得有多花痴,多自以为是,多自作聪明?   他们根本是一伙的,从头到尾,他们就是联合起来耍弄她。所以她活该,活该被人家一耍再耍!   那晚离开公司乔蔚然就关了手机,回家随便弄点吃的就一头埋进枕头里,直到第二天周六。   简单地化了个淡装,换上身粉色的连衣裙,带着早就准备好的礼,乔蔚然出门。等电梯的时候她瞄了眼过道那头,一眼就收回来,木然无表情地等电梯门开,进去,按下-1,门关。   路上,她不受控制地联想见到施庆华时,他是什么嘴脸,会对她说什么,还有那个陪酒女出身的孩子妈,她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们?   见到真人时,乔蔚然的联想就变成现实。施庆华一副虚情假意嘴脸欢迎她:“还以为你是嘴上说说,没想到真来了,小娅……小娅,快把孩子抱过来蔚然看看!”他激动地向另一头同人说话的郑娅招手。   乔蔚然笑盈盈地看着身体发福的郑娅抱孩子朝自己过来,答施庆华:“我从来心里怎么想就嘴上怎么说,玩不来你那套虚情假意。”   施庆华的笑容有一瞬僵滞,很快就被宝贝儿子的到来冲散,肉麻地亲了襁褓里的小婴儿好几口,才把郑娅拉到乔蔚然面前:“看,这我儿子,我找大师给他算过命,大师说我儿子是文曲星投胎,将来肯定光耀我施家。”   “是吗?”乔蔚好奇地打良婴儿,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小婴儿突然咧了咧嘴,露出一个笑容,这可把她惊乐了,“才一个月的小孩就会笑,看来真是出身‘非凡’。”   郑娅丰润的脸颊窘意一闪而过,“承您吉言。”   乔蔚然深以为然地点头,“这小模样长得也俊,全遗传了你的长相。”说罢又对施庆华说:“幸好没一处像你的。”   这下施庆华与郑娅都笑不起来了,脸色难看地去瞅孩子。   连呛了他们两下,乔蔚然的郁闷也稍舒解,才要准备放过他们进去找位置坐,就听到个略耳熟的中年女人声音冒出来:“这孩子长相要反像才好,男孩长得像妈才有福气。”施大妈鄙夷地瞥了乔蔚然一眼,就接过郑娅手里的孩子,大嗓门地自言自语道:“孩子都生不出来的人,懂什么。”   只一瞬间,乔蔚然脸上的血色全失,两眼泛花,脑袋嗡嗡发麻,几乎平衡都要保持不住。还是郑娅及时扶住她:“宴席还要好一会才开始,乔小姐,我先领你进去找个坐位。”   深吸口气,乔蔚然对她咧咧嘴,“谢谢。”不用看,她都能感觉到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她,她不能倒下,不能失态,不能丢脸!   可施大妈不肯放她走,“咦小乔,你不是谈了个朋友么,听说是你现在的老板,怎么不见他来?小娅,小乔谈的那个老板是不是姓季,叫季什么,季臣?”她咋咋忽忽的表演,把所有人的目光更提升一个温度。   还不等乔蔚然开口,施庆华就不平地替她“辟谣”,“别听小娅胡说,他们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可能在一起。”   “哦……!”看客里发出几声失态的了然声。   乔蔚然才回复的一点力气就被这对唱双簧的母子活气气又气散,她连吸了好几口气,才缓缓张嘴,刚要开口,又被施庆华抢先:“蔚然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配不上季总,我是说季……季……”他惊愕地指着她身后,“季总!”   她回头,看清来人,听到自己心里一声冷笑——今天长眼了,要见识一场难得的三簧戏。   第 23 章   今天的季臣直要亮瞎人眼,棕黄色皮鞋,浅灰色长裤,粉色西装,白色衬衫,衬衫领开扣到第三颗,露出些许肌肤,黑发一丝不乱地拘于脑后,飞扬的眉毛下,点漆般的眼睛一路流光溢彩,骚包到对他一肚子怨气的乔蔚然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其他人更是目不转盯地盯着他,以为是哪个名星来了。   “不好意思来晚了。”季臣微笑着走到乔蔚然身边,右臂一伸,就极自然地把她揽到身傍,宠溺地看了她一眼,“才让等几分钟都不行。”又似怨地看向施庆华,“在她心里,我这个新人还比不上你这旧人,真心酸。”   季臣颠覆性的“抽疯”言行让乔蔚然有两秒钟被雷住,但两秒钟后她就清醒过来,挣扎着从他圈制里出来,却胀红了脸也没能成功,发泄地扭了下身子,“心酸还穿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宴席的主人呢。”   “ 这还不是你让我穿的吗,说是什么情侣装,现在又怪我穿得太亮眼,唉,女人啊,真是世界上最难琢磨的动物。”说着,季臣的手更紧地把乔蔚然贴在身旁,气得乔蔚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鬼才跟你情侣装!一下使狠劲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冲着步子就往里大跨。   也不等施庆华说话,季臣就歉意地挥了挥手,追着脚步去赶乔蔚然。   留下施庆华呆怔地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再蝴蝶般飞走,那心里的滋味,就像季臣刚才的自嘲——真心酸啊。   不管这两人心里怎么想,反正看在别人眼里,这就是两小情侣闹别扭,男的对女的参加前夫孩子的满月宴不满,但又怕被前夫抢了风光,才不甘愿地追来。于是乎,看热闹的目光也从之前的嘲讽变成了羡慕。对施庆华,则变成了然的同情——情敌如此强大,输得其所啊。   不想理季臣,乔蔚然故意找了一桌大妈大婶,还只剩一个位置的桌子坐下。心里暗自得意季臣粘不上来,然,笑意还没浮到脸上,就被大妈们的举动按下去。   才见季臣靠近,一位略胖的大妈就忙起身把自己占的一位置让给他,“小伙子,来,坐这。”精光闪闪的眼睛焦急地寻找不知逛到哪去的闺女,就怕到嘴的鸭子被别人抢了先。   “谢谢阿姨。”季臣客气地向胖大妈道完谢,就把椅子挪到乔蔚然边上,手往她手上一覆,大妈大婶们如狼似虎的窥视便成了一片叹息——唉,名草有主了。   季臣有心,乔蔚然却无意,奈何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手,便只能偏过脸不看他。季臣也不气,她不看他,他就看她,特深情款款地看她。看到一众桌客都羡慕嫉妒恨死乔蔚然,乔蔚然也更加恨死季臣,脸冷得都快要结出冰来。   两人就这样你深情来我眼盲地耗到宴席开,施庆华抱着宝贝儿子在台上大放阙词,乔蔚然才斜眼下旁边的季臣,一秒钟就被他“深情”的目光噎回来。   敬酒时,施庆华领着郑娅来到乔蔚然他们这桌,季臣位置旁, “施某三生有幸,能得季总赏光小儿的满月宴,来季总,施某敬你一杯。”杯子恭敬地举到季臣面前。   季臣莞尔地勾起嘴角,拉着乔蔚然握杯子的手抬起,与自己一齐受下施庆华的敬酒,再拽着她的杯子到嘴边,一饮而尽,笑容更甚,“这杯酒就当施总提前给我和蔚然的喜事祝贺。”   乔蔚然脸上又红白交加上,她不知道这两人唱的什么戏码,但可以肯定的是对她绝不会是好戏。心里气不过季臣如此戏弄自己,一拽手,从他掣肘里脱出来,理也不理其他人都站着就一人当先坐下,夹起菜,慢悠悠地吃起来。   被撂了脸面的季臣不但不恼,反笑得更开心,拿起桌上的酒瓶又给自己与施庆华倒满一杯,“前些天蔚然没搞清楚,夺了施总你的生意,幸好我昨天及时赶回来,让她把合约解了,虽然没让你受太大损失,但季某还是心怀歉疚,薄酒一杯,施总喝了它就算原谅了蔚然?”   季臣一番咬文嚼字的矫情听得乔蔚然吃菜的味口都没了,筷子一撂,才要端杯子喝酒,手就被按住。她抬眼,欲要发怒地瞥了季臣一眼,结果又被季臣“深情”的目光恶心得缩回来,恨得直咬牙——两个臭男人,我就厚下脸皮看你们到底怎么欺负我这个弱女子!   乔蔚然以为接下来,施庆华应该是“感激”地接过酒,再虚伪地对她说一些没关系,都是一家人之类的客套话,然后季臣再接起她也给施庆华敬杯赔罪酒,然后把她气得直接摔杯子走人。   但事实是,听完季臣的话,施庆华并没有高兴,甚至之前的笑容都变得勉强,与季臣“饱含深意”地对视了几秒,才晒晒地接过杯子,敷衍地说了句:“哪里哪里。”就把酒喝了,喝完也再没兴致与他们攀谈,就匆忙领着孩子去另一桌。   坐下来时,季臣促狭地与一脸狐疑的乔蔚然对望,“怎么,失望啦?”   发现自己的失态,乔蔚然脸一偏,端起酒杯遮掩自己的窘意,“不知道你说什么。”却再次被季臣夺下,“酒可不是好东西。”   “不是好东西你还买那么多酒。”赌气地说完,乔蔚然恨得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脸烧得都不敢转头看季臣。   季臣笑吟吟搬过来扳过乔蔚然的脸,让她与自己面对面,“那从现在起,我们俩一起戒酒?”   乔蔚然被调戏得,胸中热血翻腾,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妖孽,身上却一点劲也使不上来,红色浓到耳朵都要滴血了,才想出反驳他的话,才要说出来,就被横□□来的声音打断。   “这就是季总吧?”施大妈拉着一脸无奈的郑娅挤到乔蔚然旁边,“好奇”地盯着季臣,“你就是我前面这媳妇的男朋友?”   明明大门口时就见过面,这会居然装不认识,乔蔚然不知道施大妈唱的是哪一出戏,便架起腿,支着下巴乐悠悠地看着她跟季臣,看他们演。   季臣起身,笑得礼貌而疏离,“蔚然现在的身份是我女朋友,阿姨。”   施大妈审视地上下打量季臣一遍,自言自语地感叹,“唉,现在这世道啊,真是,拉着小三叫老婆,叫得比真老婆还顺嘴,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小贱人生不出孩子还能找到这个好的男人?肯定是搭的有妇之夫!   大概施大妈说这话时只想着怎么挖苦季臣乔蔚然,并没想过自己儿子……   乔蔚然才忍住笑要嘲讽施大妈——您儿子可不就是你说的最不要脸的那个么。季臣就乐悠悠地对施大妈说:“阿姨您还没见过更不要脸的呢,有些人不但拉着小三叫老婆,还让自己老娘替自己照顾怀孕的小三,把原配逼走。还恬不知耻地请原配来参加小三孩子的满月宴。这种一家人一起不要脸的,才是最高境界。”   施大妈那小眼睛睁得呀,那是眨巴眨巴了十几下,才听明白季臣话里的意思,再一瞅一桌人看自己的眼神,脸上的颜色那叫个风云变幻,嘴气得很明显地斜过去,眼角一阵阵抽搐。还是郑娅稳得住阵脚,轻轻拉施大妈的袖子,“妈,那一桌我们还没敬,我们去那边。”   乔蔚然终于是被季臣这一番话逗得,笑出来,捂着嘴站起来,亲呢地挽住季臣的胳膊,“安抚”施大妈:“阿姨您别听多想,他不是说你儿子。”   不说一桌人还憋着不敢有颜色,话一点破,全桌人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来的都是熟人,这脸真是丢到老家,一辈子都捡不回来了。“轰!”地一声,施大妈脑袋上的头发全着起火,“庆华……庆华!”   她的高声叫嚷引来所有人的目光,正与人碰杯的施庆华也不得匆匆敬下酒赶过来,“什么事妈?”目中隐有责怪之意。   “你忘了你还有件大事没向大家宣布呢?”施大妈挤眉弄眼地拉着儿子跟郑娅往台上,“扑扑!”地拍了几下麦克风,才中气十足地对台下一众莫名人等呼道:“今天请大家来,除了参加我孙子的满月宴外,其实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大家。”眼角挑衅地睥向乔蔚然——小贱人,看你得意,奶奶马上让你哭死!   “还有什么喜事?”台下人群议论纷纷,乔蔚然也好奇地盯着他们猜测什么喜事,旁边的季臣突然低下头贴上她的耳朵:“小三扶正。”乔蔚然混身一怔,台上施大妈见状,更是笃定接下来要做的事。   施庆华跟郑娅也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两人一对眼色,正要把施大妈拉下台,就见施大妈从贴身口衣兜里取出个小红布包,小心翼翼地抠出枚钻戒,往郑娅没抱孩子的那只手套,“今天也是我大儿子庆华跟郑娅的订婚宴,这戒指就是我给我未来儿媳的见面礼。”   一瞬间,有人惊呼,有人惊讶,还有人欲哭无泪,当然也有人,暗爽极了。   举着左手无名指上炫目的钻戒,郑娅的脸是先白后红,激动地握住施大妈的手:“谢谢妈,我一定会跟庆华好好孝敬您跟爸,做个好媳妇。”这戒指一戴上手,她就认出是谁的,心里的滋味啊,那叫个百转千回,还得忍辱负重按下来,以后再“还”给他们。   施大妈看到所有人都为自己的话“震惊”,亢奋得一把拽过惊到呆的施庆华,把他跟郑娅的手握到一起,慈蔼地轻拍道:“做妈的儿媳妇,不用你孝敬我跟你妈,你唯一的责任就是继续给我们施家开枝散叶。每生一个都能分到我们施家五亩田,生的越多就分得越多。”   台上施大妈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针对乔蔚然而来。当初乔蔚然第一次去他们老家,就对施家的几十亩良田垂涎不已,但那时她就撂下话,非孙子不给。之后乔蔚然一个蛋也下不出就被施庆华‘休’了,自然一分地都没得到。她以为乔蔚然现在肯定肠子都悔青了,可事实是,乔蔚然肠子都快笑爆了。   那枚戒指,别人也许不认识,戴了它三年的乔蔚然又怎么可能不认识。施家人的吝啬她早有体会,但今天才是让她最长眼的,她再一次庆幸自己跟施庆华离婚,真是太英明了。   离开时,乔蔚然挽着季臣,一百二十分真诚地向施庆华表示祝贺,才在他可以冒出火的注目下,相携离开。   出到没人的地方,乔蔚然就毫无征兆地突然抽手,拉开与季臣的距离,朝自己车子快步走去,季臣人高腿长,步子略加快点就追上来,熟门熟路地拉开车门坐上副驾位置,“我喝了酒不能开车。”言行举止又回复了正常的冷言寡语。   透过后视镜,乔蔚然斜睨了他一眼,发动车子。   路上两人都很沉默,表情也很严肃,不知在想些什么。下车后,又一前一脚地进电梯,继续沉默,出电梯,乔蔚然,掏出钥匙,开门。   她才抽出钥匙要进屋,就被一具带着淡淡酒香的身体贴着拥进来,门关上,只室一室幽暗与她自己的急促呼吸声。   第 24 章   米色的薄纱帘隐隐透进些月光,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身子像对连体婴儿,一路纠缠到沙发,“扑通”倒下。   季臣的脸悬在乔蔚然面上一寸的距离,她甚至可以闻到他嘴里出呼出的酒味,热热的。火一样的手在她身上寻找燃点,她感觉到身体在这热浪下慢慢变融化,全身所有的感观都在叫嚣着要他,要他!被挤到角落里的理智却瑟瑟地提醒她做最后的坚持。   她使尽全身力气才扳动季臣四处撩拨的手:“我们已经分手了。”   季臣反更加恶劣地把她紧压到身下,“那是你说的,我可从来没同意。”   她偏头避开他的吻,鼓足劲嘶吼:“可你已经有了丁悠,我们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下去!”   他抓着她的手带到自己下身,呼吸愈见浑浊,“你忘了我跟她早就分手?还是你亲自干的。”   她被手里的热度灼得像电击般,混身一颤,声音都跟着抖起来:“可我……跟……你……呜呜……”她所有的拒绝都被他一口包容,化在他凶猛如龙卷风的亲吻中。   ————————————————   乔蔚然不知何时结束的,只知道她是被刺眼的白光照醒,睁眼便见到季臣渐要隐入洗手间的光裸背景。脖子略倾,看到自己身上盖着他的粉色外套,勉强遮住重点部分,露在外面的四肢零星布着红痕。她撑起胳膊想起身,裂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她忍不住“S|吟”了一声,又蓦然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到禁声。撩开西装窥完身上,再环顾四周被她/他破坏的落了满地鹅毛的靠垫、踩扁的纸巾盒、还有衫衬、内衣、鞋子……   这狼藉的惨境让她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的确是经历书上说的男女间最好的事情,而不是生死决斗?   季臣出来的时候,乔蔚然还沉浸在回忆怎么造成这么大的破坏中,直到面前一白,看到块浴巾,裹在季臣腰上的。往下看,修长的大腿上汗毛纤根必露,往上看,紧瘦结实的胸膛上,水珠犹在,都不用再看他的脸,她就被惑得咽了好几口口水,偏过发红的脸颊,“给我找块毯子来。”才第一次穿的裙子在刚才的战斗中壮烈分解在他手下,周围除了他的西装,没一块能同时遮住她上下两重点部分的。   他俯下身,清新的柠檬香味飘进她鼻腔,令她精神一振,他接下来的动作却又将它打乱,他拦抱住了她。   “我都这样了你还要……”后面的字她在他睥来的目光中咽回肚子。   季臣托着乔蔚然光裸的身体,几步便跨进浴室,一俯身,把她“扔”进浴缸。待她从水花四溅中乱手乱脚爬出缸时,他早就甩门出去。   愤怒地撩开额上的湿发,抹去脸上的水珠,她“嚯”地拍掌而下,水花混着她的怒骂:“混蛋!王八蛋!最没品的男人!”   客厅里还没走远的季臣,听到这骂声,不但没生气,反畅意地大笑起来,结果自然惹得乔蔚然更加生气,可再生气,她也不敢光着身子冲出来,那样就等于送上门再给他吃一次。   洗了近一个小时,磨磨蹭蹭从浴缸里爬出来,一边擦身上的水珠,她一边想着怎么出门——浴室里唯一的浴巾被季臣用了,他没给她准备衣服,她能用的,只有一块遮得住上身就遮不住下身的毛巾。   门被从外打开,她兔子般闪到浴帘后面,一手抓紧帘子,另一只抓毛巾的手纠结地在上下两点间游走。   仍裹着浴巾的季臣拿着套粉色睡衣进来,斜了眼浴帘后紧张戒备的乔蔚然,就像没看见人般收回目光,把睡衣放到架子上,转身出了浴室。   等了一会没听到外面有动静,乔蔚然快速地跳出浴帘,反锁上门,才松下气去取睡衣。找了半天,居然只有睡衣,不见内衣?而且这睡衣还是她最喜欢的,芭比公主图案的!   每个大人在长大前,都会有个公主/王子梦,乔蔚然亦然。在被曹凤萍欺负的幼年,她每晚都会幻想自己变成灰姑娘,有个英俊的王子爱上她,带她跟弟弟脱离苦海。即便后来长大了,她知道这只是个童话,这种情节却没改变。在外面,她不想别人知道这幼稚的喜好,便都抒解到睡衣上。可现在居然被季臣发现了,她真想趁着这月黑风高夜,来个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羞忿交加地从浴室出来,客厅已经被收拾整齐,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转到阳台、厨房、客房、书房,不见季臣踪影,乔蔚然暗抒一口气,拧开卧室门,桔黄灯光流泻下,季臣慵懒地躺在她床上,腰上还裹着那块白浴巾。她听到了自己的倒抽气声。   听到门响,他抬眼,“傻站着干嘛,冷气都放跑了。”那神情安详得,就好像这床是他家的,她才是误入的客人。   缓缓跨进来,她扶着门边,“你应该回自己家。”   “我的衣服是穿不成了,就这么一块浴巾出去,要不小心掉了,不小心碰上保安巡逻,不小心碰到有人来找你我,不小心……”   “够了!”她打断他的“不小心”,关上门,“你就睡这吧。”   他满意地勾勾唇,把毯子盖到身上,闭上眼睛,就这么睡了。   走到床边,乔蔚然把台灯关掉才揭开毯子的另一头,上床。   刚才季臣的理由,她可以一一驳掉,她也可以去客房睡,但她知道,他都不会让她如愿。他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成功。再说他们床都上了,而且还不止一次,她又矫情什么?而且她真的很累,累到跟他同躺一张床,她也能三秒钟就睡着。   就在她渐入混沌时,她听到季臣轻轻的声音:“我们重新开始吧?”   她闭上眼睛,呼吸均匀,她“睡”着了。   等了良久没等到回答,季臣侧过脸,才发现乔蔚然已经睡着了。他以为她又是在装睡,便盯着她,迫她睁眼,可盯着盯着,他沮丧地发现,她真的睡着了。   乔蔚然睡着了,可季臣睡不着,他支起左臂撑着下巴,迎着纱帘透进的光,认真地打量她的脸。   说句真心话,她真的很漂亮,眉毛又细又长像柳叶,眼窝很深,睫毛浓而长,睁开时,水汪汪的,最勾人了,所以许多男人为她着迷。她的鼻梁也很直很挺,但鼻骨略高了点,面像书上说这种女人性格都很刚硬,她果真是。她的嘴巴唇型很迷人,丰润还微微嘟起,亲上去软软的,可说起话来硬得跟石头。这样一个看上去水一样的女人,心却硬得跟块冰,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他早就看透她的本质,所以他才能在她猛烈的柔情攻势下,不为所动。即便后面记恨于她甩他,再见面时,他对她也只想着报复回来。后面她让他报复回来了,她离婚,进了他公司,受他“压迫”,到离开那天跟他滚上床,他还“满腔积怨”地做了她三次。他以为他满足了,心平了。可事实是,他更空虚了,心底陷下块大洞。他找了很久,才发现是被她偷走了,再仔细回想,他才不甘地承认,其实七年前,他的心就已经被她偷走,不过那时只有一丁点,现在大到不把它补回来他就活不下去的成度。   ——————————————————————   早上乔蔚然起床时季臣还没醒,怕吵到他,她很小心地控制动作,换好衣服洗漱出去,再做早餐。听一拖鞋擦地的声音,她回头,“早。”   “早。”他倚着门框看她,身上的浴巾已经换了一边叠法。   她被看得脸红起来,手上的煎蛋也摊不平,微愠地瞥了他一眼,“你再不去换衣服,可就要迟到了。”   他一点不为所动,眼里却透着笑意,“我不去公司。”   她把破了的煎蛋放进自己碟中,又重新打下一个到煎窝,小心翼翼的摊动,“你要呆几天?”   他从后面圈上她的腰,“三天。”   ——————————————————————————————————   三天,乔蔚然早上给季臣做好早餐才出门,下午准时下班去超市买菜,回家做饭。季臣则坐在沙发上摆弄他的笔记,等她把晚饭做好,两人一起吃。饭后她洗碗,他就泡茶,等她洗完碗出来,两人一起倚在沙发上喝茶看电视聊天,然后亲吻,滚床单。   她不问他一天到底干了些什么,却每天早上出门,晚上回来都要看他车停在哪,每天他的车子都会换位置。她跟他谈天说地,却从来不谈情,不谈自己的家庭,因为他们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的世界,即便是爱也是他永远也无法接受的。还有他妈妈,七年前他妈妈就绝决地否定了她跟他的可能,她又何必再自找一次伤害。   现在这样不很好?他也没再提重新开始的事,她也不跟他求什么情爱名份,就这样轻松相处,有感觉时在一起,没感觉时,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为了避免分别时的尴尬,乔蔚然故意安排第三天去下面县医院,要一整才能回来。早上起来,照例做好早餐,一切收拾好准备出门时,她才推开卧房门,他还在睡觉,“我今天要去平县,要晚上才回来,你走时记得把窗户都关好。”   他没答声,也不知听见了没。她低低吁了口气,把门带上。   平县离K市约两小时车程,乔蔚然及两名业务员到达时已经接近10点,平县县医院的副院长正在办公室等他们。事情一谈便谈到中午饭,乔蔚然自然顺势邀请副院长一起出去吃饭。饭间闲谈间,副院长透露自己老娘这几天吵着要回老家,可他又没时间送,乔蔚然自然又顺势揽下送副院长老娘回老家的活,把人安全送到家后,还顺势地送了封五千的红包,说是慰问金。弄得老太太一头雾水,以为送自己的是民政局的同志,可也不对啊,她有儿有女有房有农村医保,低保都评不上的人,咋还能有这么多慰问金?   乔蔚然早上对季臣说要很晚才回来本只是个借口,没想到一语成谶,到家时都快八点。打开门见客厅灯亮的还大吃一惊,等看到沙发上坐的是乔昆安时,才缓缓收了吃惊,“爸,你怎么来了?”   乔昆安紧握住电视遥控器,略有不安地说:“你小妹例行检查,你妈没空就让我陪着来了,下午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我们就直接过来了。”   乔蔚然并没注意乔昆安的局促。这新住处她早就告诉给乔昆安,只不让他告诉曹凤萍,大门钥匙她也告诉他在门楣上的八卦镜后。季臣的飞机是上午10点,他爸爸是下午来的,他们不可能碰上。她认为一切都是正常的,掏出看到下午果真有几个乔昆安的未接电话,便释了疑心,打开鞋柜换鞋子:“小妹呢,在厨房做饭?”她随口问着,同时把换下的皮鞋放进柜子。   要关上时,她蓦然发现柜里有双眼熟的男式皮鞋,她猛地回头,乔昆安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嗯,你那个……朋友……也在厨房帮忙。”   第 25 章   乔蔚然进去的时候,季臣正在认真摆盘,乔蔚云站在一旁指导,两人巨大的身高差异很容易让人误眼这是对父女。   季臣摆得很认真,还是乔蔚云先发现有人进来,“姐。”她轻轻喊了声,面上是淡淡的红晕。闻声,季臣才抬头,对乔蔚然笑了笑,便又低下头继续摆自己的盘,一点没接收到乔蔚然眼里的疑问。   “在倒腾什么呢?”乔蔚然笑着走到两人中间,搭着乔蔚云的肩膀问。   乔蔚云指着看快要摆成型的四喜丸子,“小臣哥说要摆个好看的造型。”   乔蔚然还没看出个明堂,季臣就突然抬头:“猜出来是什么了吗?”   十二个四喜丸子围着盘子一圈,正中心一朵红萝卜雕的花,花心连出一根短短的菜心指向一个丸子,季臣筷上还夹着一根稍细长稍长点的。乔蔚然拿不准,便回答得有些犹豫:“钟……?”这是什么喻意?   筷子上的细菜心落下,果然是个“钟”。季臣满意地放下筷子,“可以开饭了。”   趁着乔蔚云端菜出去的机会,乔蔚云把季臣拦在门口:“你怎么没走?”   季臣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盘子里的“钟”,“临时有事改了时间。”   “改几点?”   “晚上10点半。”   “今晚?”   “嗯。”   乔蔚然瞄了眼客厅方向,乔蔚云已经返回,急急说了句:“我送你。”就放开手,当先出去。   乔蔚云一共做了五菜一汤:糖醋排骨、玻璃酥鸡、蒜香芦笋炒大虾、耗油香菇西兰花、蒸茄合外加清炖牛尾汤。   一溜摆上桌,色、香、摆盘一点都不比酒店里的差。乔蔚然先给乔昆安夹完菜,才夹着一块糖醋排骨到季臣碗里:“尝尝这糖醋排骨,我小妹最拿手的。”   季臣咬了一口排骨,嚼了会,微点头:“嗯,不错,比你姐做得强多了。”   乔蔚云腼腆地垂下头,“我这三脚猫手艺哪能比得过大姐,小臣哥可别安慰我。”   小臣哥!乔蔚然在心里狠狠给了季臣两个白眼,面上倒一派和煦地赞扬道:“小妹你就是不自信,原来说我们自家夸奖是糊弄你,现在季总说你做得比我好,你又说人家安慰你。你说我跟爸的话你可以不信,季总的你可一定要信,他可从来不说假话,说你比我好,你就一定比我好,是不是季总?”她眨着眼暗示地问季臣。   季臣挑着筷子夹起一朵香菇进碗,“不用对我眨眼睛,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你小妹的手艺完全不差于酒店里的厨师,比你当然是强出好几条街。”   乔蔚然刚咬下的四喜丸子差点没吐出来,脸上一片燥热。她晒晒地看了一眼自己老爸,乔昆安似乎并没听出季臣话里的揶揄,反是一脸激动,嗫嚅着嘴皮想说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爸,你想说什么?”她偏着脸,顺势避开季臣的揶揄。   乔昆安自豪地看向乔蔚云,“你妹的手艺的确很好,好几个来我们家吃过饭的都说她的手艺比得过百味馆的厨师,都劝我们开个餐馆,生意一定很好。只可惜你妹这心脏病……”说到这,他脸上的自豪变成惋惜,乔蔚云将浮上的欣喜之色也黯淡下来。   不想季臣知道自己家里的事,乔蔚然连夹起只虾到乔昆碗里,“这虾要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   乔昆安一脸莫名地看着她:“你忘了我海鲜过敏?”   “……”顶着两双莫名、一双探寻的目光,乔蔚然讪讪地把虾夹回,皮也不剥地就直接塞进嘴里,“今天太忙,累糊涂了。”   像是没查觉出乔家三人的异样,季臣蹩眉想了一会,说:“我有个朋友是做餐饮的,蔚云这手艺我觉得去他店里当个学徒应该没问题。”   乔蔚云才要张嘴就被乔蔚然抢先:“当学徒太累,我妹身体撑不住。”   乔蔚云再一次黯然垂头,闷闷地杵着筷子,直要把碗里米饭捣成料泥。乔昆安最疼这个小女儿,见她这样,不禁开口询问季臣:“你朋友的餐馆大不大?听说大餐馆分工明确,落到每个岗位的活并不多,要是这种,蔚云应该能撑得住。”   季臣若有所思地撑了撑额头,道:“别的地方我不太清楚,K市他好像是开了三家分店,我也不知道这算大还是不大。”   乔蔚然盛起一碗汤给他,随口问道:“他店叫什么名字?”   接过汤,季臣舀起一勺入嘴,品了会才咽下,“好像是叫……荷月轩。”   “荷月轩?”荷月轩?“我要去!”齐家父女三口齐说,语态却各异。   乔昆安是思忖荷月轩听着怎么这么耳熟,乔蔚然是惊讶季臣说的这个荷月轩可是K市乃至全省餐饮品牌里的NO.1,是一家有50年历史的高档私房菜馆。季臣说是他朋友开的,可她记得季臣好像是S市人,来K市好像也是近一年的事,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认识这么多“朋友”?她突然觉得自己跟季臣的距离更远了。   沉迷厨艺的乔蔚云当然更清楚荷风轩是什么地方,能去那学徒,简直就比做梦还做梦的事,不管身体受不受得了,她也一定要去,“小臣哥,你帮我问问你朋友,我不要工资,不要休假,只要能让我在里面当学徒。”她肯求地望着季臣。   “那怎么行,不休息你身体怎么受得了。”乔蔚然当即便否决了乔蔚云,乔蔚云也不理不顾地直盯着季臣,目光坚毅,“求求你了小臣哥。”   季臣被看得心生怜悯,便安慰她道:“当他的学徒肯定有工资也有休假,这你倒不用屈就。你暂时先别回去,就在你姐这呆着,等我明天打电话给他,约个时间你去他店里看看,应该问题不大。”   乔蔚然一口气咽着,直瞪乔昆安,“爸,你还不劝劝小妹,她简直是拿自己的身体来开玩笑。”   乔昆安悻悻地看了乔蔚然一眼,转头对季臣,道:“蔚云想学厨艺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我能力有限实现不了。这事要真成了,就算你帮了我们天大的忙。小季,以后有什么让大伯帮忙的尽管开口,大伯随然没用,但有些事还是能做得主。”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乔蔚然。   季臣闻言未有表情,但眼角略瞟了下乔蔚然,“为了大伯能做的这主,小妹这事我一定办成。”   乔蔚云也呵呵地对乔蔚然笑,“姐,为了让爸以后某事能做主,看来我这学徒是非当不可咯。”   “……”乔蔚然只觉得自己已然被他们联手烹制成第六道菜:油焖大虾。   ——————————————————   怕误了季臣的飞机,吃完饭,乔蔚然就催着他走。   以乔蔚然的能力,给小妹开个餐馆不是难事,她就是怕把小妹的心脏病更严重,一直拖着。没想季臣这么多   事答应小妹,老爸也跟着不懂事。碍于有些话她也不好当时反驳出来,只能闷一肚子气,路上她便懒得理季臣。   季臣还沉浸在自己摆的那盘钟上,并没注意到乔蔚然的闷闷不乐。   \"知道那钟什么意思吗?\"他忽然问。   \"送终\"她想也不想地答。   季臣本来温和的表情霎时成冰山。   车厢里的加倍冷气让乔蔚然开得有些战战兢兢,更不想说话。低气压的氛围一直到季臣快要进安检。   他抓起乔蔚然绞在一起的双手,塞入一枚钥匙,乔蔚然还心存郁闷,别扭地不想要钥匙,季臣手指一收,包得她不得挣扎,“我买了几盆吊兰幼苗,卖东西的老板说必须每天浇一次水,还要保持室内通风良好,所以就只能麻烦你……”他盯着她咬紧的嘴唇,娇艳欲滴,好想好想最后亲一下。目光环顾四周,人不太多,低头,吻上去,再快如闪电地撤离,心满意足,乔蔚然的小小郁闷也被一吻抚平。   做贼的季臣没见心虚,被偷香的乔蔚然倒是脸红得要滴血,别扭地把钥匙装进皮包,“下飞机记得给我打电话说一声。”   想到这几晚乔蔚然三秒就着的睡眠速度,季臣揶揄道:“我到时都12点,你怕早睡到爪哇国去了。”   她娇嗔瞪了他一眼,“你不打怎么知道,万一我就没睡呢。”要不他折腾得狠,她至于累成那样,现在反还来取笑她,真可恨。   心里骂着人可恨,却哪里恨得起来,白天累成那样,还以为倒床就能睡着,结果,身体累到手指头都不想弹一下,脑子却像崩紧的弦,怎么也放松不下来。她硬睁睁望着天花板到12点,手机“嘀”地一声,季臣报平安的短信:“我已安全达到,晚安!”那根弦才松开,去见早早等候她的周公。   第二天,她才到公司就接到季臣的电话,说人已经约好了,让她下午带着乔蔚云去面试。这让乔蔚然很是感叹他的办事效率——火箭的速度。   中午回家吃的午饭,然后开车带乔昆安跟乔蔚云一起去荷月轩的总部,见到了季臣口中的朋友:葛平春。荷月轩第3代继承人。   葛平春人如其名,很平易近人,一点没大老板的做派。他亲自领着乔蔚云等去后厨找到行政总厨,旁观乔蔚云试做菜,总厨点评……到最后拍板落定乔蔚云的学徒身份。   听到自己真的能成为荷月轩的学徒,乔蔚云激动得,向来没血色的小脸也嫣红一片,握着乔蔚然的手紧得都开始发白。乔昆安也是高兴得不得了,握住葛平春的手感谢的话说个没完。   还是乔蔚然最淡定,她略松了松乔蔚云的手,又咳咳提醒乔昆安松了手,才对葛平春说:“葛总,有件事我得提前告诉您一声,我妹妹她身体不太好,要是干太多活,她的……”   葛平春一把打断乔蔚然的担忧,“季臣已经告诉过我她有心脏病,我会适当调整她的工作时间,一定保证她在学徒期间的身体健康。”   “那……那就……太好了,谢谢葛总……谢谢葛总……!”内向木讷的他心里的感谢如滔滔江水般翻腾,可化到嘴边除了“谢谢”再想不出别的。   乔蔚云想学厨艺自己开饭店已经很多年了,无奈乔昆安能力有限,家里有点钱也都被曹凤萍拿去赌博,他想帮女儿达成愿望也难。乔蔚然担心乔蔚云的身体不支持她学厨艺,施庆华心里什么想法他不知道,但嘴上绝对是跟乔蔚然一个说辞。现在小女儿的梦想终于能成功,他这心里的高兴一点不比第一次结婚差。   ——————————————————————————   约好下周一来正式上班后,乔蔚然就送乔蔚云跟乔昆安去长途汽车站,路上她假装不经意地问两人有没把他们的家事同季臣讲。乔昆安说没有,她便反问为什么季臣知道小妹有心脏病的事。乔昆安才呐呐解释他有找季臣帮忙打听哪能治好乔蔚云的病,气得乔蔚然好半天说不出话,顺过气来又追着两人确定除了乔蔚云的心脏病外没再把自家什么事说给季臣听,才略放下心。   买好票,送两人上车时,乔昆安让乔蔚云先上,自己则领着乔蔚然到一个角落,难得认真地跟她说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话:“我知道你心里看不起我,认为我是个胆小懦弱没有本事的男人,小时候没照顾好你跟你弟,让你们吃那么多苦,到现在也不敢反抗曹凤萍。的确我就是个没用的男人,看不住自己的女人,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   乔蔚然嗫嚅嘴皮刚要解释就被乔昆安挥手打断:“你不用解释安慰我不是。我今天说这些并不是想得到你的宽慰,我想说的是虽然我做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很不称职,但看男人,蔚然,我绝对比你准。你跟施庆华结婚结得太匆忙,我事后才知道,有想法也不好再说什么,后面你们离了婚。我心里虽然难过,但更多是替你庆幸,施庆华,根本配不上你。”   从小到大,乔蔚然第一次感受到乔昆安的父爱,热气控制不住地溢上她的眼眶,“爸……!”千言万语涌到喉咙,却像被卡进鱼骨般刺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乔昆安轻轻地拍拍她肩头,声音亦有些哽咽,“爸知道你吃了多少苦,所以爸才劝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季臣他……是比爸好上一千倍的男人。”   第 26 章   乔昆安说季臣是比他好一千倍的男人,乔蔚然不怀疑,但他说施庆华配不上她,她却不认同。她跟施庆华,同出身自农村,同有个目光短浅自私自利的“妈”,同没上过大学,同吃了许多苦才创下今天的成就,同视钱如命、势力自私。这样相像的他们怎么施庆华就配不上她?   乔昆安的想法大概是每个父母亲总认为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所以也该得到最好的的自欺欺人吧。   乔蔚然认为乔昆安的想法自欺欺人,可她自己何尝不是。明明她对季臣动了心,每天都期盼着夜晚来临,能听到他好听的声音,即便他说的内容与情呀爱呀一点都搭不上边,甚至他什么也不说,光听见他的呼吸声,她也陶醉其中,可每天早晨起来,她又是给自己灌述一遍:你跟他不合适,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   她在矛盾的泥沼中越挣扎,越深……   ——————————————————   周三乔蔚云休息,一大早她就买了许多食材来乔蔚然这,要展示展示自己新学的手艺。乔蔚然乐得清闲,便提着只水壶去对面18B。   为了照顾好季臣的三盆吊兰,乔蔚然专门去花鸟市场找人请教,把这几盆吊兰品种、习性都了解得清清楚楚。每天早上都会来给它们交一点水,敝敝窗户透透新鲜空气。   阳台上那张躺椅她羡慕已久,可平日都赶着上班没时间,今天她终于可以悠然躺在上面,感受感受季臣的惬意生活。   平躺在椅子上,她的目光正好直视自家阳台,她习惯打开的那扇窗户。她突然想起王容的打火机,她猛地坐起来。季臣办公室她去过两次,那个惨遭他改装的猪八戒火机已不见踪影,他又不吸烟,想来不会随身带走,那东西应该在这屋里!   里里外外搜索完,乔蔚然失望地倒进沙发,没找着。能开的能摸的地方她全搜过,就是没有打火机的影子。他还可能放在什么地方呢?她蹩起眉,再一次巡视屋子。   到季臣书房里,她的目光凝在他办公桌的某个抽屉。那是个带锁的抽屉,也是整套房间唯一带锁的家具。随即她想起他的那些模型里有把钥匙躺在其中一辆敞篷车上,尺寸看上去跟这锁眼差不多……   钥匙一插就进去,轻轻一转,锁就打开,跟着抽屉也被打开。里面除了几叠发票收据跟一本账簿,并不见有打火机,倒是抽屉边边处塞着一个白色的小药瓶。   这药瓶乔蔚然看得有些眼熟,拿出来仔细一回忆,她才想起重逢后第一次跟季臣吃饭时,有见他从这瓶子里取药吃。那里她还有些好奇他吃的是什么药,今天再看到,好奇心一点不减。   瓶上只有一张打印的标签,字母混着数字,她百度辞典没查出来。本想揭了标签去找人问,后想想还是先给标签拍了张照,又倒出一颗药片包好,寻思着改天去医院时找人问问。   做这些事时,乔蔚然很有点小激动小刺激小忐忑,生怕被季臣发现她有开过抽屉,脑子弦崩得紧紧地复原发票、账簿、钥匙位置。   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季臣突然打电话过来,吓得她差点没把他的宝贝模型打翻。   她一手扶稳差点掉下来的模型小车,一手紧握住手机,“喂?”声音有些发虚。   “在干嘛?”季臣的声音明明慵懒得很,乔蔚然却听得愈发心虚,总感觉他好像看得见她此时行为一样。她忙抽开手,关上柜门,疾步往阳台去。“浇花。”   他轻轻“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像是在窥听她这边的动静是不是真如她所说的在“浇花”。她拿起洒水壶胡乱地往吊兰上淋了几下,就放下,“花浇完了。”   “哦。”他又是轻轻一应,又好半天不说话。乔蔚然心里越发忐忑,便试探道“怎么这时候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 没什么,闲着无聊就想看看你在干嘛。”   “我刚才在浇花,现在浇完了。”   她绕口令似的回答让季臣忍俊不禁,笑了好一会,才接着问她些乱七八糟、无头无脑的问题。问得她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七上八下。   无主题地东拉西扯半天,季臣蓦然问了个让乔蔚然心跳加速的问题,“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没?”   “没有。”她回答得很坚定,心却跳得更加厉害。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心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心里乔蔚然不禁胡思乱猜到季臣是不是在这屋里装了摄像头。他让她每天都来帮他浇花,其实就是想窥看她!   这么一猜,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妹喊我回家吃饭,挂了,byebye!”不等季臣说话她就匆匆挂断电话,捂着扑扑乱跳的小心肝,又开始新的一轮搜寻——摄像头。   乔蔚然的搜索可谓是地毯式,一丝一毫都不放过。爬柜子,钻桌子,上上下下,倒腾出一身热汗,少许灰尘,也无所获。要不是乔蔚云来敲门催她吃饭,她估计还钻在季臣床底舍不得出来。   在乔蔚云满目期待下,乔蔚然一一试过她的作品,再一一点评:“不错……很好……非常好!”激动得乔蔚云小脸红扑扑得跟苹果一样:“真的吗,姐?你别是哄我开心说的好听话。”   “哄你开心我会说更好听的话。”似笑地嗔了乔蔚云一眼,乔蔚然就动手收拾碗筷,乔蔚云才要帮忙就被她拒绝:“这些粗活我来干,你的手是用来做菜的。”   不知想到什么,乔蔚云忽然眼框红起来,“姐,以后我赚钱了一定好好孝敬你……还有爸他们。”   忍住心底的小小酸意,乔蔚然端起碗进厨房,“你只要照顾好自己身体,健健康康,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孝敬。都这么大人了,还动不动就掉眼泪,怎么让我们放心。”   乔蔚云羞赧地抹去眼角的湿润,“我会照顾好身体,也会努力赚钱。”   乱七八糟忙完,两姐妹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顺便聊些工作、生活上的闲话。说着说着,乔蔚云突然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乔蔚然:“姐,我差点忘了个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乔蔚然抬手示意乔蔚云坐下,“什么事?”   乔蔚云重新坐下来,傍着乔蔚然的胳膊道:“下周五是爸60岁生日。”   见乔蔚然一脸木然,乔蔚云惊讶道:“你不会忘记了吧,我昨天打电话给爸,他说这事你都安排好了,让我不用操心?”   的确是忘记了,可这哪能说实话?怔了几秒钟,乔蔚然才讪讪地答应道:“哦……这事……我是安排好了。”八字都没一撇的安排。   乔蔚云狐疑地望向乔蔚然,“那你准备在哪办寿宴?”   乔蔚然被看得心虚地低下头,借着理头发的机会快速思考这事,放下手时,心里已有个大概,“原来我是计划在昭山办,但现在……还是在K市办好。再说老人们的生辰都是办9不办0,60岁虽是个大寿,我们还是简单意思意思,心意了到就成,等明年再给他补上?”原来有施庆华在,回昭山办自然合适,现在离婚了,她一个人回去,就那些三姑六婆的长舌头,她想想都觉得心脏承受不了。   乔蔚云并没注意到乔蔚然的不自然,还认同地点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周五那天我没休,我也不想请假,要改在K市办我就没冲突。你地方订好了没,要没就在我们荷月轩吧,我是内部职工,可以打7折优惠。”   乔蔚然当即便否决:“荷月轩就算了。”要在荷月轩,就凭葛平春与季臣的关系,必然会告诉他。到时他知道了,来了,她该怎么办?他知道了,不来,她又怎么安抚自己?   乔蔚云以为乔蔚然是舍不得花钱,便大方道:“钱我来出。我卡里这些年你们给的零花钱剩余也有三千多块,你看够不够。”   “不是钱的问题。”乔蔚然有些脸红自己妹妹这么误会自己,要按平时脾气她肯定要骂几句重话,可这小妹……她只能尽量平和地解释道:“你去荷月轩本来就是拖关系走的后门,店里不定多少人眼红你。你还把爸的寿宴办到荷月轩,这么高调的示阔,让别人怎么想?你实在有心,那等以后离开荷月轩或是出师,有足够实力让别人没闲话可说时再给爸去荷月轩办,但现在,你最好是夹紧尾巴,低调做人,懂吗?”   乔蔚云迟疑地点点头,“懂。”其实只懂了一半。   像是看出乔蔚云并没真懂,乔蔚然又补充道:“现在你不懂没关系,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就不会有错,以后经历多了,自然就能明白。”   “哦。”乔蔚云讷讷地答应完,“忽”地一拍脑袋,“我还忘了件事。”   乔蔚然看着乔蔚云一惊一乍的样子,忍不住嗤笑,“又什么事?”   “爸说让你请小臣哥也来。”   只一秒钟,乔蔚然就把上午季臣的莫名电话跟当前联系起来,“你打电话给季臣说啦?”   乔蔚云挠了挠手,“我倒是想直接跟他说,可也得有他电话不是。”   “都喊小臣哥了还会不知道人家电话,骗我的吧?”一边说,乔蔚然一边观查乔蔚云的神色,看她是否有说谎。   乔蔚云不知道姐姐的心思,还以为她说的是“那个”,脸一下便红起来,手挠得更厉害,“什么呀!这是他让我喊的。先我说叫他季总,他说我不是他员工,我说叫季哥,他又说把他叫得像黑社会,他名字总共就两个字,全名不能叫,姓不能叫,我就说叫他小臣哥了,他也没反对,我就这么叫下来。哪有你想的这个那个什么的关系。”   难得见到小妹的女儿情态,乔蔚然不禁起了捉弄的心思,“什么这个那个的关系。”   “没什么这个那个关系。”   乔蔚云脸红得直快要烧起来,手上愈发用劲地挠,乔蔚然实在不忍见她把自己的手挠破,憋着笑,佯装严肃地抓起她的手,“没什么你脸红成这样?还有你这手,你是不想去荷月轩上班了么?”   一抬头,乔蔚云才发现乔蔚然脸上的促狭,方才哭笑不得地拍打她胳膊,“姐你真是太坏了……”   当天晚上季臣再打电话来,东拉西扯地说完一通,结束时又来问乔蔚然:“你还有没什么事要跟我说?”   “没有。”回答的声音一丝停滞都没有,顺畅坚定得让人找不出丁点情绪。   “哦,那晚安,做个好梦。”季臣略失望地挂下电话,盯着手机屏上的姓名,好气又好笑地摇头——你呀,什么时候才能不对我撒谎?   第 27 章   耀眼的白光把季臣的彷徨害怕毫无保留地反映给乔蔚然,他像一尊开始发裂的瓷器,裂纹从脸上开始扩散,她眨眼的功夫裂纹就布满他全身,再下一秒就要破碎。巨大的恐慌从心脏向四肢漫延,她被这错觉吓坏了,什么也没多想就一把抱住他,紧紧的像抱住她的生命一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对你说这样的话。”   泪水在季臣的真丝衬衫上蔓延,湿透到他的肌肤,她滚烫的泪慢慢温暖他的身体,他缓缓抬起手,抚上她的发丝,“答应我,永远不离开我?”   他如梦似幻的声音盅惑得乔蔚然跟着他重复,“永远不离开你。”   “永远不背叛我。”   “永远不背叛你。”   他捧起她的脸,狠狠地吻上去,她颤抖着回应他,她所有的情愫。   ——————————————————————————————————————————   曹凤萍在乔蔚然家钉了卯,说是不放心乔蔚云,要她搬回乔蔚然这,好照顾她的身体。乔昆安劝不动曹凤萍,又不想给女儿添麻烦,便自己一个人先回了老家。   乔蔚然问季臣什么时候回去,他说还不知道,看事情办得顺利而定。乔蔚然问他什么事情,他则抱住她啃道:“秘密。”   “什么秘密还不能对我说啊?”   她撅着嘴的娇态看得季臣更忍不住蠢蠢|欲|动,手就从腰划到了臀部,用力揉起来,含着她的唇幽怨地嘟喃道:“我们好像好久没在一起了。”   乔蔚然被他亲吻揉弄得混身发酥,但理智犹在,她推搡着拉开他的手,“别这样,我后妈就在隔壁,小心被她听见了。”   “我们这隔壁可隔了好几间房子,她能听到?除非她千里耳。”他不满地咬了她嘴唇一口,手又爬到她胸部,直探其中。   “季臣。”她想叫他停下,可一发声,媚得都能滴出水来,根本早就动了情。Q/欲与理智三来三往,Q/欲占了上风,她环手抱上他的腰,“去床上。”   她的话音才落,身子就被人腾空抱起,嘴上的缠绵继续,只一阵头晕目眩,她就被他叠罗汉一样压倒在床上。   “蔚然。”他沙哑地唤了她一声,就一头扎进她胸前心底的火焰愈烧愈旺,她终于放弃矜持,去解他的束缚。   乔蔚然的主动鼓励了季臣,他一边含着她的柔软,一边帮助她更快解开自己的皮带……   衣裳褪进,赤身相磨,眼见烈火就要点燃,捣乱的来了。   “砰!砰!砰!”巨大如撞门的“敲门”声从客厅传来,然后是曹凤萍尖锐穿透力强的喊声:“蔚然……你在里面吗?蔚然……你答个声音,蔚然……你怎么不说话,你在里面干什么,季总……季总你在不在……?”   “别理她。”季臣狠狠瞥了一眼大门方向,一俯身,封住乔蔚然的“不行”,“我做快一点。”说着,他一只手就扶上自己的F/身往她入口进。乔蔚然也觉得这时候停下来不如让她去死,便闭上眼,摈弃所有干扰,全心享受这久违的缠|绵。   千钧一发之刻,只听门外女人激动地大喊:“保安同志您来的好呀,您快帮我把18B的门撬开,晚上我女儿进去后就一直不见出来,任我怎么敲怎么喊也没人回答。他们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会不会是煤气中毒?哎呀……您快帮我把们撬开,我这就打电话给119跟120!”   保安同声被曹凤萍唱作俱佳的表演唬得,也懵了神,想也没想就打开消防箱,取下斧子主来砸18B的门。三斧子落下,他才感觉不对劲,一回头,刚才还又哭又喊的女人正一脸得意地靠在墙上看他砸门。   “你……”后面的话被“嘎吱”开门声打断,他一回头,正好对上季臣怒气勃发的脸。   “门是你砸的?”季臣指着防盗门上几道深入铁皮的砸痕问他。   “是……”小保案被季臣身上强大的气流跟吃人的眼神压迫得,瑟瑟退到曹凤萍身边,“是她让我砸的,说屋里的人煤气中毒。”   “我是说有可能煤气中毒。”曹凤萍也被季臣的样子骇住,贴着墙壁往后挪,“而且我是让你撬门,可没让你……拿斧子……砸门。”   “这……这怎么都成我的错了,明明……我……她……你……”小保安急得满头冒汗,手指在季臣跟曹凤萍之间晃荡,茫然找不到落点。   整理好仪容的乔蔚然匆匆忙从屋里赶出来,拉着小保安往电梯口走,“算了算了,都是一场误会,您也是好心。这门我们自己找人修,不用您赔,我也不会报告你们队长。您就放宽心,先回去吧。”说到这,电梯门正好开,她一推,小保安就踉跄进电梯,等回过神来时,只见到快要合上的门缝里她亲切的笑容:“早点休息,明天见!”   眼见挡箭牌没了,四道怨气重重的目光射向自己,曹凤萍一路退到自家门前,才挺起胸脯,“我也是好心,那么用力敲门喊你们都没声音,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出事了。”   乔蔚然气极反笑:“季臣的三餐都是在我们家吃的,他家会煤气泄露?”   “他就不烧水喝茶啦!”曹凤萍跳着脚叫嚣完,又鄙夷地看向他们,“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半天不出来,你们别以我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还好意思在这指责我,要不是看在你爸的份上,我早直接告诉那保安了,看你们还有脸在这住下去。”忿忿说完,她就一溜烟缩进屋,直奔自己房间,“咣当”锁上门。   留下两个Y/求不满的旷男怨女两两相望,良久,还是乔蔚然先开口:“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去公司呢?”眼神示意:今晚肯定做不成了,咱还是老老实实睡觉吧。   季臣怨念地低吼道:“明早我要吃红烧蹄髈!”   “……”   第二天一到公司,乔蔚然就被季臣拉到办公室,狂风巨浪般一顿□□,才把憋了一夜的火发泄完。乔蔚然看着胸口这一片红的、紫的,吻痕咬痕,是想骂又骂不出来,谁让坏他好事的是她的“妈”。   白天只是略解了火,并没有办正事,挨到晚上,季臣又一个电话把乔蔚然喊过来,欲行昨夜未果之事,无奈,两人才解完衣裳,曹凤萍的“狮子吼”就穿墙进来。说辞也不再与昨天相同,但功效一点不比昨天弱,迫得两人再次狼狈分开。如此反复,季臣被逼得直要拿了雕刻刀一划拉灭了曹凤萍,还是乔蔚然舍身美人计才稍稍平复他的怨气,“算了算了,她现在正更年期,内分泌不调,我俩还在她面前亲亲热热,能不刺激人吗,咱就体体谅她,就当晚辈孝顺长辈?”   “她再来捣一次乱,我就要更年期提前,不|举了。”真的是气昏了,季臣难得地说了句粗话。惹得乔蔚然想笑还不敢笑,只能奉上香吻柔情抚慰。   这天中午,乔蔚然正在陪客户吃饭,就接到季臣的电话,催她办完事就立刻回公司。电话里她问什么事,他也不说,只催她尽快回来。带着一肚子问号,结束完饭局,她赶回公司,季臣办公室。   见到她进来,他向她招了招手。   她疑惑地走到季臣身边,“什么事催得这么急?”   季臣手一揽就把她拉到自己腿上,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移到鼠标,指到屏幕上的某处让她看,“你看看这条新闻。”   略过屏幕最上一栏的“Y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几个大字,划到鼠标指向的那行字,默默念完,乔蔚然蓦然转身,惊诧地问季臣:“这就是你让我等三个月的理由?”她从施庆华那抢来又被迫解约的试剂公司居然被查出不同种类的好几个批次试剂不合格。   季臣捏了捏她腰际的软肉,揶揄道:“现在明白我的苦心了吧?就你这倔牛头的性子,我当时要跟你讲你肯定不会相信我。”   假若乔蔚没解约,这几批很常用的试剂很必然很快就被她卖进医院,那结果就是……一身冷汗倏然冒出,她愣愣地回抱住季臣脖子,一字一咬牙道:“这仇我一定要报回来!”那个所谓被开除的员工,还有他替她不平透露的秘密,其实都是施庆华给她设下的圈套。这事要真出了,不但是赔得她倾家荡产,说不准还有牢狱之灾,施庆华心思之恶毒,让人切齿!   “他小孩满月宴那天我不已经给你报回来了么?”他吻了吻她颤抖的嘴唇,“让郑娅嫁进施家,就是对他,还有那个老女人最大的报复。”   “施庆华可不像他妈那么傻,会乖乖娶郑娅。”   “那又怎样,郑娅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想要合法得到那个男孩,就只能跟她结婚,。”   她蓦地拉下他的脸,“你跟郑娅很熟?”   “见过几次面。”   “是你指使她破坏我跟施庆华的婚姻?”   “你们的婚姻本来就有问题,哪用我破坏,我不过是借她之手让你看到施庆华的真面目,早点救你出狼窝。”   “然后再进你这虎穴?”   “母老虎当然得回虎穴。”   “你……”她被驳得眼睛圆溜发亮,两颊通红,嘴张开半天,可就是崩不出音来。   忽略她的愤怒,他亲呢地贴上她的脸,“我决定今天就走。”   怒意瞬音被击散,“今天?怎么这么突然?”正是浓情蜜意时,他突然说要离开,她光听听就觉得心绞得痛。   “事情都办完了。”他指了指屏幕上的那行标题,捉住乔蔚然的左手,“我买了两张票。”   两张?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有谁?”她没听说他有带人回来啊?   “你。”他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子,“我跟你一起回S市。”   “我?”乔蔚然还没太明白季臣的意思,不解地指着自己,“我去干什么,你要升我到副总?”   “当什么副总,要升也是升你当老板娘。”季臣拉下乔蔚然的右手,叠上另一只已握住的手背,再覆上自己的左手,“我想带你回去见见我妈。”   第 28 章   耀眼的白光把季臣的彷徨害怕毫无保留地反映给乔蔚然,他像一尊开始发裂的瓷器,裂纹从脸上开始扩散,她眨眼的功夫裂纹就布满他全身,再下一秒就要破碎。巨大的恐慌从心脏向四肢漫延,她被这错觉吓坏了,什么也没多想就一把抱住他,紧紧的像抱住她的生命一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对你说这样的话。”   泪水在季臣的真丝衬衫上蔓延,湿透到他的肌肤,她滚烫的泪慢慢温暖他的身体,他缓缓抬起手,抚上她的发丝,“答应我,永远不离开我?”   他如梦似幻的声音盅惑得乔蔚然跟着他重复,“永远不离开你。”   “永远不背叛我。”   “永远不背叛你。”   他捧起她的脸,狠狠地吻上去,她颤抖着回应他,她所有的情愫。   ——————————————————————————————————————————   曹凤萍在乔蔚然家钉了卯,说是不放心乔蔚云,要她搬回乔蔚然这,好照顾她的身体。乔昆安劝不动曹凤萍,又不想给女儿添麻烦,便自己一个人先回了老家。   乔蔚然问季臣什么时候回去,他说还不知道,看事情办得顺利而定。乔蔚然问他什么事情,他则抱住她啃道:“秘密。”   “什么秘密还不能对我说啊?”   她撅着嘴的娇态看得季臣更忍不住蠢蠢|欲|动,手就从腰划到了臀部,用力揉起来,含着她的唇幽怨地嘟喃道:“我们好像好久没在一起了。”   乔蔚然被他亲吻揉弄得混身发酥,但理智犹在,她推搡着拉开他的手,“别这样,我后妈就在隔壁,小心被她听见了。”   “我们这隔壁可隔了好几间房子,她能听到?除非她千里耳。”他不满地咬了她嘴唇一口,手又爬到她胸部,直探其中。   “季臣。”她想叫他停下,可一发声,媚得都能滴出水来,根本早就动了情。Q/欲与理智三来三往,Q/欲占了上风,她环手抱上他的腰,“去床上。”   她的话音才落,身子就被人腾空抱起,嘴上的缠绵继续,只一阵头晕目眩,她就被他叠罗汉一样压倒在床上。   “蔚然。”他沙哑地唤了她一声,就一头扎进她胸|脯。胸口的柔软被撩|拔得全身都跟着颤抖,心底的火焰愈烧愈旺,她终于放弃矜持,躬起身去解他的皮带。   乔蔚然的主动鼓励了季臣,他一边含着她的柔软,一边帮助她更快解开自己的皮带……   衣裳褪进,赤身相磨,眼见烈火就要点燃,搞乱的来了。   “砰!砰!砰!”巨大如撞门的“敲门”声从客厅传来,然后是曹凤萍尖锐穿透力强的喊声:“蔚然……你在里面吗?蔚然……你答个声音,蔚然……你怎么不说话,你在里面干什么,季总……季总你在不在……?”   “别理她。”季臣狠狠瞥了一眼大门方向,一俯身,封住乔蔚然的“不行”,“我做快一点。”说着,他一只手就扶上自己的F/身往她入口进。乔蔚然也觉得这时候停下来不如让她去死,便闭上眼,摈弃所有干扰,全心享受这久违的缠|绵。   千钧一发之刻,只听门外女人激动地大喊:“保安同志您来的好呀,您快帮我把18B的门撬开,晚上我女儿进去后就一直不见出来,任我怎么敲怎么喊也没人回答。他们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会不会是煤气中毒?哎呀……您快帮我把们撬开,我这就打电话给119跟120!”   保安同声被曹凤萍唱作俱佳的表演唬得,也懵了神,想也没想就打开消防箱,取下斧子主来砸18B的门。三斧子落下,他才感觉不对劲,一回头,刚才还又哭又喊的女人正一脸得意地靠在墙上看他砸门。   “你……”后面的话被“嘎吱”开门声打断,他一回头,正好对上季臣怒气勃发的脸。   “门是你砸的?”季臣指着防盗门上几道深入铁皮的砸痕问他。   “是……”小保案被季臣身上强大的气流跟吃人的眼神压迫得,瑟瑟退到曹凤萍身边,“是她让我砸的,说屋里的人煤气中毒。”   “我是说有可能煤气中毒。”曹凤萍也被季臣的样子骇住,贴着墙壁往后挪,“而且我是让你撬门,可没让你……拿斧子……砸门。”   “这……这怎么都成我的错了,明明……我……她……你……”小保安急得满头冒汗,手指在季臣跟曹凤萍之间晃荡,茫然找不到落点。   整理好仪容的乔蔚然匆匆忙从屋里赶出来,拉着小保安往电梯口走,“算了算了,都是一场误会,您也是好心。这门我们自己找人修,不用您赔,我也不会报告你们队长。您就放宽心,先回去吧。”说到这,电梯门正好开,她一推,小保安就踉跄进电梯,等回过神来时,只见到快要合上的门缝里她亲切的笑容:“早点休息,明天见!”   眼见挡箭牌没了,四道怨气重重的目光射向自己,曹凤萍一路退到自家门前,才挺起胸脯,“我也是好心,那么用力敲门喊你们都没声音,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出事了。”   乔蔚然气极反笑:“季臣的三餐都是在我们家吃的,他家会煤气泄露?”   “他就不烧水喝茶啦!”曹凤萍跳着脚叫嚣完,又鄙夷地看向他们,“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半天不出来,你们别以我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还好意思在这指责我,要不是看在你爸的份上,我早直接告诉那保安了,看你们还有脸在这住下去。”忿忿说完,她就一溜烟缩进屋,直奔自己房间,“咣当”锁上门。   留下两个Y/求不满的旷男怨女两两相望,良久,还是乔蔚然先开口:“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去公司呢?”眼神示意:今晚肯定做不成了,咱还是老老实实睡觉吧。   季臣怨念地低吼道:“明早我要吃红烧蹄髈!”   “……”   第二天一到公司,乔蔚然就被季臣拉到办公室,狂风巨浪般一顿□□,才把憋了一夜的火发泄完。乔蔚然看着胸口这一片红的、紫的,吻痕咬痕,是想骂又骂不出来,谁让坏他好事的是她的“妈”。   白天只是略解了火,并没有办正事,挨到晚上,季臣又一个电话把乔蔚然喊过来,欲行昨夜未果之事,无奈,两人才解完衣裳,曹凤萍的“狮子吼”就穿墙进来。说辞也不再与昨天相同,但功效一点不比昨天弱,迫得两人再次狼狈分开。如此反复,季臣被逼得直要拿了雕刻刀一划拉灭了曹凤萍,还是乔蔚然舍身美人计才稍稍平复他的怨气,“算了算了,她现在正更年期,内分泌不调,我俩还在她面前亲亲热热,能不刺激人吗,咱就体体谅她,就当晚辈孝顺长辈?”   “她再来捣一次乱,我就要更年期提前,不|举了。”真的是气昏了,季臣难得地说了句粗话。惹得乔蔚然想笑还不敢笑,只能奉上香吻柔情抚慰。   这天中午,乔蔚然正在陪客户吃饭,就接到季臣的电话,催她办完事就立刻回公司。电话里她问什么事,他也不说,只催她尽快回来。带着一肚子问号,结束完饭局,她赶回公司,季臣办公室。   见到她进来,他向她招了招手。   她疑惑地走到季臣身边,“什么事催得这么急?”   季臣手一揽就把她拉到自己腿上,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移到鼠标,指到屏幕上的某处让她看,“你看看这条新闻。”   略过屏幕最上一栏的“Y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几个大字,划到鼠标指向的那行字,默默念完,乔蔚然蓦然转身,惊诧地问季臣:“这就是你让我等三个月的理由?”她从施庆华那抢来又被迫解约的试剂公司居然被查出不同种类的好几个批次试剂不合格。   季臣捏了捏她腰际的软肉,揶揄道:“现在明白我的苦心了吧?就你这倔牛头的性子,我当时要跟你讲你肯定不会相信我。”   假若乔蔚没解约,这几批很常用的试剂很必然很快就被她卖进医院,那结果就是……一身冷汗倏然冒出,她愣愣地回抱住季臣脖子,一字一咬牙道:“这仇我一定要报回来!”那个所谓被开除的员工,还有他替她不平透露的秘密,其实都是施庆华给她设下的圈套。这事要真出了,不但是赔得她倾家荡产,说不准还有牢狱之灾,施庆华心思之恶毒,让人切齿!   “他小孩满月宴那天我不已经给你报回来了么?”他吻了吻她颤抖的嘴唇,“让郑娅嫁进施家,就是对他,还有那个老女人最大的报复。”   “施庆华可不像他妈那么傻,会乖乖娶郑娅。”   “那又怎样,郑娅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想要合法得到那个男孩,就只能跟她结婚,。”   她蓦地拉下他的脸,“你跟郑娅很熟?”   “见过几次面。”   “是你指使她破坏我跟施庆华的婚姻?”   “你们的婚姻本来就有问题,哪用我破坏,我不过是借她之手让你看到施庆华的真面目,早点救你出狼窝。”   “然后再进你这虎穴?”   “母老虎当然得回虎穴。”   “你……”她被驳得眼睛圆溜发亮,两颊通红,嘴张开半天,可就是崩不出音来。   忽略她的愤怒,他亲呢地贴上她的脸,“我决定今天就走。”   怒意瞬音被击散,“今天?怎么这么突然?”正是浓情蜜意时,他突然说要离开,她光听听就觉得心绞得痛。   “事情都办完了。”他指了指屏幕上的那行标题,捉住乔蔚然的左手,“我买了两张票。”   两张?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有谁?”她没听说他有带人回来啊?   “你。”他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子,“我跟你一起回S市。”   “我?”乔蔚然还没太明白季臣的意思,不解地指着自己,“我去干什么,你要升我到副总?”   “当什么副总,要升也是升你当老板娘。”季臣拉下乔蔚然的右手,叠上另一只已握住的手背,再覆上自己的左手,“我想带你回去见见我妈。”   第 29 章   在季臣连哄带骗外加色|诱的攻势下,乔蔚然晕倒倒上了飞机。   小窗外雪白似棉花糖一样的云朵层叠飘浮,把她的回忆也拉到了七年前。   那是她跟季臣确定关系三个月后的一天,孟斌突然来到她宿舍。当时宿舍只有她一个人在,孟斌很有礼貌地敲门,打开门看到是孟校长时,她第一反应就是她利用季臣的事被发现了。   果然她的猜测很准,孟斌是来找她谈判的。孟斌说:“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欢我儿子,你跟他在一起不过是想利用他的关系得到那些补助跟奖学金。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将来是要继承我的位置,成为C大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校长。你,却在毁他的前程。”   乔蔚然不知孟斌是真知道还是在诈自己,心里一盘算,觉得还是不能承认,便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跟季老师只是普通的学生与老师关系,什么逾越的事也没干过。”   “什么都没干过?”孟斌那双与季臣神似的眼睛鄙夷地从她身上扫过,落到她身边的白床单,“你不是把第一次都给了我儿子么?趁着他酒醉跟他发生关系,以此来胁迫他帮你,小姑娘,你好深的心思哟。”话到尾声,愈见冰寒,听得乔蔚然如坠冰窟,混身止不住地发颤,差点就抗不住压力把真话说出来,孟斌又先她一步开口:“像我儿子这样的长相、出身,你这么做我倒也能理解,但为了我儿了折前途,我不希望你们继续交往。只要你跟他分手,并保守这个秘密,你从他身上想得到的一切,我都会帮你达成,而且我还会送一个公费研究生的名额。你看怎么样?”   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般巴掌般,乔蔚然感到剐心的耻辱。不错,她千方百计,不惜廉耻地欺骗季臣就是利用他的身份得到各种补助跟奖学金。但孟斌说这话的语态跟曹凤萍简直如出一辙,都是绵里藏针,笑里带刀的坏人!   “孟校长,这种子虚乌有的事,你要强迫我承认,请拿证据来。”我就不跟你儿子分手,有本事你就把这事揭穿,到时我跟你儿子鱼死网破!   “你……!”孟斌恨恨地瞪着她,眼神凶狠得像要剐她的肉,她毫不为所惧地昂起头,与之迎视。孟斌抽了抽嘴角就要说什么,门就被打开,宿舍的同学回来,她们的谈判被迫结束。   这之后,孟斌没再找过她,但她之前得到的补助资格陆续被各种理由取消,心情上的波动让她的成绩一路下滑,就连最不可能丢的奖学金也被别人得去。接着曹凤萍就打电话来迫她退学,她还咬坚持不肯,结果就接到弟弟来电话哭诉曹凤萍对他的各种虐待,两个人轮翻交替,轰炸了一个月,她终于坚持不住,提交了辍学申请。   她跟季臣提出分手,说的那些刺激人的话,其实都是把她对孟斌的怨恨转嫁到季臣身上,当时她只记得季臣是孟斌的儿子,一点不觉得自己所言所举的恶毒。直到若干年后偶尔忆起,她才会愧疚曾经那样对他。   本来按正常的流程,她的辍学申请是100%被批准的,可最后她离开学校的理由却是“心术不正,品德败坏……被开除学籍。”   她知道这一定是孟斌干的,在报复她对季臣的羞辱。离开的那天,她偷偷跑到孟斌的宿舍楼,捡了半块砖头,使了狠劲,一砸:“砰!”   “砰!”出租车门关上,“呼”地开走。季臣轻拍了下她肩膀,“都到家了,还愣神呢?”她才惊觉她已经从飞机下来,到了季臣家门口。   乔蔚然以为季臣的财力,他的家不是在精装修的高档住宅楼就是独幢别墅,可眼前……   眼前这幢三层复古式建筑也基本可称为别墅,只是……旧了点。石砖垒砌的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斑驳的锈色,暗沉的青苔跟翠绿的爬山虎交错一起,镶着彩色玻璃的暗红窗框已有些脱漆,高大的法国梧桐给屋前遮下大片阴凉。   这是一幢饱经沧桑,风韵犹在的旧上海式房屋,它身上有种沉淀的雅静之美,让人一眼望去便心旷神移。   这种房子乔蔚然在电视里看过很多次,住在里面的一般都是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老爷夫人,小姐少爷们都穿着做工精致,面料华贵的西装旗袍,一身珠光宝气,他们过的出门有洋车,回家一众仆从围绕,日日山珍海味,日日纸醉金迷的生活。   乔蔚然从来没想到季臣的家是这样子,或者说,他的家世,他的祖上,也曾经是她电视里看到的世家子弟。想到这,她突然很沮丧,才鼓起勇气尝试接受他,现实又把她跟他的距离拉开。本来就不安的心情更是浓重起来,再想想孟斌那双能穿透人五脏六腑的眼睛,她……要反悔了。   “想跑,已经迟了。”话音落,季臣的右手就牢牢圈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提起她的行李箱,连拉带推地把她推上台阶,放下左手的行李,从裤兜里取出钥匙,□□锁孔,打开门,把她推了进去,随即他自己也提着行李闪进来,把门关上。   乔蔚然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脚,还想再跑,对面过道转出来一个人,满头白发,挤着围裙的孟斌。   “妈!”“阿姨您好。”季臣与乔蔚然同时向她打招呼。   孟斌的眼睛在乔蔚然身上顿了一下,很快便闪开,笑着对他们扬扬手里的铲子,“你们先去客厅坐,我在炒最后一个菜,马上就好。”然后不等他们回答就快速转进过道。   乔蔚然吃惊地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你妈的头发?”她记得七年前的孟斌可是一根白头发都没有。   季臣提着行李推她往客厅去,“少年白,原来都是染的,现在退下来了就懒得再弄。”   “那怎么你不少年白。”她不相信,孟斌是多注重仪表的人。那时学校流传关于孟斌的一个小故事,说是她去参加市教委的一个重要会议,结果就因为她发现自己西装最未尾的扣子掉了,她就中途退场,找了两条街把扣子缝上再赶回来参加会议,那时会议已经结束了。为此,她挨了正校长好一顿批。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因为退休了就不在意形像?不可能!   “我遗传我爸。”似是不想多说,季臣推乔蔚然的速度也加快,“我们先把行李放进你房间再下来吃饭。”   乔蔚然的身子立时便顿住,“我不住这。”即便如季臣所说孟斌已经变了许多,但乔蔚然心里有疙瘩,仍觉得孟斌的眼睛就是照妖镜,自己在她眼里就像只偷食人精血的小妖,赤红黑白,无所遁形。   像是听到乔蔚然的心声,季臣只沉默了两秒钟,就答应了她:“街口有家不错的酒店,要不你就住那?”   “嗯。”她无所谓住哪,只要别跟孟斌在一起。   季臣把行李放在了楼梯口,拉着她去客厅,“你真的不用紧张,许多从前认识她的人都说她简真换了一个人,一会她出来,你们说说话,你就会相信了。”   乔蔚然撇撇嘴——希望吧。   季臣无奈地揉揉她的头发,还要说什么,孟斌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盘菜,“可以开饭了,你们快去洗手。”乔蔚然还来不及看孟斌就被季臣拉去洗手间,仔仔细细洗完手出来,孟斌已经把菜都抬上桌,连碗筷都摆好了。   孟斌亲切地招呼乔蔚然跟季臣,“洗个手也那么久,还不快过来坐,都12点半了,我都快饿晕了,你们还一点都不急。”   乔蔚然有些踌躇,孟斌坐的是主位,她不知是该同季臣分向坐在孟斌下首,还是挨着季臣一边坐下。季臣握上她的手,牵着她一起到孟斌右边,抽开自己旁边的位置,“坐吧。”她才挨着椅沿小心坐下。   季臣落座后,孟斌才开始动筷,先给季臣夹了筷红烧里鱼块,才又夹了一块给乔蔚然,“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么瘦,肉都吃哪去了你。”   乔蔚然慌忙站起来,“谢谢孟校……阿姨。”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称号上的小小失误让孟斌晒晒地咧了咧嘴,季臣拽下还小心扑扑的乔蔚然,“我们家接菜不用站起来。”   两片火烧云飘到乔蔚然脸上,辣辣烫烫得乔蔚然眼都不敢再抬,目光只维持在菜面的高度。   刚才光顾着仔细孟斌的态度,这会她才注意到,孟斌做的菜,都是K市的风味,而且菜炒出来的味道……怎么跟她这么像?她夹起孟斌夹给自己的红烧鱼块,塞进嘴,嚼嚼——这烧鱼块的味道几乎就是她做的味道了!   她还记得原来季臣是怎么抱怨孟斌的手艺的:能吃,不会死。在她没同季臣在一起前,季臣的三餐都是在学校食堂解决,因为孟斌几乎不做饭,没时间。   那孟斌又是在什么时候练就出这等手艺?为什么她炒的菜味道跟自己的这么相像?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不禁失口问道:“阿姨不是南方人吗,怎么做得这么地道的K市菜?”   孟斌还没及回答,季臣就抢口道:“我妈下放时在K市呆过几年。”孟斌就像没听见一样,专心吃自己的饭。   “哦。”乔蔚然这才想起季臣他爸就是K市人,那孟斌会做K市菜倒也正常,只是……   她挠挠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阿姨做的菜……味道……好像我炒的一样。”   季臣身子一怔,脸色变得难看,乔蔚然才觉异样,孟斌就又夹了一块红烧鱼块到她碗里,无波无澜道:“K市菜的味道主要就是酸,技术到了一个水平,做出来的味道自然就会相像。”心里,孟斌直想把乔蔚然一巴掌扇进黄浦江,冲进大海!为什么她一个从来不做饭的人会做K市菜?为什么她们做的菜味道这么像?还不是因为她儿子为疯癫的那两年除了乔蔚然做的菜,其它都不吃!她堂堂C大副校长,不到退休年龄就提早内退,满头黑发熬成白雪,为了让儿子放心去学最讨厌的舞蹈,全都是因为面前这个妖精!她心里恨乔蔚然恨得不能食其肉饮其血,可面上她还得装做多喜欢人家。为什么她要这么忍辱负重?因为她拒绝她儿子带这妖精回来时,她儿子当场就发了病!丁悠说季臣的病最近有恶化的趋势,让她多顺着哄着他,等把他病情稳定下来再说,不然……   不然她早把这妖精砍了炖汤!   乔蔚然蹩起眉,这解释听着貌似有道理,可又哪不太通呢?她还待深琢磨,季臣就夹了老大一个鸡腿到她碗里:“你刚才不是叫要饿死了吗,怎么这会只知道看不知道吃,饿傻了吧你,快点吃。”   不用抬头,乔蔚然都能感觉到这气氛不对。她不知自己哪说错了话,还是做得不对,心里小鼓咚咚咚愈敲愈密极。不敢抬头,不敢说话,只能埋头扒饭。季臣看她吃得“香”,便不停给她夹菜,直到她实在吃不下去喊他住手。   孟斌吃饭很有礼貌但也很快,乔蔚然落碗筷时,她早已歇息半天,正摆弄着手机。乔蔚然目光才扫到她脸上,她的手机突然“滴滴滴!”地响起来,她轻轻在屏幕上点了一下就将手机装回衣兜,站起来,抱歉地对乔蔚然与季臣说:“今天午饭吃得太晚,都赶不急收拾碗筷,你们慢慢吃着,吃完碗筷放厨房,等我回来再洗。”说着,她已挎起楼梯边的一个大包,右手拿着两把红色木兰扇在换鞋。   心里好奇,乔蔚然便压低嗓子问季臣:“你妈这是要去哪?”   “跳舞。”季臣用正常声音回答,引得换鞋的孟斌朝这边一瞥,乔蔚然立刻挤上僵硬的笑容。   孟斌也对乔蔚然笑了笑,“团里正在排个舞,我是主跳,迟到了不好。小乔你多包涵,晚上回来阿姨给你做K市最出名的气锅鸡。”   乔蔚然拉着季臣的胳膊答:“没事阿姨,你忙你的,晚饭我们来做。”   孟斌的目光在乔蔚然挽住季臣的手上停留了一秒,咧了咧嘴,没说话,只放鞋子时不经意地扫了眼楼梯边上的行李箱,出门。   第 30 章   不管孟斌让他们别洗碗是真话还是客套,乔蔚然都不可能听她的。认认真真把碗洗完,擦干净餐桌,她才解下围裙,随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季臣一起参观他的家。   季臣告诉乔蔚然,这房子是上世界20年代建的,距今差不多100看光阴,是他曾外祖传给他外祖。□□时被没收,到90年代才还给他们家。只是那时候他外祖早在□□的折磨下自杀,房子的继承人便成了他外祖唯一的孩子,被下放到K市的孟斌。那时候孟斌刚跟K市本地人季成林结婚,正是浓情蜜意时,根本没想过回来,房子就一直荒废着。后面孟斌与季成林感情破裂,离婚带着季臣去了C大任教,一呆就是二十年,直到七年前搬回来。   乔蔚然才想问季臣为什么是七年前?这不正好是他们分手的时间,季臣就把她拉进一间架满书的房间。   鼻翼才动,纸香味便扑面袭来。齐顶高的架子整墙壁地摆满书籍,房间里没有凳子,只有一架铝合金的折叠梯。屋顶吊着盏洛可可风格的琉璃灯,深蓝色的天鹅绒窗帘笔直地垂在窗望两边。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照进来,在空气中形成不同颜色的光柱,细小的尘埃像是有生命般在光柱中滚动。   乔蔚然激动地走到书房正中,挑中一排,随着书架的曲转随意地抽出:有几本线装书册,另都是现代印刷书籍,其中大部分的书页都已泛黄,另一部分则是新到几乎没有翻过。这些书的内容也很广泛,天文历史,诗歌书画,到民俗民风,农林畜牧,全都有。   “搜集这些书花了你不少时间吧?”她惊叹地问季臣。   为了让这些书不被蛀烂或发霉,季臣花大价钱给这间屋配置了专门的衡温系统,温度跟湿度都是最适宜指标。可那都是表面,是补上的赝品。他惋惜地看向装新书的那排架子,“从我曾外祖开始的,只可惜那声浩劫毁掉许多珍品,虽然我妈凭着记忆重新补上来,但必竟不再一样。”   话题有些忧伤,乔蔚然弯弯嘴角,拉着季臣一起帮她抬梯子,“帮我把梯子架到这,我想看看上面的书。”   按乔蔚然指示的架好梯子,季臣扶着她爬到最顶,坐好,才背靠住书架,两手扶住梯子,再用一只脚踩在下面为她稳固。   翻了几本,乔蔚然发现有她最喜欢的梁实秋的《雅舍小品》,高兴地抽出来,一下便钻了进去,留下季臣像个望妻石一样仰视她。   她在看书,季臣在看她,空气静谧到只有彩色的光柱的飞速转动,似光年流动。   不知何年何月,她从书里出来,一低目,便看到季臣已沧海桑田的凝望。   “怎么了,怎么这样看我。”她不太自然地摸摸面颊。他的眼睛清澈如水晶,她却生出想将他扑倒的邪念,真羞愧。   他极浅地笑了笑,“这个角度的你很特别。”   “有什么特别的,毛孔痘痘都能看清?”她捋捋额头流海,顺势遮掩面上还没褪去的红潮。   他眨也不眨地望着她:“这个角度你的五官柔和许多,是你平时没有的宁静自然。”   “……”她怔了一怔,不知如何接下去。面具带久了她自己都忘了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他却一语点了出来,她哑然无语。   沉默了一会,她抬腕看看时间,已经4点,便将书插回书架,扶着梯子慢慢下来,“已经4点了,我们差不多该去准备晚饭。”   下到季臣双臂可触的范围,她的身子腾空一起,被一把抱了下来,圈在他怀里,彩色的光柱落在她发上染出虹光,他从后俯身吻上她的发丝,“从没想过我们也会有这么美好的时候,如果它只是一个梦,我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   ——————————————————————————————   孟斌从外面回来时,就看到季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那种平静悠然的样子,她已经很久没见过。   “小乔呢?”她边脱鞋子边问,眼扫到仍靠着鞋柜的箱子,“怎么还没把她行理提上去?”   季臣指了指厨房方向,示意她在做饭,才答第二个问题:“我在街子口的酒店给她订了一间房。”   “你先不是说她要住这么,怎么突然又改主意?”她记得先她不同意乔蔚然住家里时,季臣还很生气,怎么这会就变了?难道是她不小心把情绪泄露出来,让乔蔚然查觉到?   “是我提议的。”季臣意味深长地睨了眼二楼某处房间,“她不住这也好。”   顺着季臣的目光,孟斌也看到那间屋子,心下当即了然。放下挎包,拧起刚从超市买来的蔬菜,“我去厨房帮她。”   吃完饭,孟斌没再让乔蔚然进厨房,自己一人把碗筷洗好,擦净手出来,都没空跟他们沙发上坐会,就被催练舞的电话喊走。   “你妈可真忙。”乔蔚然意味不明地感叹。   “她忙,对你可不是好事。”揶揄地答完,季臣便拉乔蔚起身,送她去酒店。   酒店在街子口,步行不过十几分钟距离,季臣没开车,一手拉着箱子,一手牵着乔蔚然,漫不经心地走着。   此时已是黄昏,夕阳西下,大地沐浴在余辉的彩霞中,人们三三两两地在街道上漫步。晚风徐徐地拂送来一阵阵花木夹杂的幽香使人心旷神怡,更觉夕阳无限好。   悠然中,乔蔚然突然问道:“跟我说说你爸跟你妈的故事吧。”下午季臣略带忧伤的讲述让她很想知道孟斌的丈夫,季臣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孟斌会跟他离婚,又为什么季臣会忧伤。   “我爸?”季臣勾了勾嘴角,迎向前方微扬了扬下颌,“他是我爷爷的最小的儿子,我爷爷是红色资本家,不过按我妈的说法,他们又叫土豹子。因为我爷爷的关系,动乱那几年他们并没受到影响,家族事业继续稳步上升。我妈下放的农场跟我爷爷家有业务往为,我爸就认识了我妈。他们俩一见倾心,爱得不可收拾。我爸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同我妈结了婚,被我爷爷从家族赶了出来。他们苦了几年,后来动乱结束,我妈平了反,有了正式工作,接着又怀上我,他们才被我爷爷承认。只可惜他们能同患难,却不能同富贵。两个人的事业心都太强,谁也不肯迁就谁,最后闹得劳燕分飞。”   “你爸后来有没再娶?”   “没有,他到死身边也没有过第二个女人。”   “你爸一定是忘不了你妈,那为什么他不去找她复合?”季臣的面相只有一半像孟斌,那剩下的一半必然是遗传自他爸爸,一个英俊又多金的男人,离婚后一个女人都没有,除了旧情难忘,无可解释。   “自尊心作祟吧。”季臣叹了口气,“其实我妈心里也有我爸,可两个谁也不肯迈出这一步,自守着矜持。直到他死,我妈才幡然醒悟,可那时已经迟了。”   乔蔚然喃喃地点点头,“难怪。”难怪孟斌会变化这么大,会满头青丝成白发。听到这她也明白了为什么季臣的忧伤从何而来。脑海中蓦然跳出一句话: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莫名的,她的心情也跟着不畅起来,季臣大概也沉浸在这情绪里,两人都没再言语。好一会,乔蔚然才把心情调整过来,挽着他的胳膊继续问:“葛平春跟你什么关系?”仔细看,季臣跟葛平春有几分相像之处,两人必然有血缘关系。   “他是我大姑的儿子,算起来该是我表哥。”   “荷月轩的第三代是你表哥?”乔蔚最后一丝惆怅也被季臣漠然甩的话炸飞,抱着他的胳膊激动得直摇:“那你爷爷家得有多有钱?”难怪季臣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创出这么大份事业,原来是有家底支持。   季臣失笑地拉住她的手,揶揄道:“这么激动干嘛,终于发现我是个金矿啦?”   脸上一燥,乔蔚然嗔怒地松开他胳膊,甩开臂膀大步流星向前,“是啊,我就是个财迷,现在看清楚我的贪婪本质还不迟,你还有机会脱身。”   一只手拦腰揽住她,再一收,她就圈进季臣怀里,碍于路上还有其他人,他只能收敛地用手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已经迟了,心都被你掏走,还赶跑?不想活了还差不多。”   腰中的□□惹得乔蔚然呵呵地扭开身子,从季臣怀里跑出来,两三步便把他甩出老远,只听到她笑着回头喊道:“不还,有本事你就自己来取!”   天边最后一丝余辉随着乔蔚然的笑声没入水平线……   ————————————————————————————   季臣所说的那个酒店跟这条街的建筑风格很协调,也是旧上海的建筑,只不过是现代仿的,雕梁画栋,屋顶贴的是金色琉璃瓦,檐角高高翘起,像女人精致的甲尾。两串红色的大灯笼傍着描金门楣垂下。灯笼下,左边站着位穿红缎旗袍的妙龄少女,右边则站着同色布料唐装的小伙子。   见到他们上台阶,两人忙迎了下来,笑容可掬地把他们领进去。前台的服务员也是穿的旗袍,不过是面料换成草绿色的灯芯绒,黑亮的长发整齐地盘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耳垂上那两点圆润的珍珠,另有一番典雅。   开好房间,穿唐装的小伙子提着行李箱领他们去房间,经的是全木制的楼梯,到酒店的三楼,穿过贴满旧式广告、海报的长廊、镶贝的花门,来到一扇双开的黑色大门前,把钥匙□□老式的枕头锁,一抽一拉,锁开,门开。   跨进屋,乔蔚然再一次被眼前所见惊呆:镂雕镶理石八角几、螭纹圈椅、卷草纹藤心罗汉床 ,蝙蝠围屏……最最让她心水的就是那张雕满云纹跟十字构件的架子床。   妆台、床边的月牙色绢灯洒出的柔光把屋里的一切都渡上光晕,这……这简直……穿越时空了。   季臣贴着乔蔚然的后背把她圈在自己怀里,问:“怎么样,很特别的酒店吧?”   “的确很特别。”乔蔚然后倚在季臣怀里,迷离地巡梭眼前一切,“就像穿越到古时候一样。”   他俯身贴着她耳朵问:“你最喜欢这里的哪一样?”   “床。”她梦幻地看着屋正中的云纹架子床,还有上面丁香色的帷帐,“这么精致华丽的床,我能三天三夜都不下来。”   “这话可是你说的,那我们就睡它个三天三夜。”话音落,乔蔚然就被季臣腾空抱起,两步跨到床前,一扑身,压着她一起跌进赤金色的蟠纹床褥。   一件件衣裳从帷帐内抛出,越抛越小,直至没有,跟着就是丁香帐摇,娇吟溢出,设在帐内的一盏小灯把床上两人的动作像皮影画一样透在帐上,诱人。   飘飘呼呼中,一丝灵智闪于脑中,乔蔚然抬手抵住季臣巨烈起伏的胸口:“你为什么喜欢我?”她知道这时候问这种问题很傻,正常情况下问男人他们都未必会说真话或回答,这种时候更是,100%不可信。可她就是要天真一回傻一回,她想听听季臣会怎么说。   季臣松开力气让她双手撑着自己,胸膛在她掌下慢慢平稳,他才抬起头,与她晶亮的眼睛对视,透过一层层薄幕,直看进她心里,“因为你是个勾人魂魄的妖精!”   摇摆中,乔蔚然用仅有的一丝清醒咀嚼季臣的回答——勾人魂魄的妖精?这倒底是贬意,还是褒义呢?   第 31 章   乔蔚然是被汽笛声惊醒的,睁开眼就看到季臣的俊脸在自己面前,脑子霎时便清醒一半,急忙轻拍他的脸颊把他叫醒,“你怎么没回去?”昨晚临睡着前他明明答应她回家的,怎么……这让孟斌怎么想她要住外面的原因?   蓦然被拍醒,季臣不悦地蹩起眉,揉揉眼睛,才看到乔蔚然脸上的紧张,猜到她心中所想,他搭上她的肩安慰道:“别紧张,我妈今早就眼社团去临市下乡义演,要五六天才回来。”   被窥破心思,乔蔚然很是尴尬,窘迫地推开他:“我是说你上班,你都多少天没去公司了,再不去你的公司被端走了你都不知道。”   季臣并没揭穿她,只笑了笑,便听话地起来穿衣服,“我现在就去公司,你继续睡,等我办完事现来带你出去吃饭。”   “不用,你把你家钥匙给我,我一会去超市买些菜,中午我们就在家吃。”   “好容易来一趟S市,还顿顿吃K市菜,那算什么事,就听我的,不用再回我家用,这几天就由我带你好好逛逛S市。”   “不再你去家了?”乔蔚然对季臣的家还是很有兴趣的,碍于孟斌在,她才说不住,那天下午只参观了几间房就被他拉去书房泡了一下午,还好几处都没看,这就不去了,她还真有些不舍。   “以的有的是机会。”季臣不想多说,穿上鞋子,在她额上吻了一下便打开门。恰此时,又是一声汽笛声传某处传来,惊得乔蔚然忙追问季臣:“这声音哪来的,你家靠火车站附近?”   季臣失声一笑,“你去阳台看看就知道了。”说罢,他就出了门。   乔蔚然跳下床,拉开厚厚的窗纱,回型落地玻璃门外,举目,一轮红日下,巨大的轮船行驶在江面。有货船,也有游船,那汽笛声正是其中一艘要出港的货船发出的。乔蔚然脸红得,都能赶上对面的太阳。其实这不能怪她,生长在西南高原的她去的最远地方也不过C市,原来是没钱,后面是施庆华“担心”她的安全,她的活动范围也就在本省内,见过最大的湖也能一眼看得到边,哪有这么大的轮船,当然更没听过轮船的汽笛。   新鲜事物的发现让乔蔚然激荡出异样情怀,激动地换好衣服去洗手间洗漱,准备先一人去江边走走。才洗好脸,门铃就响了,打开一看,是酒店的服务生,给她送季臣替她叫的早餐。   S市的饮食是以清淡为主,口味喜甜,这自然与乔蔚然的口味相径庭。不过季臣很细心,特意点了些靠近K市口味的点心,还叮嘱多配上一碟盐跟小米椒,尽量接近她的习惯。   一碗汤粉下肚,热汗冒出,乔蔚然才体会到季臣的用心,想到他离开时对自己说的话,决定还是等他回来让他带自己去江边更好。   等待的时间,她泡了杯红茶,把椅子搬到玻璃门前,乘着空调的凉意,欣赏壮阔的合浦江,不时用手机拍下一张自感很不错的景。悠悠然地便过了一上午,季臣回来。   两人一起出门时,乔蔚然被经过身边的一身紫红色灯芯绒旗袍的大堂经理引得侧目不止。季臣看在眼里,吃完饭,便直接带着她去到S市的百年成衣老店“珍衣阁”。   “你怎么知道我想买旗袍?”乔蔚然吃惊地问。   季臣莞尔地勾勾嘴角,“你不知道我会读心术?”   “信你才怪。”嗔了他一个白眼,乔蔚然便松开他的手,去看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布匹跟旗袍。季臣则双手插在裤兜,惬意地陪在她身后,记下她对那块布多盯了,在哪件款式的旗袍前站久些。   挑挑选选一个多小时,乔蔚然才告诉营业员自己看中哪块布哪款旗袍。营业员看乔蔚然看了那么久怎么只定一件,还以为她是忘了,便提示她还有没要别的式样。她摇摇头——一件旗袍做下来就是3000块,季臣在,没办法只能咬牙忍了,再多一件,那可就得内伤了。   当时季臣没说话,等到乔蔚然进去里间量尺寸时,他才招招手营业员过来,把之前记下乔蔚然多看的几件款式跟布料添上去,并把款付清。   乔蔚然准备付钱时得知季臣已经替他付了,还有些不高兴,认为他还把她当作从前那个贪慕钱财的乔蔚然,但但很快她就想明白这是人家的心意,自己真觉得过意不去就一会挑个相当的东西送给他,便没再说什么。反是那营业员挺为季臣抱不平,送他们出门时,给予乔蔚然两个略带杀气的眼神。   珍一阁地处S市著名的步行街,整条街都仿着明清时代建筑,卖的东西也大都与之相关。出了珍一阁,季臣便继续带她在这条街上逛。晚上两人便在这条街上的某家老店吃了餐正宗的S市菜,饭后,乔蔚然才把憋了一天的想法提出来,季臣当即便开车带她去合浦江边。   夜色迷离,白日里昏黄的合浦江水被两岸绚烂如烟火的灯光照得像装满宝石的水晶匣,大船早已停靠到岸边,江中偶有小船驶过,带起的涟漪把宝石摇晃得更加璀璨。   江边每一盏路灯下都有人驻足,散步的老人,游客,夫妻,还有恋爱中的男女。   乔蔚然前俯在某盏灯路下的栏杆上,陶醉地欣赏着江景。季臣贴在她身后,双后撑在她两侧的栏杆,把她包围在他身体内,惬意地听她对自己抒发感想,再适时地回应一下。晚风吹过她的面颊,带起她的长发,不时撩到他脸上,麻麻痒痒的,甜蜜地折磨他,时间,悄无声息地流走。   不知道怎么聊的,就聊到了乔蔚然的离开时间。乔蔚然说手上有几个紧要的单要亲自跟进,四天后回去,季臣的好心情就被搅坏。本来不想放她走,可他知道她的脾气,吃软不吃硬,不放她走对他们的将来没好处,便只能答应她,但提了个“小”要求:   “等你把公司从施庆华那夺回来我们就结婚?”他巴不得明天就拉她把结婚证打了,但他知道,“大仇”未报前,她一定不会答应他的求婚。   乔蔚然蓦地转身,挑眉,“你什么意思?要是我一辈子夺不回公司,你不就一辈子都……”不用跟她结婚?虽然知道季臣是好意,体贴她,但他表现得太淡然了,她又觉得不舒服。   “好心当成驴肝肺。”季臣揶揄地刮了上她鼻头,“那四天后我带上户口本跟你回去打结婚证?”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婚还没求,彩礼什么的都没给你就想把集美貌聪颖贤惠于一身的我娶回家,就算我爸答应了你,曹凤萍也不会答应。”   “那我就再带上十箱子百元大钞?”   她白了他一眼,“你说的箱子是装名片的吧。”   “装被子的。”   “那也不行。”   季臣“咋舌”:“这还不行,那要怎样才能娶到你?”   路灯下,乔蔚然严肃得让人陌生,“要你跟我家所有人都真心赞同我们的婚事。”   尽管与孟斌的再见面很容洽,孟斌对她的到来也表现得很高兴,但乔蔚然总感到孟斌那充满笑意的眼里,深处,涌动着某种情绪,对她不善意的。与施庆华结婚时,他们谁也没告诉过双方家长,结果双方都看不中自己孩子的另一半。她便拉着施庆华出来单过,以为这样就问题解决,可实际呢?施家安排了一堆亲戚在他们公司,施母隔三差五地“头痛,曹凤萍不时的来访,还有她小弟解决一个又来一个的麻烦事,小妹无底洞的心脏病,最最重要的她生不出孩子!太多的经历告诉她,婚姻,绝不是两个人的事。   季臣收了嘻笑,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我会让他们都真心答应我们在一起,在你下一个生日前。”   ————————————————————————————————————————   乔蔚然从S市回来那天,曹凤萍将将被乔蔚云哄走。没了麻烦精在家,落地她就开始了转轴转的生活。要不是季臣每晚9点都会打她家座机,她怕被骂,估计连晚上的时间她都准备利用上。就为了早点提前季臣“娶”她的时间。   这天陪一个地州上来开会的女院长逛了一下午商场,挑挑捡捡,陪笑陪选陪换,烧了三万多红票票,脸都快笑僵了,才让女院长满意而归。这还多亏了院长晚上另有约会,不然她还得陪完吃才能回家。   进门时,乔蔚然觉得两条腿已经变成铅做的了,鞋一踏,就失力地往沙发上倒,躺下的那一刻,真像云里飘的感觉,舒服得她手指都不想弹一下。可偏偏有人就要在这刻烦她,王容。   手机坚持不懈地响了两分钟,乔蔚然忍无可忍,才不甘愿地翻出电话,一看是王容,气就泄了一半,“喂,什么事呀?”她蔫着嗓子问。   “我现在正在去同学聚会的路上,但我跟和平说是来你家陪你解闷,我怕他一会打电话来查岗,所以等下我就把手机呼叫转移到你手机上,所以一会他要打电话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一行黑线从乔蔚然额头冒出,“知道,你正在上厕所,请他稍后再打过来。”嗡声嗡气答完,她又莫名冒火:“你说你走马上要走的人了,还来折腾,小心这次真把邱和平惹火了,一个人移民德国。”   自从五年前参加了一次高中聚会,此后五年王容每年都要组织聚一次。就因为这高中同学里有她的初恋男友,对方还没结婚,对她还旧情难忘,她便借来刺激邱和平。不过刺激了五年也没刺激成功。   王容嘿嘿笑了两声才委屈道:“先也不知道有移民这事啊,我又是牵头人,不去哪说得过去,而且这也最后一次,我真正正经经地聚一次,保证不乱。”   乔蔚然不屑地抽抽鼻头,“你的事跟我保证啥,反正邱和平不是傻子,打一次电话来你在上厕所,打第二次你还在上厕所,你就自己想办法跟他解释吧。”   “咱俩是姐妹么?我这人还没走你咋茶就凉了呢?姐这么勤快同学聚会为的是啥你难道不知道,不就为了你那点念想,希望能发生奇迹吗?说得这么寒姐的心,姐这心哇……”   乔蔚然及时掐断王瑜唐僧念经般的苦情戏,“姐,我错了,姐,你老公再打电话来我就说你手机被我借进厕所玩游戏了么好么?”她抚着额角突突跳的青筋说。   “知错能改,孺子可教,姐的心又热膛……”   “姐,我肚子饿得慌,容我先把肚子填饱再与您叙姐妹情成啵?”   “去吧去吧,姐也到地方了,记得一会注意电话?”   “是……姐姐。”   挂断电话,乔蔚然直接把手机甩到了沙发另一头,又扑倒进沙发。直到被饿醒,她才起来煮了包泡面,洗洗漱漱,翻出手机看了下没未接来电就塞到枕头下,倒床继续大睡,一点没注意到手机屏上电池已到报警状态。   第二天早上被闹钟闹醒,翻出枕下的手机,她才发现手机早就自动关机。   虽然这五年邱和平从未打过一次电话查岗,乔蔚然还是怕万一,万一这最后一次……她赶紧插上电源,打开手机。   屏幕才进入正常模式,就唰唰跳出好几条信息,五个未接来电,一个未读短信。其中两个未接电话是一个陌生号码,三个未接电话是王容的,来电的时间集中在10点半。   按正常情况,10点半同学聚会应该散了,但通常王容都会在聚会后增加点小剧场,所以……这陌生的未接来电很有可能是邱和平的查岗电话,之后王容又打过来,很有可能这事……穿帮了。   这眼看就夫妻比翼要双飞了,难道就被自己这小小失误折掉一翼?乔蔚然很愧疚,很惶恐,都没心看没读的陌生短信就拔电话给王容。   电话想了很久,很久,才通。   “喂。”王容的声音有气无力,蔫了吧唧,半死不活,快要断气的样子。   一听王容这声音,乔蔚然更惶恐了,啥也没问就一股脑地解释、道歉起来:“我昨下午陪个更年期的女客户逛了一下午商场,被折磨得混混沌沌,也没注意到手机没电了,所以……王容……我对不起你,你来打我吧。”   电话那头滞了约半分钟才缓缓有人声出来:“原来是你手机没电啦,我还以为你未卜先知、喜极失常、美梦成真突然接受不了故意关的机呢。”   乔蔚然瞪着自己露在外面的脚丫,“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不是被邱和平刺激傻了吧,看来这次事真闹大了。   “看来你真是高兴傻了,不过也正常,任谁遇到这事也不敢相信,就是我看到周朝阳时,也很失态地尖叫也来,更别说你……喂……喂……蔚然……!”   莫名其妙地放下电话,王容还纳闷乔蔚然抽什么风突然挂断电话,殊不知她说那些话时,乔蔚然有多震惊,真是如遭雷劈。   短信查看就在屏幕的首页,轻轻一触再一点,两秒钟的事就可以看到,乔蔚然却手忙脚乱开机又关机,好几分钟才点开那条陌生短信:   小然,我是朝阳,收到短信请速回电!   从乔蔚然认识王容的五年多,每次王容去高中聚会前,都会开玩笑地跟她说:“嗨,你说周朝阳会不会突然出现在聚会上?我该不该把你的情况告诉他?他会不会把你从施庆华手里夺回来?”   每次,乔蔚然都是嗤之以鼻,“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赶紧戒了,再看邱和平就要把你送精神病院去。”   心里,她却把王容的每一个提问都幻想了一遍,幻想周朝阳要是回来了,知道她嫁了人,会怎么样?会把她施庆华那抢回来吗?   每一年都想,每一年都失望,今年她终于不想了,放弃了,他回来了。   除了感叹一句天意弄人,她无言以表此时心情。   第 32 章   与周朝阳的见面是在当天下午1点半,距离她公司两条街的一个咖啡馆。   在乔蔚然的记忆里,周朝阳个子很高、很魁梧,十年后的周朝阳个头更高,坐下来的半个身子都鹤立整个咖啡馆,宽厚的脊背也从原来的小山包茁壮成可以真正为她遮风挡雨的大山。她才靠近,他就站了起来,转身,激动地望着她:“小然!”   他的五官也长开了,更加英武,有男子气概,行动举止间透着军人的训练有素。看来他一直……   她笑了笑,走到他对面坐下,才淡淡地说了一句:“朝阳,好久不见。”   在来见周朝阳之前,乔蔚然一直担心自己能否控制住情绪,不要还没开口就哭起来。真正见到时,除了他喊她“小然”时心跳略急促了些,其它都很正常。她暗想这是不是王容说的:喜极失常。太过激动反而不知道有反应了?   乔蔚然坐下后,周朝阳也跟着坐了下来,目光依旧热切,行为倒很严谨,没有出格举动。   “喝什么?”他望着她问,声音很温柔,尽管这种语调并不适合他的形像。   她看了一眼他面前的绿茶,微勾唇,“红茶,谢谢。”   他招来服务生,又询问她要哪种红茶。她想了想原来季臣泡的,不知道,“随便吧。”   周朝阳双手放在膝上,挺直背望着她,“你变化真大。”美得他都有些自惭形秽,担忧她心里还有没有他。   置在桌下的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他是说她变坏了么?面上,乔蔚然倒仍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你也是,一眼就知道是军人出身。”   周朝阳憨厚一笑,“十三年了,都融进骨子里,想改也改不掉。”说到这,他突然愧疚地望向她:“小然,对不起。”十年前的约定,十年的杳无音讯,他许下的承诺变成空言,她这十年受的苦难,一切一切,他都如如蛆附骨。   “这不怪你。”她安慰地对他勾勾唇,“再说那些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有房有车,有钱有事业,想有的都有了。”王容说已经把她跟季臣的事告诉周朝阳了,可周朝阳现在这态度……她不知道是王容骗了她还是周朝阳自动忽略季臣的存在。   像是没听出乔蔚然话里的意思,周朝阳略带心疼地问她:“听说你离婚了。”   乔蔚然的笑容当即便滞在脸上,讪讪半天才淡然回复,“嗯,离婚了。”   “因为你生不了孩子。”   周朝阳的提问是确定句,根本不需要乔蔚然回答,说明来之前他已经了解清楚她的一切,这让她做好准备演场粉饰太平的戏才唱个开头就唱不下去。可即然周朝阳什么都知道了,那他为什么只字不谈季臣,一副要跟她重续旧情的样子?   这次她沉默了有一分钟,周朝阳也不说话,仍是望着她,火热的,没有因为她的冷淡疏离的伪装而减褪一分。   十年前最后一次见面回来,他因为成绩优秀被学校挑中参加特种兵训练。两年的封闭式训练结束,他就直接被派到缉毒第一线,投入到紧张而危险的缉毒战斗中。其间他有打听到她考上大学,他很高兴,本来想回家看看她跟老母亲,上司就派给他一项更加艰巨危险的任务,打进毒贩内部卧底。为此他的背景被重新制造,然后在一次失误中被部队开除,加入毒贩团伙……六年,他终于漂亮完成任务,也藉此替他父亲翻案沉冤。   重新回来系统后,他继续在边境当警察,抓毒贩。这是他父亲的一生的志向,父亲未完成,他要完成。对于母亲的死,他很愧疚,他甚至抽不出空回去把她接来自己身边,哪怕是一堆白灰。知道乔蔚然嫁了人,还很幸福,他最后一点牵挂也放下。   然,事事难料,一纸公文下来,他就被调回省城市局,成了缉毒支队的大队长,又在同学会上听到她已经离婚的消息,沉睡心底的种子便再次开始发芽。   恰在此时,服务员把红茶送来,乔蔚然慢慢撕开糖包,刚要到下去,又想到了什么,放回碟中,无谓道:“也许吧。”   “小然?”他突然喊她。   “嗯?”她抬头,手指还捏在茶柄上,正准备端起。   “嫁给我。”   “咣当!”将将抬到一半的杯子就这样失声摔落,精致脆弱的骨瓷杯瞬间裂成碎片,浅红色的液体迅速在米色桌布上扩散、浸染,并还有向桌外流的趋势。   乔蔚然还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桌面,周朝阳就迅速把她从座位上拉出来,同时高喊:“服务员!”   服务员机灵地上前,三下两下就把桌上的残片污水清理干净,不过此时周朝阳已接着乔蔚然在另一桌坐下。   小小插曲给了乔蔚然大脑缓冲的时间,涂着裸色甲油的指尖一圈圈地描摹着杯子上的图案,“我现在的情况想来你都清楚,我可能一辈子生不了孩子,我弟弟还在上大学,很不让人省心,我爸的身体也不好,小妹还有心脏病,每年都要花很多钱治疗,还有曹凤萍……”其实所有说出的理由都不是理由,她的家庭情况他哪不清楚,真正的理由就是她已经变了心,她喜欢上了别的男人。可她说不出口,这个陪她走过苦涩年华,驻在她心里十年的男人。他的坚贞,他的隐忍,他的努力,他脸上刻下的每一次风霜,都让她无从开口。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脑子钝得跟才出世的婴儿,完全找不到词句,即委婉又不伤害他地拒绝他。   周朝阳坚定地打断乔蔚然的担忧:“只要你愿意嫁给我,这些都不是问题。我知道我消失这么久,突然出现就让你嫁给我很突兀,你一时心理接受不了也是正常。所以我不要求你马上答应我,但我要先把我的想法说出来。我们已经错过了十年,我不想再错过剩下的一辈子。”特警出身又身经百练的他怎么会听不出乔蔚然的真实意思,更别提王容告诉他的那些话。但他不信,他不信他们十年的感情就这么轻易地被另一个人抹灭,只有她心里还有他,他就有机会。他要补偿她,把他曾经承诺的一切都兑现给她,再不让她受一丝苦。   画到某处的指尖蓦地一顿,放下,她很认真地看着周朝阳:“你确定真想娶我?而不是因为愧疚?”   他眼里的坚定比金子还要闪耀,“从十八岁那年说出,我的心意就没变过,娶你,只是因为喜欢你,想娶你。”   避开周朝阳灼人的目光,乔蔚然端起杯子,细细抿着,纠结地思忖是不是该直言不讳地把她变心地事告诉他,免得累人累己。   透过乔蔚然极缓慢的饮茶,周朝阳窥出她心里的踌躇。他要赶在她想清楚前把这事定下,便赶忙表白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现在就带你去看我的住处,我现在暂时住在单位宿舍,但我已经报了单位的团购房,用退伍的钱付的首付,大概明年春天就能交房,等装修完,刚好赶上我们结婚。你不用担心月供,我现在每月能拿5000左右,还有五险,有住房公积金,我手上还有点积蓄……”他说得“兴高采烈”,一点没“发现”乔蔚然愈来愈黯淡的脸色。   乔蔚然不知道为什么越听她越难过,就好像他是在对她讲他与别人的未来。她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这幕曾经无数次幻想的景像,心里有的,只有婉惜。   周朝阳的手机突然响了,打断他对未来的美好设想。他看了一眼来电号码,向她说了声“对不起,我接个电话。”就跑出去外面。等再进来时,他一脸歉疚地对她说:“对不起小然,我现在有个很紧急的事要去办,宿舍……”   乔蔚然截断他的解释,安慰道:“正好我下午也有事,那就改天,改天你有空我也有空再约?”她要好好理理思绪,尽快剪断这早该了断的情缘,不然……   “真惭愧,刚信誓旦旦地表白完,马上就反悔,你心里一定嗤笑我了。”他半调侃半认真地说着,顺手招唤服务生过来结帐,眼角却小心地打量她的神情。   乔蔚然浅浅一笑,挎上包起身,“不会,你这是工作需要,我理解。”   周朝阳跟她并排一起往外走,高兴地笑道:“看来你很有当警察家属的天份,以后嫁给我了一定是个贤能助。”   笑蔚然仍是笑笑,没说话。出到门口,周朝阳又抱歉地对她说:“我时间紧,就不送你了,你自己打车小心点。”   “没事,我开车来的。”乔蔚然指指路边的香槟色海马,调侃道:“你忘了我说过我有房有车有……”   “哦……对对。”周朝阳匆忙地截断她后面的话,恍然大悟地拍拍额头,“看我这脑子,那就这样,改天再约?”   她轻点了下头,“嗯,再见。”   “再见。”他一边说一边跑向自己的车子,打开车门,利落地跳上去。   直到周朝阳的车子像风一样消失在视野。乔蔚然才转身,长长一声叹息,走向自己的车子。   第 33 章   乔蔚然有个习惯,每当遇到想不清的事时就爱做菜,做特别复杂特耗时间的菜。   茄鲞——一道传自《红楼梦》的菜肴。做法是把才下来的茄子把皮削了,只要净肉,切成碎钉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脯子肉并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钉子,用鸡汤煨干,将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要吃时拿出来,用炒的鸡瓜一拌就是。   三小时后,大功靠成,乔蔚然依旧没想出实质的解决办法,王容来了。   “看你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还做这么复杂的菜。”说着,王容就从玻璃罐里夹出一筷茄鲞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了一会,咽下,才把接下的话说完:“不会是周朝阳向你求婚了而你心里又喜欢上了季臣吧?”她兴趣盎然地问。   乔蔚然收了她手里的筷子,给了她一个“你全猜中”的眼神,就去到洗水池洗筷子。   王容才合上的嘴又重新张开来,吃惊地跟在乔蔚然后面,“真猜中了?”她只是蒙的!她问过几次乔蔚然对季臣的想法,乔蔚然都没说出什么,她以为……所以再遇到周朝阳时,她就稍给乔蔚然添了点苦情色彩,没想到……这新欢旧爱一起上来,可该如何是好?   “他还说要带我去看新房,说开春后我们就结婚。”   “这雷厉风行的,果然是军人作风。”   乔蔚然忽然转身,手上的筷子湿淋淋的滴水,“我有没告诉你我从S市回来前,季臣也向我求婚了?”   “没,不然我哪能跟周朝阳说……”王容及时地捂住嘴,可还是被乔蔚然发现出苗头,带水的筷子就敲到她头上:“所以你就跟他说我很可怜,被老公甩了,还被新老板欺负,让他快点来解救我?!”   “前一半对,后面我可不是这么说的。”王容含着“泪花”躲闪乔蔚然的筷子,“我是说你的新老板对你很有意思,不过你好像对他还没意思。至于周朝阳是怎么理解这话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不根本一个意思吗!乔蔚然气得,才洗干净的筷子又扔回水池,烦躁地绕开王容,一屁股嵌进沙发里,双手抱膝,把自己蜷起来。   王容从果盘子里拿起个苹果,靠倒在乔蔚然身边,搡了下她肩膀,咬下苹果,边吃边含糊道:“不就你不喜欢周朝阳了,不想跟他结婚么,跟他说明白就是了,至于烦成你这样,要死不活的,跟你刚做的茄子一样。”   乔蔚然白了王容一眼:“是茄鲞。”   “差不了多少。”无视乔蔚然鄙夷的眼神,王容又咬了一口苹果,道:“你倒底在烦什么?周朝阳那种性格的人,你跟他说明白,他肯定不会再纠缠你,你就可以安心跟你的季臣谈婚论嫁。还是说……你两个都想要?”   “你把我当什么呢?我有那么水性杨花吗?”乔蔚然无力地白了王容一眼,叹气:“我是不知道怎么跟周朝阳开这个口……”   周朝阳的重新归来,乔蔚然是喜悦是无庸质疑的。如周朝阳所想,他与乔蔚然十几年的感情,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全抹去。但……她现在不爱他了,可这份情依旧在,只不过变成亲情,即便情怀不再,她也自私地希望他能继续陪在她身边,做她的‘家人’。   她怕话说狠了,彻底失去周朝阳,不说,这对他对季臣都是伤害,说得不清不楚,那问题就更多。所以她能不纠结吗?还有……她想到孟斌那眸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季臣那些不符他习惯的习惯,就觉得自己同季臣的爱情就像镜花水月,都是幻像,说不准哪一天,某件极小的事情就会把它打破。   王容认为乔蔚然的担忧都是杞人忧天,其实,乔蔚然的感觉很准,孟斌的心里,从来没接受过她。   ——————————————————————   S市,下午,某间茶馆。   孟斌一脸焦急地望着对面的丁悠,“小悠啊,他们都发展到那一步了,阿姨急得都火烧屁股了,你怎么还一点反应都没有,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季臣?”话说丁悠可算得上现下流行的白富美里的极品,虽然年纪稍大了点,可要找个比季臣优秀的男人也不会是难事。可都十年了,即便季臣不爱她,还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她依然陪在他身边。要不是喜欢,哪个女人肯耗费自己的青春干这种事,可要是喜欢,她又怎么做到如此大度地接受季臣喜欢别的女人,跟别的女人上床,还一点不着急?   丁悠悠然地饮进一口茶,含在舌尖品了会,才慢慢噙进喉咙,“阿姨,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请你也相信,我对季臣的心意,从未改变过。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隐忍,都是为了季臣的病更好地康复。只要他康复了,就算他真的跟那个乔蔚然结了婚,有了孩子,他也会乖乖回到你我身边的。”她安抚地对孟斌说,眼里是笃定的自信,一点杂念都没显露出来。   “还要等到他们结婚生孩子,跟那个贱女人?”孟斌一想到乔蔚然对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还有她砸自己的一砖头,就无法受法丁悠的设想,让那个女人进门,她宁愿儿子一辈子疯癫也不可能!   “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感觉到话说过了,丁悠急忙修正:“不用我再多说,你也能感觉到季臣最近状态很不稳定。他现在根本不能受一点刺激,不然我们几年的努力就全白废了。您先顺着他的意,让他跟乔蔚然发展,他们要想结婚,您就拖,拖个一年半载,季臣的病能经得点打击时。我们再给那人女人那下点料,让他们之间产生误会,到时季臣不就会死心,乖乖回到您身边了么?”   这解释……怎么……孟斌困惑地蹩起眉头,“那要万一打击太重了,季臣又打回原样怎么办?”这绕一圈,还是回到最初的办法,那不等于一切又重新来一遍?季臣又怎么可能承受得了,丁悠的解释根本不通嘛?   “阿姨!”丁悠放下茶杯,神色凝重地望着她,“在你眼里,也许会觉得一切又回到原点,季臣将会再重复之前的痛苦,但实际……”她轻咳两声,继续:“我是个医生,是个精神病医生,是个成功治愈许多重症患者的精神病医生。我很专业,我的每一步治疗都是有目的、有用处的,所以……你明白吗?”她问。   “明白。”其实一点也不明白,不过丁悠的话还是有点中孟斌心的地方——她是个专业的,成功治愈许多重症患者的精神病医生。孟家虽人丁单薄,但必然曾经辉煌过,孟斌不希望季臣的病情被别人知道,留下诟病,便只能找丁悠帮忙。丁悠的治疗虽缓慢,但还是有效果的,为了继续保住季臣的名声、孟家的名声,孟斌只能继续接受丁悠的办法。   与丁悠分手后,孟斌背着跳舞的行头又转去超市买了些菜才回家。不过三点钟,季臣居然就回来了,坐在客厅里,看着她进门。   “怎么今天这么早,你平时不都五点多才回来么?”季臣问。   “今天空调坏了,太热,大家便早点散了。”说着,孟斌取下挎包挂到架子上,从鞋柜取出拖鞋换上,就要拧着菜去厨房,被季节臣喊住,“我准备周未回K市一趟,你跟我一起。”   “你爸忌日还没到啊?”孟斌惊讶地转头,刚要问季臣要自己一起回去的原因就看到季臣座位边的几个纸袋。她也曾在“珍一阁”做过旗袍,知道那袋里装的是什么。三个袋子,那就是三件旗袍,至少一万块,这个贱女人,又骗了她儿子一万块!   “蔚然走时我跟她提过结婚的事,她说要得到所有人的真心祝福。她来的时候你也就点卯地在她面前晃了两下,太敷衍。周未你跟我一起回去,见见她家人,诚挚点,让他们感受到你的真心。”   “我……我周未有个演出,是为F市失孤儿童募捐的义演,不去……怕不行。”明明心里气得要呕血,孟斌还得装出万不得已的样子,就怕季臣一个不高兴,情绪起波动……真是可怜她这颗慈母的心,为了儿子,真都不是自己了。   似乎早点到孟斌会这么答,季臣无情绪地勾勾嘴角,“人不去,表示心意的礼物总要带到吧。”   孟斌很豪爽地笑道:“你看什么合适就买什么,不用管价格,钱我出。”   她以为自己表现得很真诚了,可季臣要的却另有其物,“我记得外婆有留给你一个翡翠手镯,那个当见面礼不错。”   “那可是你外婆留给我的,我要留给我未来的媳妇!”孟斌瞪着眼睛对季臣,激动之下,都没注意到自己无意识吐出的真实想法。   “蔚然不就是你未来媳妇?”季臣笑着反问自己母亲,面上无异样,搭在沙发的手指却慢慢收推,嵌进皮子里。   这么些年的照顾,孟斌很敏锐就能感觉到季臣的情绪变化,心里一慌,便松了口:“就听你的,不过那装镯子的盒子坏了,光用块布包着送人也不好看,等我找个师付重新打个盒子,赶在你走前配好,再带去?”   “嗯,那你快点办。不要拖到我走时,一句:盒子还没配好,下次再送。”季臣意味深长地说。   “那是当然,我记得我好像有个做装饰匣子的师付电话,我现在就回房找。”说完,孟斌就急匆匆地赶上楼,一点没注意她手里还拧着要拿进厨房的菜。   季臣看见了,他疲惫地闭上眼,揉捏太阳穴,崩紧的神经才慢慢松下来,但头还是很痛。他起身去厨房倒了半杯冰水,一咕噜灌下去,心都被冻停跳了,他却坚持不去吃药。丁悠说他病情恶化,孟斌天天盯着他要按时吃药,可他却觉得这药吃得一点没结束的迹像,不吃……似乎更好。   孟斌进到自己屋,关上门,才发现手里拧的菜。忿忿地扔掉袋子,她从妆台第二格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匣子,抽下锁,里面一个黑檀木的小方盒,打开,装的正是季臣让送给乔蔚然的翡翠手镯。   这镯子是孟斌母亲的陪嫁物,本来有一对,动乱时被砸烂一个,剩下这个孟斌是珍之又珍地藏着。非重要场合,极少拿出来戴。这几年怕季臣一不小心犯病,失了手,她更是深锁柜中,等着以后丁悠进门给丁悠的,现在……她怎么能让那小贱人得到它!   她锁上门,关严窗,翻出名片簿,找到熟识的那位古董仿制高手电话,去到洗手间……   第 34 章   得知季臣周五晚上就到K市,乔蔚然早早便从公司下班,遵从季臣的“命令”去超市选购他晚上要吃的菜的食材,精心烹制好,再把自己也“烹”得香香美美的,迎接他。   季臣很满意,挑着眉毛意味深长地盯着乔蔚然:“最后一道菜,我晚上要好好品。”看得乔蔚然面上红霞满天。   吃完饭,乔蔚然起身收拾碗筷,被季臣拦住,“我来,你去把那几件旗袍试给我看看。”他指着沙发上的纸袋说。   打开纸袋,乔蔚然很吃惊。她只订了一件旗袍,这里却有三件,而且都是她心水但没舍得要的。她抬头凝向季臣,欲诉感动之情,奈何季臣正巧转身,用背影接受了她的情意。她撅撅嘴,暗忖一会要好好戏弄他。   季臣很少洗碗,但这并不防碍他洗碗的质量,每一个碗都要仔仔细细刷干净,沥干水,才换下一个。他要紧紧抓住碗壁才不让它滑掉,他的脸崩得也很紧,性感的嘴唇都快抿成一条线了。他洗个碗怎么紧张成这样?因为他在YY……乔蔚然换衣服的景像。他不以为自己此时的想法龌龊,他已经16天没跟乔蔚然在一起了,做为一个身体健全的男人,他有这想法……很正常。   “看看,怎么样?”乔蔚然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冒出,他转头,紧捏在手里的碗“咣当”滑进水池。   乔蔚然捂嘴“扑哧”一笑,他脸略讪讪,“很漂亮。”转回头,重新捡起碗,就着流水眼也不眨地冲洗。他把自己刚才的失态归结为洗洁精倒多了。   等了一会,身后又冒出声音:“这一套呢?”乔蔚然倚着卧房门框,摆了个渴望的姿势,含情脉脉地望着季臣的背景,心里却坏坏地幻想他这回又会怎么失态。   季臣回头,有怔了一秒钟,但没掉碗,也没脸红,只淡淡瞥了她高翘的臀一眼,说:“你最近好像长胖了。”   乔蔚然的造型霎时崩塌。   乔蔚然铩羽而归,换上最后一件旗袍,对着穿衣镜摆了半天姿势,调整,才满意地扭到门口,又倚上了门框,捏着嗓子,用最细的声音唤了声:“季臣……!”   季臣混身一震,像被针扎破的气球。他回头,很复杂地盯着乔蔚然撅起的红唇,酥胸半露的衣襟,开叉到臀的裙摆,咬咬唇,松开:“还没前一套好看。”转头,继续洗碗,速度明显加快很多。此时的他,只恨不得一秒钟把碗洗完,然后……吃了那小妖精!   乔蔚然身为漂亮女人的自信心被季臣打击得,破碎一地。忿忿地解着衣襟上的包扣,一颗,又一颗,背后一热,季臣贴了上来。还带着凉意的手从她裸|露的大腿两侧缓缓上移,贴在她脖颈上的唇热得像火,灼烧她每一寸皮肤。   心里的火被他撩燃,她却记恨他刚才对自己的戏弄,板着脸去扳他的手,脖子也扭向一边,想避开他的吻。只是……她的手被他反握住,在他的带领下抚|摸自己的大腿,到小腹,不轻不重地一按,同时紧贴她脖颈的嘴也一咬,她不争气地叫出声来,调软得她都想灭了自己。   “刚才不是一个劲想勾|引我么,怎么现在成木头人了?”他咬着她的脖子问。带她的手四处游走。   “才吃完饭,就做这么剧烈的运动,对胃不好。”说这解释时,她的理智已经濒临崩溃。   “暖饱思Y欲。你做那么多好吃的喂我,不就是暗示我快点来吃你么?”他在捉弄她,其实也是在折磨自己。   她已经在他手下要化为水了,可她还不肯就范。她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发现声音,身子也别扭地想挣脱出来,只是最终……她还是臣服在季臣的魔掌之下。   16天隐忍,让他们的这一次如火山暴发,来得猛烈,持续得绵长,直到乔蔚然实在受不了,开口求饶,季臣才大吼一声,泄出来。   相拥的两人,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乔蔚然先醒,小心地拉开季臣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准备去做早餐。也不知是碰到他哪了,他突然怪怪地“嗯”了一声,乔蔚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他扑到,“嗯嗯啊啊”起来。这一折腾,早餐也就推成了中餐。   乔蔚然累得瘫在床上,除了能瞪季臣外,再使不出力别的力气。饱餐一顿的季臣厚脸皮地受下她的目光,吻了下她犹红艳的嘴唇,一掀被子就光着起身。   “你慢慢躺着,我来做午餐。”他边穿裤子边说,刚才兴起压着她做一顿,把她弄成这样,他心里愧疚。   人长得好看,做什么都好看,季臣就是简简单单穿个衣服也让乔蔚然面红耳赤,心就软了下来,“你会做什么,还是我来算了。”   “你以为现在几点?”季臣扬扬下巴指向床头柜上的时钟:12点。“炒菜我不行,煮面还凑合。”说着,他已经穿好衣服,瞥了乔蔚然业眼,就出去客厅。   从卧室出来,季臣去厨房烧了一大锅水,然后……悄悄返回18B。   自从把钥匙交给乔蔚然后,每次回K市,季臣都要回自己家……检查……那瓶药……有没被人动过。   他已经很少吃这药了,但为以防万一,他还是留了瓶在K市,抽屉钥匙太小,装哪他都怕掉,放在一堆模型中,他觉得……应该不会被她发现。   仔细观查钥匙放置的角度,位置,没变化,小心找开抽屉,药瓶也跟他放进时一样没改变。他吁了口气,锁好抽屉,把钥匙放回原处,心情愉快地去给乔蔚然煮面。   季臣煮面的手艺的确比做饭强很多,乔蔚然欣慰地夸赞了他几句,就激动得他,吃完饭就拉着乔蔚然去超市,说是晚上要两人共同掌勺,烹制大餐。   超市里逛了三遍,买了半车东西,季臣才收手,推到收银台付帐。季臣在收银台外头等付帐,乔蔚然在里头一件件取东西,取完就等着收银员算帐。   闲暇时,她不经意扫到收银台边的摆避|Y|套的那排货架,才蓦然想起自己跟季臣在一起这么久,从来没用过它。要不要买盒去做做措施?她蹩起眉,刚准备取,手又收回来。她跟季臣在一起这么多次都没有中招,好像也没必要用它,季臣也知道她难生孩子的事,她还弄个它,这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么?   想想,乔蔚然还是放弃了买避Y|套。付完款,季臣一手拧着两个大袋子,另一只手紧紧地牵着乔蔚然,带着她回家。刚才收银台前她的小小纠结,他尽数看在眼里。他没说话,他想看看她会不会拿那盒避|Y|套。她没拿,他很高兴。在他心里,乔蔚然的选择就是对跟他生孩子的一种默认。一个女人愿意给男人生孩子,那她必然愿意嫁给他,假若他们提前有了孩子,她自然就得提前嫁给他。   幸福的粒子在心底膨胀,充盈得都要炸开来,季臣握乔蔚然的手也更紧,只恨不得把她捏进自己身体,再也不分开。乔蔚然不知道季臣此时所想,但他那么紧地握她的手,就像要把她捏进他身体,她的小小难过,便随风而去。   晚上腻到床上的时候,季臣撑着胳膊支在乔蔚然脑袋旁,蜷着她的长发半认真地问:“明天我们去昭山看看你爸他们?”   乔蔚然抬眸给了他一个“怎么不早说”的眼神,“你明天晚上10点半的飞机,来得及吗?”她不想带他回昭山。曹凤萍这长舌妇已经把她离婚的事宣扬得整个永定镇都知道,她跟他现在还没结婚,她带他回去了,以要要是没在一起,她怎么应付那些三姑六婆的询问?被她们嗤笑她果真跟她亲娘一样,是个水|性|杨|花、爱慕虚荣的女人?不,她这一生也绝不要成为那个女人!   蜷头发的手一顿,他能说什么,说他为了私欲,想尽情再吃她一顿?提前说,在乔昆安眼皮子底下,他怎么放开行那事?   算了,“那就下次吧。”他吻了吻她脸颊,从床上起来,去翻自己的行理,她还以为他生气她不愿意带他回去,撑起身看他,“生气了?”   他没答她,打开箱子取出个红布包的方块,一脸小心地拿到床上,打开红布,打开木盒,乔蔚然小心的呼吸骤然一紧,半晌,才出声,几近无声:“你妈的镯子?”在C市时,她见孟斌带过,在入学的某次表彰会上。西南边陲盛产翡翠,她虽买不起,但也略有了解,知道孟斌这镯子的价值。就是这了解,触发了她勾|引季臣的心思。她有点忐忑,现在季臣把它拿给她看,又是什么意思?   “我妈说送给她未来儿媳妇。”说着,季臣就取出镯子往乔蔚然左手套,“本来我是准备去到你家,当你爸跟阿姨的面送给你,即然这次去不了,镯子就先给你带上,算是先下定金。”   “你把我当什么呢,还下定金。”乔蔚然“扑哧”一笑,顺势把心里的那点紧张消弭。   “真好看?”季臣抬起乔蔚然的手,满意地看着白玉藕上挂着的翠绿,“这是我外婆留给我妈的,传女不传男,到我这辈没女孩,就便宜你这小媳妇了。”他笑吟吟地说。   乔蔚然有些不舍地盯着手上的玉镯,“这镯子太贵重了,我怕受不起。”这种翠色,这种厚度、圈径,市场上至少得五十万,更不要提它的意义。孟斌真的肯送给她?她不太相信。   “有什么受不起的,除非你不想要。”季臣咬着字对乔蔚然说,看到乔蔚然脸变白,他又笑开脸安抚道:“要不我换成金镯子给你?”   乔蔚然脸上一红,伸手过去就把季臣推倒,“讨厌,就会取笑我。”他应该是没看出什么,应该是……   “你不总说我没情趣,不会说逗人的情话么,这会学了,你又怪我取笑你。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我看你是皮子痒,欠我收拾你。”说罢,季臣就一个反扑,把乔蔚然压倒身下。   起伏间,乔蔚然腕上的翠绿,艳得靡人。   第 35 章   第二天,乔蔚然还没醒,就被季臣乱摸的手弄醒。这男人是食髓知味了,晚上一次不算,早上起来还得来一回,于这两人再次睡到日上三杆,直接跳过早餐吃中餐。   下午,两人哪也没去,就腻在沙发上看电视、聊天,天南地北,乱七八糟,什么都聊,就是不聊与他们过去相关的内容。   季臣是因为同宿车子那夜跟乔蔚然醉酒那晚套了她不少话,对他们过往的那些事有了更全面的认识。不想扯出来勾她不快。乔蔚然不知道季臣都知道了,还揣着小心生怕扯到旧事上,勾起他的旧恨。另外,乔蔚然还得揣测着季臣的心情,看有没合适的时候把周朝阳的事跟他说。犹犹豫豫了一下午,到他走,她还是没说。   季臣这人,情绪起伏比较大,前一刻风和日丽,下一刻说不准就雷霆万钧。虽说现在脾气改了许多,但他多疑小心眼的性格还在。她跟周朝阳都没说清楚,就先跟季臣说,要季臣反问她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人家,她怎么回答?说想让人家继续做亲人?季臣能答应?会相信她?还是先搞定周朝阳再说吧。   从上车到机场,季臣都感觉乔蔚然怪怪的,像是在找什么,又像在躲什么,又想跟他说什么。他问她,她又说什么都没有。他看她脸色不对要改签,她也不同意,推着把他塞进安检,灿烂地笑到他看不见她。   直到季臣的身影完全消失,乔蔚然才御下笑容。吁出口气,紧张地扫扫周围,没再查觉到异样,才疾疾行出机场大厅。   从出公寓时,她就感觉到有人跟着他们。一路上,她寻着后视镜半天,也没找到可疑车辆。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进了机场大厅没一会,那感觉又来了。   她有怀疑那个人是周朝阳。自从那天咖啡馆匆匆告别后,一星期了,他再没找过她,短信都没发一个。这不合常理。周朝阳是军人出生,而且现在又干的警察,跟踪,他最拿手。他的动机?当然是感觉到她的摇摆,要探探敌人的情况。想到这,她忽然发现周朝阳早已不是她心中的周朝阳。看来有些事,真要跟他说清楚。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被跟踪可是个瘆人的事,翻来覆去一晚上,上午办完公事,乔蔚然就驱车来到市缉毒大队,停在路对面给他打电话。   “什么……你已经到我单位门口了?你在门口等着,我马上出来。”周朝阳很吃惊,当然更多的是惊喜,并没有乔蔚然猜测的措不及防,她认为这是周朝阳心理素质太好的缘故。   周朝阳是拿着饭盒来接乔蔚然的,“我们单位食堂的菜做得还不错,你去我宿舍等着,我打来给你吃。”说着,他就把自己屋的钥匙给她,领着她一起进去,边走,边告诉她自己宿舍的方位。   进到一块宽阔地时,周朝阳就跟乔蔚然分道,去了食堂。乔蔚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就顺着他刚才手指的方向,去找他的宿舍。今天开局很顺利,她选在午饭时间来找他就是为了能在他这里多呆些时间,现在钥匙在她手上,她动作快点,说不准能在他回来前发现点什么。   绕过一幢办公楼,再穿过一条小廊,出来,乔蔚然有点迷茫了,面前有两栋一模一样的宿舍楼,周朝阳可没告诉她后面有两栋。还好是吃饭时间,陆续有人从楼里出来。她上前寻了位中年男子一打听,才知道,前一栋是女生宿舍,周朝阳自然住在后一栋。   她道了声谢,就径直朝第二栋过去,快上楼时,她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回头,一个穿警服扎马尾的女子匆匆转过身。她弯了弯嘴角,踏上台阶。   直到她打开周朝阳的房门,进去,那道目光才真正消失。   周朝阳的房间除了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靠椅,就看不到第三件家具。单人床上一块叠成箱子样的被子,枕头都没有。桌上叠着堆书跟纸张,一个笔筒,一盏台灯,再没别的东西了。简单到简陋,简单到都不用乔蔚然翻,就全能看清。   进门右手还有一个门,她轻轻一推,是洗水手,一个简易的洗脸架,一块能照满脸的镜子挂在墙上,还有两块毛巾,一白、一蓝。   整间屋子,除了书桌的抽屉,就是床下的那个皮箱,乔蔚然没能看,其它,什么也发现不出来。她有些失望地拉开靠椅,惊喜地发现,椅子上垫着个抱枕,十字绣的。绣的是两个小天使手牵着手,他们头端上悬着颗红色的心。   这绝不是周朝阳的风格!   乔蔚然记得周朝阳是个很死板的人,对男女之事防的很严,除了她,其她女孩怎么跟他搭讪示好他都不会理,更不要说受她们的东西。虽然他们之间有十几年的隔阂,他也许改了许多,但她直送这东西给他的主人是个女人,而且跟他关系……不一般。   这就是突破,乔蔚然难掩欣喜地在屋里转圈,周朝阳回来了。   “怎么还站着,快坐下。”周朝阳把一撂子饭盒放到书桌,拉开椅子示意乔蔚然过来坐。   屋里只有一把椅子,乔蔚然坐了,周朝阳想坐就只能去床上。不过依她对他的了解,他吃饭从来不坐床上。为了为后可能突发的状况,乔蔚然接受了他的好意,坐到椅子上,周朝阳则陪站在一旁。   “今天运气不错,有你喜欢吃的粉蒸肉。”周朝阳把一个装满粉蒸肉的饭盒换到乔蔚然面前,还夹出一起到她碗里,“你尝尝看我们食堂做的粉蒸肉是不是有点昭山的味道?”   他的一言一举都跟她记忆里一样,好像一点都没改变。乔蔚然夹起肉咬了一口,“嗯,的确很像昭山的味道,你们食堂厨子是昭山的吧?”她问。   “不是。”周朝阳摇摇头,“他别的菜都没这味,就粉蒸肉做得像,我问他时,他也很奇怪,他说他连昭山菜都没吃过。”   “那真是有意思。”乔蔚然笑了笑,低头扒了口饭。   像是知道乔蔚然来的目的,周朝阳扬扬下鄂指指向自己的床,“上次跟你分开后我就一直在外面出差,今天早上才回来的,你看被子上都浮着层灰。”   乔蔚然勉励地对他笑笑,“干警察的本来就忙,缉毒警就更忙,才出一星期差,算短的了。”   周朝阳有些不自然地咧咧嘴,“你能理解就好。”看到乔蔚然碗里的菜吃完了,他忙又夹了筷豆角到她碗里,“吃快点,趁着中午休息时间长,我带你去看看咱们的新房。”   乔蔚然一怔,正要找借口继续呆在这里,房门就被人毫无征兆地从外打开,一个穿着警服,扎着马尾的姑娘端着个大瓷碗进来。   两相一见面时,好像都挺“惊讶”的。   “看你走那么急,原来是有客人在。”扎马尾姑娘一边说,一边把瓷碗放到书桌上,搓着红了大片的手问周朝阳,眼睛却是毫无顾忌地盯着乔蔚然看。   周朝阳不满地低瞥了姑娘一眼,放下手里的饭盒,去洗手间拧了块湿毛巾来给她,“怎么进也不敲一声。”态度自然、亲切,话是责备的意思,但语气却是带着宠溺。   姑娘接的也无一丝扭捏,甚至还隐带挑衅地瞄了乔蔚然一眼。“平时进来不都没敲门么。”姑娘“莫名”地反问   周朝阳。   晒得周朝阳面上一红,忙对乔蔚然解释,“这是我一同事,住前面那栋。”   “哦。”乔蔚然无甚情绪地答应一声。刚才周朝阳去洗水手拿毛巾的时候,她可与这姑娘对视了好一阵,对方什么目的,什么心思,她大致也猜出来了,可不是周朝阳这一句轻巧之言就能糊弄过去。   乔蔚然含糊的回答弄得周朝阳面上更晒,便凶凶“瞪了”姑娘一眼,“你来这干嘛?”   姑娘无端被瞪,心里委屈得直想掉珠子,面上倒还是英气爽朗的样子,小心地揭起瓷碗的盖子,“刚才你打饭打得太急,都没发现今天食堂有蛇汤。我……”后面的话她还没完,就听到乔蔚然一声干呕,接着就是周朝阳把她手压下,盖严盖子,嘴里厉吼着她:“谁叫你送蛇汤来的,赶紧给我端走!”   说完,就去给曲着身子干呕的乔蔚然抚背,另一只手把原来给姑娘的毛巾拿来给乔蔚然擦,“好点没,我扶你到外面去。”刚才那一揭盖,蛇肉味便飘了出来,他们闻着是香的,被毒蛇叮过差点送命的乔蔚然闻的可是骇死人的味道。   “我一片好心给你送汤怎么还错了不成!”姑娘很委屈,她是借着蛇汤来打探屋里情况的,但的确她也是真心送蛇汤给周朝阳的。现在心上人为了别的女人当面呵斥她,赶她走!她堂堂一公安局长的女儿,凭啥这么屈尊降贵干这些,这还不是喜欢他吗!   “你不走,我们走。”周朝阳知道姑娘小姐脾气大,乔蔚然呕成这样,他也没空跟这大小姐斗嘴,扶起乔蔚然就要出去。姑娘一见,心里更火了,“你们别走,我走!”说罢,就赤手去端瓷碗。刚才她是端着碗耳来的,虽然也烫,但还能忍受,这会一急,直接捧着碗壁就起来。碗才端离桌面,就烫得松了手,又落了回去,白嫩的掌心立时便红起大片,眼眶也跟着红起,偏还死咬着唇不肯把痛呼出来。   这让本来要出去的两人都停了脚,周朝阳松了乔蔚然一边去翻药一边骂姑娘,“瞧你那笨样,碗耳朵是干什么用的?嫌刚才烫得还不够,非要起两包才舒服?”   姑娘本来就坚持不住的眼泪,得这一骂,干脆哗哗落下来,“我不是看你们急着把蛇汤弄走吗,什么事都怪我,我是笨,那也是跟你在一起久了,受你影响的。”   “你还犟嘴?”周朝阳气得眼角直抽搐,要不是乔蔚然在这,他一定要揪着姑着姑娘的耳朵好好训她一顿,可这时候……他把烫伤膏塞给乔蔚然,“蔚然你帮她去外面擦药,我去把这蛇汤处理掉。”说罢,就端着蛇汤去洗手间,反手关上门。   乔蔚然扶着一脸泪花的姑娘去到阳台上,细心地给她涂起药膏。这姑娘的手,修长、白净、捏着软软肉肉的,掌面也不见茧,看来是个娇贵主。姑娘对周朝阳的心思,那是不用问都能看得清,周朝阳对姑娘?乔蔚然勾勾嘴角——怕是身在其中,反误清明啊。   药擦上手,姑娘的泪珠子也慢慢收没,跟乔蔚然打听她的身份,乔蔚然说是周朝阳的老乡,然后反问姑娘,姑娘说自己是周朝阳的手下,跟他一起从边境调回来的。   姑娘这回答有些回味无穷。   姑娘说感谢乔蔚然的“涂药”之恩,要请乔蔚然吃饭,求她的电话号码。   乔蔚然欣然告诉,并也知道了姑娘的名字与电话。   周朝阳从洗手间出来后,观两人一派和谐,总觉哪不对劲,可又找不出来。   送走张悦,吃完饭,他再提看房子的事,乔蔚然莞尔一笑,“急什么,等房子盖好再去看。”说罢,就借口下午有事,匆匆离开。   乔蔚然一走,周朝阳就去找张悦,一来是想看看她的烫伤到底如何,刚才乔蔚然在,他不好表现得太过关切,另一来,他要问问这姑娘,有没胡说八道什么。   姑娘一肚子委屈趁势便发泄出来,飚着泪对他喊:“我跟她胡说八道?你跟我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   “没有……没有……”周朝阳被姑娘再次喷发的眼泪吓得夺路而逃。   第 36 章   季臣来K市一天了,乔蔚然除了给他做饭洗碗暖床外,剩下的时间就是抱着手机在那发信息。他拉她出去她也不去,说是难得的二人时光,不想被别人打扰。这理由他很受用,但她跟手机这亲热劲……他有些嫉妒。   他问她在跟谁聊天,她说是个新认识的女朋友。   女朋友?女朋友能聊得这么火热,把一星期才见一面的男朋友晒一边?女朋友能聊得一脸桃花灿烂?季臣觉得乔蔚然的回答是在藐视他的智商。   趁着乔蔚然上洗手间的空隙,他一把摸出她压到靠垫下的手机,才触到屏幕,就被另一只手把手机夺走。   “怎么你上厕所还要带手机?”他不忿地扒着沙发背道。   乔蔚然睨了他一眼——你说呢?   他翻回身,拿起茶几上的摇控器,噼里啪啦一阵跳台。等转完所有频道,再回头,乔蔚然都从厕所出来了。   自从互相留了手机号码后,乔蔚然与张悦便通过手机交往起来。从发手机短信到互留QQ微信号,聊天内容从你好,知道我是谁吗?到蔚然姐我看中双袜子,可不知该选红色还是黄色,逐层深入。这关系也逐步递进到“无话不谈的”好友。   都是刻意防备,除了彼此的感情,两人什么都聊。张悦在打探敌情,乔蔚然更反侦察了解更多她与周朝阳的关系。这谈话内容要是给季臣看到,那不误会才怪。所以趁着上厕所的时间,她把与张悦的聊天记录全删了个干净。   正好张悦说要开会去了,两人的聊天也结束,她才这么快出来,大大方方把手机扔到茶几上,给机会季臣看。   逮了一天,终于逮机会了,季臣激动地拿起手机,却什么特别的信息也没有。他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乔蔚然是跟手机上哪个聊天,乔蔚然一脸调皮地答:“自己翻。”   QQ好友50个,微信36个,手机名片夹200个,他全翻完要多久?有这时间,他有更好的办法让她告诉他。   滚了两天床单,季臣也没把那个新女朋友找出来。带着郁闷的心情,踏上返程路,乔蔚然又出现上次那样的反常:在找什么,又像在躲什么,又想跟他说什么。他问她,她又说什么都没有。他看她脸色不对要改签,她也不同意,推着把他塞进安检,灿烂地笑到他看不见她。   他留了个心眼,避开乔蔚然的视线后,又悄悄从她不见的角度偷看她,果然……她的笑容没了。他的心落下阴影。   再一次的被跟踪,让乔蔚然决定——尽快跟张悦见面。   正好这周季臣说有事要周日才来,乔蔚然便约了张悦周六一起逛商场。   两人约好早上10点在太阳百货正门口见面后,便各自开始准备。周六上午10点,阳光活力的张悦与温婉知性的乔蔚然汇合。两人都不腼腆,一见面便如熟识多年的好友般,挽住胳膊就进了商场。   现在是10月底,秋冬换季期,K市四季如春,秋天就如夏天的尾巴,一甩就到了冬天,所以商场里促销的大都是夏天的服装。赶时髦又会计算的姑娘们都趁着这机会大肆采购,张悦却拉着乔蔚然看起当季衣服,而且挑的衣服都不便宜,至少不符她这普通公职人员一月4000块的消费水平。   挑了一上午,乔蔚然只买了一双平跟皮鞋,499块钱。张悦左手右手加乔蔚然帮提着,差不多十个袋子,4000多块钱!这差距离是不是能很体现问题?   乔蔚然看在眼里,并不作声,人家姑娘赶这么买,那自然家里有底,说不准人家就是在间接向她显示自己的实力。   张悦的确是在向乔蔚然显摆。聊了半个多月,乔蔚然的情况她基本知道,虽然她家没人经商,但那又怎样,有权还会没钱,还会比个小公司经理穷?她今天不但要让乔蔚然知道她的经济实力,她跟周朝阳的那些利害关系,她也要让乔蔚然知道清楚。   中午两人选了个环境优雅的中餐厅吃饭。点完菜,张悦便开始了今天真正的主题:   “你上次问我在边境呆了多久,我说两年。其实零碎算起来,不止两年。”她似回忆地说。   “还不止两年,那你多大就去那边了,不用上学吗?”乔蔚然“惊讶”地问。心里却知道这姑娘终于忍不住要主动出击了。   张悦搅着玻璃杯里的冰块说:“上学啊,上学不有放假么,放假的时候我就去啦,那时我爸在那边当局长,我放假就过去他那边渡假。”   去缉毒战况最紧张危险的M市渡假,还住在特警队,这假渡得,真刺激。乔蔚然心里想着,面上倒仍是和煦的笑,“那你认识朝阳的时间也得提前了。”   “嗯,认识他的时间也得提前,但我在认识他很多年前就知道他了,知道我爸手下有一个机智勇敢、毅志坚定又不畏困难的特警,那时候……”张悦自我陶醉地开始回忆。   送上来后,乔蔚然给张悦加了几筷,对方都没空吃,满桌菜肴就只见她一个人在动。嘴里里忙着吃,耳朵也没拉下张悦一个字。   原来周朝阳是张悦父亲的老下属,当年还在部队时就被她父亲看中。受父亲影响,张悦对还未见过面的周朝阳充满敬仰,一放假就到边境来,总希望能见上他一面。这一等就等了三年,周朝阳漂亮完成任务回来,恰好他的服役期也满,张悦的父亲就把他要到了自己手下。张悦也就有了机会与周朝阳接触,这一接触,少女的芳心就粘到了他身上。警校毕业后,她通过关系成了他的手下。朝夕相处两年,他对她也从最开始的不理不睬变得习惯她的“骚|扰”。   按理像周朝阳这样有能力又有功勋的警员,早就该得到提升。可自从张悦父亲调走后,他就一直在二级警司上停留。她看出来是他的性格问题。周朝阳这人,能去做卧底,绝对脑子是灵活的,可他这灵活劲只用来工作上,正经到自己身上,他就死板得一点不通人情。好几次她都看到他跟新调来的局长呛话,就是为了坚持所谓的原则,把新局长气得差点高血压没犯。难怪他升不了职。   要不是老局长心疼自己女儿跟着周朝阳受苦,也本着爱才的心情,终是经不住女儿的哀求,动用关系把周朝阳调回市局。   话忆到这,张悦端起早已化光的冰水,一口气喝下半杯,冰到心里的闷躁麻木,才放下,叹着气夹起碗里的菜,有一下没一下地嚼起来。   这一脸落寂表演得多到位,乔蔚然想晚点搭话都不好意思,“你喜欢周朝阳?”她佯装吃惊地问。   “怎么,你也看出来了?”张悦惊喜地问过完,又瞬间蔫下来,“我这么明显的心思,谁都能看出来,就他看不出。欸……他这么聪明的人,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话音尾处,透着几许不甘的了然。   “他这人,说聪明,可某些方面又笨得很。就我对你们两相处的态度看,他对你是有意思的,只是他身在其中久了,反而混淆了这份感情,以为是友情。”乔蔚然揣摩着说。   “真的吗?”张悦没想到乔蔚然会这么答她,她说这些话其实只是想向乔蔚然挑明,周朝阳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靠她得来的。没有张悦的周朝阳,是无法实现他对乔蔚然的承诺。她认为像乔蔚然这种商人,对利益看得极重,应该能权衡利弊,做出选择。但她没想到乔蔚然会选择得这么快,这让她不禁为周朝阳唏嘘,十几年的感情,竟然付诸给这种薄情寡义之人。   “我跟周朝阳十几年的同乡可不是白待的。”乔蔚然莞尔一笑,夹了筷青笋到张悦碗里,“我有个计划,只要你肯按我说的做,一定能让他看清自己的真心。”   张悦动容了,但又有迟疑。据周朝阳所说,他跟乔蔚然的感情很深,就算乔蔚然因为她刚才一番话有所动摇,也不可以彻底到这么快就把周朝阳送到她碗里。这会不会是个陷井?也许乔蔚然早就知道她的心思,正挖好坑等着她跳进去,然后……   “我听说你跟朝阳原来是一对恋人?”想不明,猜不透,她干脆超接挑明,看看乔蔚然怎么答。   “你也说是原来了。十几年前,我们多少岁,现在多少岁?十几年的时光于我们就是沧海桑田,什么都变了,爱情……也许已经变成亲情。”她看着张悦的眼睛答。她觉得自己的暗示已经很多了,要是张悦再不相信她,她只能把自己跟季臣的事坦白出来。   “你真的只把他当成亲人?”张悦还是不敢相信,她要得到乔蔚然明确的回答。   乔蔚然凝起120分的诚肯点头,“我把他当哥哥。”   “可他没把你当妹妹,他想跟你结婚。”张悦伤心地咬着唇。   “他对我只是愧疚,想补偿我。但我现在什么都有了,根本不需要他的补偿。”   张悦终于听出乔蔚然话里的意思,“你有喜欢的人了?”   “是。”乔蔚然“心虚”地点点头。   张悦再次为周朝阳的坚贞叫屈:“那你怎么不跟他挑明?”话出口,带着浓浓的不满。   乔蔚然咬咬牙,“他应该知道,但他装做不知道。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做的一切对我对他,都是错的。”跟踪这么久,她不信周朝阳看不出她跟季臣的感情,可他还能继续装傻,她没办法才从张悦下手。虽然做法有欠光明,但总算结果是对他有利的,他应该不会生她气。   回想周朝阳干的那些死脑筋事,张悦再分析乔蔚然说的话,便多了几分理解。即然她同乔蔚然的想法一致、立场一致,那乔蔚然的提议,也就值当试一试。   她三口两扒把碗里的饭吃完,拿起纸巾往嘴上一抹,放下,朝着对面的乔蔚然一扬下巴:“你刚才说的计划说来听听,要是可行,下午我们就实施。”   第 37 章   周朝阳有点奇怪乔蔚然的突然邀请,早上他打电话给她时,她还说整个周未都要加班,这才半天过去,她又找自己吃饭?午饭刚过,晚饭还早,现在过去,她请他吃哪顿?   饭后点心——气。   看到乔蔚然时,他还是笑脸,看到张悦,笑容就收了一半,刚要问她们怎么混一块去了,端着两杯咖啡过来的年青小伙把他的笑容全敛了去,只剩一肚子闷气。   “这谁?”这么亲呢地叫张悦“小悦”,听得他哪哪都不爽,问话的语气便自然带着生冷。   张悦跟周朝阳打完招乎后就把眼睛耳朵都给了自己男友,哪“听”得见他的问话,还是乔蔚然小声告诉他:“男朋友。”   “男朋友?”周朝阳的声音不自觉便高起来。从张悦18岁认识他,他就没见她有比他更亲密的男性友人。这人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这让一直把张悦当小孩的周朝阳完全无法接受,只觉得自己还没浇灌开的小花就要被人强摘,生气又心疼。   “现在离吃饭时间还早,我们慢慢逛,等到长平街,刚好到吃饭点。”张悦揽着小伙子的胳膊对他们说,似乎一点没听见他刚才的不悦。   周朝阳抬腕看了看时间,现在才2半点,晚饭吃再早也得5点,不管从这到长平街有多远,张悦至少得跟那小子手挽着手2个半小时。瞥眼看了看旁边的乔蔚然,她笑着等着他回答,他咬住后槽牙:“好。”   两个半小时里,周朝阳把小伙子的姓名、出生、工作单位、家庭成员、大学、中学、小学……到外祖辈,调查个遍。问得小伙子初冬的天气硬是冒出一头小汗,也没问出问题。   “您果真不愧小悦的领导,调查得比她还详细。”小伙子抹着汗珠说。   周朝阳挺拔的身姿像座山一样傍在两个女人旁,“张悦不但是我的下属,也是我的朋友,还是我尊敬的长辈的独生女儿,我问的多也是于情于理。”第六感告诉他这个“男朋友”有问题,可他硬是找不出问题在哪,心里懊恼得很。   “那是。”小伙子心虚地瞄了张悦一眼,对方给了他个“甜蜜的微笑”,转瞬,他就接受到周朝阳锐利的目光,忙肃起面孔,不敢再望张悦。   “张悦,你谈男朋友你爸知道吗?”周朝隔着乔蔚然问张悦,要是她爸爸不知道,他不就有理由拆开他们俩?   “我爸知道他。”张悦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斜眼间与乔蔚然偷笑的眼对上,差点没憋住也笑出来。这小伙子是她的高中同学,跟她关系不错,正好也没有女朋友,就被她拉来充男友,故意试探周朝阳的。本来她心里还忐忑这事会有效果么,没想才见面,就感觉到周朝阳不同寻找的气场,乐得她心花开得嘴都要乐歪来。   向来观查入微的周朝阳没听出张悦话里的不对劲,只知道这答案让他心情很憋闷,可又不知是哪堵了。碍于乔蔚然在场,他也不好抓着张悦问得太直接,便只能暂时收了审查,好好整理整理思绪,看能不能再查出些什么。   张悦容挽着小伙子的手,心情似好上天,笑就没停过,嘴里也是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比跟周朝阳话还多。好几次周朝阳都想拿胶布把她嘴粘住。   好容易熬到吃饭的地,张悦轻巧一拉,就把小伙子拉到她一边坐下,这让本拆散他们的周朝阳,脸差点没掉桌子上。   乔蔚然也偷乐呵周朝阳的“吃醋”,但面上她还是他的“女朋友”,不好表现太过。她看看周朝阳示意他在自己旁边坐,等周朝阳沉着脸坐下来,她再关切地问:“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怎么一下午脸都沉着的?”   “没事。”乔蔚然的关心提醒了周朝阳,他要在意的人应该是她才对。这一醒悟,他便收了情绪,把心思都放到乔蔚然身上,接过对面递来的菜单,挑了好几个她从前爱吃的菜,然后就直接给了服务员。并没像往常一样问张悦要吃什么或是帮她点菜,这让心快飞上天的张悦,又倏地落到地上。   好在事先都商议好刺激周朝阳的点子,饭尽尾声,张悦的“男朋友”就提议说一起去酒吧坐坐。张悦当即便附合好,还拉着乔蔚然一起,“小丛说的那家酒吧的特色表演在K市很有名,蔚然姐跟我们一起去玩吧?”   乔蔚然的“好”子才溢到舌尖,周朝阳就替她回绝掉:“蔚然不去,我请她看电影。”小丫头长胆子了,居然敢把他排斥在外,回去可得好好修理修理她。   “我不想看电影,我想跟他们一起去,要不你也跟我们去?”乔蔚然一脸希翼地打了周朝个“嘴巴”。   周朝阳才咧嘴,张悦急忙替他说话:“周队从来不去那种地方,还是我们三个去好玩些。”她是准备今天不把周朝刺激失态不肯罢手。   周朝阳咧开的嘴就保持在那个状态。这真是他认识的粘在他身后像尾巴一样的张悦?   “也是,朝阳应该不会去这种地方。”乔蔚然婉惜地看了周朝阳一眼,“看来今天只能你自己一个人去看电影了。”看你怎么找台阶下。   眼见周朝阳的脸已经开始结冰了,张悦还嫌不够地凑上笑脸说:“你要嫌一个人寂寞,就打电话给洪哥,他也单身,肯定有空。”你吃醋的样子真好看~   周朝阳只觉一股真气自丹田升起,如火球般直往神庭穴,再透过头发升腾到空气中。他深吸一口气,半晌,张嘴,“蔚然一个人我不放心,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去安全些。”声音低到不能再低,几近无声。   乔蔚然与张悦三个会心一笑,“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Haho……!重头戏就要开锣咯!   ————————————————————   那边乔蔚然在酒吧玩得开心,殊不知在她的家里,同一时间,正发生着她想像不到的一幕。   本来是要明早才到的季臣提前回到了K市,乔蔚然的家。本来是要给她一个惊喜的,没想扑了个空。赶着回来吃她做的饭,路上也没吃饭,这会腹中咕咕作响,只能自己动手煮碗面。   水才上灶煮着,他就听到门锁响,以为是乔蔚然回来了,忙关了灶,关了灯,要给她来个“惊喜”,不成想,白灼灯一亮,面前站着的是个陌生男人!   陌生男子手里还提着个黑色公文包,看上去……像贼。   季臣的手机在茶几那,他现在的位置在厨房门口,贼在进门处。他暗暗计算了下时间,不够安全拔出电话,便暂时放弃求救,随机应变。   他不言也不语地站在那,冷冷地望着陌生男子。两只手插在裤兜里,很慵懒的姿势,实际早做好蓄势待发的准备,只要一有机会,就……   常飞一手提着装撬门工具的公文包,另一只手也插在裤兜里,紧握着一柄折叠小刀,与季臣对视。面上跟季臣一样酷,心里他是把自己啐了个烂——怎么就这么倒霉!明明乔蔚然都不在家,上楼前也看到屋里灯没亮,按曹凤萍那死婆娘说的在八卦镜下找钥匙半天没找着,还幸庆做了两手准备,用工具开了锁,还自鸣得意可以好好搜刮一顿,结果……比碰到乔蔚然还糟。   对峙半天,混迹江湖十多年的常飞,硬是被季臣的气势骇住,先开了口,“你是谁?”他现在还是假释期,不管如何,先解除对方的“误会”,免除去派出所的危险再慢慢说。   季臣没表情地反问:“你是谁?”还敢问他是谁,那一定是跟乔蔚然熟识的。   “我是蔚然的老乡。”   季臣面上无波,心里却开起跌宕——难道是那个失踪很多年的周朝阳?   “我叫常飞,你不信可以打电话给她问。”常飞嘴上这么说,心里可阿弥陀佛祈求季臣不要打电话。   “常飞?”季臣心下一松——没听说过这名子。他插出一只手指向沙发,自己也缓踱着步子过去,“即然是蔚然的朋友,那就坐下来慢慢聊,她一会就回来。”这个蠢货,就算认识乔蔚然又怎么样,看他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就不是来干好事的,还让打自己电话给乔蔚然确认,简直是自找死路。   常飞是等季臣落坐后,才在他最远位置坐下,插在裤兜的手还没松开折叠刀。   季臣笑着靠到将手搭到沙发扶手,离手机半尺远的位置,问常飞,“你来有跟蔚然打招呼吗?”   常飞并不知道八卦镜下的钥匙早被季臣拿来开门,还自以为聪明地说:“当然有,不过她说她现在有事不能马上回来,让我到八卦镜下拿钥匙开门。”   “是吗?”季臣笑了,这回是真心的,嗤笑。搭在扶手上的手也移到茶几,抓住手机。   “当……”然字还没出口,常飞就发现了季臣的异常举动,本来就紧张的脸这会更是崩得紧紧,握着折叠刀的手缓缓插/出裤兜,“你要打电话给谁?”他森森的问。   季臣并没停下手里动作,“蔚然啊,我问问她回来没有,都这么晚了,总不能让你一直等下去吧。”对方右手的小动作他已然看在眼里,练过小擒拿术的他,自信能在这么短距离解除威胁。   “不要打电话!”季臣的镇定自若让常飞感常不安,对方似乎并不惧怕他,反而是他这还在假释期的,受到掣肘。不管电话打给110还是乔蔚然,结果都是要去警局,虽然他可以用曹凤萍来解释他误入他人家里,但这无异拔出萝卜带出泥,他私开黑赌场放高利贷的事也要被扯出来,所以……   “我知道你是谁,季臣!”他喊出季臣的名字,见到对方一怔,动作果然停下。心里便有了信心。   “你知道我?”季臣勾着嘴唇,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但打电话的动作却是停下了。不知为何,他居然对这个窃入乔蔚然家的“老乡”生出一丝“相交之意”,他觉得对方一定知道某些他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周朝阳。   “我们来谈个交易,我把你想知道的事告诉你,你忘了我今晚来的事。”说着,常飞从另一边裤兜里掏出手机,翻出晚上刚拍的乔蔚然跟周朝阳进酒吧的照片。   手机拍的效果虽然不很清楚,但足够让季臣认出照片里的女人是乔蔚然,至于她旁边那个高个子男人,“这男人是谁?”他冷冷地问,心里,他却早给了自己答案,只是还不死心地要确认。   “周朝阳,乔蔚然的初恋。”常飞幸灾乐祸地瞥了季臣一眼,“我就用他们的事跟你交易?”   周朝阳三个字似一柄尖刀插/进季臣扑扑跳的心,立时血花四溅,握住手机的手已经紧到骨节都泛起白色,半晌,他才从情绪中醒神,牙缝里缓缓挤出两个字:“成交。”   第 38 章   刺激周朝阳的计划实行得很顺利,效果也很让乔蔚然、张悦满意。从酒吧出来后,张悦拒绝了周朝阳的好意,挽着“男朋友”的手招了出租车,绝尘而去,留下窝一肚子火的周朝阳送乔蔚然回家。   开门时,乔蔚然还心满意得地哼着小调,门一开,刺目的白光,还有沙发上坐的那个人,她怔住了。   季臣把头从电视屏幕转到乔蔚然身上,不经意地扫完,淡淡说了句:“回来啦。”就转回头,继续看自己的电视。   乔蔚然有点怵季臣这样子,她这么晚回来,他只说个“回来了”,连个问句都不是,这表现得太平静了,平静得异常。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没弄清情况前可不能先自乱阵脚,也许季臣什么都不知道呢,他的情绪本来不就反复无常?乔蔚然如此安慰自己,便放松下来,“不是说明早才到吗,怎么突然提前了?”她边换鞋子边似不经意地说,一边小心观查季臣的反应。   “事提前办完就提前来了,怎么,不欢迎?”季臣眨也不眨地盯着电视反问。常飞告诉他周朝阳是乔蔚然青梅竹马的初恋,要不是周朝阳突然失踪十几年,说不准现在跟乔蔚然的娃都能打酱油了。常飞还告诉他,乔蔚然之所以一直生不出孩子就是因为原来跟周朝阳在一起打/T多了留下的后遗症。常飞说乔蔚然之所以那么痛快地跟施庆华离婚是因为她知道周朝阳回来了。   她知道周朝阳回来了为什么还要招惹他?!   “没有。只你要打个招呼我好去接你。”乔蔚然把包放到沙发,在季臣旁边坐下。他看上去有些憔悴,是不是为了提早来见她赶工赶的?她的忐忑的心一下便软柔起来,踌躇的双手轻轻揽上他的腰,头也倚到她肩上。   乔蔚然身上醺染的酒吧里特有的味道溢入季臣鼻腔,他开始调换频道,一个接一个,没目的没终点的。眼花缭乱得乔蔚然心里跟着乱起来。要是季臣直接问她也好,偏他什么也不问,这怪异的气氛憋得她喘不过气。她想现在就坦白,可周朝阳的事还没落定,要万一……那不是添乱么。想想,她还是决定继续瞒下去。   她跟着他一起盯着不停换频道的屏幕,忽然脑中蹦出一个问题:“你怎么进我家来的?”他每次来她都在家,她没给过他钥匙。   不停变换的画面终于定格下来,季臣把摇控器放到他与乔蔚然中间的空隙,“八卦镜下的钥匙我收了,以后别把钥匙放外面。” 假如今天不是他突然回来,那留在屋里等她的就是那个混混。那个混混不但会搜刮干净她家里的钱财,还会把她……婚都离了,为什么她还保留跟施庆华在一起习惯?为什么只有他的她什么都不记得?   他怎么知道八卦镜下的钥匙?问题才出,答案也跟着冒出,不是乔昆安就是乔蔚云。她无奈地勾勾唇,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感受更多他的气息,“晚上睡哪?”她真希望时间能静止,让她能永远这样蜷在他怀里。   很平常的一问,她每次这么问的结果都是他把她扑倒,然后……今天他却听得异常刺耳,似乎她话里在暗示他今晚不要留下来。   她不想他碰她,他偏要碰!他一点点转过头,带着点狠劲咬起她耳朵,直到她身体僵硬到不能再硬,才暖昧地吐出几个字:“去洗个澡,我在床上等你。”说罢,把她推开。   乔蔚然红着脸站起来,听话地去找衣服洗澡,看上去一点异常也没有。心里,她却再次为季臣的异常行为骇住。他没这样对过他,不……七年她刚追他时,他似乎也是这样调调,他到底怎么了?   她从浴室出来时,季臣已经躺到床上,薄被盖到他腰以下,露出精瘦却性感的胸膛。台灯晕出的桔色光把他脸照得半明半暗,似天使又似魔鬼。她的心灵在一刹那迸发绽开,爱意似春风发散到她身体每个角落,她恍然发现,自己已爱这个男人,入骨。   听到声音,他睁开眼,很认真地望着她,那目光的穿透力,似乎已剥离了她的睡衣,看的是不着寸缕的她。她的脸再次红起来,半紧张半羞涩地爬上床。   她身体才躺下,就觉轻风刮过,他翻身压上来。   身体的满足并没有抚平季臣心中的痛楚,也没有解除乔蔚然的不安。两个各怀心事的人紧紧相拥入眠,再辗转反侧到天明,一齐带着淡淡的眼晕起床。   “早。”她笑着对他说。现在的他好像又回复了平时的他,她揶揄地猜想他昨夜的反常也许只是内分泌不调吧?   他斜眼看看才透着微光的窗户,在她唇上轻轻一啄,“早。”为什么那么深深的占有还是无法填补他心里的恐慌。   她回吻了他鼻尖一下,掀开被子来到窗前,拉开窗帘,蔚蓝无云的天空便映入眼帘,让人心情一振,她愉快地转回身,对季臣说:“难得起这么早一回,我们去月芽塘公园逛逛,听说那正在办梅展?”   季臣被并不刺眼的亮光刺得闭上眼睛,翻过身,模糊的声音从枕头里传出:“我有点累,不想出去。”出去万一碰到周朝阳怎么办?还是这样好,他可以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继续自欺欺人。   好心情就像窗帘缝一闪而过的阳光,心里再次闷堵起来,她笑着趴到他身边,温柔地问:“你早餐想吃什么?”一个星期好容易在一起一天,她不想为这点小情绪跟他呕气。   她发誓她真的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给他做顿早餐,可他很“生气”地把她拽到床上,剥光,“恶狠狠”地刺进她身体,“吃你。”他多希望真的把她吃进肚子,这样,他就不用患得患失她会离开他,抛弃他,不爱他。   纠缠到临近中午才起床,季臣懒洋洋的不愿动,乔蔚然只能给他烤了两块面包,就独自一人提着篮子去超市采购中午的食材。   乔蔚然一出门,刚才还懒蛇般赖在沙发上的季臣就直直坐起来,面包也没吃,就回了自己家。   提着一篮子菜回来没见到季臣人,面包也原封不动地躺在盘子里,乔蔚然的第一反应就是季臣走了。   他走了,她的心跌到谷底,但还是照旧去厨房洗菜做饭。她的老习惯,越心情差时越喜欢做饭,做特别复杂的菜式。   闷头在厨房里忙了一个多小时,出来已经12点半,她看到穿着米色V领羊毛衫的季臣坐在餐桌前,像个乖乖一样望着她。   “等得前胸都贴上后脊背了你才出来。”他“委屈”地瘪瘪嘴。这种撒娇的神情由向来俊美冰冷的他做出来,一点没有违和感,很奏效地柔软了乔蔚然胸中的抑郁,她从冬天跳回到春天。这个男人,总是能很轻易地拔动她的情绪,她的悲欢喜怒,全在他的一言一笑间,她不平,却又甘之如饴。   乔蔚然暗暗自责为什么要胡思乱想那么久,害他在外面等这么久。她看了眼他泛着淡黑的眼窝,还带着青茬的两颊,似乎比昨天还要憔悴几分。她心疼得恨不能从自己身上割块肉给他贴上。她把手里的盘子放到他面前,“今天的梅菜扣肉味道很好,你先吃点填肚子,我去把剩下的菜也端出来。”   “用手吗?”季臣“调皮”地晃晃手,去夹扣肉,被乔蔚然及时打开,“等一等,我去拿筷子给你。”她笑着看了他一眼,跑回厨房,不一会就拿出副碗筷给他,再急忙忙跑回厨房端剩下的菜……   她忙碌进出厨房的身影愉悦了季臣,此时的她多像一位深爱丈夫的妻子。假如没有周朝阳,这一切……多完美。   吃完饭,他照旧泡了壶红茶,等她一起,她却没像往常一样倚到他身边。   她扎上围裙,圈起袖子,“这星期太忙,都没空收拾,家里乱得都没法落脚……”嘴里碎碎说着,手上已麻利地拿起扫帚在地上扫起来。季臣有轻微洁癖,他晚上10:30的飞机,她希望剩下的六个小时能给他个干净整洁的环境。   乔蔚然无意的一句话,点醒季臣,让他想起自己得到的那些消息。他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红茶,“你最近又抢了康胜的单子?”他不喜欢说施庆华的名字,那会让他记起自己喜欢的女人曾被别人压在身下做他昨晚做的事。   “嗯。”她头也不抬地答应,手上活不停,心里却开始忐忑季臣是不是又知道了什么。她是抢了施庆华的一个单子,而且是个大单,借用的是季臣的名义。自从知道季臣爸爸家在K市的影响力后,她就开始琢磨借他家的关系狐假虎威,踩死施庆华这个外来小瘪三。她对季臣的性子自认还是有些了解的,所以做这些事时她都很小心,尽量不会传到他耳里,他又如何知道的?   “虽然你跟他……在一起的时间不算短,但你未必完全了解他。这个人……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傻。”虽然很不想,他还是说出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的事实,所以语气上,很低沉,很生硬。   季臣的别扭听在乔蔚然耳里则变成他很生气,他不高兴她借用他家关系对付施庆华,她的自卑心理又开始作祟。   “我以后会注意。”她亦生硬地回答,心里又闷闷堵起来。   季臣没再继续追问,转头翻起自己的杂志,乔蔚然也不做声,默默地扫完地,拖地。拖把来到沙发前时,季臣突然发声:“我送给你的镯子怎么没戴?”他盯着她空空如也的手腕问。   乔蔚然抽出一只手将垂到脸颊的发丝捋到耳后,“那么贵重的东西,当然要等到重要时刻带。”拖把滑到季臣脚边,“抬脚……”那镯子她拿去给人看过了,至少一百万,这么贵重的东西让她戴手上,端个茶都手发颤,更别说那镯子还有点偏大,稍一不小心就能取下来,这要万一……她怎么向季臣解释。   季臣没有抬脚,而是把乔蔚然的拖把拽住,让她动摇不得,“这是个像征,你是我的未婚妻。你收了不戴,那是什么意思?”他这话问得很犀利,甚至带着质责。她为什么不带,是怕周朝阳看到不好解释?那她为什么又要收这镯子,不……她是不肯收的,是他强给他的。他突然感觉很无力,由心到身的。她是不是要离开他了?   乔蔚然不知道季臣为什么因为一件小事如此生气,还是他从昨晚就开始的反常,他到底怎么了?她想问,但又不敢问,要是季臣说:你跟周朝阳是怎么回事?她该怎么答?事情没搞定之前,怎么答,都是事非。   “我弄完卫生就去带。”她笑着去掰他手指,要把拖把拉回来,他的手却一点不松,反借着拖把的力把她拉回到沙发上。   她跌进他怀里,“你发什么神经!”她终于忍不住发脾气了。他到底怎么了,有事就大家明明白白说出来,她不想再这样被他打一巴掌又给个枣的,揪得她心起起落落!   “神经”两个字扎得季臣的神经一阵抽搐,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像根铁箍一样勒紧,扭曲的俊脸贴上她忿忿的面庞,“我让你把镯子带上,现在,马上!”   第 39 章   乔蔚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季臣,这么狰狞的,眼睛里闪着嗜血的光芒,他咧出的白牙仿佛下一秒就要撕开她的喉咙。   “季臣……!”她颤抖着喊了他一声,他无所动,依旧那么恐怖地瞪视着她,对视两秒,她终是忍不住“哇”地哭起来。她的季臣怎么了,陌生恐怖到她一点也不认识。尽管她不想承认,但此时的季臣的确像个……疯子。   乔蔚然的眼泪滴在季臣手上,让他有一瞬的清醒。他恍然见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吓得一把推开了她,狼狈地跑出她家。他甚至都不敢回头看她的眼睛,她的惊吓、无措、怀疑。她看到了,她终于知道她是个疯子了,她再也不会要他了!   季臣离开得仓皇,甚至连大门都没关,乔蔚然听见他开自己家门的声音,听到他家门巨烈的“砰”声,然后就是一片死寂。她从沙发上爬起来,带上自家大门,木然地走进卧室,像个没灵魂的木偶般倒进被褥。短暂停止的眼泪又哗哗地流起来,她的哭声也从嘤嘤呜呜变成嚎啕大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她只觉得唯有这样肆意的哭泣才能能纾解她心里那绞结的痛。   一晚上没睡好,白天的心情又几番起伏,大哭之下,乔蔚然竟然睡了过去。等她再醒来时,窗纱透进的是暗蓝色。她记得她是趴在被子上睡的,可现在她是躺在床上,谁给她盖的被子?还有衣服架上挂的那几件脏衣服哪去了?   她看了看床头的时钟,已经七点了。鼻腔里若有若无地飘进些食物的焦糊味,她才想起还没做晚饭,季臣10:30的飞机,最迟也得8点钟就出发,她掀开被子正要起身,门锁被拧开,她倏地又躺回被窝。   她听见季臣轻轻的脚步声,暗骂自己真是奴性,他都那样对她了,她还想着给他做饭。随着季臣的靠近,那股焦糊味更重,她忽然大胆猜想莫不是他在厨房做饭?那几件脏衣服是不是他拿去洗了?   她被自己的猜想惊住了,伸头从被子里钻出来,正好对上床边季臣静静的注视。   他还是那身衣服,只在米色羊毛衫外加了件深黑色呢子外套,头发勉强整齐,还留着青茬的脸上挂着浅笑,垂在两侧的手蜷得紧紧。他很紧张,她看出来了,她想告诉他,我没生你的气,我只是害怕,害怕那个陌生的你,害怕你不再回来。但她没说,因为她心中还有小小怨气,不管因为什么,他也不该推开她。   “我给你做了晚饭,味道可能不太好,你要能忍就尽量吃点,实在吃不下……就倒掉。冰箱里还有面条跟鸡蛋……总之……别空着肚子睡觉。我该走了。”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轻极淡,仿佛用尽他全部的力量。说完,他就猝然转身,他不想她的怜悯。   乔蔚然又一次错觉季臣变成瓷人,又一次看到从他脸上开始快速布满全身的裂纹。   “等等,我送你。”她一下坐了起来,掀开被子,“我换衣服有点慢,你要没吃饭最好先去吃饭。”她害怕她再迟一步动作,他就会在她面前碎裂。   他回过头,惊讶又惊喜地看着她,小心翼翼的,仿若失去的宝物又将要回到手的激动,却又怕被人发现他的高兴而极力掩饰。他心里还有她,他知道他错了,可他说出不对不起,但他能做出比对不起更真诚的道歉。她这是原谅他了么?他忐忑地想。   她红着脸,别扭地瞪他:“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吃饭,瘦得都跟人干了,你不嫌难看我还嫌膈着骨头。”她看到他眼里的激动、自责。他用行动向她承认了错误,她最后一点怨忿也被他眼里小心翼翼的爱恋消弭。她甚至后悔刚才又钻回被子,她应该在他进来的第一时间就扑进他怀里,告诉他,季臣,我爱你,再也不要推开我。   他弯起的嘴角似乎快撑不住要垂下来,他眼里闪动着某种雾一样的东西,在快控制不住它们时,他咧开嘴,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把他差点要哭的表情抹去。   “嗯。”他轻轻答应一声,退出卧室。   乔蔚然在房间里磨蹭了约20分钟,估摸着季臣一顿饭应该吃完,才出来。他果然已经吃好了,坐在沙发上等她,看到她出来,脸上泛起淡淡红晕。在她以为他是被她的惊心打扮惊艳住时,他生涩地说:“那些菜我都倒了,一会去机场我给你重新点份吃的。”虽然他很不想把自己精心烹制的晚餐倒掉,但实在……连他自己都才吃了两口就吐出来,实在没脸给她吃。   “看时间吧,不行我就回来炒碗蛋炒饭,饭还有吧?”她笑着问。她终于可以确定之前闻到的焦糊味是他制造出来的了。虽然不能吃到他亲手做的菜她很遗憾,但不是还有饭吗?   他点点头,“有。”随即站起来,“可以走了吗?”虽然她的眼睛还有些红肿,可她还是美得让他心跳紊乱,他怕再呆下去,他今晚就走不了了。但他必须得走,明天他要去丁悠那,做一个很重要的治疗。这个疗程做完,他应该就可以完全康复,所以他必须得走。   她弯弯嘴角,像平时一样,挽上他的手腕,“走吧。”他身上的焦糊味很重,他一定是赶着给她做饭,都没时间换衣服。他这么爱干净的人居然能忍受满身焦糊味一直到S市,就因为她。她高兴得真想亲他一口。不过她忍住了,她怕这一吻下去,她就会缠着他不让他走。她是不想他走,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等她搞定周朝阳。   乔蔚然穿的是身鹅黄色毛呢大衣,袖口有点长,直到她上车扶持方向盘,袖子略缩下来,季臣才看到她左腕上那汪翠绿。他偷偷地笑起来,她心里还是有他的不是吗?   高速公路上碰到场剐蹭,耽误些时间,等他们到机场,已经9:30。   “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吃晚饭了,你去二楼左手第三家餐厅,它家的柠檬煎猪排很合你口味,记得再叫一盅南瓜浓汤。”乔蔚然的胃不好,但又爱吃柠檬煎猪排,他听人说南瓜能缓解柠檬对胃的损伤(此为作者杜撰,请匆认真)。   “嗯,知道了。”她点点头,握着他的那只手却不肯松开。她忽然希望他能像前两次那样说明天再走,她希望能跟他再多呆一夜。   她的依依不舍取悦了他,心底漾起融融暖意,他忽地一拉,把她拥进怀中,紧紧的抱住她,吻她。这是他每次离开都想做但又没做的事,今天他终于放开矜持,不怕别人异样注目地向她表达自己的感情。   “我爱你。”他的唇快离开她时,轻轻地喃出。   她的回答是等到他过安检最后的回头,她对他做了个口形:“我也爱你。”刚才实在注目的人太多,她不好意思当即回答他,才等到现在,不过她觉得他应该听见了。   ——————————————————————————————   每个星期一都是上班族最忙碌的日子,身为总经理的乔蔚然自然更忙。偏这时候,就有个闲人来打搅她。   看着自己对面,一身珠光宝气包裹,身材还略有丰腴,化着精致妆容的郑娅,乔蔚然忽然感悟季臣关于郑娅的那番见解,许真是对的。   “郑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她并拢双腿,一手置在膝盖,另一只手优雅地搭在沙发扶手上,高傲中又带着亲和地问。   这种居高临下的亲和,郑娅见得太多,心智脸皮早就磨练出来,像是什么也没感觉到一样,她从皮包里插出张大红色的压金请柬,放到乔蔚然面前的茶几上,“知道乔总是个大忙人,我也不多绕圈子,今天我是给您来送请柬的,我跟施庆华下星期天在星耀酒店举办婚礼,请您勿必参加。”   “你跟施庆华的婚礼请我去观礼,这……不太合适吧。”乔蔚然觉得郑娅此举根本是在向她挑衅,说话的语气不自觉便带了火药味。   “乔总不要误会。”似是看出乔蔚然的不悦,郑娅撩了撩鬓角的散发到耳后,妩媚地对她笑道:“我送这请柬绝对是真心诚意的邀请,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   乔蔚然不屑地撅撅嘴,“没看出来。”小三给前妻送结婚请柬只有真心诚意的讥讽。   “我是什么出身您应该很清楚,我这样的身份嫁给施庆华,您还去观礼,在别人眼里也许是您懦弱到极致。但我想告诉您,施庆华那种人,根本配不上您,甚至连我他都配不上。所以您根本不用耿耿于怀我抢走他,更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   乔蔚然搭在膝上的手悠然地夹起请柬,像捏垃圾一样指尖悬着,“不管你怎么解释,你这么说无非是想骗我去参加你们的婚礼,好给你的出身抹白,用我来抬高你的身份,我虽然没你们聪明,可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傻。”话音落,请柬掉到地上,她脚边。她挪开鞋子,踩着她都嫌脏。   “呵呵。”郑娅难堪地干笑两声,从地上捡起请柬,再抬头时,又是初见时的笑容满面,“乔总一直耿耿于怀施庆华骗了你,把康胜占为己有……”话到此,她骤然停下,看着乔蔚然。她故意说这反话来激乔蔚然,她知道一定能勾起乔蔚然的好胜心。   乔蔚然果然变了脸色,但还是不屑,“这跟你们结婚有什么关系,难道我去参加你们的婚礼,你们就把康胜还给我?”才不要你们还呢,我要自己亲手夺回来,踩死施庆华这个瘪三。   “说不准呢?”郑娅笑吟吟地答。   乔蔚然不知她从何而来这自信,但却莫名相信她有这个能力做到。只不过郑娅的示好并不得乔蔚然的心意,再次拒绝的话溢到舌尖,她忽然又转了念头。季臣不是说郑娅嫁进施家就是对施庆华最大的报复吗?也许这婚礼……可以去看看。   “瞧你这话说的,看来施庆华以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要不我就去看看?”她半嘲笑半认真地问。   郑娅笑语嫣然地将请柬放回茶几上,“您一定不虚此行的。”就凭施家人对她做的那些龌龊事,她也绝不可能让施庆华有好日子,还有他妈……   第 40 章   冬在悄然无声中扩展它的范围,树叉已稀疏到只有零星叶片危危垂挂,就连天空也不再蔚蓝,蒙着层淡灰色,让你无法看清它真正的心情。   乔蔚然不喜欢冬天,冬天就意味着寒冷,意味着孤独。   季臣回去后就变得很忙,不再每天给她打电话,即便打过来,也是寥寥几句便匆匆挂断。好几次她都准备提周未参加施庆华婚礼的事,都没机会开口。她知道男人应当以事业为重,她并没有埋怨,但心情无法控制地还是低落。   周四开始,季臣的电话已经开始打不通,她只能发短信告诉他,周未回来陪她一起参加施庆华的婚礼。他很快地回了条短信:这周未我回不来,你让你爸陪你去,或者就不要去。   她回复了一个字:好。好什么?好个屁!她真想把手机砸烂!   季臣去不了,乔蔚然也没找别人。满月宴时那么多人都知道她跟季臣的关系,这次突然换个人,还不如她单身一人。大不了就实话实说他工作太忙,还来得让人相信。   周未这天出门,乔蔚然才发现今天居然是圣诞节。路过的百货大楼、广场都挂着精美的圣诞装饰物,还有许多促销活动,中国人把西方人的圣诞节改造得很有本土特色。经过这么多年的深入,它在现代年轻人的心里,也许比我们的春节还要重要。   施庆华举行婚礼的酒店是本市一家专门做婚庆的五星级酒店,这酒店的生意之火爆,要在这里办婚礼至少得提前半年。施庆华这临时□□来的,肯定是花了不少银子。乔蔚然回想起自己当初跟他结婚时,只在她老家门口的小饭馆开了三桌,她们甚至简陋到连结婚照都没拍。   酒店大门口撑着一米多高的新郎新娘婚纱照提醒今天的新人是谁。画面里的他们那么甜蜜、唯美,看不到一切丝陋。这就是婚纱照,三分长相,七分修饰,修到最后连他们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可即便这样,它也是每个女人结婚最最想要做的事,没有,它就是缺憾。后来乔蔚然也曾经跟施庆华说去补拍,当时施庆华怎么答的?   “糟那钱干嘛,到时离婚这照片给谁?”   她一噎,的确,真要离婚了,这相片给谁都是膈应。   那时她怎么会那么理智地认同施庆华的话?现在想,也许这场婚姻从最开始,她就没投入过。   郑娅今天很美,像每一个新娘子一样,纯白的婚纱,配上纯白的玫瑰头花,捧花,纯美动人似花中仙子。倒是她身边的施庆华略显老态,两人站在一起有种老牛吃嫩草的感觉。乔蔚然才想起施庆华已经40了,而郑娅才24。忆起送请柬时郑娅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她忽然生出幸灾乐祸的预测:施庆华的第二场婚姻会让他倾家荡产。   约摸是已经结过一次婚,施庆华并没有多激动,脸上从始挂着三分的笑容,言语行动间也带着些应付。倒是郑娅兴奋异常,拉着施庆华满场敬酒。新娘新郎的互动环节也是让司仪放开胆子捉弄,直没把施庆华半条命玩去。   看到施庆华被捉弄得那狼狈劲,乔蔚然也觉得很解气。最让她解气的还有施大妈,今天的施大妈是被人推着轮椅来参加的婚礼。她中风了,很严重的,下半身已经瘫痪,手也抬不起来,脸上除了眼珠子其它都转不动。   乔蔚然猫哭耗子地问施庆华怎么回事,施庆华脸色很难看地答是在地里摔了一跤。乔蔚然对中风不太懂,只觉得这一跤摔这么重没骨折倒中风成这样稀奇得很。还是郑娅悄悄给她解了惑:“他们想反悔婚约,我就跟他们吵了一架,他妈一激动,就这样了。”   “哦。”乔蔚然了然地点点头,心时仍有不解。即然他们不同意这婚事,闹到施大妈都中风,为什么这婚礼还能顺利进行?   从婚宴出来时已经是晚上8点。街上的车子比白天少了很多,步行的人却多起来。各种圣诞图案的霓虹灯耀眼闪烁,男男女女脸上都挂着节日的喜悦。   乔蔚然喝了些酒,就把车停在酒店,自己步行。酒店离她家不过半小时路程,中间要穿过一段繁华的商业街。因为圣诞节的缘故,商业街在七点就已禁了严,禁止一切机动车驶入。一路上满满的是等待0时来临的人们,他们或戴着圣诞帽,或捧着花束,还有些活跃的拿着喷雾四处“袭击”,带来人群一阵阵骚动。   穿过其中的乔蔚然虽有躲闪,但无奈人长得太漂亮,又是单身,成了“袭击”的重点,逃出人群时,她的薄呢大衣已几乎湿透,头发上也沾满泡沫。   风吹过,冷意袭人,她紧了紧衣领,找了个远距人群的角落坐下。她不想回家,家太空了,特别是过节的时候。呆在这里,即便不能融入他们,她也能感受到人气,自欺欺人自己不是孤单的。   广场正中那颗巨大的人造圣诞树挂满了彩色灯泡,霓虹闪闪,像人心底那一闪闪的期待。乔蔚然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才8:30,离0时还有那么久。她无聊地翻动通迅录,想找个人说说话。   记录是按通话次数来排的,每一位就是季臣,不过最近他的接通率太低,还是算了吧。   第二个是张悦。她每天都跟乔蔚然通报与周朝阳的进展,她上午打了个电话来说晚上要实行终级计划,把周朝阳彻底扒碗里来。这也不能打。   第三个是王容,自从决定出国后,她就很少来找乔蔚然,不过电话倒勤了些,只是今天这日子,想必她正跟邱和平过浪漫二人世界,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第四个是小妹,虽然她今天不休息,但接个电话的时间总该有吧。   乔蔚然拔出了乔蔚然云电话,电话响到第十一声嘟才接通,乔蔚云的声音有点喘:“喂姐,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想看看你在干嘛。”说完,乔蔚然都嗤笑自己有多无聊。   “我在加班,今天圣诞节,酒席从上午11点排到晚上0时,所有人都来加班,我忙得坐下来的功夫都没有,姐要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嗯,好,对了……嘟嘟嘟!”电话被匆匆挂断。对着已经显示挂断的屏幕,乔蔚然轻轻念了句:“圣诞快乐。”   第五个是乔蔚民,记录显示他们的上一次通话是11月27日,他们已经快一个月没联系了,她这姐姐都在忙什么?   她打了过去,电话响一下就接通,“喂姐。”   “圣诞快乐。”她匆匆祝贺,怕晚一秒乔蔚民也会像乔蔚云一样不给她祝福的机会。   “merry chirstmas!”乔蔚民欢快地答。   “圣诞节玩什么?”她问。   “学校举办了个party,我刚跳了圈舞下来休息。”   她才听出电话那头有音乐的声音,想来应该是真的,“哦。”她无意义地答完,突然想起自己有更有意义的话要说:“今年寒假你不能再不回来了。”暑假时她就是被他哄得没让他回来,结果他去摆地摊,被城管抓,折腾得她跟施庆华一起去保释他。这回打死她也不敢让他呆外面。   “知道啦。”乔蔚民的声音很明显地变得不耐烦,但很快又兴趣起来,“姐季哥没在你身边吧?”   “嗯,你怎么知道?”   乔蔚民嘿嘿一笑,“你大概不知道你的声音有幽怨。”   乔蔚然被自己弟弟的调侃逗乐,扑哧一声, “去,好心关心你,居然还嘲笑起你姐。”   “我可哪里敢,实在你的怨气太重,隔了一百多公里的我这里都没法忽视啊。”   乔蔚然被说得哭笑不得,正要骂他几句,就听乔蔚民收了嘻笑:“姐,有件事我觉得应该提醒你。”   “什么事?”她问。乔蔚民的难得正经让她忍俊不禁,他会有什么重要事提醒她?   “像季哥这样的男人,你可得盯紧点,别给了别人机会。”   她笑了,“你个小屁孩懂什么,他可不是那样的人。”季臣要是那种花心男人,哪还有会她什么事,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担忧。   “他不是这种人不代表别人就不找他啦,这要万一像施庆华那样……”乔蔚民没再说话下去,但乔蔚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再碰到个像郑娅那样的女人,把生米煮成熟饭,还蒸出包子,她该怎么办?   “嗯,我知道了。”她的声音骤然就变得低落。   “姐,我不跟你说了,有个妹子请我跳舞,我先挂了,bybye!”乔蔚民的心已然飞到面前的漂亮姑娘身上,没空再理会自家姐姐的失落。   “byebye!”她挂下电话,脑子开始不受控制地思索起乔蔚民的提醒。假如季臣也有别的女人,还生了孩子,她会接受他?还是像施庆华一样一刀两断?   她不爱施庆华,当然断得干净,她爱季臣,断了这情,她也去了半条命,接受,那她宁愿死了。   也许她应该接受乔蔚然的提醒,要防范未然,把一切威胁掐死在萌芽。   她拔通季臣电话,电话响了三声就接通,“喂,蔚然。”他电话里的声音总是低得像大提琴的弦,那么深沉又撩动人心。   “在干嘛?”她像平常一样问他。   他沉静了会,答:“陪客户吃饭。”   “今天圣诞节。”   “啊?是吗,我都忙晕了,一点没注意到。”   她想多听点他说话,可他总那么惜字如金。他连句“圣诞快乐”都不知道说。她生气了,闷闷不开口,看他接下来说不说话,说什么。   他没说话,也许他在忙,也许他在等她说,可她也在等他。静默的呼吸中,她听到那头轻缓的音乐,是蔡琴的《被遗忘的时光》。陪什么客户吃饭,在什么样的地方吃饭,会放这种音乐?她的脑子不受控制地开始胡思乱想。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她听到一个温柔的女人声音,然后电话像是被捂住,隔绝了所有声音。过了一会,她听到季臣的声音:“你在哪?”   “在外面。”她笑着答,但她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肯定是要哭了,那女人声音是丁悠!   “圣诞节街上疯子多,你一个人,还不赶紧回家?”他的声音终于有了些紧张。   “家里太空,外面热闹点。”她寂寥地答。夜风一阵阵吹来,穿过湿透的大衣,冻得她心跳都快停止。   “我下星期五就回来,到时给你补过圣诞,乖,现在先回去。”他像哄孩子一样哄她。   “嗯,好。”她低低地答应一声,还以为他会再说什么,结果他说:“那我就先挂了,客户还等着我呢?”   她觉得头发上的泡沫肯定流到眼睛了,不然眼睛怎么这么涩,“byebye。”她主动挂断了电话。   为什么要有期待?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不爱就不会永远不会受伤害……   她拢紧大衣领口,慢慢往家里走。过了那段步行街,人骤然少了很多,霓虹依旧,映照出的却只有萧瑟。   插在大衣口袋的手突然感到掌心手机的震动,她取出来,是王容打过来的。   她清了清喉咙,愉快地道:“喂,王容。”   “在哪?”   “回家的路上。”   “你一个人?”   鼻子突然堵住,她闷闷地答了声:“嗯。”   像是听出什么,王容道:“现在过来我家,老邱做了好多好吃的,我一个人吃不完,你快来帮我消灭。”   “我晚上吃的很饱,帮不了你,而且我已经到家楼下了,我很累,想睡觉。”吹了一个小时冷风,所有的热量似乎都没消耗殆尽,她觉得自己冷得心都快要结冰。   可是王容不相信她的托词,坚持道:“不行,现在就过来,不然你就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乔蔚然忽然笑了,她的确再见不到太阳了。“真的不了,头痛得厉害,估计是感冒了,我得先回家吃点药,不然不用你动手,我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真的头痛?”王容不相信地问。   她抽抽鼻子,“真的,你不信就带个医生来我家检查。”   王容迟疑了一会,还是决定放过她,“那好,今天就放过你,明天我来找你。”   她没问王容干嘛要来找她,她累得直想立刻挂断电话,然后穿梭到自己床上,一睡,不起。   回到家,乔蔚然只把衣服脱了,澡都没洗,就扑倒进被褥,一分钟不到,“睡”着了。   半夜1点时,她收到一条短信,打开来一看,是张悦的:肉已经到碗里,不过还有点生,能不能帮忙煮煮?   她回复:没问题,明天就煮。   第 41 章   以周朝阳的聪明,绝不可能三言两语就会相信乔蔚然的解释,即便那是真的。她想了想,决定把他请到自己家来,让他亲眼看见,用事实说话。   从进门那一刻,周朝阳就已经 明白乔蔚然请他来的目的,但他仍自欺欺人地骗自己——她在这里买房子,不正说明她心里还有我?她对我的话都铭记在心,我又怎么能负她?   周朝阳的一生,都被自己的信念枷锁。   为了让周朝阳看到事实,乔蔚然打开鞋柜,抽出季臣的拖鞋给他,“不好意思,换下鞋。”在周朝阳正要接手时又突然收回来,“不好意思拿错了,这是季臣的。”她对他羞赧地笑了一下,另拿出一双新的男式拖鞋给他。   周朝阳恍悟地拍拍额头,“看我都忘了,我脚汗大,还是别换的好。我这鞋今天才换的,底不怎么脏,你把拖把拿来我多擦几下,应该就没事。”她是也忘了他脚汗大的事,还是为了让他看到季臣的拖鞋而故意装忘记?即便已不再爱她,她这样的心机还是让他难受。   乔蔚然是真的恍然大悟,她居然忘了周朝阳的脚汗很重,半天就能湿一双袜子,“我也忘了,那就别换了,直接进来吧。”她讪讪地把他迎进来。   两人在沙发上座着聊了一会,用季臣的茶具喝了两杯他的红茶,周朝阳忽然说内急,借用下洗手间。   乔蔚然带他去了她卧室的洗手间。她说客卫下水道堵了,还没来及找人修。   洗手台上放着一个装牙刷的杯子,一红一蓝两把牙刷交叉摆在里面,杯子边上还并排着一粉一蓝两个漱口杯,还有一柄男式剃须刀、一瓶剃须用泡沫。镜子边的毛巾架上挂着一块米色一块深咖色毛巾,都还略带潮意。   周朝阳暗暗夸赞乔蔚然的用心,但又想说,这用心是不是太过了点。她明明跟他说季臣这些天都在S市,那块咖色的洗脸毛巾又是怎么湿的?她就这么急于摆脱他?   不管周朝阳是不是还爱乔蔚然,一个男人,不管他心胸多宽广,在看到自己曾经的女友有意无意地在自己面前展示她与别的男人的恩爱,都不可能做到一点介怀都没有。   周朝阳努力克制不让自己表现得太突兀地邀请乔蔚然去外面用午餐。呆在沾满另一个男人气息的屋子,他觉得是对自己精神和意志的考验,当然他能承受下来,可是他不想。   “还说带你参观下季臣的房间,你就呆不下去了。”乔蔚然略有失望地将18B的房门钥匙放回抽屉,“你稍坐一会,等我把茶具洗好。”   “回来再洗吧,我早上没吃饭,肚子饿得快受不了了。”周朝阳一副焦急之色,站在门口等她,似乎他真的很饿。天知道他早上可是吃了两碗面条。而且就他这体能,别说一顿早餐,就是一天不吃东西,也一点影响没有。这明显就是托词,他不想呆这里。   “那好吧。”乔蔚然还真以为周朝阳饿坏了,拧起架子上的包就跟他出了门。   周朝阳没开车来,乔蔚然说即然他饿得慌就在家门口随便找家垫垫肚子,他不干,非拖着她走了两条街才找到家满意的餐馆。   点菜的时间,周朝阳的自信心又一次被乔蔚然打击,他给她点的好几道菜都被她否决掉,她的口味已改得了很多,而他却一点也不知道。   饭毕,两人并没有马上离开。酝酿了一会,乔蔚然终是开口,把她跟季臣的事向周朝阳坦白。   听完,周朝阳很落寞,虽然他也有了别的喜欢的人,可是……必竟是十几年的感情,突然间就烟消云散,他这十几年的念想岂不变得很可笑。   “他也向你求婚啦?”他不甘地问。要是季臣是在他之后向乔蔚然求的婚,那只能说明那个人是害怕她被他抢走,也就是说他的出现促前了他们的发展。他们现在的恩爱也许只是在他刺激下的假像。   乔蔚然点点头,“嗯,在你回来之前。这是他妈妈送给我的订亲礼物。”她把左腕上的翡翠镯子拔出来给他看,“这镯子是他外婆传给他妈的,他这代没有女孩,他妈说以后我就是她的女儿。”   说这话时,乔蔚然脸上晕着红霞,其实是虚,因为孟斌根本没说过这句话。可看在周朝阳眼里,她这是甜蜜的羞涩。他突然醒悟自己的闷闷不快是不对的,即便他们的爱情不再,感情依然可以延存,它可以是友情、亲情。他可以把她当成妹妹,就像小时候一样。   这翡翠镯子一看就不是凡品,能出这么大手笔,不但是钱,更多的心意。心情一调整,他也为乔蔚然能获得这份幸而喜悦,“看来他家人对你很满意,迫不急待想把你取进门。我先还担心你……看来真是多余的。”他自嘲地说。   “别这样,即便回不到过去,我们依然是朋友。”乔蔚然主动握住周朝阳放在桌面上的双手,凝望着他,“朝阳哥,小时候我一直这样叫你,那时候我不懂什么是爱,只心底默默把你当成亲哥哥一样对待。现在……你还做我的哥哥,可以吗?”她知道这话很矫情,她的想法也很自私,可她的确不想失去周朝阳这个失而复得的“亲人”。   乔蔚然动情的恳求感染了周朝阳,回忆起两人曾经的过往,他也觉得无法割舍。他紧紧回握住她的手,答应她,“当然。”   ————————————————————————————   周朝阳下午还有工作,从餐馆出来后,两人就分了手。   昨晚湿着衣服吹了半天风,夜里乔蔚然就发过一次烧,只后来吃退烧药压下去,不过药劲的附作用还没散,人还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她顺着人行道慢慢地走着,尽情地呼吸着泠空气,心情好到爆。要不是身在大街上,身体又不甚爽利,她真想一路跑回家,收拾行李去找季臣。   并不刺目的太阳光忽地一闪,她只觉得被什么重重撞了下,脚下一趔趄,就摔倒在地,左手腕正好磕到消防栓上。腕上一阵细小的刺痛,什么东西掉下来。她低头一看,几截翠绿耀眼。   一个激灵闪过全身,她迅速地爬起来,环顾四周,什么异样也没有,就好像是她自己莫名摔倒,再把镯子摔碎。   她追上刚经过身边的一个行人巡问,那人指着远远的前方,“他往那里跑去了。”   顺着行人指的方向,她追去好长一截,什么也没找到。她喘着气跑回来时,消防栓边的碎玉也不见了,她的心跳真的停止了。   这种品级的翡翠,就算是摔断的镯子,残件也能制作出价格上万的饰品,不用想,肯定是被人捡走了。她沮丧地想,心情低落到极点,就差没哭出来。   “小姐,这是你的镯子。”一个年轻的少女走过来,把用纸巾包住的几截碎玉递给她,“刚才你跑太快,我没追上,看这玉这么珍贵,你应该还会回来的,我就在这等着你了。”   接过镯子,乔蔚然一边从包里掏钱一边不停对她说:“谢谢,你真是好心人,这是一点……”小意思还没出口,那姑娘已经穿过马路去了另一头,不一会就混迹入穿流的人群中。   乔蔚然心慰失而复得的翡翠同时又忧心起怎么跟季臣交待。站在路边想了很久,她才想起有种技艺叫金包玉。   她打了辆车直奔本市最大的翡翠交易市场,找了家看上去很有底蕴的首饰加工店,把碎镯子拿出来,请他们帮忙复原。   师付一看这碎成五六截的玉镯就摇头告诉她:“碎得太厉害,勉强补起来也好看不到哪去,而且这修补费至少得五千,不值,还是改成挂件或戒面妥当。”   五千跟一百万比起来那算什么?更不要提它的内在意义,乔蔚然把镯子往前一推,坚持道:“五千就五千,只要能把它补起来。”   该提醒的已经提醒了,总不能送上门的生意不做吧。师付思量了会,包起镯子,“您在边上稍坐会,我先找人鉴定下玉石,再给您开个单子。”   “好。”乔蔚然点点头,这才松口气,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到休息区等待。   不一会,那师付就出来了,只是脸色不太好,他走到乔蔚然桌子边,将刚才她给他的纸包摊开在茶几上,“小姐,您这镯子是加工过的,最多只值50块,您确定要用5000来修补它?”要她真是答应了,不是脑子进水就是揣着碰运气的心理来讹他们,要是后者,那他只能说:不好意思,您的骗局被我们识穿了。   “你……你……什么意思?”乔蔚然一时无法接受师付的话,怎么100万的镯子碎了就成50块了,还是说……?“你是说它是……假的?”虽然不想,但她还是咬牙把这个词说出来,可心里仍期望是自己理解错了。   师付不知道这姑娘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想找个台阶下。本着以和为贵的理念,他也就装糊涂给她台阶:“也不算的,它是真玉,只是是很劣质的翡翠,被泡过药水,灌了胶。我们行内对这种加工过的玉石有个专门的称呼,叫B货,而天然的,没加工过的翡翠就叫A货。”   就算听不懂假货的制造,A货B货乔蔚然还是明白的,师付这么一解释,她想不承认骗自己都难。   “谢谢,那就算了。”她歉疚地对师付点了点,自己将纸巾慢慢包起来,把这堆没碎也才值50块的镯子装进包。落魄地站起来,“师付再见。”   师付安慰地对她挥挥手,“再见!”不管这姑娘是真骗子还是假骗子,她这脸上的难过绝对是发自真心的,他就好人做到底吧。   回来的路上,乔蔚然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季臣知不知道这镯子是假的?   她可以确定的是孟斌肯定是知道的。联系以往,还有上次见面时她的那些不好预感,她可以肯定,孟斌是故意给的假镯子。就是要暗示她,我不喜欢你,不想你做我的儿媳妇!   那季臣呢?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要是他知道,他为什么还要把这假镯子这么郑重地送给她?他要不知道,问起她为什么又不戴了时,她该怎么答?说那镯子是假的?他会相信吗?他要是相信了,那他不就知道了他妈妈的态度,他会站在谁一边?   乔蔚然很彷徨,本来解决了周朝阳的事,她是准备着行李去S市找季臣,按乔蔚民说的,看紧他,不给他犯错误的机会。可是现在……   魂不守宿地过地在外面呆到十点钟,愁思百结地回到家,开门,她再一次被一室的白光跟沙发上的季臣惊呆。   第 42 章   季臣略带委屈地望着一脸吃惊的乔蔚然,“回来啦?我肚子好饿。”从中午看过她跟周朝阳十指相握,脉脉相视的那张照片后,他就没吃饭。到现在已经七个小时过去,他仍感觉不到一丝饥饿,所有的神经都放到了一件事上:她背叛了自己。   “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家里都没你吃的菜。”乔蔚然嘴里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袋面包片,“你先吃点面包垫垫肚子,我现在去超市买菜。”她把包装袋上的绑绳解开,抽出一片递给季臣。他脸色不比上次离开时还差,整个人像是缩了水般,瘦了一圈,他是怎么了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乔蔚然想到了孟斌。   “我要吃桂皮脆花鸡、茶熏排骨、起司火腿猪排饭……”季臣舌头都不带结地报出一串菜名,每个都是荤的,那馋兮兮的样子,就似他好几年没吃过肉一样。   “看来你真的很饿。”调侃地感叹完,乔蔚然就提着菜篮出门。   她出门得太急,只拿了钱包跟菜篮,皮包就那么随意地扔在沙发上,离季臣一米半的距离。   乔蔚然买完菜回来时,季臣刚好从自己家过来,看她提菜篮子很吃力,便接过来自己提进屋。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这边乔蔚然淘米的功夫,季臣已经系好围裙开始洗菜。他洗得很仔细,特别是那些肉,每一寸都要认真捏着检查,然后再按乔蔚然的要求切成片、块或丝。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扶着银晃晃的菜刀,一抬一落间,干净利索,钝厚的肉在他的刀下脆弱得就像一掰就断的嫩白菜。   要说季臣的表现吧,除了精神不太好外,似乎也没什么异常的。心里有鬼摔坏玉镯,乔蔚然很急切地想把周朝阳的事告诉他,他却一直不给她机会:“专心做菜”“食不言”“寝不语”把她的解释堵死在嘴里。   安静地吃完饭,洗完碗,手里的水渍还没及擦干净,乔蔚然就被季臣边吻边抱地带上了床。   爱有多铭心,痛有多刻骨,这场缠绵就有多惨烈。   事毕,季臣没像以往一样抱着乔蔚然去浴室,而是独自己一个人坐起来,穿衣服。   乔蔚然一身青红,痛得胳膊都不想抬,便斜躺着看季臣,还以为他穿衣服是怕冷,直到他把衣架上的外套也穿上时,她才感觉不对劲,“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这一走,也许……   不顾身上的疼痛,她撸着被子坐起来,“有件事我瞒了你很久,我……”   季臣突然转过身打断她,“让我先说。”桔色灯光下,他的脸色居然泛出铁青。   她怔怔地看着他,那不好的预感愈加浓烈,害怕他把那话说出来,她一把扑上前抱住他的腰,“季臣,我原来有个男朋友,叫周朝阳,他……”   他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我们分手吧。”他冷冷地堵住她的解释,站了起来,把她家的门钥匙放到床台柜上,便决然走出卧室。   乔蔚然的身上没有穿衣服,情急之下,她便拥着被子下床,“季臣,我不是有意骗你的,我是怕……”一着急,脚便踩在被子上,被绊倒。鼻子正好撞到地板上,痛得她忍不住呻|吟出来。   季臣的脚步因为乔蔚然的痛吟停了下来,回头,脸上却是一片冰冷,“我这次回来其实就是想告诉你,我已经玩腻你了,你也不用再演戏装有多爱我。你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他带回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这么口是心非地说这番决情话。他只知道每一个字出口,他的心都像被扎进一刀。一段话完,他的心已千疮百孔,鲜血淋漓。但即便这样痛不欲生,他也咬牙忍下来,因为他更害怕她告诉他——我真正喜欢人是周朝阳,你……不过是个替代品。那样,他大概会真疯掉。   “你是怎么了,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难事了还是孟……伯母给你压力?她不同意你跟我交往?季臣,其实上次我说的那个要求也不是非要做到,只要你是真心爱我,我愿意……”乔蔚然不相信季臣说的话,即便曾经有怀疑,但她相信现在的季臣是爱她的,他一定是生气她隐满周朝阳的事,还有她打破了他送的定婚礼。他只是生气,她可以解释,他会原谅她的。   季臣揣在外套口袋的左手紧紧攥着装碎玉的纸包,“我不愿意,我不爱你。”她是在什么情况下砸的这镯子,是向周朝阳表衷心,还是跟周朝阳激情时掉到了地上?他不想去猜,却又克制不住脑中浮现的景像,他们俩身体交缠在一起……爱一个人有很多种,但他的自尊心决定了他的爱只能是:我是你的,你是我的,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   季臣的几次决情之语让乔蔚然无法再保持镇定,“你骗人,我不相信!”冲口而出的声音已经带着嘶吼。原来多少次看到电视里的女主角对抛弃她们的男主角说这话时她嗤以嘲笑,现在,她却一点没犹豫地说出来。此时此刻她终于体会到那些人说这话的心情,多么的绝望。   “乔蔚然,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去当演员真是一种浪费。”冷笑中,季臣把口袋里的纸包扔到乔蔚然身上,“你到现在还不肯跟我分手的原因就是怕我找你赔它吧。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赔的,这镯子就当是我……睡你这么多次的……Piao资。”话音落,他就再没迟疑地离开。只留下两眼空洞,脸白如纸的乔蔚然,赤身坐在被褥中,手里攥着几截碎玉,指缝间隐隐可见殷红汇集。   乔蔚然怔怔地坐在地上半晌,直到指缝间的鲜血滴到大腿上,她才被这湿冷的腥味惊醒。她裹着被子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季臣的影子,三两跑回卧室,随意地套上睡衣服就跑出来,去敲季臣家的门。   她是哄是骗,还带骂地喊,门就是不开。她不死心,她不相信季臣刚才说的那些话是真话,他一定是有什么隐情,一定是孟斌给他施加压力,他怕她难过,怕她记恨孟斌,所以就把一切都担在自己身上,故意做得很决情的样子,说那些难听话来刺激她,想来个快刀斩乱麻。只可惜她看穿了他。   敲了好一会都没见人开门,里面也没听到动静,乔蔚然犹疑季臣到底在不在里面,不会直接走了吧?她跑回家,一边给季臣打电话一边翻找他家的钥匙。电话通了两声就被挂断,再打过去就是关机,无法,她只能拿着钥匙来开他家门。   才打开季臣家门,乔蔚然就被一声巨大的“砰”声吓跳起来,那声音听着像是钝物倒地的声音,不会是……她想也没想就冲去声音的来源——书房。   乔蔚然的脚步止于书房门口,她被里面的景像惊呆了——季臣,整个脸红得就像被染料浸过得一样,连眼珠子都是红的,他的脸已经完全扭曲,狰狞得再无一丝俊雅。他躺在地上,一边抽搐,一边颤抖地拧着手里的药瓶。他的手抖得太厉害,瓶盖一开,药全洒出来,地上,他身上。他痛苦地低吼一声,从胸口捡起一颗药片塞进嘴,又来捡地板上的……   第二颗药片入嘴后,他才扶着桌脚艰难地爬起来,想去喝水。刚才体力消耗太大,腿上一时没跟上劲,一软,他的身子就往下掉,一双手从他腋下托住了他。   尽管那人一个字也没发出,他也从她急促的呼吸中听出她是谁,他羞忿得头都勇气回。“你来干什么,你给我滚!”他使尽全身力气从她手里挣脱出来,踉跄地爬到书桌后面,让她看不到自己的狼狈样。他靠着桌壁,一边喘气一边低吼:“滚,快给我滚啊!”他没想到分手的最后一刻还没被她看到他最狼狈不堪的一面。这下好了,本来是他漂漂亮亮地甩了她,现在呢,她一定嘲笑原来他是个疯子,原来他是个疯子……!   季臣的癫狂之态让乔蔚然不敢追过去,只能站在书桌这一头,把心里的惊慌、疑惑一个接一个地问出来:“季臣,你这是怎么了,你……刚才在吃药,你生病了?是不是因为你的病你才说要跟我分手?你生的什么病?”季臣的异状让她松了口气。她终于可以肯定,季臣之前的话是骗她的。   “你别自做多情。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我对你的那些好只不过是想扳回一局,让你也尝尝被人甩的滋味。”药效开始发挥功效,季臣的崩溃精神也慢慢稳定下来。虽然身子还有些发软,他还是努力撑着桌子站起来,迎视对面一脸不死心的乔蔚然,“就你这样的出身,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你,更不要提你的人|尽可|夫。瞪我干吗?”他嗤笑地对乔蔚然抬抬下巴,“做我们这行的女销售,谁不知道是用什么换来的单子,你别装得一副受了侮辱的圣洁样。   我估计施庆华大概也是受不了你被那么多男人睡过才甩了你,啊对了,说不准你一直怀不上孩子也是因为他们堕胎太多才……?”侮辱的话都不经大脑思考地蹦出嘴,利索得好像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一样,天知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他只想她快点离开,别再用那同情的眼神看他。   理智告诉乔蔚然——他说的不是真心话,他是故意激你赶你走的,不要相信他。可她的心却被他的每一句言不由衷刺得鲜血直溢。他点中了她心中所有的隐疾,她最忌讳最不愿人品评的事实,当然不全是事实。她不想理会却又无法克制地深究他的话,她的理智慢慢被即将崩溃的情绪取代。她感到眼睛涩得像针扎一样痛,却怎么也挤不出眼泪缓解,她努力调整呼吸想淡化胸膛里的绞痛,却发现连呼吸都是痛的。   看到乔蔚然苍白到几近无色的脸,还有她颤抖的身体,季臣只觉得自己终于又扳回这局,终于不再被她抛弃,而是他甩她。复仇的快|感淹没他对她的情感,药力的作用下,他限入极端的自我狂想中,“其实你也不用这么生气,你也不算亏,我请你做总经理,给你机会扳倒你前夫,又用100万买你半年,统共你也不过陪我上了十几回床,而且这事你也得到了享受不是。”他呵呵地笑了两声,轻薄地挑起乔蔚然的下颌,“还是说你跟周朝阳在这方面没有跟我爽,所以才不舍得我,要真是这原因,我也勉强能继续接受你,不过除了床上外,就不要再奢望我给你别的。”   季臣的手指很热,像烙铁一样托着乔蔚然的下巴,她感觉到被他碰触过的地方都烧焦,发出“滋滋”的响声,只是一丝痛也感觉不到。她想,大概痛的极点就是麻木吧。   不管季臣说的这些话是不是真的,她都被伤到了,遍体鳞伤。她记得原来看到书上讲有种刑法叫“凌迟”,就是处死人时将人身上的肉一刀刀割去,使受刑人痛苦地慢慢死去。 她突然很想穿越回去告诉那些受刑的人,只要在受刑时想着自己最痛苦最痛苦的事,这刑罚,一点都不难熬。   她把攥得发烫的钥匙放到桌子上,再轻轻撇过脸,避开他的手,“真对不起,我最近怕都没空帮你打扫屋子,你重新找个人吧。”说罢,她对他淡淡笑了笑,转过身,不急,也不慢地走出去。   乔蔚然穿的是那件芭比公主的睡衣,背上的爱丽公主娇笑地睁着大眼睛,像是在看季臣——你这个傻瓜,你会后悔的,一定!   第 43 章   出门得太急,乔蔚然连鞋子都没穿。一月的寒冬,她只着了一件薄睡衣,光着脚跑来走去。从季臣家出来后,走道里漏进的冷风丝丝吹来,她又走得极慢,等回到家她已全身凉透。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股脑把糖缸里的糖全倒了进去,再全饮下,就蜷着身子缩进冰冷的床里。   昨晚的感冒就没怎么好,这会再受凉,感冒直接变成发烧。很快她就陷入一片混沌中。   ————————————————————   大清早,太阳才露了个头,王容就赶到乔蔚然家,正准备按门铃,忽然发现门根本就没锁!   “蔚然,蔚然,我跟老邱来看你了!”一进门,王容就扯着嗓子喊,气势十足,实际满腹心慌。她只是收到乔蔚然的短信就赶了过来,并没接到本人的电话,这大门也没锁,人也不见,不会是遭了贼,再被人栽赃给她?这贼还走没走?   她神情戒备地来到卧房门口,小心地拧开锁,另一只手紧张地捂在胸口,做好足够准备迎接待会可能看到的……惨状。   隔着一道门,乔蔚然就听出喊话的人是王容,只是身上还有些酸乏,她也懒得起身,眯着眼睛等人进来。等了半天,才见打开的半尺门缝里探进一颗脑袋,还紧张兮兮的样子。   “你干什么呢?”乔蔚然想笑又没力气笑地问。   乔蔚然的突然发声吓得绷紧弦的王容差点把自己脑袋卡门缝里,直到看清乔蔚然脸上的促狭,才讪讪地站直身子,走进来,“你说干什么,大清早的突然发个短信说你快要死了,让我来救你,来你家门口又发现你家门没锁,喊了半天也不见个人应声,你说我会怎么想?”她怨叨地坐到乔蔚然床前,瞪着眼睛问。   “我发短信给你?”大门到底锁没锁,乔蔚然一时也回忆不起来,可是这发短信,她觉得若非清醒状态,是不可能做到的,可为什么她一点印像都没有。   “费话,不然你以为我大清早的不搂着老邱热被窝,赶来看你,我有这么爱你么?”王容白了乔蔚然一眼,从床头柜里拿起她的手机,翻到短信记录那,把她发给自己的那条信息给她看,“喏,7:12分发的。”   7:12分?乔蔚然看了看现在的时间:8:05分。一小时之前她在干什么?她蹩着眉想了想,好像还是在睡觉吧。   她摸着自己已经不烫的额头嘟囔:“昨晚有点发烧,可能是烧糊涂才给你发的短信。”   “这得烧得多糊涂哦。”王容啧啧地跟着探探乔蔚然额头,又摸摸自己的,“现在好像不烧了。”   “嗯。”乔蔚然低低答应了一声,脸往被子里缩了缩,“王容,我跟季臣分手了。”   隔着被子,乔蔚然的声音有些模糊,王容没听清,便问了句:“你跟谁分手了?”   乔蔚然只觉得王容又在捉弄她,季臣无头无脑的分手让她郁闷得正无处发,这一下子便激起火来,“嗖”地坐了起来,“我说我跟季臣分手了,他甩了我!”她红着眼睛吼完,又被自己吼出的话蔫下来。   王容被乔蔚然的突然动作吓得一个后仰,差点腰没磕到床头柜上,好在及时扶住。她一后撑着床头柜一手抵着床,打量着乔蔚然,“周朝阳的事被他发现啦?”没得到乔蔚然的及时表态,她便以为是自己猜对了,遂把那些一直想说又没说的话倒豆子般全倒出来:“我早就跟你说过就季臣那智商,你想瞒他根本是不可能。话说你平时也挺聪明的一人,怎么一遇到感情的事就笨得跟个驴一样,偏还总自认为自己是对的,别人的话一点都听不进去。现在好啦,你喜欢上人家了,人家不要你了,我看你怎么办。”   “凉拌。”乔蔚然自嘲地咧咧嘴,“我们俩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算是奇迹。当然按他的话这也不是奇迹,他不过就是记恨我曾经甩了他,现在报复回来罢了。在他眼里,我就是个人|尽|可|夫的J女。”话毕,她眼里已蒙上一层薄雾。季臣说他从来没喜欢过她,一切都是为了报复。她忿然上天的不公,第一次他们谁也没爱上谁,那季臣的受伤最多不过是自尊上的,可现在,她爱上了他,她的伤,在心上。   “他这样说你?”王容简直不敢想像季臣那样俊雅的人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吃惊又不平地跳下床,“他在哪,我现在就替你找他算帐。你不就骗了他个CHU夜、甩了他一次吗,他至于恨你到这地步么他。蔚然,别伤心,这样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男人,分了也是你的幸运……”王容一边说着一边往大门外去,要找季臣算帐。   乔蔚然本来想拦的,可想想也气季臣说的那些话,她又坐了回来。想着王容这一闹,怎么也得十分半小时才能回来,再躺她也睡不着,她便干脆起来准备弄早点给自己和王容。洗脸时,她无意中看了镜子中的自己一眼,眼睛有点浮肿,但不是哭的,脸色还算正常,带着睡后的红晕,再往下一瞄,她吓了一大跳——身上的睡衣怎么换成小碎花的?!   她明明记得自己昨天穿的是爱丽公主的睡衣,可现在,她瞅了瞅自己身上这件套头睡裙——难道是也是昨晚烧糊涂下的不自觉行为?   “看什么呢?”王容突然从她身后冒出来,气冲冲地问。   乔蔚然回头看向头叉腰咧嘴,明显没泄出火的王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季臣没开门,还是他已经走了?想到后一个可能,她心酸得像是掉进醋缸里。   王容鼓鼓嘴,“不知道,大概是走了,敲了半天门,物业都招来了也没见人开门。”说着,便叉着腰,气冲冲地迈回卧室,重重坐到床上,“蔚然,我觉得你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你跟他睡……你贴人又贴感情地付出,他一句报复就可以扯平了?门都没有!”   “他付了钱。他请我当了西南区总经理,年薪10万,还有15%的干股,给我机会扳倒施庆华。”乔蔚然凄凉地勾勾嘴角,“他还送了我一个家传的翡翠镯子,虽然我刚刚才知道它是个B货。”   “你说的就是他妈送你的那个镯子?是个B货?”王容惊诧地问完,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紧,上前扶住乔蔚然肩膀,“蔚然,我觉得季臣的突然变化也许是骗你的,也许是他妈以死相逼,他才……”   “你也是这样认为?”乔蔚然面上一喜。她一直就不相信季臣对她没感情,只不过他说的那些话太伤人,她实在厚不起脸皮再去纠缠他。刚才王容的态度那么气愤季臣,她也不敢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这会听对方也如此感觉,顿时心里便得到鼓舞,“他这人虽然聪明,但却不会做假,而且……”回忆起自己看到的季臣几次吃药的样子,“他好像生了什么病,也许是这病让他突然翻脸……?”想到这她猛地拽下王容的手,紧紧抓住,“你说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他怕我看到他死伤心,就故意装做不喜欢我,说那些难听的话刺激我,好让我对他彻底死心?对,一定是这样的!”想想季臣那纠结的死脑筋,乔蔚然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那满腔的凄忿不平顿时便化为浓烈的心疼自责,此时此刻她恨不能腋生双翼,让她立刻飞到季臣面前,“季臣,你这个笨蛋、傻瓜,你怎么这样骗我,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我要惩罚你永远陪在我身边!”   “还有这个情况?你怎么不早点说,害得我……还好他人不在。”王容悻悻地摘开乔蔚然的手,独自一人踱到窗沿坐下,“即然你想通了,那你准备怎么做?去S市找他?”她挑着下巴问。   乔蔚然才鼓起的冲动很快就被王容的问题打蔫,嗫嚅了半天嘴皮,她才挤出三个字:“我不敢。”猜想终归是猜想,要万一季臣说的是真的,以孟斌对她的成见,她找上门根本是自取其辱。要不是真的,她一个女人,她怎么让季臣肯接受她?难道要学电视里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脱光衣服爬他床?或者天天跟在他屁股后头死缠烂打?哪一条她都觉得做不到。   “呵呵!”王容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哼哼了两下,才掬起双臂上下像看陌生人一样打量起乔蔚然:“我记得你当初说你追求季臣成功的三条就是:死缠烂打、没皮没脸、无所畏惧。怎么这被人反追过一回后,就变成不敢了?乔蔚然,我终于明白施庆华为什么敢骗你了。你根本就是一个纸老虎、花架子,也就长了副精明的脸,里子里就是个怂货。季臣他妈也是看清了你的本质,所以原来只用了一个激将法就让你主动跟季臣分手,现在又用一个B货镯子就灭了你!”   虽然王容的话句句中乔蔚然的死穴,她却咬着牙不肯承认:“我不是怕他们,我是怕季臣,怕他……说的都是真的,那我岂不是自取其辱?”   王容了然地一摊手,“这还不是怕丢脸?”说毕,她又收起嘻笑,郑重地看向乔蔚然:“你以前总说我瞎折腾,迟早有一天会逼得老邱跟我离婚,可结果呢?蔚然,一个男人,他若心里有你,你的折腾就是对他爱的表现,他心里若没有你,你做的一切他过眼便忘。你所谓的丢脸,完全是你自己的心理在作祟。”   乔蔚然的脸更红了,她垂下头,“是,我是怕丢脸,我这一辈子就为这张脸而活。”压在她头上的帽子太多,随便哪一顶也能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   王容叹息地走过来,拥住她的肩膀,低头仰视她:“你可以选择为别的活,比如……爱情?”   “爱情?”乔蔚然喃喃地咀嚼这两个字,身体某处被压制极深的渴望慢慢苏醒,开始拱动,顶破厚厚的壳……   ——————————————————————   在家休息了一天,乔蔚然就回了公司上班,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小陈:“总公司有没发什么通知过来?”   “没有。”小陈困惑地摇摇头。   忍住心里的雀跃,乔蔚然一板正经地说:“有的话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没有被撤职或调动岗位其实也是间接地表示出季臣对她的“余情未了”。这也给她的倒追行动增添了信心。   小陈更加困惑地点点头:“知道了乔总。”莫非公司出了什么大事?看来得找吴秘书打听打听,真要万一什么的,也能及时找到退路。   尽管乔蔚然交待了小陈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道她,每次经过前台时她还是不自主地要问一遍。这让一直没联系上吴秘书的小陈更加忐忑,趁着没人时间已经开始上网搜索合适的退路。   乔蔚然的问题问到第四天,终于等到消息。小陈激动地把刚收到的传真放到她桌上:“总公司通知各区域公司经理及总务主管1月17号回S市总部开年终会议,为期三天。”嘴里给乔蔚汇报着,心里她是捂着胸口地吁气:搞了半天乔总是想去见季总啊,幸亏这报是今天传来的,要再晚一天,自己递的可就是辞职报告了。   西南分公司是今年才成立,开年会的规矩几乎没人知道,乔蔚然会提前知道也是原来听季臣说的,而这些天她等的,也正是这份年会通知。   第 44 章   一个星期后,乔蔚然带着财务主管王瑞丽一起坐上飞往S市的飞机。   到达S市时已经是下午16点,来接机的是总公司的行政总监:关婷。一个年纪、相貌与乔蔚然相当的漂亮女人。   关婷笑吟吟地领着她们去停车场,“一直听说K市的区域经理是个大美人,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乔蔚然面上含笑,心里却把关婷的话琢磨了遍:一直听说,听的谁说?小吴说的跟季臣说的代表的意思可完全不同,假若这话真是季臣说的,依季臣的性子,能对她说这种话,那两人的关系定然也不简单。分析到这,乔蔚然很自然地就把关婷定性为情敌一派。至于关婷后面的赞美,也只针对相貌而没有提工作能力,这对来堂堂一分区经理来说,就是间接地贬低。   去酒店的路上,关婷又夸了乔蔚然几句,但也只停留在她的外貌上,听得乔蔚然边应付的劲都不愿给,低着头一门心思玩手机。   看出乔蔚然的不快,关婷淡淡一笑,转而又找上王瑞丽攀谈起来。这回两人倒是三句有两句是谈工作,聊得不想听的乔蔚然都能看出关婷对自己的特别。女人是个很敏感的动物,特别在情感方面,不管季臣对关婷是什么态度,乔蔚然可以肯定的是,关婷对他,绝不止上下级的心思。   关婷给他们安排住的酒店离总公司只有一条街距离,全国来的六名区域经理及财务主管都住在这,只不过按职位稍区分了上,财务主管住的是普通标准间,经理们住的是豪华单人间。   晚餐是在酒店对面的一家粤菜酒楼,乔蔚然去了才发现,七名区域经理只有她一个是女的。六人男人对乔蔚然这朵红花很是捧赞了一番,直到关婷与一名中年男子到来,才转移视线。   “怎么就你们两个,季总呢?”资历比较老的华东区经理揽着中年男子的肩膀问。   关婷嫣然地扫过一桌人等,“季总还在外地出差,要到明天才能回来,今晚就暂时由我跟杨副总为各位接风洗尘。”   其他人听说季臣明天会赶回来,便没放在心上,纷纷应和关婷的话:“有漂亮的关总监跟英俊的杨副总同时坐陪,那可比季总来还够份量。”“即然季总不在,咱这酒也可以放开胃喝啦……”   乔蔚然没有随着其他人一起捧和关婷,而是静悄悄地打量起那个姓杨的副总。季臣跟她说过这个人:杨瑞。季成林留给季臣的左膀右臂,为人低调,甚少参加应酬活动。今天季臣没来,他来了,这是不是也说明季臣对今晚接风宴的看中?乔蔚然很自然地便把这份看中放在了自己身上。   宴开两席,杨副总在区域经理这一桌,关婷去了女人多的财务主管那桌,乔蔚然这个新成立的西南区经理兼桌上唯一的女性,很快便再次成为众人吹谈的交点。猜出杨瑞来的目的,本来没什么心情的乔蔚然陡然生出兴致,与一众男子碰杯拼酒,吃得好不开心。   只是让她有点失望的是,杨瑞并没阻止别人跟她碰杯,更没干涉别人与她的攀谈,甚至于他也参与其中,问了她好些乐事。乔蔚然面上无异,照旧笑吟吟地答应他们,心底却是泛起不快。   庆功宴结束时已是晚上10点,碍于明早9点的年终会,大家都没有提别的活动,老老实实回了酒店。乔蔚然走在最后,她正在接电话,乔昆安打过来的。告诉她乔蔚民已经然到家。   虽然人已经到家,乔蔚然还是不放心,便多叮嘱父亲几句,“寒假虽然短,但蔚民实在太会折腾,您最好还是盯紧他点,免得……”她没说完,但那意思,想来乔昆安应该明白。   乔昆安自然明白乔蔚然的担心,便道:“你放心,你阿姨开了个棋牌室,正缺人手,我就让他去那帮忙,每天都能盯着他。”   乔蔚然对曹凤萍突然开的棋牌室并没多想,只不过好笑她终于可以明正言顺地打麻将了,更多的注意力还是在自己弟弟身上:“帮忙归帮忙,可千万别让他上桌替打,钱什么的你们也盯紧点。”   乔昆安虽然是父亲,却被乔蔚然叨唠得一点没生气,还和气地答应,“我会注意的,你怎么这么还没睡?”他听到有人声喧哗,不会女儿这么晚还在工作吧,他不禁愧疚自己这父亲做得太差。   “这几天在总公司开年会,晚饭吃得晚了点,现在正要回酒店。”   “嗯,那你自己注意身体。”   “再见爸。”   “再见。”   乔昆安那头刚挂电话。乔蔚然就感到一股淡淡酒蓦然袭来,她猛一回头,“吴总?”华南片区的经理,据季臣评价,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只是……品性有点不羁,说白点就是作风不太好。这种人,可得敬而远之。她立时往边上跨开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乔总这么晚还给父亲打电话报平安,可真是个孝女。”吴东川盯着乔蔚然眼睛亮亮地称赞。   乔蔚然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地穿过马路,“晚上路上车虽然不多,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不守规矩,吴总你的眼睛还是仔细点路上妥当。”   也不知吴东川是脸皮太厚还是真听没听出乔蔚然话里的意思,他笑咧咧地跟在乔蔚然后面一起穿过马路,在乔蔚然加快速度后小跑着追她:“听说乔总是K市本地人,三年前我也去过K市一次,要是那时候就认识乔总,说不准……”他嘿嘿笑了两声,听得乔蔚然极其刺耳。   三年前你要敢这样缠着我,施庆华不把你打得爹妈都不认识才怪,心里冷嗤,面上她却仍是一副淡然,“吴总酒好像喝得有点多了,等会回去最好让前台给你送点醒酒药,不然你这样子,怕是明天开会就挨季总训斥。”对付这种厚脸皮的男人,可别想着慢慢来,就是得一把掐住他的死穴,他立马就会老实。   果然,听到季臣的名字,吴东川的醉态就去了大半,整个人端正了许多,“说起来季总跟你还是老乡,他父亲好像就是K市人。”他这是想套乔蔚然跟季臣的关系到底有多深厚。   乔蔚然看了眼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群,脚步更加快,嘴上含糊地答应道:“好像是。”   这回答听不出深浅,吴东川还想再问什么,却发现他们已经跟前面的人汇合。大家一见他跟在乔蔚然后面,俱都喝笑道:“吴总一见美女又范病了。看季总被你吓得,脸都白了。”   乔蔚然笑了笑,“我酒喝多了脸就会发白。”一群臭男人,嘴上骂人家,心里包不准比人家还龌龊。   当着同事的面,吴东川还是很正经不过的,“别胡说,我跟乔总刚才谈的是公事。”话毕,正好电梯门开,他便搡着一群人等进去电梯。   进电梯后,一两个嘴欠的又扯了这事几句,杨瑞不再,乔蔚然不想搭理他们,便干脆板起脸,装做生气的样子,这才止了他们的调侃。   会是在总公司的会议室举行,所有人都到齐了,季臣才慢悠悠进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小吴、杨瑞。   乔蔚然以为季臣应该很憔悴,至少也不能是现在这样——神采奕奕。   看着季臣风清云淡的落坐,扫视众人,乔蔚然暗讷他怎么做到这么淡定地面对她。就是她这自认最会演戏的初见他一眼时,也克制不住心跳加速,脸皮发热。莫不是去哪个演艺培训班特训的?她胡乱猜想。   要是季臣听到乔蔚然的猜想,一定要吐血三升——我这么深情的目光,竟然被你视而不见,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会议的是由关婷主持,季臣起了个开头语,就由各分区经理依次发言。乔蔚然的西南片区是新成立的,按区域也是最远的,所以整个上午都轮不到她发言。她便把心分成两半,一半听认真听工作,一半认真看季臣。她就不信他真的做到天衣无缝!   被两盏500瓦的灯泡照着,能镇定自若的人很少,更别提你心里还有那个人。季臣看上去似乎并没受乔蔚然目光影响,但若仔细观查就会发现,他的目光每次飘到乔蔚然时,都只落在她头顶,没有下来过一分。   有心的乔蔚然自然能看到这点。心里得意地拉起二胡——小样,看你还能装多久。   中午饭吃的是快餐,老板亲自发的话,谁也不敢有怨言。   午饭后半小时,会议又重新开始。到一半的时候,终于轮到乔蔚然发言。若说之前看季臣还有点遮遮掩掩,现在,她可就是光明正大,目光转睛地盯着他。用她认为最好听的声音,最迷人的笑容,最专注的目光,折磨死季臣。   上午只用了一半心思就让季臣快坐不住,乔蔚然以为现在百分百地发功,季臣应该当堂溃败才对。可事实再次出乎她意料,季臣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脸上的神色正经得一点异常都找不出来,反而是她自己被他的目光盯得,心跳扑扑、颊泛红潮,好几次中断报告。   乔蔚然的失态让季臣心中大悦,那天那么绝情地甩了她,还说了那么多刻薄恶毒的话,事后想来,他是悔得直想再生为人。可事已至此,结果也是达到了他的希望,就算再痛苦,他也只能抗下来。没有撤乔蔚然的职,他给自己的理由是:考验。他要向自己证明自己真的不再喜欢这个女人。   所以在乔蔚然汇报结束时,他很中肯地评述一番,又适当地警醒几句,恩威并施,真真做到把她当成自己的一名下属。   晚餐仍是在昨天的那个粤菜酒楼,只不过这次多了个季臣。   乔蔚然有心招惹季臣,便选了个离他一人之距的位置坐下。吴东川有意亲近乔蔚然,便挨着她的下位坐。在坐中人昨晚都见了乔蔚然对吴东川的态度,还以为他今天肯定得不到人家好脸,没成想,乔蔚然脸色好得让人嫉妒。   得到美人亲睐的吴东川,一时得意,便多喝了几杯,一喝多,胆也壮起来:“季总,我要给您提个建议。”   吴东川的声音不大,但在座人都听到了他的话,季臣也是,他微微一怔,放下筷子,笑着对吴东川说:“吴总要给我提什么建议?”   “从我来公司,每年的年会开到这就是去秋苑温泉山庄渡假。已经三年了!”吴东川竖起三根手指在面前晃:“我是闭着眼睛都能把它逛一圈。”   季臣心中已然知道吴东川要说什么,只面上仍做不解地问:“你的意思是……?”   “能换换么?大家天南地北地来S市,次次都被圈在一个地方。每次回家别人问我们去S市看没看明珠塔啊?游没游合浦江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人家答。”   “我明白了。”季臣似恍悟地点点头,“关婷。”他喊道另一桌的关婷,“你一会联系下旅行社,看看一日游S市的线路,然后给在座的都报个名,带他们好好玩玩S市。”   “跟团多没意思,像赶鸭子似的。干脆就让我们自由安排得了。”吴东川嘿嘿地说。跟团大家都在一起,他怎么跟乔蔚然培养感情?   要说刚才还有人不明白吴东川的意思,现在也全都明白了——这小子,又范色心了。   小吴同情地看了一眼吴东川——吴总终于摊上大事了。   大家都明白了,季臣自然不能再装不明白,他脸一沉,严肃地看向吴东川:“你们是来开年终会,换个说法就是出公差。公司给你们安排渡假那是工作外的福利,你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接受了,就好好享受,不愿意,那就拧着包走人。”   这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重,一落音,整个包间鸦雀无声。知道的知道季臣这是生气吴东川对乔蔚然的不轨之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季总这是在敲打他们。有点花花心思的顿时便紧张起来,生怕被看出什么。   乔蔚然是知情人,自然不会受这话影响,只是吴东川那一脸震惊、不可置信的小样着实有些可怜。事情又是因她而起,她便夹了筷菜到吴东川碗里:“吴总去腻了渡假山庄,我可是第一次,吴总就当是体贴我这山坳坳里来的没见过世面,再陪我们去一次呗。”   有了乔蔚然的调解,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那渡假山庄的温泉可是S市出了名的,我的肩周炎最合适泡它了。”“老吴这么熟悉那,正好可以给乔总当导游。”“我听说那山庄又新增了个娱乐项目……”   随着大家七嘴八舌头的讨论,吴东川才慢慢找到台阶下来,可脸色还是不怎么好。他郁闷自己也没说什么呀,工作啥的也干得很好,到底哪招惹到大老板了?   乔蔚然见吴东川仍是闷闷不乐的样子,便端着杯子来敬他:“吴总什么有空再来一次K市,我陪你好好逛逛,这两年K市的变化很大,你再来肯定都找不到几个熟悉的地方了。”   得到美人主动邀请,不管是真是假,都让吴东川心情一震,他忙端起杯子跟她碰杯,“有乔总陪同,我一定尽快抽时间去K市。上次去得太匆忙,都没怎么好好玩,满脑子只记得那些吃的,到时去了,乔总可要陪着我吃遍K市美食。”   乔蔚然微不可见地瞄了季臣一眼,笑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有我在,吴总只消一天就能吃尽K市美食。”   “嗯?”   吴东川还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季臣却是知道,左手不受控制地端起一直摆在面前充样子的酒杯,一口把杯里的酒饮了干净,果然就听到乔蔚然柔着嗓子说:“你想吃的那些,我都会做,而且做得还不赖,到时你来了,我请你去我家,一样样做给你吃。”   什么叫不作不会死,乔蔚然就是。   第 45 章   坐在季臣旁边的小吴吃惊地看着已经戒酒一个月的季臣倒第杯酒,悄悄凑地身子轻声提醒他:“季总,小王(季臣的司机)今天没来。”   “哦。”季臣顿了一顿,小吴还以为他听明白了,才要放下心,就看到他又将一杯酒灌进嘴,放下,不太文雅地打了个饱嗝,站起来,喊:“关婷……!”声音有点沙哑,但并不影响它的性感,听到乔蔚然心中一颤,差点恍惚他是在叫自己。   正跟人聊着天的关婷在同伴的提醒下,站起身,“什么事季总?”季总今天看人的眼神迷离中带着点点亮光,真勾人。   季臣笑着问她:“你喝酒了没?”   关婷不知道季臣是什么意思,便实话实说答了个:“没。”   “嗯。”季臣点点头,“呆会也别喝,晚上你开车送我。”   “……?”关婷怔了好一会才明白季臣的话,明白的那一瞬间,整个人轻飘飘的几乎要飞起来。她来迈逊公司两年,对季臣便怀了两年的心思。只是季臣冷情,从来没给过她机会,这一次,是第一次,她有机会单独跟他在一起,还是送他回家。这简直就是从0跳到50的突破!   “好,我知道了。”她微颔了下首,便坐下,照旧同其她人聊天吃菜,心情却再没能静下来。   乔蔚然也静不下心来。季臣让对他心怀不轨的关婷送他回家,这根本就是对她红果果的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是不能忍又能怎样,难道把关婷腿打折?还是揪季臣的耳机?想想,她也只能憋下这气,更加“热情”地对待吴东川。   “吴总去过合浦江没?不如吃完饭我们一起去逛逛,听说晚上的合浦江景色特别迷人。”她“希翼”地问吴东川。   夜游合浦江?还只他们两?吴东川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只是他太激动,嘴上就迟了一步,答应的话还没开口,对面的杨瑞就对他唤道:“老吴,吃完饭我跟你一起去你房间,你白天说的那个方案我觉得有几个地方不太妥,咱们好好研究研究,乔总你要不改日再邀他夜游合浦江,或是等他去了K市,你带他游你们的清池也成。”他笑着说。   研究个屁!毁人良缘是要下地狱的!吴东川气得差点就把心里的话骂出来。但终归是有脑子的人,刚得了季臣的一番训斥,这会再驳杨瑞的要求,不是找骂么?想想,他还是忍痛克制住情绪,拒绝了乔蔚然的邀请,“既然杨总找我有正事,夜游的事恐怕……”他晒晒地笑了笑,心如五百只蚂蚁爬过。   “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乔蔚然不以为然地对他弯弯嘴角,答得意味无穷地。   久在花丛里转的吴东川哪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心上的五百只蚂蚁立刻消失,脸上再次聚起比桃花还烂的笑容,一直到晚宴结束都没败。   第二清晨,天才蒙蒙亮,关婷就来请他们出发,去离城区四十多公里远的秋苑温泉山庄。十八个人,动用公司的一辆商务车,一辆轿车,还有杨瑞的私车,刚刚够坐。   吴东川本来还想和乔蔚然坐一辆车,只是他脚才转方向,胳膊就被杨瑞拽着去了另一辆。   乔蔚然没心理会吴东川的幽怨眼神,她正四处寻找季臣的影子,只是终归是落空了希望,季臣没跟他们一起去。她想知道关婷昨晚跟季臣发生了哪些事,便一屁股坐在了关婷旁边的副驾上,光明正大地打量她。关婷大概心情很不错,一点不避讳乔蔚然的目光,反而拉着她早跟后车的人扯了许多有趣的事,就是不提昨晚送季臣回家。乔蔚然心里虽急,却不想让关婷瞧了笑话,便也忍下来,跟着他们插科打诨,看不出异状。   车子曲曲绕绕近两个小时才到达秋苑山庄。   虽然是隆冬,万物枯荣,秋苑山庄却在这一片萧瑟中竖起别样的风景。山庄里遍布着苍翠的松树,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各种品种,各种姿态,上面薄薄地覆着层白雪,色彩极是清爽。一路上假山怪石、小桥流水,清沏的温泉水缓缓从脚下流过,热的地方还升腾着雾气,某些耐寒性较强的小花不时冒立。山庄深处萦绕着浓浓雾气,一眼望去,真是如入仙境的感觉。   秋苑山庄虽处地山中,却因为它的丰富温泉原跟优美的景色吸引许多人来此。   乔蔚然站在自己房间的阳台上,迎着远山,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沁人心脾的空气由鼻腔快速溢满全身,整个人像是被涤荡了一遍,从里到外的清爽。   身在这样的环境中,人的大脑都会变得很理智。杨瑞送他们到这后就开车走了,只留下关婷及两个行政部的职员。这让乔蔚然心情又蒙上层郁闷。   人多的时候,乔蔚然是放开胆跟吴东川演戏,可这深山独院的,就吴东川看她那眼神,她可不敢跟他玩暧昧。弄不好就被他给吃了,就算没吃咬块肉她也是痛的,更别提这要是让季臣误会了,她不就做实了人|尽|可|夫的名?   乔蔚然的心理很矛盾,她即想季臣为她跟吴东川的亲密吃醋嫉妒,又害怕他真相信了她跟吴东川有什么。她担心季臣跟关婷有什么,却又拉不下面子找关婷问个清楚。她百抓挠心,苦思不得解。   山庄里的午餐是自助的,乔蔚然怕被吴东川,出门前就先约了自己分公司的财务主管等自己,两人约着其她几个女伴一起进的餐厅。远远她就感受到吴东川殷切的目光,她硬是装做啥也没看见地忽略,紧随着同伴,硬是没给他机会过来。   吃完饭,她怕吴东川会来她房里找她。不要说这不可能,就刚才吴东川看她那眼神,要不是她意志坚强,她怕直接要瘫倒——太肆无忌惮了,简直把她当成盘子里的菜,直要一口吞掉。   乔蔚然终于是明白了季臣对吴东川的评价,果然是很“不羁”,只是她现在醒悟不知道来得及否?吃完中午饭,她不敢直接回房,怕吴东川到门口堵她,便拉着自己的财务主管在山庄里溜了一下午,还尽找人烟稀少的地方逛。一直耗到关婷打电话来催她们吃晚饭,累得财务王姐苦不堪言。   晚饭是十人一桌的大席,乔蔚然她们来得最晚,只剩下关婷边上两个。她瞄了瞄,吴东川在另一桌,这才放下心坐。可这样仍不得清静,吴东川不时便端着酒杯过来敬酒,看上去是人人都敬,没什么特别,可他能不能每次都站在她身边,还老像站不稳一样往她身上靠行么?   乔蔚然咬着牙吃了半碗饭,实在没法再忍受吴东川的骚扰,趁着他在一桌跟别人拼酒时,匆匆忙撂下碗筷就跑回房间。   可不要说乔蔚然太自以为视、神经过敏了。吴东川一转身没瞧见乔蔚然,还真追着来找她。只是乔蔚然手快先拔了电话线,关了手机,躲在洗手间里,任他外面怎么敲也不出声。敲了半天都不见人答应,吴东川以为人真的没回来,才不甘地离开,乔蔚然才敢从厕所里出来。   走一下午,担一午的惊受一箩筐的怕,只吃半碗饭,乔蔚然饿得呀,胃都开始抽痛。她撕了包泡面,倒满热水,放桌上等的功夫,她打开手机给王容打电话。情势如此急迫,再不找外援,当真清白不保啊。   噼里啪啦一股脑把豆子倒完,乔蔚然揭开泡面盖,贪婪地吸了口香气才问王容:“你说我怎么该甩掉那个色L?”   这边的王容正在做指甲,电话是夹在耳朵跟肩膀中间,听得吃力,答得也吃力:“要不你就回……市区?”   “回去我住哪?关婷要问起来我怎么答?我跟吴东川前两天那热络劲他们又不是没看见,这会我要是跑回市区,吴东川肯定也要追过来,就算他找不到我,可别人不知道啊,别人还以为我们俩去幽会了呢。”   “那你就呆在屋里避到离开,反正温泉K市多的是,你也不稀罕,正好呆屋里好好想想怎么追回季臣。”   “你说这我还没说呢,季臣根本就没来,连他那个左膀右臂也没来,他们根本就把我撂着让我自生自来了,说不准他心底就指望着我跟吴东川弄出点什么,他好找理由把我这位子也收回去。”说到这,乔蔚然真为自己的折腾不值。   “又来了,你能不能不要一会天晴一会下雨的。”叨唠了一句,王容换了个边夹电话,“你现在不就是郁闷季臣不理你,让你受吴东川的骚扰吗?你在这生气,他是没法知道的,你又不敢真跟吴东川闹点什么,那你当然只有去找他,让他知道你生气啦。”   “他知道又能怎样,他现在已经跟我分手了?不然我跟那吴东川瞎搅糊什么,不就是为了刺激他?本来还说你能提点什么建设性的意见,结果……本来就饿得胃抽搐,现在更痛得厉害了。”她捂着腹部哀怨。   一道灵光从王容脑中闪过,可没及时抓住,她一时无语,“那……那……”了半天,才猛然忆起自己要说什么,激动得她都忘了自己在做指甲,一把从美甲师手里插出右手,握住电话对着嘴边,激动地说:“装病,你就装胃痛,回去S市,你住医院了,季臣自然要来看你,吴东川也法再骚扰你啦!”   “装病?”乔蔚然讷讷地念着这两个字。季臣是知道她有胃病的,她要以这病为借口倒也说得过去。只是要是去了医院,一检查就会穿帮,到时岂不丢大了脸,除非……   “我知道该怎么做,你继续美你的甲,我忙去了。”说罢,她就匆匆挂断电话。   第 46 章   挂下电话,乔蔚然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水间,抠着喉咙把胃里的东西都呕出来。直呕两眼泪花,吐得只剩黄水才罢手。扶着墙站了半天她才回到房间,把佐料一股脑倒进泡面里,再趁着热劲一口气全吃完,吃得满头大汗后,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可乐,咕咚咕咚灌个精光,热汗就凝在了身上。她又马不停蹄地来泡第二桶泡面,倒佐料,趁着热劲吃完,再开一瓶冰镇可乐……如此反复了三次,肚子胀得实在吃不下去,她才停了吃,可没停折腾。她把剩下的一瓶冰镇饮料用布包着放在胃上,才倒上床,等着胃炎发作。   大概是白天精神太紧张,这一吃饱了,倒床上没两分钟,乔蔚然就睡了过去,再醒,就是被痛醒的。   窗外蒙蒙透着白光,应该是又一天了。腹部刀割似的痛一阵阵传来,胃里也像灌了石灰一样烧灼,冷汗止不住地从皮肤渗出。痛得本来还想再等等的乔蔚然,耐不住拔了王姐的电话。   王姐赶过来时,乔蔚然才开门就捂着肚子滚到地上,嗷嗷地呻|吟。她批头散发、混身半湿不干的狼狈样把王姐吓得不轻,转身就去喊邻近的关婷。   关婷刚洗完脸,就被王姐拉到乔蔚然这,咋一见地上打滚的人还以为是进错屋子了,直到看清乱发中的脸,才确认这真的是乔蔚然。   乔蔚然痛得腊黄的脸上满满的湿汗,散乱的长发粘得脸上脖子上全是,衣服也凌乱地裹在身上,嘴里的痛吟听得人心里发麻。此情此景,关婷也没空多琢磨,当即便和王姐一起架了乔蔚然去车上,送她去医院。   车子驶了一小时不到就回了城,关婷是S市本地人,很快就带他们去到最近的医院。把人架到急诊室,再转去透视科一照片:胃穿孔,差一点。   关婷指着X光片上的一团透明物体问医生:“这是什么东西?”   医生白了一眼床上哼哼的乔蔚然:“暴饮暴食产生的膈气。她只要再多灌半瓶可乐下去,这胃一准穿。”   疼得神智不清的乔蔚然还回应似地打了个汽嗝给他,气得医生又甩了她一个白眼,才对关婷说:“好在没穿破,不然她现在就是躺在手术台上,哪还哼哼得起来。现在只消在医院保守治疗几天,没什么变化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   听说没大碍,关婷跟王姐的心才放下来,感谢了医生一番,才按着指示给去乔蔚然办住院手续。   全部弄好后,关婷留下王姐,自己一个人先返秋苑山庄。出医院大门时,她想想这事是不是得告诉季臣一声,可若是告诉了季臣,他肯定会来看乔蔚然,这不就给了乔蔚然勾|引季臣的机会?她用了三年才刚跟季臣拉近距离,这时候可不能大意。只是要不告诉,这事也终究瞒不住,必竟乔蔚然是一区域的经理,她不说,事后肯定要挨季臣训,也会影响季臣对她印像。琢磨来琢磨去,她想出一个主意:把消息通知给秘书小吴。季总最近很少来公司,到底干什么去了没人知道,她把消息告诉小吴,就等于汇报给了季臣,至于小吴告不告诉季臣,什么时候告诉季臣,那就与她无关了。   小吴对季臣与乔蔚然的关系还是略知些深浅的,所以一挂了关婷的电话,就直接拔给季臣,可惜没人接听。最近他的电话都很难打通,人也整天玩失踪,公司里的事现在基本都是杨副总在处理。   虽然季臣与乔蔚然分手的消息并没人别人知道,小吴还是能感觉出他们之间的微妙变化。她以为季臣这段时间的失常行为都是受感情影响。从年终会上两人的表现来看,彼此心里都有对方,但为什么又扮做形同陌路?25岁的小吴只在大学里谈过一场懵懂的恋爱,还无疾而终,至今都是单身,所以根本无法理解太复杂的男女感情。身为旁观者,她私心还是希望他们能在一起,所以,她发了条短信给季臣,希望他能及时看到。   季臣在丁悠租的房子里做了一天的治疗,累得全身湿粘粘的、几乎虚脱。冲完凉,吃了两份三明治,他才有力气看手机。   开机后,“嘀嘀答答”的信息声音响了十几秒才安静。他用指尖轻轻划动屏幕疏理信息,看到小吴打了十二个电话过来,还发了一条短信,便点开了她的短信。   “季总,西南分公司的乔总突发胃穿孔,现正在XXXX医院治疗。”   他半躺的身子“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刚刚洗清爽的身子重又冒出一层细汗。   ————————————————————————————————————   一直没联系上季臣,小吴只能自己先行动,下班后,买了些礼品去医院看望乔蔚然。   在医院躺了一天,胃部的烧灼疼痛感已经淡弱很多,只是乔蔚然实在折腾得太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能好好吃东西,只能吃些清淡的流质,一直到她出院。这对土生土长的K市人来说,痛苦不亚于胃穿孔。   她靠在床上一边咽那稀得跟水一样也淡寡跟水一样的白粥,垂着耳朵挨受王姐的叨唠,“关总说你房里的三桶泡面四瓶可乐全都被你吃光了,你一晚上吃那么多,又是冷又是热的,你可是有胃病的人,就算再饿这点常识也该注意着点。我说你你别不高兴,虽然你是我上司,可在年纪上你能叫我一声阿姨,你这样糟蹋自己身子……”   就在乔蔚然深陷紧箍咒还不敢反抗的水深火热时,小吴解除了她。   小吴左手一个花篮,右手一个水果篮,腼腆地走进来,“我还以为找错房间了呢。”   就刚刚乔蔚然低头挨王姐训的样子,咋一看,还以为是哪个妈妈在骂自己女儿。要不是乔蔚然主动喊她,她差点就退出去了。   王姐跟乔蔚然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王姐羞赧地对她笑了笑,让出自己的位子给她,顺手把两个篮子摆去柜子,便挨着靠窗的椅子坐下,留出空间给他们说话。   借着机会乔蔚把吃了一半的粥放回床头柜,抽了张纸巾抹去嘴角的粥渍,“人来就行了,还买什么东西,浪费钱。”说这话时,乔蔚然都唾弃自己的虚伪,在K市时除了工作就没多说过一句闲话的人,这会倒装得跟人家多熟络似的。   好在小吴是个老实孩子,没那么多心眼,听不出乔蔚然的虚伪,还以为人家是真体贴自己,感动得不等乔蔚然问,就自己把告诉季臣的事说出来:“关总监告诉完我我就打电话给季总了,只是他最近……有点忙,没接电话。”看到乔蔚然脸上的笑容滞住,她忙补充道:“不过我发了短信给他,他只要看手机就会知道。”   小吴的细心让乔蔚略感欣慰,只是……她看了看监护仪上的时间,已经18点了。要是按小吴说的,那上午他就应该收到信息,这么长时间,他真忙到没空看手机?还是看到了也无所动?她脸上仍然在笑,只是笑里夹杂了点苦涩。   她看了眼窗边的王姐,“王姐,我想喝牛奶。”   王姐站起身,“什么牌子的?”   她笑了笑,“随便,挑日子新鲜点的,顺便帮我温热了。”   “好。”王姐对她跟小吴颔了颔首,便挎上包出去。   屋里便只剩下乔蔚然跟小吴两个人。   乔蔚然含笑地望着小吴,“乔总最近在忙什么?”   在乔蔚然穿透力极强的注视下,小吴抽了抽嘴角,“我也不太清楚,最近公司的事都是杨副总在主持,要不是年会,我都有半个月没见过季总了。”   “你跟在季总身边多久了?”乔蔚然问。   “三年。”   “季总的身体……怎么样?”乔蔚然含含糊糊地说。   小吴没一时明白乔蔚然的意思,对着她懵懂地眨眼睛。   乔蔚然闷了一下,重新组织措辞:“我意思是说……季总有没什么……病?”   小吴皱眉想了想,摇头,“好像没有。”   “你没看过他吃药,那种贴着手写标签的白色塑料瓶?”乔蔚然诱导她。   小吴仰起头,眉头更深地皱了会,展开,还是摇头:“没有。”   “……”乔蔚然懵了,这什么状况,季臣那么小心地把药藏在K市的书房里,就说明这药对他很重要。小吴跟他三年怎么会一次都没见过,她就那么巧,半年碰到两次?   季臣的事问不出情况,乔蔚然就转到另一个人身上:“关总监来公司多久了?”   小吴挠挠头,“也是三年,我跟她一批进的公司。”乔总这是在探听敌情么?   “关总监家里条件不错吧?”问完,乔蔚然又觉得自己这问题太露骨了,便解释道:“她来接机时我还为认错人了,气质好好哦。”   “还行吧,她是S市本地人,爸妈都是公务员,家里有房有车,就她一个独女,她又聪明漂亮,自然到哪都吸引人。”回想起刚来公司应聘时,她跟关婷都是应聘的总经理秘书,她虽没落选,可关婷当时是被直接调去人事部做了副经理。三年时间,她还是总经理秘书,看人脸色,关婷已经是人事部的总监,独挡一面、风光无限。这区别是怎么造成的?除了自身的能力外,相貌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酸完自己的小情绪,小吴很快就醒悟了乔蔚然话里的意思,便主动道:“除了工作外,季臣几乎不跟下属有其它接触。”   人家都答得这么直白了,乔蔚然也不好再追问什么,便装做无谓地笑笑:“哦”。就算季臣对别人无意,不但表别人对他没意思啊。俗话说的好:男追女隔层纱,女追男隔层纱。现在正是季臣的空窗期、低潮期,要是自己不看紧点,说不准三年都没戏的关婷就一步登天成了季太太,那时她可是哭的地都找不到。   之后,乔蔚然没再问关婷的事,只拉着小吴关心了一番。必竟以后她还需要小吴的地方多,多跟人搞好关系也是必要的。   王姐买好牛奶回来后,小吴就起身告辞。乔蔚然看看时间已经18:30,叹了口气,便让王姐送小吴出去。   屋时只剩她一人时,她颓废地蜷在被子里,把整个头也埋了进去。胃里的不适偶尔还会发作,虽然没原来那么痛,却也不让人舒服。她回想急诊室里医生说的那些话,还有关婷厌烦的眼神、王姐埋怨地叨唠。只觉得自己折腾得好可笑。她像一个傻瓜一样差点把小命折腾没,想等的人却是连个电话都没来一个。她这样作践自己倒底有没有意义?要是季臣真的是变了心,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的幻想,那她所做的这一切不是让他更瞧不起她,更做实了他对她的那些评价?   乔蔚然躲在被子里自虐得爽,一点没发现,病房门的探视玻璃窗外,也有一个找自虐的人。   第 47 章   小吴站在医院附近的公交站台上,脚尖伴着肚里的嘀咕声打拍子,蓦然听到包里传来手机铃声,取出来一看,是季总。   “你现在在哪?”季臣明知故问。   小吴像是有第六感地朝四处张望了下,“刚看完乔总出来,正准备回家。”   “你先别回家了,晚上就留在医院照顾乔总,让陪她的那个财务回酒店休息。”话说完,季臣就发自己漏了嘴,可已经出口,再解释反惹人怀疑,便装成什么事也没有地等小吴回答。   “知道了季总。”小吴倒是没深想季臣话里的信息,只是叨怨怎么不早点说,害得她还饿着肚子撑着回去吃,折腾半天又转回医院。   小吴返回医院时,乔蔚然正向王姐讨论财务上的一些事情,突然看到去而复返的她,还以为是眼花了。揉了揉,人已近到面前,的确是小吴。   “怎么又回来了,落了什么东西?”她坐起身,四处寻视。   小吴把刚打来的快餐放到茶几才把挎包取下来,“没落什么东西,是季总让我晚上替王姐照顾你,让她先回酒店休息。”   王姐听说让自己回去休息,哪好意思同意,忙起身推辞。乔蔚然听说是季臣让小吴来的,蔫了的心又砰砰起来,和着小吴一起劝说王姐。两个人四张嘴皮,硬是把王姐连推带搡地送出医院。   乔蔚然扶着床架在小吴对面的椅子坐下,笑吟吟地看着埋头狼吞虎咽的她,“季总什么时候给你打的电话?”这完全是句废话,小吴从离开到回来不过半小时,季臣自然是在这半小时打的。乔蔚然要问的当然不是这个,但这问话不也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么?   “我在公交站的时候,他说让我不用回去了,替王姐陪你守夜。”小吴囫囵着饭不清楚地答。   小吴没听出来的蹊跷,乔蔚然听出来,“他一开口就这么跟你说?”她按奈住喜悦,状似无意地问。   “没,他先问我在哪,我说刚从医院出来,在等车回家,他就让我回来的。”   “哦……”乔蔚然常常地应一声,心里跳起了小探戈。   等小吴吃完饭,乔蔚然列了一堆单子让她去买,并指定要去大超市,不能在院里的小卖部。这样,小吴采买完成这些东西回来,至少一小时。一小时,就是60分钟,3600秒,要是季臣真的来了,他们可以磨擦出多少火花?乔蔚然躺在床上憧憬地幻想。   一个半小时后,小吴拧着两包乔蔚然根本不能吃的东西回来了,季臣也没来。乔蔚然难掩失望地撕开一包薯片,在小吴欲言又止地纠结中,把薯片塞到她手里,“吃吧,陪护可是个累活,不多吃点,撑不住。”   小吴没听出乔蔚然是在自我安慰,还挺感动地接过薯片,“谢谢乔总。”   “该说谢的是我才对。”乔蔚然自嘲地对她勾了勾嘴角,就像被抽了筋一样缩回被子。   小吴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看乔蔚然情绪不高,便也没去打扰她,吃了两片薯片,就从包里插出本书,安静地看起来。   这样静谧的气氛一直到小吴睡着。   乔蔚然本来是闭着眼睛假寐,可耐不住天色越来越暗,耳际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到。万籁俱寂下,她再是不甘,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间,她突然听到病房外的走廊传来轻而稳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她太熟悉了,是季臣,她“嚯”地坐了起来。   等了一会,脚步在她病房门前停止,然后是门被小心推开,灯光流泻进来的同时,季臣的身子也跟着进来。   胸中涌动着千言万语,汇到嘴边溢出的却是一句又酸又涩的:“你怎么来了?”她是怨他。她等了他一天,差点就直胃穿孔了,他却挨到现在才来,她在他心里就这么点地位?   季臣宠溺地对她笑笑,指着窗台下蛘在陪睡床的小吴,对她做了个嘘的声作。   乔蔚然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个“外人”,遂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怕被人发现就不要来,你走吧。”她冷冷地说。   季臣笑吟吟地来到床前,挨着乔蔚然坐下,一伸手,快速地在她鼻头上刮了一下,“多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一生病嘴就变得这么毒。我不是怕她醒了,我跟你就不好说悄悄话了么?”   “我跟季总能有什么悄悄话。”她板着脸撇过头,嘴角却不自禁地微微扬起。   “你没有,我有。”季臣贴着她的耳朵喃咕道:“我好想你。”   想我还这么晚才来,骗傻子呢。乔蔚然忿忿地想着,嘴上却没再那么凶,“怎么这么晚才来,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小吴说你已经很久没去公司了?”其实她更想问的是是——你到底得了什么病,告诉我,让我替你分担一些痛苦,你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忙公事,暂时还不便告诉你。”季臣的嘴滑到她唇上轻轻吻了吻,就伸出舌头……   乔蔚然被吻得晕头转向、一会飞起来,一会落下去,小心脏都快罢工了,季臣才从她嘴里退出来,“知道我有多想你了吧?”他舔着嘴唇问。   “不知道。”她口是心非地答。   “狡猾!”轻呵一声,季臣又扑了上去,好一番私磨。   彻底被驯服的乔蔚然像没了骨头一般偎在季臣怀里,揪着他的外套扣子问:“关婷送你回去那晚你们干了些什么?”女人终归是女人,再大度的也不可能在这事上大度。   季臣亲吻着她的发丝,“她开车送我回家。”   “然后呢?”   “然后她就自己打车走了。”   乔蔚然一挺身子,从季臣怀抱里出来,仰面问他:“你们没说什么,没干点什么?”孤男寡女,同处一车,至少半小时,什么也不发生,她不相,起码不信关婷。   季臣笑了笑,把她又搂回自己怀抱,“我就跟她说了个谢谢,晚安。帮她叫了辆出租。她跟我说了:不客气,晚安,谢谢。就坐车走了。”   关婷的事抹了,吴东川的事还在,想起来,乔蔚然就在季臣腰上拧了一把,“你把我一个扔到秋苑山庄跟吴东川呆一起,是不是就指望着我跟他出点什么事?”   “怎么可能,你跟他要有事了,我可怎么办?”季臣委屈地揉揉被掐的软肉,嘴里还不忘解释:“我记得原来告诉过你他这人好|色,你还在饭桌上那么跟他热络。我就猜你是在跟我呕气,我要真做点什么阻止你,你搞不好更来劲,所以我干脆放手让你感受下他的‘不羁’,自然就不会再理睬他。”   “你可真是放心啊,要万一我真被他……你……我……你……”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她其实就是想说:季臣你他妈太狠的心了,就为了跟我呕气就这么狠心放胆让我跟吴东川试验,你就不怕我真有个三长两短,还是说你巴不得我跟他有个一二三四?!   “我自然放心,你对我可是山可崩海可枯也不会变的忠|贞,吴东川要真来缠你,就凭你的能力,我绝对相信他以后都做不了男人。”他坏坏地说。   “你……”她是即恼又乐,一时语滞反倒说不出话来。   季臣呢上她的嘴唇,一边亲一边道歉:“好了,另生气了,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成么?”   “还有以后得白天来看我,不准晚上,搞得跟我谈个恋爱像见不得人一样。”她咬了下他嘴唇,忿忿地说。   “唔……”他痛吟一声,“知道了,老婆大人。”   她才呵呵地要推开他,就被他按住,他警戒地看向小吴那边,“她好像快要醒了。”   “醒就醒了呗,才刚说要光明正大,你就又鬼鬼祟祟起来。”她生气地推开他。   季臣并没理会乔蔚然的不悦,而是顺着她推开自己站了起来,踮起后脚跟向病房外走,嘴里小声地道别:“真要醒了,我明天再来看你,byebye。”   “混蛋!”乔蔚然气得大声骂了一句,就缩进被子,不再看他。   等她再把头探出来时,病房又恢复了死寂,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天蒙蒙亮的时候,乔蔚然醒了过来,小吴正在茶几上摆放刚买来的衡饭面条,听到响便转过头,:“你醒啦?”   乔蔚然懵懵地点点头,“嗯,你起的真早。”看小吴的反应,她有点分不清昨夜到底是个梦,还是季臣真的来过。   “平时上班都是6点起床,生物钟养成了,到点就自然醒。”小吴笑了笑,把早餐摆到推车上,推到乔蔚然面前,再摇起床铺到她合适座的位置,“这医院的早餐看上去不错,你尝尝看,要是味道好,我再去打点。”   乔蔚然落寞地勾勾嘴角,“好。”   她尝了尝,味道的确不错,只是她现在的心情,就是山珍海味摆面前也吃不下去,便把除粥以外的点心都让给小吴。小吴推辞了一下,见她还坚持,便都抱揽了下来。   吃完早饭没一会,王姐就过来了,去医生那问完她的病情才过来。王姐来了,小吴便又蜷在陪睡床补觉,昨晚乔蔚然说一晚上梦话,又喊又叫的,弄得她也没睡好。   下午时候,乔蔚然已经可以不用扶东西在地上走。她挺高兴的,因为这样,她就不用再找借口支小吴出去,她可以自己走出去,随便哪地方见季臣。虽然昨晚她埋怨季臣鬼鬼祟祟,行动上,她却受他影响,也不希望别人看到他们幽|会。   只是等了一白天,乔蔚然没等到季臣,却等到了吴东川一群人。   第 48 章   吴东川是第一个(冲)进病房的。   “蔚然,你生这么大病怎么都不告诉我们一声,(害我在山庄找了你两天)这要不是离开了,关总监才说句实话,我还以为你真因为工作先回K市了呢。”吴东川似怨似怜地说。那一声“蔚然”叫得,乔蔚然的午餐都要被呕出来。   她略无力地勾勾嘴角,“是我不让关总监说的(总算姓关的还有点良心,没让这色/G来骚扰我),又不是什么大病,何必打扰你们。”说罢,她暗示性地对小吴瞥了一眼——赶紧把这讨厌鬼弄走。   小吴礼貌地插到吴东川面前,挡住他对乔蔚然的注目,笑吟吟地扫过一众探视者:“乔总身体还很虚弱,医生说要静养,大家有什么关心的祝福的,尽量长话短说。”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一听小吴这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便都出言关心了一两句,“乔总你好好休养,以后有机会来我们H市,我好好给你尽地主之宜”、“唉,前两天看着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躺医院里了,乔总你多保重,争取过年前能回K市。”、“我一亲戚也差点胃穿孔,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就没事了,乔总你放宽心,说不准一星期就能出院了。”   乔蔚然心里一阵阵地翻白眼,面上倒是装得很诚恳地接受大家的安慰,只是目光从来不往热切迎视她的吴东川那扫。站在人群最外边的杨瑞像是与乔蔚然粗心灵感应一样,挤进来,拉着吴东川的手,“好了,探视结束,要赶飞机的赶飞机,赶火车的赶火车。季总命令我了,今天务必把各位老总都送上路,一个也不能落。”落字出,吴东川就被他拽着往病房外去。   吴东川不想走,可杨瑞拽得他死死,其他人也跟在后面一起簇拥他,连说带笑的,他就被推了出去。   屋里就剩下关婷、小吴、王姐跟乔蔚然。   “小吴一个人白天晚上的,难能照顾周全,王姐你就暂时别回去,留下来一起照看乔总。”关婷话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句。   “我也是这么想的,还正要跟你说帮我把飞机票退了呢。”王姐感谢地看了关婷一眼,又瞥向小吴:“以后白天你照顾,晚上我来。”   小吴抽了抽嘴角,才要把季臣的命令说出来,乔蔚然就撑着床坐起来,“不用,王姐你今天就回去。现在年关将近,各种人情礼物正是忙的时候。我不在公司,你这财务总得在,盯着他们点,不要出什么漏子。”她很认真地对王姐说。   做医疗行业的,过年这段时间业务上是淡季,但人情往来上正是忙碌的时候。公司的业务员虽然都是有经验的,可必竟是第一年,乔蔚然不想出什么差漏,情礼没送到位,影响了一整年的业务。   王姐蹩眉想了想,就很快明白了乔蔚然的意思。点点头,歉疚地对小吴说:“那就麻烦小吴多辛苦点,等我回去,给你寄两斤我们那的野生天麻。”   “这天麻可是好东西,还两斤,小吴你这陪床费算是赚回来了。”关婷开玩笑调侃小吴,羞得小吴面上一红,却并没反驳她。   乔蔚然看看手机时间已经2点了,便提醒他们:“我记得回去的飞机是6点半吧,王姐你就别在这耽搁了,赶紧回去收拾东西,记得回了K市给我报个平安。”她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   关婷也很快醒悟时间有点紧,便催了王姐一起离开。   晚上乔蔚然跟小吴在花园里散步时,接到王姐的报平安电话,她便顺着把自己要礼物的客户告诉对方,并将每个人的喜好及性格都细说了一遍,让王姐务必要把这礼送满意。   站在不远处的小吴听这乔总生病还放不下工作,暗暗感叹果然是跟季总有夫妻相啊,连这都一个特性。   乱七八糟的人都走了,医院每天就只剩下小吴同乔蔚然说话。小吴不擅言辞,乔蔚然又有心事,两人说的话并不多,可老面对面坐着无语也尴尬,她便让小吴带着笔记本过来玩,自己则去楼下的花园溜溜。   乔蔚然已经住了四天院了,除了那晚上似梦非梦的一见外,她就再没见过季臣。小吴也没再提季臣有什么新指令。每天晚上她都等到1点才睡,弄得整个人的生物钟都是颠倒的。白天检查的打扫卫生的,吃吃饭,出去楼下散散步,跟面善的医生护士聊聊闲话,时间不定期不算难熬。只是到了晚上,整夜的干守,死一般的寂静,让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的漫长。   她坐在一个花廊下,半弧形的花廊因为隆冬,只剩下干枯的藤枝,太阳光透过藤枝间的缝隙洒到她身上,每一点都带着温暖。   迎面走过来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看到她时黑黑的眼睛便亮起来,“乔小姐又来晒太阳了?”年轻医生笑着问她,白皙的面上不知是被太阳晒的还是什么,染上红晕。   “是啊,空调房呆久了也不舒服,一整天也就这时候的太阳暖点。”乔蔚然对男医生弯了弯嘴角,“张医生今天的蓝衬衫真好看。”   “是么?”张医生脸上的红晕颜色更深,嗫嚅了下嘴皮,“门诊那边有个我的老病人来,我先过去,呆会再来给你检查。”   “嗯,你忙,我等你。”乔蔚然莞尔地对他摆摆手,眼角却转到了右后方的某处。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她跟男医生说话时,她就会感觉有人在盯着她。她若是跟别人笑了,那目光就会变得锐利。   张医生离开后,那目光没有马上消失,她也没有马上回头,而是悠闲摆弄着手机,一个转手动作,她“蓦”地回头,直直看下视线来源,玻璃窗干净得什么也没有。要非说有,那照射到它上面的阳光算不算?   她捂了捂眼睛,挡住玻璃窗反射出的光线,轻轻叹气——几时冬天的太阳光也这么刺眼。   耗完了一个平淡的白天,又到了漫长的黑夜。小吴早早便睡着,屋里静得可以听见她的轻酣。乔蔚然躺在被子里,左翻来,右翻去,像擀面杖一样来回翻身。   乔蔚然暗暗思忖——那一夜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只是个梦,我也不计较,就让他来梦里找我吧,不要再让我辗转反侧枯等一夜又一夜。   像是听见她的心语,长廊深处终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的愈来愈近,到开门,她的心跳也跟着越来越慢,直到停止。   “蔚然。”季臣低沉的声音轻轻唤道。   她的心在一颤之后,“砰砰砰”地巨烈跳动。心已若狂,身体却仍旧蜷在被子里,甚到连头发丝都没动一下,背对着他。   “生气啦?”随着热热的呼吸吹到她耳窝,热热的身体也钻进被窝,贴上她。“我也想你得紧,可实在事太多抽不开身,过几天就轻松了。”他吻着她的耳垂说。   过几天,明天她就要出院了,他有空还有什么用?!乔蔚然心里有匹马在嘶吼,身体却在季臣的撩B下慢慢软化。   “混蛋!这可是医院,我还是个病人呢。”她压低声音羞忿地斥责季臣,被子里的右手死死掐住他搭在她小腹上的手。虽然她也很想他,可这时间、这地点,它哪哪也不合适干这事不是!   “你胡思乱想什么?”季臣揶揄地一笑,掰下乔蔚然的手,把一个冰冰的东西套到她的左手上,“我是要给你带这个。”   感受到手上被套了个环子,乔蔚然才知道自己误会了他,好在屋里的光线昏暗,他看不到她的脸红。她从被子里抽出手,迎着光亮边看边头号,“这什么东西?”黄亮亮的约半厘米厚的一个金属环,准确地说,是个金镯子。   她的心霎时就冷得跟手上的金镯子一样,“你什么意思。”他还在嘲笑她贪财吗?以为她还是从来那个见金子就笑逐颜开的乔蔚然?愤怒的她,当即便要把镯子扯下来还给他,又一次被他按住。   “看看,你又误会了。”季臣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五指交缠地握住她戴镯子的手,“那翡翠镯不经事砸了,我总得再找个牢固点的东西圈着你不是。”   她忿忿地用指尖抠了下他的手背,“那为什么不是银的?”   他zi了一声,哄道:“银的这么粗,咋一看还以为你戴手铐呢。”   她被他逗得扑哧一笑,恼意便消了一半,刚抠他的指尖轻轻摩挲他的痛处,“那就弄个金的?这么粗、这么大,俗死了。”她嗔怨地说。   “俗才好,大家一看肯定就要问啦:这镯子哪买的呀?谁给你买的呀?那你一答:我未婚夫给我买的。那些对你居心不良的人不就知道你明花有主了么?”他调笑地说着,揽在她腰上的手也慢慢往上滑动。   他手握住她的丰软时,她情不自禁地哼了一声,出口的声音也变得跟水一样软,“看你平时一副嫡仙样,原来还有这么俗的心思,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轻笑一声,“我这是近墨者黑。”嘴便贴上她的唇,不再给她机会说话。   久未亲近的两人很快便像麻花一样拧到一起,就差剥了身上的束缚。乔蔚然气喘吁吁地催促季臣解衣服,早忘了前几分钟她还义正言词地训斥他。   季臣嘴在乔蔚然胸上点啄,手听话地去解她的衣服,刚解了一粒扣子,他突然停下来,嘴也离开她的胸口。   “怎么停下来了。”她喘息地问。   “她又要醒了。”季臣警戒地说。   乔蔚然往小吴方向一瞥,果然小吴已从刚才的背对变成正对他们,左手还探出被子要抓什么,可能是找手机。怕得乔蔚然赶紧推开季臣,“快,快下去。”   季臣一个翻身,敏捷地下了床。在乔蔚然脸上轻啄了一下,就闪出了病房。惊魂未定的乔蔚然撑着胳膊回头再看小吴,除了刚才见的探出手外,再没有动作。   她一声长叹,懊恼地钻回被窝。   第 49 章   在鸟儿悦耳的鸣叫中,乔蔚然惺忪醒来。   窗外阳光暖暖,小吴靠在窗角摆弄笔记本,餐台上放着两个保温瓶,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粥香,病房外偶有说话声传来。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自然、真实。   她从被子里插出左手,迎着窗户举起,白皙的皮肤被浅金色的阳光照得泛起月牙色。腕上空空,什么也没有。   她失落地垂下手,轻叹一声——果真是场黄梁梦。   吃完中午饭,她就要离开这个医院,去到飞机场,离开S市。下一次再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季臣你倒底在哪?为什么一眼都不来看我?是真的不爱还是太爱我?乔蔚然心里的小狮子愤怒地嘶吼。面上她则淡淡地唤小吴:“小吴,帮我把早点推过来。”   “啊……哦。”小吴连忙放手笔记本,过来把餐车推到她身前,再替她摇起床背,“昨晚你说了一夜梦话,我想你肯定没睡好,早上就没喊你。”小吴解释道。   乔蔚然面上一红,舀起一勺白粥入嘴,“谢谢你。”粥其实蛮烫的,可她一点都没感觉到,她的心思都放在羞愧昨夜的C梦上了。也不知到底说了些什么,可千万别让小吴笑话。   小吴并不知道乔蔚然心中所想,调好床背就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您在这慢慢吃着,我去办出院手续。”   “嗯。”乔蔚然含着粥闷闷地答应,心思又从羞愧变成对季臣的怨忿。她记得原来在哪看到过一句话:你对一个人有欲望,那叫喜欢。你为一个人忍住欲望,那叫爱。季臣现在这样对她,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太爱她了?   找不到原因,或者不敢面对真相,乔蔚然便用这个理由安慰自己。不然她做不到安心离开。她一定会发狂地冲到季臣面前:“我都差点为你死了,你连看都不来看我一眼,你他妈也太狠了!”然后连骂打捶地把他揍得鼻青脸肿,再抱着他安抚:“知道漠视我的后果了吗,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再这样,我就把你揍成纸片,垫在鞋子里,踩你一辈子。”   乔蔚然分裂的精神状态其实并不是独一的,季臣也正处在这状态。   他坐在办公室里听杨瑞汇报工作,不合时适地答应一声,心里敲着锣数小吴他们到哪了,高速公路、机场二楼、换票……   等了一星期才等到季臣回来处理公事,杨瑞积了一箩筐的事要跟他说,结果……这心不在焉的状态,这让他怎么说下去?   说不下去也得说,季臣没听进他说什么,却是只要他声音一停就会看他——怎么不说了?他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只是慢慢的,他也变成跟季臣一样,心不在焉。   杨瑞很早前就认识季臣,但两人真正有交往还是在季成林病重时。季臣整夜地守在病床边照顾季成林,虽然他不爱说话,脸也是冷冷的,照顾人却很是细心。   有天季臣不在,季成林欣慰又忧虑地对杨瑞说:“我这个儿子啊,长相遗传了我跟她妈的优点,性格却是把我们俩的缺点全集中。即专情又矫情,心思敏感又总端出副清冷样子,好话总要说成难听的,越喜欢什么就越不敢去碰。这样的性子,要是喜欢上个不聪明的姑娘,只怕又会落得我跟他妈的下场。”话到这,他便是长长的叹息。   当时杨瑞还觉得季成林的担忧是多余的,即然季臣是这种性格,那就很难有喜欢的人,就算喜欢了,那个姑娘也一定是聪明的,不聪明的季臣根本不可能喜欢。   现在,他才明白季成林所说的“聪明”是什么意思:有一颗百折不屈的心,厚比城墙的脸,还有能看穿各种假像的眼睛。   季臣的精分状态直到小吴打电话回来:“季总,乔总已安全上飞机。”   他嗯了一声,又问:“跟她说下飞机也打个电话给你没?”   “说了,她说一落地就给给我打电话。”   “好,你不用回公司了,”他话还没完就听到电话那头一声倒抽气,他才恍悟自己的话让对方误会了。遂急忙补充道:“放你一星期带薪假,这几天辛苦你了,好好休息。”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才听见小吴机械地回答:“谢谢季总。”   他笑了笑,挂下电话,对杨瑞扬扬下巴:“你把之前说的,再重新说一遍。”   一群黑色的小鸟扑哧着翅膀从杨瑞头顶飞过,其中还有一只坏坏地拉了坨巴巴,正落在他微抽起的左边嘴角。   又用了半小时,杨瑞才把之前说的事重复完。这回季臣听得很认真,觉得不清楚或不合适的地方就会打断他,一起讨论。如此,说完正事,比杨瑞原计划只延长了一小时。   送走杨瑞,季臣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瞥眼落地窗外,因为是冬天,天空早早便黯淡下来,西边的天际泛起浅金色。他从茶柜里取出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速溶咖啡,在沙发上缓缓坐下。   乔蔚然住院的一个星期,他没再去丁悠那做治疗。他心静不下来,做也也是白做,还不如顺着心意去做想做的事。   他想做的事其实也没完全做,他想去看乔蔚然,不过他不敢,所以就偷偷躲藏起来看她。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变T,可他安慰自己:我本来就不是正常人。便继续偷窥|她。看到她跟别的男人说话、笑,他就不受控制地想把她揪回病房。他要求小吴把乔蔚然每天的日常生活细致到上了几次厕所,每次厕所上几分钟都要记录下来。然后再通过这些记录取勾勒他看不到她时她的生活。   其实要不是乔蔚然在粤菜酒楼那晚跟吴东川热络得太过火了,他也可以勉为其难来见她一面。他知道她是在气他:你以为我离了你就找不到男人了,看看,有多少男人为我疯狂,我想要,只是勾勾手指的事。现在后悔了吧?后悔我也不给你机会,因为我爱的他就不是你!   嫉妒羡慕恨的复杂心理下,他放手把她独自扔进秋苑,任她跟吴东川发展,让她知道什么叫玩火自焚。最好他们能做出点什么真格的来,这样他就可以让自己再死心一点。他把这种自虐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现在她走了,走得那么安静,连个电话都没给他打,看来是被折腾伤了,不敢不老实了,以后应该不会再来烦他了吧?   即然一切都结束了,那那个翡翠镯子是不是也该修补好还给孟斌?   乔蔚然走了,季臣没了偷窥对象,下班便准时回家。   进屋时,他看到孟斌脸色慌张地从他房间出来。   \\\"今天治疗结束得真早。\\\"孟斌稳了稳心神对他笑道。原来她一直得意季臣遗传了她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现在却却懊恼儿子的眼神太犀利。   \\\"嗯。\\\"季臣无情绪地答应一声,提着公文包上楼。他没告诉孟斌自己已经一星期没去丁悠那了,他怕告诉她后她又眼泪鼻涕地念叨,那比丁悠的治疗还让他忍受不了。   看着儿子越来越消瘦的面颊,孟斌心里又苦又涩,\\\"看你累的,先回屋休息会,我现在就去做饭。\\\"说着,她便下楼。   两人交身错过时,季臣停下脚步,\\\"我跟乔蔚然已经分手,那镯子也拿回来了,我一直放公司忘带回来,改天还给你。\\\"他看着她说完,便接着上楼。   孟斌呆站在原位一直到季臣关上房门才恍然理解了他刚才说的话。   不错,她刚才是去季臣房间找镯子去了,她早就知道他们分了手,可她仍装做什么也不知道。她还没探清他们分手的原因,万一是因为她的假镯子呢?要是镯子还在乔蔚然手里她到不急,起码没那么快穿帮。时间久了乔蔚然再发现也不可能来找他们,但要是镯子在季臣手里,那最好赶紧换成真的,以免……   第二天下午,季臣便带了镯子的碎片去到S市一家百年老字号的翡翠作坊。这家店的首饰都是自己打磨雕饰出来的,师付们的手艺那是没话说。只是一般情况,他们是不接外活,除非给的起价格。   季臣把打开黑绒布,把里面的小木盒推到两鬓花白的师付面前,“我想把这镯子修补完整。”   老师付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拼成一个圆的翠玉镯子,当时便是一声婉叹,“这么贵重的镯子怎么会被摔成这样。”   季臣咧了咧嘴,苦笑了下,并没回答。师付看了他一眼,极小心地把一截翠玉捻出来,对着头顶上的射灯仔细打量。看了一圈,他的眼睛突然眯起来,跟着推了推快掉来鼻梁的眼镜,更加认真地看起碎玉。   老师付的表情让季臣也跟着严肃起来,扬着头打量那截碎玉,“怎么,修不了?”   “不是修不了,而是……”老师付放下碎玉,凝重地看向季臣:“您这镯子,是B货。”   季臣知道B货是什么意思,直白点就是假的呗。可是他的镯子不可能是假的啊,“这是我外婆留给我妈的祖传翡翠镯,动乱时打碎一只,这一只前几年还有人看过,说至少100万,怎么可能是假的?”他不相信,看这老师付头发花白,眼神浑浊,说不谁是脑子昏了看错眼。   “不可能。”老师付坚定地摇摇头,取下鼻梁上的老花镜,将那截碎玉拿到季臣面前,“以我40多年玉石工匠的经历,这玉绝不可能是A货,而且你说它是你外婆传给你妈的,那也不可能,这镯子一看就是做好不到一年的新货。”   第 50 章   孟斌听到开门声,高兴地从厨房出来,准备跟丁悠打招呼,却只看到季臣一个人。   “小悠呢?”她朝着还没关上的门外望去。中午她打电话给丁悠约好了晚上来家里吃饭,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季臣把公文包放到沙发上,才去鞋柜那换鞋,“她临时有事,来不了了。”下午他莫名接到丁悠的电话,说他妈邀她去他家吃饭,她怕当时就拒绝会让他没来治疗的事穿帮,就先答应下来。   “当医生就是这样,时间不由自己把握。”孟斌了然地笑笑,似乎很理由丁悠的失约,心里她再次担忧起丁悠对自己儿子的心思。   “你也不早点告诉我,现在菜都快做好了,这么多,我们吃两天都吃不完。”孟斌惋惜地嘟囔完,笑着问自己儿子:“要不给上次送你回来的关小姐打个电话,请她来帮帮忙?”那晚虽然天黑,她还是把关婷看得差不多。漂亮又有气质,一看就是家教很好,又是S市本地人。假若丁悠那不行,这后补也过得去,怎么说都比乔蔚然那种乡下来的强。她得意地盘算着。   季臣没答应她,只无情绪地睨了眼厨房,“我好像闻到什么东西烧焦了。”   “啊!”孟斌这才想起自己在煎鱼,跳起脚就奔回厨房,并没注意到季臣变得复杂的注视。   季臣最终也没给关婷打电话,晚饭吃得比平时还要少一半,孟斌看着满桌几乎未动的菜肴,叨唠了好半天才收拾碗筷。从厨房出来时,她发现季臣居然还在客厅,坐在沙发上盯着墙上的一副油画发呆。平时吃完饭,季臣早就回了自己屋,不回屋呆客厅,那一定是有事找她。会是什么事?   她咽了咽口水,踮起脚,想偷偷提了包溜出去。手将碰上衣架,季臣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今晚别去跳舞了,我有事跟你谈。”语气无波无澜,目光也仍凝在油画上,却足够让孟斌心惊胆颤。莫非是假镯子的事被发现了?她边挪着步子打电话给社团请假一边边思忖着待会怎么圆这事。   走近到沙发处时,她才发现,暗红色的长茶几上,摆着一个朱红色的小木盒,装镯子的那种。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挨着沙发边小心地坐下,眼睛笑成缝地问季臣:“什么事要跟妈说,不是要结婚了吧?”   季臣将目光从油画上收回来,在孟斌脸上停了几秒钟,才移到小木盒上,“镯子还给你。”   孟斌心跳得有点快,但面上还是保持着笑容,看也不准备看地就伸手去拿盒子,想拿了东西就走人。只是季臣比她更快了一步,把盒子打开。里面断成几截的碎玉跃然呈现。   “这……这是怎么回事?”孟斌吃惊地指着盒里的碎玉镯。这吃惊可不是做戏,的确是真的。季臣的淡定让她一时猜不出是假玉镯的事被发现了才摔碎的,还是乔蔚然还来后,季臣一怒之下摔的,要是后者,那她做假的事应该就没被揭穿。她心有侥幸地想。   “我以为这是你的你先见之明,怎么你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季臣勾着嘴角嘲讽道。   孟斌的笑容有一秒钟的僵滞,然后变成愧疚,“蔚然不会是因为这件事跟你分的手吧?那我可真得找她解释清楚,不能让她误会你。”她做势地掏出手机,要给乔蔚然打电话。   季臣今天才发现,原来他老妈的演技也这么精湛。她有乔蔚然的电话吗?她是怎么做到口是心非地说话的?他毫无所动地看着孟斌,翻电话,喃喃地念叨后悔的话。看她后面要怎么演。   孟斌拔弄了半天电话也没等到儿子有反应,一时间有些下不了台。总不成她真的给乔蔚然打电话吧,要是他们真因为这事分的手,那她这电话打过去,他们合好了,她不就白忙伙了?不打?可这话已经说出口,这……骑虎难下。   心眼一转,她便找到了下台的机会,她收起手机,起身,“算了,还是我亲自带着真镯子去找蔚然更有诚意些。我要告诉她这事与你无关,都是我的小心眼,我怕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还没过门的媳妇手里,万一有个意外什么的,才做的这个假的。你一点都不知情,她要怪就怪我好了,有什么气就出到我身上,千万别断了跟你的姻缘。”这话说完,她自己都赞自己机灵。   季臣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看着想要溜的孟斌,“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乔蔚然?”知母莫若子,任孟斌表现得再诚恳,他也知道她心里想的完全是另一码。   孟斌又一次被儿子的敏锐戳破面具,表情很是晒晒。但她并没有想坐下来跟他深谈的想法,“我没讨厌她,我只是觉得她不合适你。”   “丁悠就合适我了?”季臣冷嗤一声,“我一直认为您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你能看出乔蔚然对我的私欲,为什么就看不出丁悠对我的感情,早就没了呢?”   孟斌嗫嚅了下嘴皮,并没发声。不是她答不出来,而是她不敢说。她想说的是:乔蔚然就是为了钱可以出卖一切,没有下限、人|尽|可|夫的女人。她知道她要把这话说出来,季臣这半年的治疗就算白费了。   “我们家跟小悠家也算是故交,你们又认识这么多年,家世、性情、相貌都很般配,当初要不是乔蔚然横插一脚,也许我孙子都上小学了。”她冷着脸答。   “果然如此。”季臣又是一声冷笑,“我就知道你记恨的是这件事。你恨她打破了你给我规划的一切,我没按你的意思跟丁悠结婚,没继续留在学校,成为你期待的C大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校长,还让你早早就退下来,过着你曾经最鄙视的老太太的生活。从来掌控一切的孟大小姐,居然被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娘挫败,很丢脸是吧?”   季臣犀利的剖析终于让孟斌摘下面具,“是,我就是讨厌她破划了一切!她把我最优秀的儿子变成疯子,我难道不该恨她?我肯不得吃了她的肉,拆了她的骨头,磨成粉,烧成灰!”她咬着牙恨声道。她满头花女因谁而起?她正值高峰的事业又因谁骤然结束,她最珍爱的宝贝又是被谁害得成了疯子?要说她不恨乔蔚然,她自己都没法相信!   “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我跟丁悠在一起了。”季臣换了下交叉的左右脚,撑在额头上的左手轻轻按在太阳穴上,了然地看下情绪还未平复的孟斌,“她简直就是你的翻版,除了血缘外,她比我更像你的女儿。一样的自视清高,一样的目空一切,一样的虚伪,一样的阴暗。”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和小悠。”孟斌还认为是自己儿子误会了自己的苦心,遂做出一副伤心欲碎的表情坐下来,“我们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你么。为了你我希望了多少?丁悠又牺牲了多少。你也许会说我是你妈,而且又这么大年纪了,那些名啊利的失去了也不算什么,可丁悠呢?她从20岁等你到30岁,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都耗在了你身上。在你最狼狈最崩溃的时候没有抛弃你,细心地给你治疗,就等着有一天你能再回到她身边。可你是怎么回报她的……嗯?”她愤慨地质问季臣。   季臣像是听到多好听的笑话一样,忍俊不禁大笑起来,“她为我的牺牲?妈,你跟她这么像,你难道还猜不出她心里的想法?当年你为什么要嫁给我爸?为什么又跟他离婚?为什么离婚后就再没找新的伴侣?”   孟斌一时没跟上自己儿子的跳跃思维,“这……这怎么又扯到我跟你爸身上,就算丁悠她跟我性格相像,也不代表你跟她以后也会像我们一样分道扬镳,这大环境就不一样,根本没可比处。”   “怎么,不敢回答我的问题了?”季臣鄙夷地挑挑眉,“那我来替你回答。你嫁给我爸是因为历史环境造成,你要找人庇护,跟他离婚是因为你已经不需要他的庇护,没再找新伴侣是因为你找不到能够配得上你的!”说到这,他悲凉地笑了笑,“可怜我爸到死还以为你是因为怕分离他跟我爷爷的感情才跟他离的婚,其实你心里一直都有他,所以才没有再结婚。要是他知道他看到的‘真相’都是你的虚伪假像是,他一定不会再说:来世我一定不会把你妈弄丢。”   孟斌从来不知道自己儿子看自己看得这么透彻,甚至她自己都没他了解自己。她更无法接受自己儿子对自己的解析。她颤抖着从沙发站起来,脸色惨白得跟顶上的水晶灯,眼里一片死灰,混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光。平时矫健如飞的步子此时就像灌了铅般沉重,一点点挪动到楼梯,扶着楼梯慢慢上台阶。   她的脚步声比客厅大钟的摇晃还沉重,她从来笔直的背脊此时也像垮塌了一般。要说原来的孟斌只是外貌上的苍老,那现在,她的心也彻底颓败。   季臣并没有因为孟斌的示弱而就此放过她,他冷冷地盯着她一步步爬上楼,“跟你结婚是我爸这一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亲眼见证了你的自私无情,我又怎么可能跟丁悠,这个比我还像你的女人结婚。”   听到这句话时,孟斌的身子微颤了颤,但并没有停下来,继续用她比大钟还孱弱的脚步,一步步,回到自己房间。   ————————————————————————————————————   乔蔚然回到K市不过三天就是春节。这三天她忙着把前段时间堆积下来的公事处理完,又给几个重要客户送礼,大年二十九的中午跟公司员工吃了顿团圆饭,顺便把红包发了,就带着乔蔚然云一起回昭山。   她本来不想回昭山过年,可乔蔚云在K市,她说不回,乔蔚云便说也不回。她拗不过乔蔚云,便答应回去。反正乔蔚云的年假只有四天,她也不用呆多久,再说这趟回去也正好把乔蔚民带回K市。虽然乔昆安说会盯好乔蔚民,鉴于曹凤萍以往的行径,她还真不放心他留在家。   赶着回家的高峰期,路上的车堵得都见不到头,足足熬了三小时,交通才恢复。后面的路上因为车子太多,速度也慢得跟走路差不多,三点钟出的门,等到家已经晚上八点。   乔昆安心疼地看了两人一眼,便揭了锅盖把一直温在灶上的饭菜端出来给两个闺女吃,“还说晚饭不到就能回来,这晚饭可是热了四五回才见着人,菜都快蒸烂了。”乔昆安不会说话,明明是关心孩子,可说出来好像是闲浪费了柴火米饭。   乔蔚然是知道他嘴笨,只是笑笑,便低头吃饭。倒是跟乔昆安关系亲呢的乔蔚云嘟着嘴儿跟老爹撒娇:“我们还不想早点回来,可谁知道路上那么多车子。姐倒是备了些吃的给我,这我不是想着许久没吃爸的手艺,才一直饿着肚子挨着么。”她委屈地睨了眼乔昆安。   乔昆安本来就心疼女儿,这会听最疼爱的小女儿跟自己撒娇,心里顿时软得,比碗里的饭还软,“好啦好啦,肚子饿就赶紧吃饭,这几道菜都是我亲手做的,特意留给你们的,你妈他们都没尝过。”他舀起一勺小瓜到乔蔚云碗里,再来给乔蔚然舀。   从进门,乔蔚然就觉得有件事落了,这会听乔昆安一说,顿时便想起来,“蔚民哪去了,晚上你们也让他守茶室?”   乔昆安不以为然地笑道:“明天茶室就歇业,他帮你阿姨搞下卫生。”   乔昆安给的理由合情合理,明天又是大年三十,乔蔚然便也没说什么。只是吃完饭并没有跟乔蔚云一起回屋睡觉,而是在客厅里看起电视。   她这电视一看,直到凌晨12点,才等到乔蔚民回来。   人还没进门,她就听见乔蔚民一个接一个的哈欠,心里便怨起曹凤萍。   明明早就知道乔蔚然今天回来,曹凤萍还一副吃惊的样子,“哟,蔚然回来啦。”她咋咋呼呼地朝屋里其它地方扫了扫,“怎么你男朋友没跟你一起回来?”明知道就乔蔚然一个人回来,她还么问,明显的不怀好意。   乔蔚然眼角都懒得给她一个,直接盯着跟着进来的乔蔚民,“你每天都这么晚回来?”眼睛窝都陷进去了,脸色泛黄,一看就是经常熬夜造成的。亏乔昆安还说会照顾他,就是这么照顾的?想想她就冒出一肚子火。   “不是,这不明天过年么,我就跟阿姨一起把茶室大扫除了一遍。要等客人都走了才能干,所以才晚了点。”乔蔚民嘻笑地答完,又捂着嘴打了两个哈欠,倦色更重。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过年前一夜,还是在曹凤萍面前,乔蔚然再心里不爽,也没当场发作。警戒地睨了他一眼,就起身关了电视,“累了一天,早点睡吧。”就摆着手回去自己屋。   第 51 章   三十这天气天出奇地好,才八点太阳就露出山头,蓝天白天把半枯的大山也映也几份翠绿。   乔蔚民跟曹凤萍的还在被窝里睡大觉,乔家两姐妹及乔昆安倒是早早就起来准备。   乔蔚云去厨房筹备团圆饭,乔蔚然则跟乔昆安一起去院里贴对联。乔昆安把刷好浆的一张联子递到乔蔚然手上,含蓄地问:“你说别的地方过年跟咱们有没什么不同?”其实他想问的是她跟季臣现在怎么样了,过年季臣会不会来。他听乔蔚民说季臣曾说过年要来他们家看他的,可女儿从回到现在,一个字都没提过季臣。他不免有些担忧。   就乔昆安那吞吞吐吐的样子,乔蔚然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可这大过年的,她不想影响大家心情,便装做没听懂一样答了句:“差不了多少,大同小异。”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乔昆安有点失望,嗫嚅了下嘴皮,把另一联子也递给她,“那小季……听蔚民说他……说过来会来咱们家,他有没跟你说是哪一天来?”怕乔蔚然误会,他又赶忙解释:“知道他哪天来,我也好提前准备,你阿姨他们……”要是季臣来,他定然是要把曹凤萍支走,还有那些亲戚。不然,被季臣知道乔家那些丢人事,对乔蔚然肯定不好。   乔蔚然很明显地怔了一下,原来的乔昆安从来不会这么体贴地为她考虑,“怕是要到元宵了,他妈的老毛病又犯了,一时半伙的他都不能离开S市。” 她咧了咧嘴——这谎撒得,自己怎么那么开心呢?   季臣的妈病了这借口虽然缺得了点,但的确很管用。乔昆安一听这托词,直接便绝了后面的念头,只是又叨唠起乔蔚然抽空去S市看下季臣老妈。乔蔚然嘴上答应得痛快,心里早把它丢哪一国去了。   乔蔚民跟曹凤萍一直睡到中午被鞭炮炸醒,起了床,两人也夫人少爷似的歪在客厅看电视,一点没帮忙的意思。好在乔蔚然几个都习惯了没他们帮忙,还是照着早上的分工各种忙碌着。   厨房里乔蔚云发现家里的薄荷没了,薄荷是K市人做菜的必备,没有它,那就跟炒菜不放油一样。乔昆安正在杀鸡,不方便出去,乔蔚然便拿了个簸箕去屋子后面的菜地里摘些。   回来的路上,她碰到正好来找她的周朝阳,她吃惊地看着他由远至近,“你怎么在这?”他在昭山已经没任何亲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难道是专程来看她的?   “我回来给我妈送年夜饭,顺倒来你家拜个早年。”周朝阳笑着走到她面前,看到她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变得落寂的脸色,心中微暖,遂很快地转移话题:“上次你让我查的那两个人,我已经找到了。”他有些犹豫地对她说。   乔蔚然的注意力当即便转移过来:“他们在哪?”   周朝阳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他们七年前就死了,车祸。”   起床时乔蔚然还觉得晴好的太阳突然辣得她头晕目眩,差点没站住,还好周朝阳及时扶住她,“别太难过,他们死得不痛苦。”他安慰地说。   “我不是难过。”乔蔚然落寂地摇摇头。她真不是难过,她是震惊、愤怒。她人生26年,其中20年都是靠对这女人的恨活下来,活好来。现在突然发现激发她努力活好的动力没了,整个人就像瞬间被抽走了骨头般,空有一身力气找不到受力点。她活到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朝一天让那个女人看到,后悔曾经抛弃他们,但是现在……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   “他们的骨灰葬在那个男人的老家,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们?”周朝阳小心地问。他大概能理解乔蔚然此时的心情,她肯定旧恨那个女人居然死了,不过伤心也一定是有的,只是被太多情绪压抑,太小。   乔蔚然忿忿地摇头,“不去看,她即然那么喜欢那男的,想来也不愿再见到我们去打扰他们。”她找他们并不是周朝阳以为的真想他们,那个女人在她十岁时就给了她电话,只是她从来没打过。即来都抛弃姐弟了还装什么慈母,她才不屑。七年前,她被曹凤萍逼得走投无路要退学时,她终于鼓起勇气拔通那个号码,可她打了一个月,也没打通。那时她以为那个女人一定是又变了心,不想再跟她有瓜葛。极度的失望下,她终于选择了辍学。那时她最恨的不是曹凤萍,而是这个给了她生命,给了她希望,又一次次抛弃她的母亲。她找那个女人的真正原因是为了乔蔚云。   两年前,一个首都来的名医看了乔蔚云的病情后告诉他们可以做手术移植心脏。当时曹凤萍还是很激动地配合给乔蔚云做血型等各项检查,不料检查结果出来后,她突然反悔,把检查单撕了,说是手术风险太高,她宁愿就这样守着乔蔚云,过一天算一天,也好过那5%的醒不来。   当时乔蔚然还疑惑不解曹凤萍的行为,直到她偷偷拼好检查单,找人帮忙看过以后,才知道了真正的原因。上次打电话威胁曹凤萍只是虚诈一下,没想到曹凤萍做贼心虚,当时就中了风。还有曹凤萍向来对乔蔚云百依百顺,唯独在学厨艺这件事上坚决反对。为了确认心底的疑问,她再一次开始寻找那个女人,可惜一直没找到。原来他们早就死了,那个电话不是拒绝她,而是永远都不可能接通。   那个女人死了,那个男人也死了,一切的恩怨情仇是不是都该结束了?她长叹口气,边走边思忖这件事该不该告诉曹凤萍。   快进院子时,乔蔚然突然问周朝阳:“你一个人,晚饭就在我们家吃吧?”小时候,每年的三十,周朝阳都会到她家来蹭饭。倒并不他好吃,只不过是有他在,曹凤萍便不敢对乔蔚然太过分。每次吃过完饭后,乔蔚然都会偷走大半菜送去他家,给他瞎眼睛的疯妈。现在他们当然不用再怕曹凤萍,也不用偷吃的,年夜饭的意义仍是纯纯的关心,只是换成她对他的。   周朝阳腼腆地摇摇头,“不了,我是专程来给你家拜年的,我的团圆饭在K市吃。”   他居然脸红了?!乔蔚然暗讶之余,很快就想明白周朝阳话里的意思——他的团圆饭是在张悦家里吃。这也就意味着张家接受了他的身份!   “恭喜你,希望很快就能吃到你们的喜酒。”乔蔚然不掩高兴地说。   周朝阳涨红着脸替她推开院门,“你也是,最好下次季臣回来时就直接把你娶走。”   乔昆安刚把扫帚放到墙角就看到陪同乔蔚然一起走进来的高壮青年,患有老花眼的他一眼便看出远远走来的年轻人样貌。他早就听乔蔚然说周朝阳回来了,可一直没见到,也没当真。现在见着真人,可是吃惊了好一会才相信真是周朝阳,遂热情地领着他们进屋。   先前歪在沙发上跟蛇一样的夫人少爷一见齐门壮的周朝阳进来,先是一愣,而后便立刻坐直了身子。乔蔚民是警戒地看了周朝阳好几眼,直到心里确认了他真的是周朝阳,“嗖”地一下,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窜回自己房间。   “他是怎么了?”周朝阳疑惑不解地问乔蔚然。他虽然是“死”而复“生”,可这青天白日的,他脸上也没什么可怕的地方,乔蔚民怎么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还跑得那么狼狈。   “谁知道他,成天除了吃就是睡,脑子都混沌了。”乔蔚然白了乔蔚民房间一眼,就指引周朝阳坐下,自己则去拿杯子给他倒水。   曹凤萍早就从乔蔚云那里听说周朝阳回来了,而且还是市公安局里当大队长,早就有心巴结。这回终于逮到人,可不得好好献献殷勤,   她把自己面前的几个果盘全堆到周朝阳面前,又从屋里取来自己留着给重要客人抽的香烟,“不知道你要来,啥也没准备,这烟比不得你们抽的,可也还过得去,你就将就将就。”她一边说着,一边抽出根烟递给周朝阳。   一只手横插出来截走她的烟,“他不抽烟。”乔蔚然冷冷地将香烟扔进垃圾筐。   曹凤萍面皮一涨,正要发作,就听到周朝阳憨厚地回答:“谢谢阿姨,我不抽烟。”   “噗”,她的怒气只能不甘地蔫了。   乔蔚然跟周朝阳聊得火热,彻底把坐在一旁眼巴巴望着他们的曹凤萍忽视。曹凤萍不甘这么被冷落,遂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用院子里都能到的声音对正在忙活的乔蔚云喊:“蔚云啊,你朝阳哥来了,再多加几个荤菜!”说罢又转头对在院子里收棒子的乔昆安喊:“老乔,去村头的张寡妇店里打两斤包谷酒回来!”   曹凤萍的咋咋忽忽终于引来周朝阳的关注,他急忙站起身,“不用了阿姨,不用了叔叔。”他两步跑出去,拦住要去打酒乔昆安,“我不在这里吃饭,我一会就要赶回K市,我那边……”他脸色晒晒,不知道该怎么说。必竟他曾经是那么喜欢乔蔚然,现在……虽然是乔蔚然先变的心,他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乔蔚然不冷不热地睨了眼曹凤萍,“他可是在市公局上班,你们要不怕耽误他正事就留呗。”就曹凤萍那点小心思,她哪能不知道,要留周朝阳吃饭也未必不可能,只是……她就不给机会成全!   乔昆安胆子小,乔蔚然一吓,他嘴皮子就不利索起来,“那……那那……咱还是别留朝阳了,等下次……下次回来,一定要在叔家吃了饭再走?”他小心翼翼地问。   “那是一定。”周朝阳抬腕看了看时间,歉疚地对乔昆安等说:“叔叔阿姨真对不起,我得走了。”   “去吧,你忙的是正事,我们能理解。”明明一肚子火,曹凤萍还装做很体谅的样子送周朝阳出门。直到他的车子消失,才啐了口唾沫到乔蔚然脚下,一扭腰,当先回了院子。   周朝阳前脚走,乔蔚民后脚就从屋里出来,整个人又重新恢复灵劲,帮着乔蔚然一起呛曹凤萍。奇怪的是曹凤萍居然一反常态一句斥骂的话都没有,还笑吟吟地给乔蔚民烟抽。只不过她这“好心”再一次被乔蔚然“谢绝”。   晚上吃团年饭时,乔蔚民揪着乔蔚然不停地追问季臣的事:他怎么没来?生病,我上次打电话没听他说啊?你们别是吵架了吧?姐你知不知道,你越撒谎时,你的表情就越真。   晕死!   “你意思是我要表情呆滞一点才是说真话咯?”乔蔚然“生气”地撂下筷子。她不知道乔蔚民今天吃错什么药,这么兴奋。明明曹凤萍一脸看戏地瞅他们俩,他也不知道住嘴,她的眼神更是被他说成心里有鬼。真是气得她啊,要不是过年,绝对一大耳刮子扇过去。   “NO。”乔蔚民不屑地摆着手指:“除非你现在就跟他说话。”说罢,他就眼珠子一转,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搜索季臣的号码。   “你要干嘛,乔蔚民你敢打……啊……不行!”乔蔚然扑过去抢乔蔚民的手机,无奈被乔蔚民闪身躲过,等她再追上去时,乔蔚民已经跟季臣通上话。   “喂,季哥。”乔蔚民挤眉弄眼地对乔蔚然。   乔蔚然圆眼立刻瞪到最大,恨恨地对乔蔚民龇龇牙,示意对方赶紧挂电话,可乔蔚民毫不为所惧地继续“挑衅”:“啊,正在吃呢,我姐让我打电话问你们吃了没。”   气得乔蔚然啊,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她伸手就去戳乔蔚民的脑袋,嘴里无声地做着威胁的口型:“你给我赶紧把电话挂了,否则……”   她的威胁还没说出来,乔蔚民就抱头逃到另一边,“啊,我姐说她有话要对你说。”   一个纸杯从乔蔚然手里呈抛物线砸到乔蔚民头上,里面残留的果汁夜顺着头发流到他脸上,好不狼狈。乔蔚民抹去脸上的残渍,对气乎乎怒瞪他的乔蔚然做了个你狠的手势,便对电话那头的季臣说:“好了季哥,我不跟你多说了,再不打电话给我姐,她就要拿刀来砍我啦!”   乔蔚然倒真的是想拿刀砍乔蔚民,可也只想想,她敢吗?她不敢,不舍得,也不可能。   “姐砸我了,电话还给你。” 乔蔚民不怕死地把手机递到乔蔚然面前。   早上刚撒的谎,这会不接能成?在乔昆安、曹凤萍期待的目光下,乔蔚然狠狠拧了乔蔚然胳膊一把,才咬着牙,抵住压力,揉揉发紧的面皮,接过电话,贴到耳际,“喂。”声音低得她自己都快听不见。   电话那头的季臣倒是很快就回答了她:“新年快乐。”声音不冷不热,没什么特别的,就像他平时跟陌生人说话一样。   “新年快乐。”低低地应了声,乔蔚然又狠瞪了贼笑的乔蔚民一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该跟季臣说什么?说什么能即不被拆穿谎言又不被他挖苦。她其实最担心的不是季臣挂电话,要是挂了电话她还省事,就当一个人自说自话,想说什么都可以,还乐得方便。她最怕的是他误会她对他纠缠不休,虽然她是未对他死心,可是她没明的来啊,她不就是怕他那张嘴又说出什么让她心碎的话?她一个人时听这些话,难过什么的也没人看见,现在一大家子人都在,她怕控制不了情绪,被他们瞧出端倪。   季臣没有挖苦她,却也没挂电话,只是沉默不语,似在等她说什么,又似在等她先挂电话。她默默扫过一众期待的目光,深吸口气,脸上勾出两个酒窝,“你妈身体好些了没?”   “……还好。”季臣一时没明白乔蔚然这句话意思,还以为对方是在责怪他没去医院看她,可他们已经分手了,她那天还那么刺激他,他为什么要去看她?心里这么想,嘴上他却淡淡地答:“她挺好的,你呢,胃病没再犯吧?”说完,他就无声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没再犯了。”简单地答完,她便又卡了壳,找不到话继续下去。可恨季臣也不挂电话,她听到他的呼吸透过电话线均衡传来,像根小棒子敲打她的心房。饭桌上四个人八只眼睛像100瓦灯泡地注视着她,她再深吸一口气,“我……我想你了。”   第 52 章   季臣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心跳漏了一拍,然后是“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你真贱。”然后他的心又一次骤然停止,甚至他的呼吸也没了。他紧紧抓着手机,不敢挂,却也不敢再出声。   电话这头的乔蔚然就如炎炎夏日里被人当头浇了盆冰水,从头到脚都是凉透了。她知道自己这句话说的很傻,是在自取其辱,可是……算了,他说的本来就是实话。都分手了还打电话来说我想你,不是贱是什么?要不是乔昆安他们还在场,她都想甩自己一耳光——乔蔚然,你真的很贱!   “好了,我不打扰你了,你吃饭去吧,记得帮我跟伯母说声新年快乐,再见。”她强撑着最后一丝笑容挂下电话,然后给了全家人一个灿到烂的笑容:“他去吃团年饭了。”笑罢,她就把手机递还给乔蔚民,坐回自己位置,拿起筷子,像饿了几年的人一样夹菜吃。   为了不让大家怀疑,她还忙里抽空地囫囵赞叹乔蔚云做的菜:“小妹这手艺果然长进不少,连我平时最讨厌吃的香芋都做得这么美味,嗯爸,看来明年咱们家就可以开馆子了。”   乔蔚然只是想纠正她吃了她平时不吃的香芋,不想却触到曹凤萍的雷区。话落她就发现不妥,眼角才扫到曹凤萍,就见对方把筷子重重拍到桌子上,“蔚云,你可是跟我答应了的,学厨艺只是爱好,绝不会真去当厨子?”她严厉地问乔蔚云。   乔蔚云瑟瑟地看了乔昆安一眼,“我……我没说要当厨子啊。”她是跟乔昆安私下求过开馆子的事,乔昆安也答应了她,不过这事只有他们两知道,乔蔚然又是怎么知道的?   乔昆安莫名期妙地回了乔蔚云一眼——我也不知道啊,我没告诉别人。   曹凤萍一瞧这父女俩的眼神交流就知道果真有其事,连着乔蔚云下午给的气,当下便发作起来。一撸手,她面前的碗碟便横飞出去,菜肴汤水酒了一地。   “好哇乔昆安,你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背着我答应蔚云开馆子了你,我看你是过了三天舒服日子就骨头痒痒,我现在就来给你捶捶!”说着,她就去拿门后的棍子。   乔昆安已经好些年没挨曹凤萍的捶打了,原来年轻,打两下他还抗得住,现在再打,他非去了半条命不可。再老实,他也没傻到站那等她打,当即便跳开凳子往屋外跑。   乔家三姐弟也是多年未见曹凤萍发这么大火,一时间都有些懵了,等曹凤萍也提了棍子追出门才想到去拦人,纷纷跟了出去。   于是乎,好好一顿团年饭就转变成家暴。剩下的几天,整个家也笼罩在低气压的氛围中,一点寻不到过年的喜庆。   初三下午,乔蔚然就收拾东西准备带乔蔚云跟乔蔚民回K市。乔蔚民听说要把自己也带走,大吵大闹了半天,还试图逃跑,只是没成功,还是被乔蔚然押上了车。   回来时碰上堵车,回去又碰上,高速公路上的车子排得前后都不见尾。早有准备的乔蔚然拿出吃的给后座上的两人,乔蔚云接过来便吃上,乔蔚民则直接把吃的扔给乔蔚云,自己蜷着身子缩到角落,低头不地打哈欠。   乔蔚云鄙夷地瞥了乔蔚民一眼,“早上睡到11点才起,还困成这样,你这什么身体啊,比我还不如?”   乔蔚民身上正难受,说话便跟吃了火药一样呛:“谁规定的睡到11点就不能困啦,去去,一边呆去,别烦我。”说着,他又捂着嘴打个哈欠,打得眼泪鼻涕都快流出来。   乔蔚然早就感觉乔蔚民最近的不对劲,整天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蔫了吧唧的,“你是不是感冒了?”这些天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乔蔚民又每晚都要出去窜窜,说感冒也是很容易得的。   乔蔚民一抬眼就看到自己老姐审视的目光,小心肝一颤,“啊……是有点感冒了。”   乔蔚然无情绪地转回头,“蔚云记得回去提醒我给他吃药。”   “知道了。”乔蔚云答应完,又惊呼道:“你看看你鼻涕都流到嘴巴上来了,真恶心。”她嫌弃地抽出一张纸巾塞给乔蔚民:“赶紧擦擦,看得我东西都吃不下去了。”   “吃不下去正好,就你这病秧子,吃了也是浪费。”乔蔚民难受得厉害,出嘴的话便更毒,骂完乔蔚云就突然推开门,提着自己的背包往路边奔去。   乔蔚云是早就习惯了乔蔚民的毒舌,并没生气,见他一股脑地往外跑便探出身喊道:“欸你要去哪?”   “方便。”车里的乔蔚然跟车外的乔蔚民同时答。   乔蔚云轻哦了一声,缩回身子,脸上晕起浅浅红晕。   在乔蔚然这住了一夜,第二天,乔蔚云便回到餐馆上班,乔蔚然担心乔蔚民的感冒非要拉着他去医院看看,乔蔚民死活不肯去,甚到还把房间门反锁不让乔蔚然进来。无法,乔蔚然只得在家陪了他一天,感觉他病情好转了些才去公司。   元宵节过后第四天,乔蔚民就要返回P市。乔蔚然开车把他送到长途汽车站,买好票,亲自把他送上车,才把准备好的银行卡塞给他:“这是下学期的学费跟你的生活费,一共两万,你给我省着点花,用超了就自己打工赚钱。”嘴上说的狠,她心里明白得很,这一万二的生活费最多不过三个月就能被乔蔚民花完。只是口头上,她还是要吓一吓他,总希望他能听一次话。   在乔蔚然这住了快半个月,乔蔚民的性子改好许多,收了卡小心地放到贴身的口袋里,又给了乔蔚然一个感激的拥抱,“谢谢姐。”   车上的司机提示要开车了,乔蔚然才下来,还不舍地站在外面给乔蔚民嘱咐这嘱咐那,直到车子开动,她才退到站台上。   眼看车子快要驶远,车窗里突然探出颗脑袋:“姐,记得把季哥盯紧点!”   乔蔚然的眼睛忍不住地红了。   又过了两天,周未,乔蔚然才想起自己好久没见王容,遂准备好礼物登门造访。   自从跟邱和平和好后,王容的衣着打扮、言行举止已完全恢复正常妇女。原来乔蔚然来她家,十次有九次都像碰到抢劫一样,现在,终于能干干净净利爽一回。   王容斜靠在沙发上,盘子着腿,曲身捏起茶几上的礼盒带子问:“这礼物是什么意思啊?”   乔蔚然倒是很自觉地做出一副谦卑状:“这不事太多,都忘了给你拜年么,这是赔礼。”   “哟,您还记得没给我拜年啊,我还以为你有了男朋友就把我这闺蜜埋土里去了呢。”王容挑着下巴挖苦道。   乔蔚然嗔了她一眼,“都分手了还屁男朋友,我是家里事多。大年三十我后妈跟我爸打架,闹了三天,回到K市我弟又一直重感冒,我白天忙工作,晚上就忙照顾他,这不他昨天刚走,我今天就来看你了么。”她谄媚地扒到王容肩膀上说。   “你这年过得也是糟心。”王容同情地揉揉乔蔚然的头发,“你今天要是不来看我,我也要去找你。”   乔蔚然一抬头,从王容手里出来,“找我干嘛?”   王容有些伤感地瘪瘪嘴,“再过半个月我就要去德国了,后面这段时间怕都没空再跟你闲扯。”   乔蔚然的好心情一下子便被这句话吹出十万八千里,只剩下满腹的惆怅不舍。两个人歪靠在一起,一会笑一会嚷地说了许多旧事,最后又绕到季臣身上。乔蔚然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另一个重要目的。   她从包里掏出个小药瓶给王容:“这是我上次从季臣那偷来的药片,我是做医疗的,跟检验科跟药剂室的人不太熟,你帮我去查查这药倒底是治什么的。”什么不熟,这都是托词,她真正的原因是她认识的熟人跟施庆华也熟,她怕这事传到施庆华耳朵里,要是季臣真得了什么绝症,也不可能给即是仇人也是竟争对手的施庆华知道。所以她才转手让王容来办。   王容自然也明白乔蔚然的心思,接过药瓶打开看了眼,又闻了下,便爽快答应下来。   一星期后,王容突然来到乔蔚然公司,神情还特凝重,吓得乔蔚然以为季臣真得了什么绝症,差点没先哭出来。幸好王容及时开口:“这药他们查出了几种,是镇定之类的成份,剩下几个还验不出来,等我去德国,找那别的试验室帮看看。”   乔蔚然的心这才放下来,“哦。”   说完正事,王容的凝重变情一瞬间变成八卦样,凑到乔蔚然面前,“你知道我在医院碰到了谁吗?”   “谁?”乔蔚然敷衍地问,她心里还在琢磨镇定的药会在哪些病里使用。   王容看出乔蔚然的敷衍,只是她现在情绪太高涨,克制不住要把秘密跟乔蔚然分享,便也没在意对方的态度,“我见着施庆华了。”   “施庆华?”乔蔚然的注意力立刻被拉回来。“他生病了?”   “不是他,是他儿子。”王容窃窃地笑了笑,“正好他也在我找的那个科的检验室取单子,我就顺便打听了下。   他儿子得了血友病,听那医生说,照这样发展,那孩子撑不到一年就得挂了。”   乔蔚然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婴儿的样貌,白白胖胖的,眼睛大大,嘴巴红红,笑起来嘴里像个福娃一样。他现在该有半岁了吧,怎么会突然……她是恨施庆华,对郑娅也没有好感,但是孩子,为什么这病要生在孩子身上。   送走王容后,她在办公室里惆怅了很久,还是决定去施庆华那看一看。   下午17:55分,乔蔚然驱车来到她曾经的家,把车停在一个可以看到施庆华住大门而他们又不易发现她的位置。   18:10分,她注视的楼里出来两个人,男人抱着个孩子走得很快,女人提着两个大行理箱吃力地跟在后面小跑,嘴里还说着什么。男人烦躁地回斥了她两句,女人眼睛便红起来,对着男子高骂了几声,男人又无奈地哄她。   男人就是施庆华,他穿了件深黑色的呢子大衣,这大衣还是乔蔚然给他买的。几个月不见,施庆华脸削瘦许多,眼窝深陷,下巴勾着层浅浅的胡茬,很憔悴的样子。他怀里的婴儿被裹得跟个茧一样厚,面上还罩着层薄纱巾,让人看不到婴儿的脸。郑娅倒依旧那么丰腴,即便眼睛有些红肿,脸上还是红润润的,一点看不出是生过孩子。   看他们这样子是要出门,不自己开车而打出租车,看来是要出远门,这么晚还要赶着出远门,看来那孩子的病,真的很病。   确定孩子真生了病时,乔蔚然脑海中冒出两个字——报应。只不过很快这两个字便被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容掩盖。目送那对身影渐行渐远,她心里泛起一层酸味,再一层苦味,跟着又窜出点咸味……   第 53 章   从三十那天被乔蔚然强装镇定地挂了电话后,季臣就再没睡过一安稳觉,即便睡着了,也是在不停地做梦。梦里是各种打扮的乔蔚然,挽着各种男人来告诉他:“我们要结婚了,到时你可一定要来喝杯喜酒。”然后他被烫金的红喜贴扎醒。   再倒下,梦里的乔蔚然又变成十八岁的模样,捧着下巴,崇拜地望着他:“季臣,做我男朋友吧,我会对你很好的。”   “乔同学,你知道我是谁吗?”梦里的他酷酷地问。   “你不就是……啊!”梦里的乔蔚然一声尖叫,像避瘟神一样跳到一丈外,指着他愤怒地骂:“你这个神经病,居然还来当老师,我要告诉校长,让他取消你的教师资格,我还要告诉那些崇拜爱慕你的女孩子,季臣是个疯子,是个疯子……疯子,哈哈哈……是个疯子……!”   “我不是疯子!”他一声怒吼。梦,戛然而止。   被季臣的梦话引来的孟斌站在他房间门口,右手抬起来又放下,如此反复,最终还是没敲响门。等了十来分钟没再听到屋里传来动静,她才轻踩着步子回到自己房间。   从前听人说季臣太清冷、孤傲,她总是不屑——你们懂什么,这才是名门大家子弟的风范。她总是庆幸季臣没遗传他爸的“世俗”。历经了这么多事之后,她突然觉得,要是季臣像他爸一样世俗,也许就不会因为一次小小的“情伤”疯癫至此。   中午在办公室休息时,季臣接到乔蔚民打过来的电话。   乔蔚民好像并不知道他跟乔蔚然分手的事,每个月都会打两三次电话,跟他聊聊生活,聊聊乔蔚然。当然大多时候都是乔蔚民在说,他在听。对乔蔚然为什么不将他们分手的事告诉家人,季臣的理解是:她觉得有点丢脸,怕被乔父骂。必竟乔家其他人对他的印像都是极好的,就算她跟周朝阳在他之前,她临时劈腿,于情于理上也是得不到别人的认同。   不过这理解很快便被常飞前天发来的照片打破。照片里的周朝阳跟乔蔚然有说有笑地在她家院门口,门板上贴着红艳艳的对联,一看就是过年时候。还有两张周朝阳在院子里跟乔家长辈说话的照片,还有一张乔家人一起站在路边跟周朝阳挥别的照片。   他猜是不是年自己年三十那天骂乔蔚然太毒了,把她刺激了,豁出去把周朝阳带回家?可要是这样,乔蔚民怎么还能一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的样子跟他季哥季哥地热乎?   他接通电话:“喂。”   “季哥,午饭吃了没。”乔蔚民的声音很热情,听不出有假。   “吃了,你呢。”今天的乔蔚民没按原来的套路跟他热乎,看来是有什么事要找他帮忙。   果然:   “我也吃了,刚从食堂回来。”乔蔚民嘿嘿了两声,才犹豫地说:“季臣,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季臣略勾了勾嘴角,淡声答:“什么事,说吧。”   “我最近看上一个小项目,想尝试一下,可是手头的……”乔蔚民磕磕绊绊的话还没说话,季臣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截口道:“需要多少钱。”   “季哥你真厉害,我还没说完你就明白我意思了,难怪能当这么大的老板。”谄媚地拍完马屁,乔蔚民才说出自己的要求:“我想先借1万,如果顺利的话,半年后就能把钱还给你。”   乔蔚然在季臣面前说过很多次自己这个弟弟爱折腾,办事没谱,说话不能信。季臣也见识过乔蔚民的这些特性,明明这钱是不可能还回来,他还是爽快答应下来:“把你卡号发我手机上,下午打给你。”   “季臣你办事真痛快,难怪我姐身边这么多男人,我就跟你合得来,原来我俩是同类人,都是性情中人。”乔蔚民这话夸得,把自己也带进去了。   第一句话听得季臣还是笑的,到第二句,他的笑就变了味,等乔蔚民说完,他大脑不受控制地问出:“你姐跟那个周朝阳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乔蔚民一时没弄明白季臣的意思,便答道:“他们不还是那样。”   “哦。”轻应了一声,季臣紧按住太阳穴,“我要开始工作了,没什么事就挂了吧。”还是那样是什么样?像常飞说的青梅竹马、情深似海?她终是把他这个炮灰扔到死海里去了。   乔蔚民并没听出季臣变低洛的情绪,“好,我一会就把银行卡号发给你。”   “嗯。”电话挂断,季臣从左手边的小抽屉里取出好久没吃的药丸,倒出两片,和着咖啡一口咽下腹。   ————————————————————————————   王容走的那天,乔蔚然也去到机场送她。因为是移民,这一去至少好几年内都不会再回来,王、邱两家来送的   亲戚挤满三辆车,一直到进海关时王容都没机会跟乔蔚然说上句话,只补救地隔着玻璃挡板对乔蔚然做了个经常   联系的手势。   唯一可以说上话的朋友也走了,乔蔚然心情很低落,垂着脑袋坐在机场大厅的长椅上,呆呆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忽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一下站了起来,跟上去。   她跟的人是施庆华。施庆华独自一人推着行李车,依旧憔悴不堪的样子,甚到还带着沉重的怨气,浓黑的眉毛死死锁在一起,像谁欠了他几百万一样。   血友病不好治,但也不是绝症。以施庆华的财力,这病不应该把他折腾成这样才是。乔蔚然心里纳闷,跟到机场外面,直到施庆华承出租车离开,才去一层车库找自己的车子。   出于自己也分辨不清的心理,乔蔚然每天下班后都会偷偷溜进施庆华住的那栋楼。   静守了一个月零17天,她终于等到郑娅回来。   她去的迟了点,所以并没看到事情的全过程,加上距离的限制,她听到的对话也不是零零碎碎。她只看到施庆华把抱着孩子的郑娅一起推出来,厌恶地对郑娅低语什么,然后郑娅就拽住他袖子不肯放手,还把一只脚伸进门缝阻挡他关门。   也许是郑娅对施庆华说了什么狠话,施庆华突然甩开了她的手,再用力一脚踏在她拦在门缝的腿上,只听得郑娅惨叫一声,连着孩子一起跌倒在地上。施庆华不但毫不为所动,还狠戾瞪了郑娅一眼,“你要举报就去举报,我要进去了,你连十万块都得不到!”说罢,就碰地一声关上了门。   郑娅跪坐在地上,一边抱着小婴儿哭泣,一边哀求地拍着门板让施庆华开门,只可惜屋里的人像死了般,再没答理她。郑娅哭了很久,直到哭不出声才慢慢站起来,没抱孩子的手在腿上捶了两下,才缓缓跨出步子,那样子,就跟没了魂的躯壳,死气沉沉。   最最诡异的是,这么大的动静,从头到尾,乔蔚然都没听到郑娅怀里的婴儿有一丝哭声。   乔蔚然等到郑娅进了电梯才急跟着另一部电梯下去,等她追下楼来时,郑娅已经快“飘”出小区大门。她赶忙跑回车,发动,再次追过去。   又是一年春来到,只不过是初春。天气咋暖还寒,树叶才冒出点绿尖尖,枝干还显得很单薄,迎面吹过来的风也犹存着冬时的萧瑟。   郑娅抱着孩子失魂落魄地在人行道上走着,愤恨、不平、绝望三股势力在她身体里缠斗。如果不是为了这孩子,她真想豁出去跟施庆华来个鱼死网破,可是……她叹了口气,要不是因为这个孩子,她又何至于跟施庆华闹成这样。   一辆香槟色的海马突然在她身旁停下,一声喇叭响,她看到乔蔚然的头从车窗里探出来,“郑小姐。”   “乔总?”郑娅吃惊地看着乔蔚然,乔蔚然的公司跟新家离这可完全是两个反向,她这是巧遇还是刻意在等自己?难道她也知道了孩子的事?郑娅的眼神变得警戒起来。   “郑小姐别误会,我只是想找你做笔生意。”   “我一家庭妇女跟你有什么生意可做。”要平时郑娅一定不会这么跟乔蔚然说话,可今天她心情很不好,而且对方的来意也许是她的宝贝儿子,让她拿儿子做生意,她再没廉耻也不会答应。   乔蔚然看出郑娅的戒备,便主动表白:“我提的这生意对你跟你儿子都有好处,你先上车来,这大晚上的风这么大,你自己没关系也得顾着点孩子。”   郑娅被乔蔚然的表白勾出兴趣,加上对方对她孩子的关心,她犹豫了会,还是上了车。   “去哪?”乔蔚然回头亲切地问。   郑娅咧了咧嘴,“新安小区,谢谢。”新安小区的房子是她原来做小姐时的积蓄跟施庆华给的财礼钱全款买下来的,当时只是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买下来,以防万一,没想到房子装修好两个月,这万一就出来了。真是讽刺。   新安小区是K市的老小区,建成距离今已有20年历史。虽然老,它的地理位置却很好,旁边紧挨着K市的CBD中心。乔蔚然开车到那,至少要30分钟。30分钟,要是说得顺利,应该是够了,要是不顺利……   很顺利,乔蔚然只用了十五分钟就跟郑娅把生意谈成。把人送到新安小区时,她还亲自下来,揭开纱巾,看了眼郑娅怀里的孩子。除了脸变瘦了些,皮肤太过白了些,真的一点也看不出这孩子有病。   “说实话,我其实一直很瞧不起你。俗话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总认为你跟施庆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到这,她对脸色如油彩般变化的郑娅抱歉地笑了笑,“不过现在我觉得……他根本配不上你,一根头发丝也配不上。”   瞬间,那些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像山洪般往上涌,鼻子刺痛,眼睛也酸起来,郑娅抱着孩子深深地向她鞠了个礼:“谢谢。”   回来的路上,乔蔚然脑子不停地回想着郑娅讲的故事。郑娅跟了施庆华三年,三年里,她帮施庆华搞定了许多重要人物。同时,她也把这一切都偷偷记录下来。   她用一份见不得光的帐本,迫得施庆华娶了她,知道真相后的施大妈也气得中风。施庆华虽然不满跟郑娅的婚姻,但看在孩子的份上,对她也还算过得去。谁料到一场病让他发现连孩子也不是他的。 孩子是郑娅已经死了的男朋友的,这病也是家族遗传。她的男友死在这病后,她发现自己也怀孕了,抱着一线希望,她设计嫁给施庆华,只可惜这段骗来的婚姻仍难逃破裂。   原来不管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出生,都可以拥有爱情。像郑娅这样的人,她也有真正喜欢也喜欢她的人。虽然命运很残忍,没让她的爱情圆满,可至少他们爱的结晶留了下来,虽然这结晶也许保存不了多久,可至少郑娅努力了。   至于施庆华这个人渣,她一会不会让他有好结局。   第 54 章   三个月后,施庆华因严重偷税罪被公安机关逮捕。身为前康胜公司法人的乔蔚然也一同被请进警察局。鉴于举报人就是她,材料也是她提供的,材料中并没有她涉案的内容,而且离婚时,施庆华隐蔽资产骗走康胜公司,她也没从中获得过一分利益。法院最终判施庆华补交30万的罚金,并处刑期一年,判乔蔚然罚金10万元,结束。   七月,S市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乔蔚然带着郑娅及那个孩子来到这里。通过预先找好的关系,孩子顺利住进S市儿童医院,给郑娅在医院旁边找了个经济型的招待所,乔蔚然便提着行李来到沿江路,那家极具旧上海风情的酒店。   换上季臣最喜欢的那套旗袍,盘好头好,画上优雅而不失妩媚妆容,她打车来到季臣的公司。   旗袍这种东西,一般女人不敢穿,穿了也难有好看的,像乔蔚然这样把旗袍穿得跟花样年华一样,又不让人觉得格格不入的,极少有。   来到公司后,乔蔚然并没直接去找季臣,而是先去关婷那转了一圈。   突然看到乔蔚然出现在这已经是吃惊,再看她这装扮,关婷更是难得失态地多看了她几眼,“乔总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下,我好去机场接你。”穿成这样子,明显地不是来公干。想到这几天季臣的低压气,关婷忽然坏心地希望乔蔚然这样子最好能上季臣看到。   “可不敢劳烦您这大忙人。”乔蔚然说笑着倾到关婷面前,“我这次是来交辞职信的,要提前通知,能辞得掉么?”   关婷被乔蔚然精致的面庞一时闪晃了神,没跟上她的节奏““辞职?为什么?”   “要嫁人了呗。”乔蔚然甜蜜地笑了笑,一扭,转过去身子,右手略略抬起,冲后面瞠目结舌的关婷做了个“byebye”的手势,婀娜地走了出去。   小吴早就听到乔蔚然来了,便知道她一定会来找季总,果然,五分钟后,乔蔚然就从关婷那出来,神采奕奕地来到她办公桌前:“小吴,我要见季总。”   “季总这时候一般都在午睡。”小吴一板正经地对她说,眼里却闪着另一种意思。   乔蔚然抬腕看了看时间:14:00,“这个时间午睡?”她“讶异”地问。   小吴忍住快要爆出来的笑意,“嗯,要不您在外面稍等会,再过一个小时他应该就醒了。”   “不用,我进去等他。”摆摆手,乔蔚然便径自推开季臣的办公室门,“趔趄了一下的小吴追上来时,门已经阖上,并被人从里面锁住。   郑娅说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他可以冷脸装不爱你,却无法掩盖身体上的反应。乔蔚然要做的就是,豁出去,用事实逼迫季臣承认自己的心。   小吴不算完全撒谎,季臣的确在午睡,半靠在老板椅上,双眼微阖,鼻翼轻轻鼓动,两颊微红,似乎睡得挺香。   乔蔚然悄悄走到他对面,猛地一拉椅子,金属椅腿磨擦地板发出的刺耳“咯吱”声把季臣惊醒。   “你怎么在这?”他茫茫然地问。他刚才梦里才见着她,这会她就出现在面前,一时间让他恍忽是不是还在梦境中。   “我是来辞职的。”说着,乔蔚然把辞职信放到桌上,随即在椅子坐下,往前拉,椅子磨擦地面的刺耳声再次响起,扎得季臣皱起了眉头。   前些天就接到消息说施庆华关进牢里,乔蔚然交了10万块罚金后,又用10万块接手了康胜公司,他就猜到乔蔚然会离开迈逊,只是没想到它会来得这么快。他心里的滋味啊,就像大冬天猛地灌进一口可乐,凉了个透,又辣呼呼的痛。   他略扫了两眼辞职信,就扔回桌上,“我接受你的辞职,不过这离职时间要延长,一个月。”   乔蔚然转了转眼珠子,“一个月,没问题。”   然后两个人就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地不说话,半晌,乔蔚然突然笑吟吟地倾身到公桌上,形状娇好的胸部不经意地磨擦着桌面,“我想请您吃顿便饭,当是感谢这么久来您对我的帮助。”   季臣的幻觉里,乔蔚然的胸部磨擦的不是桌面,而是他的胸膛,他的脸开始燥热。他夹紧腿,僵硬地转着手上的签字笔,“你也为公司创造了相宜的财富,不过是各取所需,谈不上帮助。”   他这话等就是间接拒绝乔蔚然的邀请,不过乔蔚然早就做好准备。他的不自然早被她看进眼,她笑了笑,坐到椅子里,双手缚于胸前,“你害怕了,我今天才发现你是懦夫,连女人都会怕。”她挑衅地嘲讽道。   “怕你?”季臣很明显地被刺激到,脸上的红再深一层,蠢蠢|欲|动的情绪变成不平,“几点,什么地方?”他冷冷地问。   乔蔚然妩媚地勾起笑容:“晚上7点,西番旋转餐厅。”来了你就别想再跑啦。   季臣面无表情地用手指在桌上轻叩一下,“OK,还有别的事吗?”   乔蔚然摇摇头,“没有。”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季臣拿起桌上的座机,按了两个数字:“小吴,送乔总出去。”   乔蔚然:“……”   离开季臣公司,乔蔚然就请出租车司机带她去到本市最大的鲜花市场,挑了一束红玫瑰、一束粉玫玫瑰、一束黄玫瑰、一束香槟玫瑰……临走还要了花店一袋玫瑰花瓣。   好好泡了个玫瑰香熏浴,抹上同味道的乳液,乔蔚然买来的鲜花剪去枝叶,铺满整个房间,才踩在床、凳子、沙发上跳来跳去地换好衣服,化好妆,出门时:18:10分。   季臣不知道乔蔚然离开后的三个小时他是怎么渡过的,只知道上一次记忆窗外时天是蔚蓝的,再看清楚时,天际已晕满红霞。   乔蔚然说的那个旋转餐厅他知道,离公司20分钟车程,他出门时是18点,就是走路7点也是稳当能到,偏他选了开车。正是下班高峰期,他生生在路上堵了43分58秒,要不是弃车怕被交警找麻烦,他能一点不心痛就甩车走人。   喘着气跑到旋转餐厅楼下,抬表一年:迟到了12分钟。他长吁口气,跨进电梯。   高速电梯不到两分钟就到达最顶层,就餐的人们陆续出来,季臣最后一个,出电梯时,他再一次长吁口气,略松了松领带,跨进餐厅。   穿着白衫衣黑裤子的服务生礼貌地迎上来,“先生几位?”   季臣朝里面略扬扬下颌,“谢谢,有约了。”   服务生微鞠下身,让开路请他进去。   这是一家高档西餐厅,就餐区面积约400平米,位置不多,不到二十桌,现在已几乎座满。季臣站在门口一眼扫过去,很快就发现了乔蔚然。   她是背对着他的,不过他还是认出她来,因为她实在太——扎——眼。   长及腰际的波浪卷被她全撩到了一侧耳际,让人一眼便看清她穿的是白色露背长裙,那背上的皮肤凝白似雪,几乎跟裙子一个颜色。   这么大的露背,很明显里面是没法穿内啥的,季臣都来不及有旖旎的心思,就想到另一件事,扫眼她附近的桌子,果然……该死的!   他在心底暗啐了一声,咬着牙根快步朝她过去。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乔蔚然连忙放下酒桌,站起来,一回身,果然是他,“季臣。”她笑吟吟地望着他。深V领口里两团丰软夺人眼球。   要不是冷面久了面部神经退化,季臣一定要五官挪位——这……这穿的是什么!她是来吃饭还是来招蜂引蝶的!   乔蔚然很满意季臣眼里的小火花,她弯了弯嘴角,两颊的显出甜甜的小酒窝,“还以为你真怕了不敢来了呢。”   “路上堵车。”季臣鄙夷地睨了她一眼,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往她肩上一盖,便抽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点餐了没?”   “点了,就等你来上菜。”她坐下招手服务生过来,一边去揭肩上的外套,“我不冷。”   季臣端起自己面前的水杯,“我热。”一口饮下半杯。   乔蔚然心里绽开了花,面上只是抿嘴一笑,柔声告诉服务生上菜,说得轻年的男服务生带着红晕退下去。   季臣恨恨地放下杯子,冷哼:“本性难移。”   乔蔚然莞尔一笑:“食色性也。”   季臣再一次拉松领带。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季臣就被迫得失了淡定,乔蔚然心中暗暗得意,看来郑娅说得对,他这种男人,就得往狠里扎,扎得他心肝痛了,他才肯说真话。   “你我现在的关系,我本来是不准备亲自来辞职的,免得彼此都尴尬。可转念一想,你好歹也帮了我那么多忙,虽然你无情,我总不能无义,正好郑娅要带孩子来S市治病,她一个人带个孩子,人生地不熟的,我便陪她一起来,顺便请你吃顿饭,算是谢谢你对我的帮助。”   郑娅跟施庆华的那些事,季臣早先就知的底,现在听乔蔚然说的不明不白也没好奇追问,单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桌面,淡漠地看着她:“都说了是各取所需的,谁也欠不着谁。”她这到底什么意思,老相好回来了,公司也夺回手,她还来招惹他,是故意来炫耀,还是旧情难忘?   他顿了下叩指,两条腿换了下位置交叠,“怎么你男朋友没陪你一起来?”他实在喊出不那个人的名字,只在心里念念,都是绞着肠子的痛。   乔蔚然轻嗤一声:“男朋友狠心啊,把我甩了。”她斜着眼角睨了他一眼——小样,就知道你在吃这干醋。   周朝阳甩了她?几时的事?季臣蹩起眉,无规律的叩指变得有规律。   乔蔚然默不作声地偷看他,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便不经意地感叹道:“唉,我哥才回来半年这就要结婚了,我那时还开玩笑说跟他一起组团结婚,没想到……”她失落地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哥?季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没听说乔蔚然有哥啊,就是堂的表的,好像也都是早结了婚的,她说的这哥又是谁呢?   心里想着,话就不受控地说出来,“你哥不都结婚了吗,还有哪个单身的?”   “年前认的哥哥,从小一起长大,原来一直在外面工作,去年才回来。”怕季臣还不明白,她干脆不等他再问便主动报出那人名字,“他叫周朝阳,跟我一个村的,也是个没爹没妈的苦孩子,小时候要不有他照顾,我早被我后妈虐待死了。”   周朝阳?哥哥?这是个什么情况?常飞说的那些话,还有那些照片一一在脑中溜过。好像有什么地方被他忽略掉了。   季臣只觉得脑子装的全变成浆糊,越想越乱。他扶了扶额头,嗫嚅着嘴皮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正好服务生端着盘子过来上菜,他坐正身子,状似自然地把注意力转移到菜上。等人一走,便拿起刀叉,迫不及待地吃起来。   他吃饭向来不爱说话,正好可以借着这时间好好整理下思绪,好好琢磨下乔蔚然的来意。   乔蔚然该说的话都点出来,见季臣那样也应该是听明白了,她也好性子地没再逼他,慢悠悠地吃起自己的东西,等他自己想清楚,她再走下一步棋。   之前等季臣来时,乔蔚然心里紧张,喝了不少水,现在东西吃到一半,小腹便有些涨意,她红了红脸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不等季臣回答便把肩上的西装搭到椅背上,径步离开。   季臣从神思中回过神,只看到乔蔚然如海藻般的卷发在雪白的背上荡漾,直荡得他心头一阵阵冒火——妒火。她经过之所,那些男人的目光,要不是仅存的理智拽着,他一点不介意把西装送进洗手间,把她再裹上。   他度日如年地等着乔蔚然从洗手间出来,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离那些男人越来越远,扑扑的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眼看再几步她就在面前,他咽个口水的时间,她“哎呀”一声,崴倒了。   好在她旁边的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小心!”风华正貌的中年男子扶着她光洁如玉的胳膊关切地喊。   乔蔚然半屈着身子,脸上隐隐带着丝疼意,“谢谢。”   “不客气,您坐哪,我扶您过去。”中年男子很有风度地问,从这女人进餐厅他就一直在关注她,虽然她有男伴,可这千载难逢的搭讪机会,他不要白不要。   乔蔚然只觉眼前一花,搀自己胳膊的手便换成季臣的,“怎么又崴到脚了,都叫你别穿这么高的鞋子,看吧,这出门才多会,就崴三次了。”季臣叨唠地扶过乔蔚然,才感谢地对中年男子说:“刚才真是谢谢您,不然我太太这丑就丢大了。”   太太!中年男子心里的小九九立马便灰飞烟灭,怏怏地咧咧嘴,“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季臣也没再跟他客气,颌了下首,便扶着乔蔚然回去自己桌子,并把自己的外套再次盖到她肩上。坐下来时,乔蔚然还想再向那男子表示谢意,头才偏过去,就听到季臣重咳一声:“崴个脚脖子也跟着歪了?”   她面上一红,心里倒是吃了枣般地甜,“新买的鞋,还有点不习惯。”笑着答完,她重新拿起刀叉,继续吃东西。   季臣心里怨着她卖|弄|风|骚,加上刚才的事还没理清头绪,没心情再跟她说话,也闷头吃自己的东西。   两人间的安静还是被乔蔚然的手机铃声打破,她从包里掏出来一看,是德国的国际长途,“喂,王容。”她亲呢地喊。   电话那头的王容可没有她这份惬意,“蔚然,你上次让我查的药,我已经查出来了。”   乔蔚然的身子立刻便坐正,当着季臣的面她不好问得太直白,便含糊道:“怎么样,什么结果?”   王容沉默了会,在脑中组织好措辞才小心地开口:“那个药里……”   乔蔚然听得,粉白的脸由红变白,再变青,挂下电话时,已然成了木头人,除了眼睛震惊地瞪着季臣,再无一丝表情。   季臣被乔蔚然的样子骇住,心慌她是不是出事了,便道:“出什么事了?”   乔蔚然不可置信地瞪着季臣好一会,才恍然听到他说的话,脑子沉浸在王容刚才话的余震中,一时不清醒,便直白地问出来:“你什么时候得的精神病?”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暗蓝的天空蓦地划过一道狰狞的闪电,将这仲夏夜撕裂。   第 55 章   外面轰雷声响起时,季臣心里也劈下一道响雷,炸得他神魂离体。   怔了两秒钟,他才生涩地开口:“接的什么电话,脑子都接傻了。”   乔蔚然直直地盯着他:“你的药我已经找人验出来了,是治精神病的。你什么时候得的这病?”她再一次问。她惊骇啊,他怎么会得这病,会是她造成的吗?要是,那她这罪过……   一时间,她的心脏肠子全拧到一起,绞得生疼。   季臣没想到乔蔚然居然偷了他的药去验,心里的震惊啊,如惊涛骇浪,当然更多的是羞忿。他才理清点思绪她是不是来找他解释,找他复合的,她就突然来这么一出。药到底是什么时候验的他不关心,他只恨她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说,还这么直接,这么大声,在这样的场合,她是什么居心?   他冷嗤一声,扔了刀叉到盘子,发出突兀的“叮当”声,引来更多的注目。   “我还一直纳闷你打扮成交际花一样样请我来吃饭是什么意思,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怎么着,记恨我不留情面的甩了你,让你钱财两空,就费尽心机想了这么个不要脸的招,想扳回脸面?乔蔚然,你除了卖弄皮肉吸引人注意外还能换些别的招吗,能不让我这么瞧不起你么,不就是被我先甩了,至于你给我套这么恶毒的帽子么?我不过就是头痛。怎么就被你说成精神病了,我有精神病,我哪里像有精神病的样子?”他冷笑着看着她,手却在身上慌乱地摸索。头痛,痛得快要裂开,他知道这是要犯病了,他要赶紧吃药,不然,就真作实了她的话。大庭广众之下,他才说的那些话,可丢不起这脸。   此时,乔蔚然才醒悟自己刚才失言了,眼看季臣被激怒,四周又一堆眼睛盯着,她想解释又不好解释太清楚。正好瞧见他掏药出来要吃,那瓶子可不就是她见过的那种,心急之下,她也顾不得有人没人,探过身子就要去夺他的药,“这药不能再吃了,会加重你的病情!”   不吃,不吃不就顺了你的心意!季臣一斜身子,手更快地拧瓶盖,“我这普通的维生素C,加重什么病情?我看你才是精神有问题!”   周围看热闹的客人、侍者有点懵——这到底谁有精神病?男的看得俊,女的美,哪个是都不忍心啊。   乔蔚然记得她再见季臣的第一次就看到他吃这药,算下来他至少吃了一年以上,再想想王容说的那些话,她这心里急的啊,恨不得一把将他的药捏成粉,“真的季臣,你相信我,这药虽有很大的负作用,长期服用会加重病情!”她推开椅子就往他身边去,誓要把药夺下来,“给我,快把药给我!”她焦急地喊。   要给也得先把药吃了再给。季臣不想跟乔蔚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武行,抖着瓶子就往手上倒药。哪想药还没抖出来,瓶子就被乔蔚然打飞,药粒散了一地。季臣的心啊,就跟这四散蹦地的药一样,碎得稀里哗啦,脑子最后一丝理智也崩溃。邪火蹭地就冲到脑门,想也没想,他就挥手向桌面。只听得“叮咛咣当”一阵乱想,玻璃瓷器金属食物全挥到地上,一片狼藉。   白的、黄的、绿的、褐的中,一抹殷红慢慢变大。仓惶闪到一边的乔蔚然顺着这殷红往上看,是季臣的手腕,雪白的真丝衬衫,染了半袖血红。   “你受伤了!”乔蔚然惊叫一声,就要去抓他的手。   季臣也被自己腕上的殷红刺红眼睛,脑子更陷入癫狂,“滚开!别碰我!”他疯吼着跳开,便像她上次见过的那样,不顾形像地跪到地上捡已经污了的药片要往嘴里塞。   乔蔚然追赶不及,被他抢先咽了一片,第二片再次被她打掉。此时的季臣满脑子眼只有药片,救命的东西被人抢了,也不管他是谁,甩过巴掌就抡过去,纤弱的乔蔚就被他甩到玻璃残渣上。眼看就要扎上,被围观人的人及时扶住。随便其他人也上来,扶她的,抓季臣的,报警找救护车的,乱成一团。   警察来时季臣已完全隐入疯狂,根本回答不了任何问题,手脚都被人用桌布绑着的,还是乔蔚然把情况解释清楚,又赔了餐厅的钱才把放人上救护车。   季臣疯成那样,还记得不让乔蔚然靠近自己,死活不让她上车。没办法,乔蔚然只能打了辆出租跟在后面,同时打电话小吴辗转找到季家的电话。   孟斌广场舞刚跳热身就被乔蔚然的电话骇出一身冷汗,东西都没收就踩着风火轮赶去医院。   打了安定后的季臣情绪平稳许多,但仍不肯让乔蔚然靠近,无法,她只能守在急救室外等医生给他包扎伤口。远远看到急奔而来的孟斌,她赶忙迎上去,“阿姨您终于来了!”   电话里孟斌只听说季臣受伤进医院,追着问过地址就挂了电话,事情的经过她并不知晓,但这并不防碍她自行脑补。   一句话没答,她冲上前就给了乔蔚然一个耳光。   “啪!”响亮的巴掌被空旷的过道放大数倍,吸引得过道上寥寥无几的行人都举目过来。   “你这个扫把星、狐狸精,我儿子都已经不要你了,你为什么还要缠着他不放!”孟斌两眼冒火地对乔蔚然吼。   乔蔚然龇了下嘴,捂着胀痛的脸含泪解释,“不是的阿姨,您误会我了,我跟季臣之间有些误会,所以他才……”   “钱是吗?”孟斌打断乔蔚然的解释,忿忿地从包里掏出钱夹子,把里面大的小的,所有票子全抽了出来,泄忿似地往乔蔚然身上砸,“给你,够不够,不够我再取,只要你肯放过我儿子!”她脸色扭曲,行为举止完全跟刚才的季臣一个样子。   乔蔚然忽然有个荒唐的想法,孟斌是不是也有精神病。“阿姨季臣那药是哪个医生给他开的?”她焦急地问。   孟斌先只以为儿子又为乔蔚然自杀了,一肚子都是火,突然听乔蔚然这样问,脑子一时愣住,眨了两下眼,才反问:“你怎么知道季臣吃的药?”   乔蔚然见孟斌这样子便知她肯定知道药的来源。季臣这会肯定是听不进自己的话,说给孟斌听,想来会更好些。她抚了抚脸上的红肿,凝重道:“那药有问题,越吃病情会越重。”   孟斌先还以为乔蔚然要问季臣的病情,没想到……   她忍不住嗤笑一声,才冷冷骂道:“胡扯,这药可是小悠亲自为他配制的,这些年要不是有小悠的照顾,他早就疯了,你不要在这信口雌黄、挑拨离间,就算他们俩成不了,你跟他也永远不可能!”说到这,她不禁又想起乔蔚然的种种恶行,遂狠狠地推开乔蔚然:“走开,别拦着我看我儿子!”   乔蔚然不敢拦着孟斌,只能跟在她后面边跑边解释:“阿姨,我说的都是真的,一会我就把证据发到您手机上,你要不信也可以自己找人去验药。我没必要跟你扯这谎,您只要自己再找人验一遍药就能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我知道您对我有偏见,可这件事上请您一定听我一回,暂时不要给季臣吃那个药,您去问问丁悠,也许她也不知道那药的负作用,这检查花不了多少时间,阿姨您就试一试吧?”   追到急救室门口时,守在里面的护士一看到乔蔚然就直接赶人:“别进来别进来!”   孟斌冷瞥了一眼身后的乔蔚然,转身头焦急地对护士说:“护士同志,我是里面病人的母亲,我总可以进去吧?”   小护士一看孟斌那双与季臣一模一样的眼睛就肯定了她的身份,才小心地打开门:“进来吧。”眼睛却警告地盯着乔蔚然——不准进来!   乔蔚然苦笑一声,涩涩地退回到过道,阴影下。   孟斌进来时,季臣的伤口已经包扎好,医生正在询问他身体其他地方的不适。见到她时,季臣僵硬地喊了声:“妈。”孟斌的眼睛就红了。她的儿子,左手腕包着厚厚的纱布,卷起的袖子是一片红污,他身上也是各种颜色混杂,头发乱蓬蓬,因为发狂而腥红的眼球还残留着血丝,嘴角的擦伤上涂着紫色的药水,狼狈极了。   她的儿子,从来是天上的星星,高不可及,可现在……生生被那个贱女人糟蹋成这副模样。她除了心痛,还什么也做不了,事隔七年后,她再一次感受到颓败。   孟斌轻抚了下儿子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下,问医生,“医生他现在怎么样?没什么问题了吧?”   送人来的救护医生已经告诉说这病人精神上有些问题,刚才打过针定剂,病人表面看情绪似是恢复了,可谁知道是不是假像,万一他身上还有其它受伤的地方呢?   当着季臣的面,医生不好直接说,便道:“外伤都处理好了,没什么大碍,现在我正问他还有没其它不适的地方,有些隐症表面检查是检查不出来的,最好是能拍个片子,以免漏诊了什么,小病变成大病。”   季臣听说还要做检查,当即便不乐意,冷着脸要走人。孟斌知道他讨厌医院,可医生说的话她也听进去,怕儿子成了医生口里的万一,她还是狠下心,压着季臣做完所有检查。   只是抱着以防万一的心理做的检查,没想到结果……   昨天听乔蔚然那些话时,孟斌只觉得满口胡言,一点也没听进心。现在……精神科主任医生亲自跟她说,她犹豫起是不是该接受乔蔚然提出的建议?   她最后一次见到乔蔚然是进急诊室时,陪着儿子出来做检查就没再见到人,之后的一天也没再见到乔蔚然,除了半夜里收到一条药的检验报告外,乔蔚然再没有联系他们。等到她想明白想找乔蔚然再问情况时,乔蔚然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不过这没什么大碍,就像乔蔚然说的,这检查花不了多少时间。假如结果真如乔蔚然所说,那么丁悠,便要重新考虑了。   季臣对自己的检查结果一点都不关心,他本来就是疯子,就算那药对人有负作用,那也是在他疯了以后的事,再检查也不可能改变他是疯子的事实。区别只是他曾经是个疯子,本来可以治好,可被丁悠的药耽误了,一直没好。可这些他都不在忽,他唯一在乎的是——她知道了,她终于明明白白肯定地知道他是个疯子。所以她走了,再也不会回头找他了。   第 56 章   打开门看到孟斌时,丁悠很意外。认识这么多年,孟斌还是第一次上门,这让她产生不好的预感。   “阿姨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家里乱七八糟的,您别见外。”丁悠一边收拾沙发茶几上的杂物一边歉疚地对孟斌说。穿着麻色宽松家居服的她,一头长发乱乱地绾在脑后,黑色的大边框眼镜把她的黑眼圈凸显得更重,久不见阳光的脸上腊黄一片,整个人看上去颓废又邋遢。   孟斌咧咧嘴,在丁悠刚收拾出的一块沙发垫上坐上,“没关系。”她从没来过丁悠家,原来是没机会,后面是听季臣说丁悠家有许多自治的动物标本,她慎得慌,不敢来。今天是硬着头皮状着胆上门,都备好吐污物的袋子,没想到一个标本不见,反是满客厅的乱衣服、袜子、泡面盒、包装袋把她骇住。   她认识里的丁悠从来穿得整洁得体,言行举止间也是优雅大方,她从来也不敢想像人后的丁悠会是这副模样。   “阿姨喝茶。”丁悠端过一杯刚泡好的速冲红茶,放到孟斌面前的茶几上,“您这时候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她谨慎地问,同时打量孟斌的表情。   经这一问,孟斌才收回偏离主题的思绪,“啊……我找您是想问问你给季臣吃的那药……”她还没说完,就被丁悠抢过话,“那药怎么了?”   孟斌脑中当即闪过一个词——做贼心虚!   起先她还担心这事丁悠只是好心办了坏事,并不知道药的负作用,但现在……她脸上的笑容冷下来:“我从来自视看人最准,没想到却在你身上失了眼,小悠,你的心思藏得真深啊。”   孟斌的话说得不清不楚,纵是丁悠猜到什么也不可能未打就先招,便稳了心神笑道:“阿姨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见丁悠还装傻,孟斌冷嗤一声,从包里抽出药丸的成份化验结果:“不用再装了,我们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丁悠“不解”地接过报告单,才看清上面的抬头,脸色就刷地变成白色,一行行扫过最后,她的脸已白得跟刚烧出来的石灰,没有一丝生机。   “怎么会这样,这药是我国外一个同行的朋友给的,他当时跟我说的药效正适合季臣的病情,我就要来用了。当时他是告诉过我这药还没在人体上试验过,可那会您那么急的求我,说让我放开手治,不用拘手段方法,我就大胆给季臣试了。后面我一直观查怕有什么负作用,几年下来都没发现问题,怎么现在……”丁悠一脸愧疚地抓住孟斌的手,“阿姨,我真不是有心的,我对季臣的心您是知道的,我怎么会害他,我一直尽力地给他治病,就等着他好的那天,我跟他能……阿姨,你一定要相信我!”她激动地说,抓着孟斌的手像救命稻草般紧紧,一副情真意切的表情。   孟斌有一瞬的心动,差点就相信了她的托词,不过也只是一瞬。她勾了勾嘴角,任自己的手被丁悠抓得发疼,“可现在医生说季臣的病怕是一辈子都没法康复,你会嫌弃他吗?”   “当然不会,我等了他十年,就是等他真心情愿地娶我。我一直没答应您跟他结婚,是怕现在仓促结婚,等他清醒后发现爱的人不是我,他接受不了。即然医生说他再不能康复,我也不用再执着等那一天,您说个日子,我就跟他去打结婚证。”   孟斌笑了,大彻大悟的笑。要是丁悠说不相信那个医生的检查结果,说季臣还能治好,她也许还会相信之前的辩白。可丁悠太心急了,反而露了马脚。   要是丁悠真的爱季臣,按她说的,她是好心办坏事给季臣吃的那药,那她知道真像后的反应不应该是急于表明立场,而是该气愤地找个那给她的药的人。就像孟斌知道这药有问题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带季臣找名医治疗,而是愤怒地来找给她药的丁悠质问。这种情况下,这种反应才是正常的,太理智的反应反而说明有问题。假如不是早就知道,丁悠如何做得这么情真意切,一点怨怒都没有,而是满满的歉疚,这么着急地想让她相信自己?   纵心中再震怒,来时孟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丁悠不是故意害季臣的,希望自己没有看错人。可现实无情地给了她一巴掌,她想不清醒都不行。   她反手握住丁悠的手,“我相信你对季臣的心,我刚才是是太生气了,才口不择言,你别放心上。季臣现在这情况怎么能跟你结婚,就算他一辈子好不了,我也不能亏待了你。我会重新找医生给他治病,等他病情稳定了,再谈你们结婚的事,要是他一辈子都……”她哽咽了下,“阿姨会亲自给你找门合适的婚事。”要是我儿子一辈子都好不了,你就等着进铁牢!   就算再有心机,与孟斌相比,丁悠还是嫩了些,她并没发现孟斌眼里一闪而过的狠戾,她松开孟斌的手,抬起右手竖起三指,“不阿姨,我说过的话绝不会改变,我丁悠发誓,就算季臣一辈子好不了,我也不会抛弃他,若违此誓,就让我一辈子孤苦!”   孟斌抽了抽嘴角,心里再一次为自己的有眼无珠悔恨。面上,她倒是装得很被丁悠感动,责怪地拽下丁悠的手,“阿姨都说相信你了还发这种毒誓,快吐口痰到地上,废了这誓。”你就是吐干口水也抹不去这辈子孤苦的结局!   丁悠皱起眉头,感动地倚到孟斌肩头,“不阿姨,我不收回,我说到就会做到,我要一辈子陪在季臣身边,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也永远不会离开他。”想我13岁就独自一人解剖了兔子,不信天地鬼神,什么狗屁毒誓,只要需要,发一万遍我也不会打一个哽!   季臣的一半性格遗传自孟斌,其中就包括睚眦必报,丁悠以为几滴眼泪,再发个毒誓就能摆平孟斌,那就大错特错了。   从丁悠家出来后,孟斌去了事先约好的律师事务所,把藏在皮包里的录音笔及其它相关证据交给律师过目,一个小时后,律师信誓旦旦地表示:就凭您这些证据,她至少得判十年以上。   孟斌很满意这个数字,丁悠胆说自己等了季臣十年,她不信。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十年,刚好。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孟斌也不再顾忌什么里子面子,只要能把季臣治好,就是让她去街上乞讨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她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找到几位著名的精神领域专家,给季臣诊断。结果很让她欣喜,康复的希望很大,完全没有她预料的无可救药。   只不过季臣这边出了些小问题,他要回K市。   她知道为什么,乔蔚然家出事了。   乔蔚民那个祖宗这回摊上大事了,吸毒兼涉嫌贩毒!   乔蔚然突然一声招呼不打地失踪,就是赶回去给乔蔚民擦这烂屁股了。   孟斌对乔家的情况并不了解,知道了这事也没放在心上,更存了私心没告诉季臣。不管乔蔚然是不是真的爱季臣,她都无法接受这个直接、间接伤害自己儿子的女人。   季臣则是另一番想法。就算他放不下矜持再找回乔蔚然,他的心里却永远无法割舍这个女人。更何况乔蔚民吸毒他也是有很大一部分责任——半年的时间,乔蔚民前前后后找他借了三万多块。当初借钱时他就猜到乔蔚民干的不是正事,可他有私心,他总希望乔蔚民再惹出什么幺蛾子,找他帮忙,那他就可以有正当理由跟乔蔚然接触。他想了个这么别扭迂回的办法来满足自己的里子面子,却怎么也没料想到乔蔚民居然闹出这么大的事,这何止乔蔚然解决不了,就是他……这辈子怕是真没脸再见她了。   经历了这么多,孟斌已经不再执着儿子的感情归属,就算她仍不喜欢乔蔚然,但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使计心机破坏他们。给季臣看过病的一位专家跟她说过:“你儿子的神经衰弱跟强迫症只属于轻轻型精神疾病,主要是靠药物治疗,辅助心理治疗。这两方面都需要家属的支持与配合。理论来说治愈是不成问题,但也不排除急转直下,所以你们最好顺着他点?”   季臣的心病就是乔蔚然,要是乔蔚然真能让季臣恢复,这媳妇,她愿意接受。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她关切地问。   季臣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皮箱,盖上,扣好,“不用了,这些天你也受不少累,还是在家好好休息,你放心,我会记得按时吃药的。”   孟斌苦涩地咧咧嘴,“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真的不知道丁悠的药有问题。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就算我再不喜欢乔蔚然,也不可能为了不让你们在一起就把你弄成……”后面三个字她省略了,季臣不爱听。   “是你自己多心了,我从来没怀疑过你。”季臣提起锁好的皮箱放到墙壁,又去收拾书桌上的文件,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必竟是自己生的儿子,就算季臣一丝表情也没有,孟斌还是明白他说的是真心话。想到因为自己的偏见让儿子遭这么多罪,那股辣辣涩涩的感觉又冲上喉咙,“这次回去,你跟蔚然要是还有可能……”   “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我跟她已经结束,永远都不会再有可能。”冷冷地打断孟斌的话,季臣就提着公事包跟皮箱出卧室。   第 57 章   乔蔚然精心准备的玫瑰花房终究没能等来它要等的人,行李箱的轮子碾碎五颜六色的花朵,带走了心急如焚的她。   消息是张悦告诉她的,乔蔚民已经做完笔录收押到拘留所,就等常飞等人捉到,一起再审训。   古人说:君子易处,小人难防。乔蔚然再一次栽倒在常飞这个小人手里,当然还有曹凤萍,要是没能她的纵容、掩护,乔蔚民也没机会犯这么大的错。   乔蔚然心里恨得不能生吞了这两个人的肉,饮他们的血,但这会她也没空多想他们。张悦说就算乔蔚民只有吸毒一项,那也得被强制送去戒毒所,这样的话,他学校那边也没法掩下去,大学肯定是上不成了。而且这一笔也会记在档案上,但凡好点的工作就肯定要看档案,换句话说,除了自立更生,他再没别的前途可言。可他乔蔚民有这自力更生的本事吗?   她叹气、叹气,还是叹气,从S市到K市这段时间,她几乎把一生的气都叹完了,也没找到解决办法。   周朝阳的性格她太了解了,家事再大也大不过国事,他能把命舍给你也不会因私徇一丝公。张悦的爸倒是有能力,可她跟张悦的关系,张悦能在第一时间把乔蔚民被抓的消息告诉她就已经是极致,让帮忙抹去乔蔚民的记录,那根本是不可能。   虽然明知道结果,乔蔚然还是不死心地去求周朝阳。   周朝阳在边境蹲守常飞三天三夜才抓到人,连夜把人押回K市突击审问,又根本他提供的线索继续追捕其他涉案人员。乔蔚然足足等了一星期才见到他人。   周朝阳先是很关切地给她报了个喜:“你弟弟不用坐牢。”然再才铁面无私地拒绝她的肯求:“对不起,这件事我帮不了你。我能做到的就是给他找个好一点的戒毒所。”   最后的希望被无情打碎,乔蔚然心如死灰。她甚至边声再见都没给周朝阳,也再没给他机会道歉,就那样如无根的落叶飘零而出。   失魂落魄地在车子上坐了半晌,各种情绪涌上心头,让她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她蓦然发现自己在老天面前是多么的渺小,不管她多努力,老天只消挑挑指尖,就能把她打回原形。她又恨老天不长眼,她这么辛苦努力地活着,虽说不未做过一件亏心事,可至少是人不犯我我便不犯人,她对曹凤萍这样的小人都是心德报怨对待,为什么还要无穷无尽地受折磨,反是那些恶人,做尽坏事也依旧敝扬地活着。难道说老天也是势气眼,欺软怕硬?   她不平、不忿、不甘,满腔怨愤无处发泄,新仇旧恨混到一处,她夹着一股邪气驱车冲回昭山。   三伏天,她如一块寒冰般冲进棋牌室,问正在柜台后算帐的乔昆安,“她在哪?”   乔昆安正全心算着帐,突然听到女儿的声音还以为是幻觉,抬头,眨眨眼,女儿还在面前,一副压不住邪火的样子。他怔了一秒才恍悟女儿说的是谁,忙答:“你阿姨回家休息去了,吃完晚饭才来跟我换值。”说罢,又问:“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乔蔚然听说曹凤萍在家里,也不回答乔昆安的话就冷冷地伸出手,“钥匙给我。”   乔昆安这爹当得,本来就没什么爹的派头,乔蔚然一张嘴,他立马就老实地把钥匙交出来,多一句的话都没问,眼巴巴地看着乔蔚然卷着冷风离开。直到人走了半刻钟,他才恍思过来事情的不对劲,托了个熟客看牌室,便急忙忙追回去。   乔家宅子是三层的砖房,一层是厨房、客厅、杂物间,到二层才是住人的。曹凤萍的卧室在二楼的最南边,与乔蔚云的房间对门。这两间屋子也是整个楼里朝向最好的,乔蔚民一直想占了其中一间,为此还求过乔蔚然帮忙,只是最好两姐弟还是败在曹凤萍的无耻、泼辣上。因着这些种种,乔蔚然回来从不往这头走,就烦曹凤萍又说什么难听的,今天,她可就怕曹凤萍不说话。   “梆梆梆……梆梆梆……!”巨大的响声把已渐醒来的曹凤萍彻底唤醒,她愣了会神细听,才发现这声音不对劲,像是谁在拿东西砍自己的房门!   青天白日的,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敢这样入室抢劫。曹凤萍握起置在门角用来晒衣服的竹杆,鼓了鼓气打开门,喝骂声将滚到舌尖,就被乔蔚然直斩过来的菜刀吓得两腿发软,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哎呀我的妈呀,小然你这是撒的哪门子疯。有话好好说,快点把刀放下。”   “好说!”乔蔚然冷嗤一声,举着刀逼进卧室,立在曹凤萍面前居高临下地睥视她,“我跟你好说了二十多年,你都没听懂过人话,这话你就能听得懂,迟了!”啐了一声,她就倾身将刀逼到曹凤萍脸颊边:“我弟弟吸毒的事是不是你搭的桥?”   刀架在身上,寒气直穿过脸皮颤得心肝都在发抖,曹凤萍也没敢再使些歪歪肠子,逞口舌之快,老实地答应:“是……”刀刃就往她脸皮脸压了压,刺得她尖叫一声完连忙侧身闪避,嘴是忙不迭地辩解:“我一开始只以为他是跟着常飞赌博,真没想过他会学上这一口,要知道我一定不会纵容他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在别我面前装无辜,你曹凤萍是什么样的人,全昭山除了我爸有眼无珠看不到,谁不知?心肝脾肺全黑透了,怕是连你的血都是黑色的。”见曹凤萍被吓得面无人色全身发抖,乔蔚然忽然不想就这么了结了她,起了猫戏耗子的闲心。她退开刀站起身,仍是居高临下紧逼在曹凤萍面前,用脚狠犯踏了曹凤萍膝盖一下,“你想不想知道那个人现在在哪?”她噙着冷笑问。   曹凤萍还沉浸在刀架脖子的余韵中,一时没明白乔蔚然话里的意思,直到膝盖上的痛褪却才恍悟,脸上表情霎时一红,讪讪低下头装傻,“我也不知道他在哪,我最后一次见他还是上星期他来棋牌室打听你的事情。”   乔蔚然哪能不明白曹凤萍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可惜今天她是不会放过羞辱曹凤萍的机会,心念一转,嘴角的冷笑更浓:“这里又没别人,你怕什么羞,十几年没见了,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他的近况,还是说你已经知道他……”话到此,她故意停了口,调曹凤萍的味。   曹凤萍竖起耳朵提着心等乔蔚然自己把答案说出来,临未了关键时刻突然没了后话,反让她听出异样的味道,难道那人出了什么事?她这吣啊,这心又砰砰跳起来。 面上,她努力装出不明其意的样子,“小然你到底要说什么,你先把刀放下来,咱们好好谈。阿姨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如从前,坐这地砖上久了,一会风湿病又要犯,到时辛苦你爸不说,又得让你们破费钱。”说着,她就扶着墙壁慢慢起身,眼角瞥着门的方向,寻思着机会逃出去。   乔蔚然余出眼角顺着曹凤萍的视线瞟去——想跑,门都没有!   她提着刀慢悠悠地踱到门口正正挡住出口,“他已经死了。”语气轻轻飘淡然得就像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一样。   曹凤萍所有的念头都被这五个字击得灰飞,整个人像被雷劈了般,飘飘荡荡半天,魂才重又回到身体,只是也去了半条命,整个人就像没了筋骨般再一次瘫倒在地。   胡三贵,曹凤萍的第一个男人(未婚),同时也是乔蔚云的亲生父亲。在她满心欢喜地准备两人婚礼时,他带着乔蔚然的亲娘私奔了。这狠狠的一巴掌把从来只有算计别人的曹凤萍打得不轻,差点没跳了曲江。带着报复的心理,她千方百计嫁给了乔昆安,把胡三贵的孩子认了乔昆安做爹,做了乔蔚然姐弟的后妈,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到这家父女子身上。   这么些年,她活下来就是凭着股恨劲,蓦然间听说仇恨的根源早就死了,她反应就跟乔蔚然听到这消息时一样,茫然了。本来冲满斗志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死气沉沉,再勾不起一点力气。   她迷茫地望向乔蔚然,“你妈呢?”   乔蔚然撇撇嘴,“也死了,两个一起去的,车祸。”明明心里是恨那个女人的,为什么说这句话时,心里一点快感都没有,反是压都压不住的涩意。   楼道传来轻微的闷响,似什么东西撞到墙上,不过屋里两人谁也没注意,仍纠缠在自己的恩怨里。   “死的好,死的好!”曹凤萍咬牙切齿地嗤笑完,突然又想到什么,发疯似地扑向乔蔚然,一点不顾忌她手里的菜刀,那样子,像是把她当成了那个女人,“他们都死了,为什么你还不死,我要你也去死,你死了我的蔚云就会好了!”   乔蔚然提刀进来是一口邪气的冲动,并没有真砍曹凤萍的意思,这几番戏弄下来,她早收了伤人的心思。没想到曹凤萍却突然发了狂,双手死死地掐住乔蔚然的脖子,腥红着眼睛,整个人都陷入癫狂状态。多年未干农活的乔蔚然哪里是曹凤萍的对手,两下就软了力气,手里菜刀也不能砍握着还成累赘,她只能扔了刀去拽曹凤萍的手。   “蔚云的病……是你自己……造的……孽,她这么好的孩子,要不是投胎到你这恶人的肚子时,她怎么会受这些苦。”两句话正中曹凤萍的心结,她上的手力气就软下来,乔蔚然趁机挣脱出身,逃到墙壁抚着脖子喘气:“你从来都是别人负了你,什么都是别人的错,你总是受害者,可你有想过我们吗,你被伤害了就报复到我们家,我爸做错了什么,我跟我弟做错了什么?我们受的伤害比你更多,可我们是怎么对你的,我爸任你打骂,欺压不敢吭一声,我被你毁了一半的人生还替你跟别人的孩子治病,我弟弟……要不是你做了这么多没天良的事,蔚云的病说不准早就能治好了,就是因为你,因为你她才会受这些苦。你自己不敢承认就所有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其实最大的祸手就是你自己!”   曹凤萍一直就认为所有的错在别人身上,现在被乔蔚然如炮轰过来的指责冲撞得身心都快崩溃,为了让自己好受些,她便不顾所以地推翻回去:“你别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是,我就是对你爸对你姐弟不好,可我好歹没让你们死了吧,你爸那个窝囊废他能干什么,这个家要不是靠我撑着,你早百年被卖到外省给人当媳妇去了。就你小弟那德性,他吸毒是早晚的事,只不过我运气不好犯在我手上,你就把责任推给我。他为什么会吸毒,那不是遗传了你妈你跟爸的‘优点’?不是你这大姐千娇万宠捧出来的?乔蔚然,你别以后自己是个圣女,对我以恩待德给些臭钱你就是好人了,咱们是五十步笑一百步,谁也别瞧不起谁!”   乔蔚民会变成今天,乔蔚然早就检讨过自己的责任,但大多还是推到曹凤萍身上,没想到曹凤萍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她顿时也失了淡然:“你放屁,就是你害和晚弟弟吸毒,你见不得我家有一点好,有一点好你都心如刀割要破坏,你就巴不得我们家破人亡你才满意,你做这些坏事时,就不怕天空一阵惊雷,把你霹成两半?”   曹凤萍不但没有一丝不安,反而你听到天大的笑话般,叉着腰哈哈大笑起来:“怕我不就会做这些事了,这世道就是好人受欺负,只有做恶人才能活得舒畅。你看你妈她舍了脸皮不就摆脱你爸这窝囊废?你爸舍了自尊娶我不才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他们都不怕,我怕什么?我就要让他的孩子叫别人叫爸,让那个贱女人的孩子喊我妈还要挨我的欺,就是要让乔昆安这个废物一辈子抬不起头一辈子受我压制,谁叫这一切的根源都是他,他要能看好自己的女人,我的男人怎么会丢,我的孩子又怎么会还没生下来就被亲爹抛弃!”   过道上猛地传来一声巨大的“嗵!”声,像是什么重物倒地,两人眼神一对,怔然间同时想到了什么,一齐冲出卧室——乔昆安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第 58 章   乔昆安醒来时除了脑袋其它地方都动弹不了了,老年人最爱犯的病——中风。   他躺在床上什么都动不了,就只剩嘴,反复念叨着一个词:“离婚,离婚!”   曹凤萍哭得鼻涕眼泪糊作一团,嗓子都嚎哑了也没停止忏悔,她跪在乔昆安床前,拽着他无法动弹的右手,“我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会说那些话,再也不敢有那些坏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你,照顾孩子们,再也不想从前的事。老乔,就算你心里再恨我,也看在孩子们的面上原谅我。这么大年纪还离婚,我是没脸皮的人也无所谓了,可你的脸面怎么办?你再离一次就是第二次离婚了?医生说你这病就是再好转以后也走不了路,孩子们都大了,各有各的生活,谁能陪在你身边?我知道蔚然有钱,可她的钱也不是天上飘下来的,哪张不是拼着血汗挣来的,你能舍得用?我再坏再没良心,我也跟你同床共枕了十八年,再怎么说也不是说断就断。就算你再不能把我当老婆,当佣人也成,只要还让我继续呆这家,继续照顾你们……?”   莫要说乔昆安无情,就是乔蔚然听了这些话心底都有动容。就像曹凤萍说的,乔昆安这么大年纪了,再离一次婚,他能做到,乔蔚然也于心不忍。更不要提他现在的状况,吃喝拉撒全得人伺候,虽然乔蔚然有钱可以请护工,可那必竟是花钱买来的,有什么比真心情愿做这些事更好?俗话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曹凤萍跟他虽然是个半路夫妻,可也在一起生活了十八年,凭良心说,要是没有曹凤萍,乔家根本不可能有如今的光景,也许早就如曹凤萍说的,她被卖到外省给人当媳妇,乔蔚民也早八百年进了局子。   不管曹凤萍千不好万不好,起码她在,这是一个家,她离了,这家……   乔蔚然站在窗边看着向大楼急跑过来的乔蔚云,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对床上床下一念叨一哭嚎的人说:“蔚云来了。”   乔蔚云是这个家最脆弱的存在,也是所有人最难以割舍的存在,曹凤萍跟乔昆安离婚,伤及谁也没有她受到的伤最重,那将是致命的。天翻地覆的闹、吵、不忿、怨憎,为了这个家里最纯净的存在,在她进门的那一刻,俱都默契地隐去。昨天的一切仿若一场因压抑太久而精神错乱做的梦,乔蔚云轻轻地敲门声,把他们又接回现实。   看着那一家三口扑在床头情真意切地哭诉,乔蔚然忽然发现自己是多余的,她心酸地退出房间,带上门,缓缓地走到长廊最顶头,撑臂搭在不锈钢护栏上,透过巨大的玻璃墙俯视15层楼下的进进出出的人们,真的像蝼蚁。   裤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在它还没来得及发出铃声时,她掏出来,是张悦。   “喂小悦。”她强挤出点生气唤。   张悦的声音亦如以往的爽朗:“你现在在哪?”   乔蔚然淡淡地回答:“医院。”   换做普通人说在医院,那肯定是家人或是自己生病了,干乔蔚然这行的,那则是再正常不过。张悦怔了一秒钟,也醒过神,忙道:“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弟弟放出来了,记录也被勾消。”   人放出来,记录也勾了,那不就意味着他的档案不再有记录?乔蔚然只用了一秒钟就消化了张悦的意思,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他现在在哪,我去接他?”   张悦爽朗的声音蓦地一沉,“我得到消息时他已经被人接走了,我也不知道被接去哪。”   “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谁接走的?!”乔蔚然只觉得张悦是在耍自己,从公局里领走人,不说祖宗三代,起码姓甚名谁总会知道。是她不知道还是她不想告诉自己?“是不是你不方便说,那我不为难你,你给我透露点信息,我自己去猜。”她诱哄地对张悦说。   好心通报,还被人误会,张悦也有点发急了,“我真不知道是谁,朝阳应该知道,不过我怎么磨他也不肯告诉我,只说是你认识的人。再往深的我就实在打听不出来了。”   “好,我知道了,刚才我一时情绪失控,小悦你别生气,我知道你是真心帮我的。这几天我没时间,等我找到我蔚民,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   “瞧你说这些就见外了,我帮你就是为了让你回报我吗?那以后有什么事我都不告诉你了。”   “别,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大恩不言谢,总之你的这份情我记在心里,绝不会忘。”   “行了,不跟你扯了,越说越沉重,我还有个笔录没做,我去忙了,你那边要有什么不清楚要帮忙的再给我打电话?”   “好,byebye。”   “byebye.”   挂了电话,屏幕的灯都没及灭,又一个电话进来,是乔蔚然还没来得及想到的认识的人——葛平春。   “季臣跟你弟弟在我平城县的一个别墅里。”   ——————————————————————   黄昏,平城县郊一座远离喧嚣,刚盖好还没交房的别墅区,还没及拉走的施工材料零乱地堆在路边,绿花带里的泥土还泛着新鲜的土黄色,刚移植进来的大树似是不适应新环境的水土,都蔫着叶子耸在那里。占地近一万平米,五十幢别墅,目前只有寥寥六个保安看守。白天还好,一到夜里,风声吹着树叶簌簌的声音,怎么都让人不寒而栗。   在别墅区靠北面的某幢浅褐色三层小洋房的一楼,玻璃门窗俱都闭得严实,厚厚的绒布窗帘隔绝了所有的光亮外泻。要不是每天两次有人来送吃的,就是值守的保安都不知道这屋里还住着人。   一个头帽草帽,个子中等,着着半旧长袖长裤的女子,提着个大大的篮子一跛一跛地向那幢别墅走去。由于行动不便,又提着重物,她走得很吃力。这么热的天气,她还全身裹得严实,又带着盖过半边脸的草帽,走在这空旷的路径上,还真是挺瘆人的。   中途休息了三次,女子才到达自己的目标地,蹒跚地爬到最顶层台阶,按下门铃,然后就垂下头退到旁边等候。   约摸三分钟后,大门才从里打开,一个欣瘦的身影走出来。   不等对方开口,女子就很主动地把手里的篮子举出去,这才让人看到,她连手上都带着手套,严实得让人怀疑她脸上是不是也包着面罩。   “谢谢。”年轻男子的低沉的声音在这夏夜里格外动人心弦。女子似乎也被撩动,身子轻颤了下。   道完谢,男子提着篮子进去,关上了门,女子却并没马上离开,她抬起头,激动地盯着门,眼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大门再一次有打开的趋势,女子急忙低下头,整个脸又掩在草帽下面。刚才那个男子把一个装满脏碗的篮子和一袋新换下来的换洗衣服交给她,“明天加个冬瓜排骨汤。”   女子没说话,只略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混沌的“哦哦”声,就挪着跋的那条腿,一拐一拐地下了台阶。   年轻男子直到女人的身影完全消失才反回屋子,关上门。   这个男人就是季臣,他带着乔蔚民来这里戒毒,怕引人注意,不想招来闲言杂语。他特意找了个毁了容还哑的跋女人来送饭,照料他们的日常起居。女人今天的行为跟前两日一样,他一点也没怀疑有异,照例像往常一样看她快到大门口才返身进屋,给乔蔚民喂饭。   戒毒是个磨练人意志跟体力的活,照顾戒毒的人,那更是受的不是人受的罪。因为对方毒瘾一犯,你面对的就不是个人,而是野兽,凶残、饥饿到极点的野兽。为了得到那一口销魂烟,他们无所不用其极,你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面对有可能发生的状况,一个闪神,也许就把小命丢失。   季臣带乔蔚民来这里已经三天了,连着在拘留所的时间,乔蔚民正是戒毒最痛苦的时候。正常情况下还好,只要防着他不逃走就成。毒瘾一犯起来,那就是天王老子都不认,只要近身的东西都要拼了命地抓住,往死里抓。没东西抓他就抓自己,撞自己,撞得头破血流、血肉模糊都毫无所觉。季臣当然不允许他这样自残,每次毒瘾要发作时都会把他绑起来,嘴里塞进毛巾。可季臣必竟是一个人,24小时的盯着,精神体力难免有懈怠的时候。这一松懈,乔蔚民就季臣他当泥巴一样掏,脱下衣服看,季臣身上的伤,比乔蔚民的还多。   为了断绝乔蔚民一切逃跑的机会,屋里几乎没有家具,也极力避免一切尖锐物。季臣从住进来就再没剃过胡子,吃饭的碗是仿瓷的,用的是圆勺,睡的是地板,洗澡就像打战,两分钟解决,就这还得趁乔蔚民睡沉的时候。三天的时候,他整个人就瘦了一圈,每餐三大碗饭就像吃进空气里,一点没存到他身上。   好在乔蔚民也体力有限,一天里总有两三个小时是安静的,季臣才得空打个盹,眯会觉。   吃饱饭的乔蔚民倚在溅满污渍的墙壁,眯着眼斜睨文雅吃饭的季臣:“你说你好好的老板不当,干嘛非要抓着我来吃这苦。我姐那种人,看着软,心底可狠着呢,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动她让她改变心意,那比愚公移山还遥遥无期。我劝你你还是省点劲放了我算了。”   这样的话,乔蔚民每天都要说一遍,就为了打动季臣让他走。第一次时,季臣还有所动容,现在,直接当成空气忽视,筷子都不滞一下地吃自己的饭。   说了三天,一点效果也没有,简直比狗骨头还能啃,恨得乔蔚民直咬牙。可打打不赢,骂人家不理,刺激被忽视,他能怎么办?那就当发泄情绪吧。   “喂我说,你这身手啥时候练的,那次怎么不见你把那几个流氓撂倒。那时候你要显出这身手,当天晚上就能摆平我姐,哪用着费那么久功夫才到手。”   乔蔚民只是嘴淡胡扯,根本没想季臣会回答自己,没想季臣居然答了:“那会我还不会,出了事后才去练的。”   只愣了两秒,乔蔚民就明白季臣的意思,脸上泛起不屑的嘲讽,“呦呵,你对我姐可真够用心的。只可惜再用心也是白搭,我姐她心里只有周朝阳,那是她从小就想着嫁的人,你现在就是把心捧给她,她也不会感动的。”   季臣无情绪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夹了筷木耳到自己碗里——这木耳炒得,很有点她的味道。念头才起就被他摇头打消——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把她弟弟害成这样,还指望她会来看你?还是收好心思,把她弟弟的毒戒掉,以后真要撑不过想她,也能有个脸见人家。   第 59 章   此路不通,乔蔚民眼珠子一转,又换一条:“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不就是觉得我吸毒这事也有你的责任,觉得愧疚,对不起我姐。其实你一点不用内疚,我毒瘾犯了,就算你不给我钱,我也会从其它地方找钱,你资助我反而是帮了我,不然我肯定是偷、抢、骗。那样抓进去,可就不是轻易能捞出来的。所以你给我钱不但不需要内疚,反倒是我跟我姐都应该感谢你,你又何必死瞒着不让她知道?”   乔蔚民的小算盘拔得响,无奈季臣不上当。告诉乔蔚然?就算有这想法也不会在这时候,乔蔚民会变成今天这样,乔蔚然至少有一半的责任,就她对乔蔚民的宠溺劲,只要让她知道他们在哪,乔蔚民这毒就别想戒成功。   “我做事只求自己安心,别人怎么想怎么看,我不在乎。”   此话又招来乔蔚民的不屑:“不在乎,我看你就是太在乎了,才变得畏首畏尾。”他冷哼一声:“亏我当初还说你像个真爷们,原来里子里跟施庆华一路货色,妻管严、床头跪。”   乔蔚民本是想刺激季臣的男子心性,没想季臣听了他的话反而愉快地笑起来,气得他又大声哼了一下,一个翻身躺下去,懒得再理会季臣的“神经病”。   乔蔚然在别墅外面站了很久,眼泪就像不要钱地哗哗流。她不是爱哭的人,一生中哭过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得出来,可今天她就是控制不住眼泪,季臣那双布满伤口的手,满是胡茬的下巴,裤腿上还沾着几滴不知是谁的血渍。他那玉一样的人,怎么受得这些苦?她心绞得痛,她真想冲上去把他拉走。可她不敢,孟斌已经把他的病情告诉她,虽说不严重,但他的强迫症……论起要脸面,他比她还计较,他莫名其妙要跟她分手,几次三番当众羞辱她,不就是因为她没顾忌他的脸面?错犯一犯二,再不能犯三。她纵是心中再想,也不敢做这蠢事,更何况她也有私心,希望季臣真能帮乔蔚民把毒瘾戒掉。   怕被季臣看破,乔蔚然并没有每天都去送饭,只是碰到天气不好,担心王大嫂腿脚不好才换成她去。天气不好时去对她也有利,不容易露马脚,幸运的时候她还能看看他的脸。只是每次看到他的脸时,即喜又忧,看到熟悉的面孔高兴,看到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削瘦,心酸。心中千言万语说不出来,她只能把满腔关切放到菜上,变着花样给他和乔蔚民补身子。   没白天黑夜地在别墅呆了快两个月,乔蔚民的毒瘾基本已戒掉,剩下的是精神上的戒毒。不吸毒了,睡眠好恢复,又整天各种滋补品地吃着,他倒长了几斤肉。   “我说你有没有发现你找的做饭的手艺跟我姐很像啊?”乔蔚民嚼着块红烧肉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季臣。   季臣看了他一眼,“别做梦了,菜要是你姐做的,早把你我毒死了。”嘴上他极尽挖苦,心里他却是明明白白,这菜,本来就是乔蔚然做的。   要说一次错觉,两次误会,三次四次下来,他这么精明的人,早就看出送饭的人是乔蔚然。只是她不说破,他便也装着不知道。不然说破了,大家都尴尬,像现在这样多好,每天能吃到她做的饭,偶尔见见她,没有争吵,没有伤害。他甚至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是看守别墅的保安,她是体贴关心丈夫的妻子,他们是对恩爱的夫妻。   K市的雨季从六月到十月,十场雨有三场是打雷闪电,每次碰到雷电天气,季臣就会焦躁不安,担心乔蔚然摔倒,被泥石流冲走,被雷劈到……但凡有的可能他全都要担心一遍,他的商智商,在此时直接变成负值。   “后三天都不用来送饭了,这几天我们想换换口味吃泡面。”他冷淡地对草帽盖得只露出小半个小巴的乔蔚然说。   乔蔚然这会扮演的是个哑巴,不能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思,便轻轻摇了摇头,帽沿上沾着的点水珠就洒到季臣脸上。季臣不满地皱起眉,抬手抚去她帽子上的水渍,“最近些天都是黄色暴雨,光一把伞不顶事,下次记得穿件雨衣?”   大大的草帽微点了点,算是听到了。他弯了弯嘴角,抬眼看看已几乎全黑的天空,“快走吧,晚些的雨会更大。”   大草帽又点了点,听话地撑开伞,迈着别扭的步子离开。   第二天早上,季臣正在厨房煮泡面,突然听到门铃响。他皱着眉头打开门,果然是乔蔚然,眉头的川字,更深了。   低头看看她已几乎湿透的小裤腿,他不悦地喝道:“不是让你这三天都不用送饭来了吗,怎么还要跑来?”天气预报说未来三天的雨势都保持在黄色警报范围,他好心让她不要来,她居然一点也不听话,就这么倔?非要和他扛着才舒服?他气愤地想。   乔蔚然自然知道季臣生气了,可这会她“口不能言”,挠耳抓头想了半天,才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旧票子,往他面前比了比,又摆了摆手,按按胸口,再摆摆手,意思说自己收了他的钱,就不能偷懒。   季臣哪懂乔蔚然自创的哑语,他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他认为乔蔚然是故意跟自己做对,逞强,还拿钱来说事,便更生气,拿过篮子转身回了屋。乔蔚然以为季臣这是生气赶自己走了,便撑开伞准备离开,台阶下了一半,大门忽然又打开。满脸不悦的季臣把一件男式外套塞到她手上,“叫你下次出门穿个雨衣也不记得,看这身上湿的,你是要讹我的病假补偿金吗?”   大草帽下,乔蔚然的一张脸,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雾一样的水汽萦满她的眼眶,喉咙像被鱼刺卡住般刺痛,她咆咽地“嗯”了声,单手把外套搭上肩,蹒跚地迈下台阶。   她的衣服只搭到身体一半,季臣很想替她全搭好,可他不敢,伸出的手死死固定在正常的范围内,直到她的身影模糊在雨帘中,才落寂地收回。深叹口气,返身回屋。   秋意都没及感受,乔蔚民的自由世界就从夏跳到了冬。屋外的大树已几乎落尽叶子,只剩光秃秃的枝叉,绿化带里的草倒仍是绿的,可也没从前那么有生气,蔫蔫地贴在土地上,唯一变好的就是那些建筑垃圾减少许多。停了三个多月的工地,因为他的离开,又重新恢复后续扫尾工作。   歪坐在后车座的乔蔚民脸色好得哪像刚戒毒出来的,那面色红润唇红齿白的,还有他快赶上圆盘的脸,咋一看还以为是哪家怀孕的小媳妇呢。   他促狭地看着后视镜里的季臣,“我就说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犯这傻,好辛苦把我从局子里弄出来,又帮我把毒戒掉,这么大的恩情不去我姐面前表表?原来是等在这里了,看来你对我姐还真是了解很深啊,知道她是外强中干的软包,难道没上我的离间计。”   季臣睨了一眼后视镜里的乔蔚民,“我把你送家门口,你自己进去。别给我耍花样,不然下次就不是四个月。”身体上的毒乔蔚民算是完全戒掉了,可心上的瘾谁又能敢保证。再来一次戒毒他是抗得住,可他怕乔蔚然抗不住。   “你不见我姐?”乔蔚民一下便来了精神,坐直身子向倾着问:“那你做这些为什么?”   季臣看也不看他地答:“求自己心安。”   乔蔚民“切”了一声,不屑地仰回座位,“人都说智商太高的人情商也相应地极低,原来我还不信,今天见着你,我信了。难怪搞了这么多年还没把我姐搞定,就你这曲来绕去的,怕我姐姐再结三次婚,你都别想把人字的捺写出来。”   季臣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的路,脸上一丝波澜也没像,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乔蔚民看着心里更生闷气,便又说了一顿挖苦他的话,季臣仍旧无所动。气得他歪在座位上哼哼半天,干脆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净。   一觉睡醒来,窗外的景色已变成高楼林立,看着该是回到K市了,乔蔚然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腿,坐直身伸了个懒腰,才慢悠悠地靠回,兴趣地问季臣:“你是不是以为我姐心里还想着那个周朝阳所以才不敢去见她?”   季臣不答,一径开车。   乔蔚民支起左脚搭在右腿上,斜着眼睛又道:“你不会把我上次说的话当真了吧?我那是骗你的,我姐跟周朝阳早八百年掰了,那小子现在攀了个高枝,除了长相,哪哪都比我姐强。就算我姐有心跟他和好,他也不会丢着金丝雀不要来拣我姐这土雀。”   季臣终于开口了,“你姐不是土雀。”结果又招来乔蔚民的讥笑,“看你这护短劲,你说你个千万资产的大老板,要钱有钱,要貌有貌,你怎么就是没胆呢?”   季臣又闭了嘴。他不是没胆,他是没脸。周朝阳跟乔蔚然的关系自乔蔚民告诉他常飞跟自家姐的那些恩怨后,他就明白被骗了。说理由是常飞太狡猾欺骗他,可说到里子里,还不是他不相信乔蔚然?信任是维持情侣关系最基本的条件,他都做不到,她还敢嫁给他?更不要提他后面干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每次想起来,他都想在自己身上扎刀子,一句话扎一刀,他身上都不够地扎。还有给乔蔚民提供毒资……他就是借三世的皮也没脸再去见她,起码现在是不行。   乔蔚民一路苦劝,嘴都说起沫子也没能劝动季臣改变主意,季臣把他送到18楼,按完A室门铃就急匆匆从安全通道离开。   乔蔚然打开门见到乔蔚民时,一点吃惊都没有,抬手就从鞋柜里取出双男式拖鞋,似早就等着他回来。   乔蔚民挑了挑眉,边换鞋子边问:“你早就知道我今天要回来?”   “嗯。”乔蔚然轻应一声,提着乔蔚民的行李包往客卧去,“今天你先在这今一晚,明天我就送你回家。”   “那你也知道是谁送我回来的咯?”乔蔚民追着问。   “你在拘留所那几天,爸不小心摔了一跤,中了风,现在吃喝拉撒全得靠人伺候。”乔蔚然不想答乔蔚民的问题,便提前把乔昆安的中风的事说来吸引他注意,可惜他这弟没良心,关心外人比关心自己亲爹还多,“你可真够狠心的,季哥为你做这么多,你居然还装做什么都不知道,连让他见一面的机会都不给?”他不平地说。   乔蔚然心里一阵抽痛,但她还是压下,装作淡然地呵道:“大人间的事,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我不懂,我泡过的妞都能排一个连我会不懂?”乔蔚民不屑,“我看你们俩就是受虐狂,好好的恋爱不谈,非要虐人虐己才舒服,就你们这么折腾,最后非把感情都折腾完,到时再后悔可就没地哭了?”   乔蔚然回头看向乔蔚民——他说你们,难道季臣跟他说了什么?她想问乔蔚民,可嘴皮嗫嚅半天,终还是什么都没问出口:“你吸毒的事他们都不知道,回去记得千万别说漏嘴,爸现在这状况再经不得刺激,你要是没管好自己的嘴巴,下半辈子也没有我这姐。”   这话说的有些狠,乔蔚民终是正了心思,老实地跟进屋。   回到昭山看到只有一颗脖子还能动的乔昆安时,乔蔚民流下了“男儿泪”。这亲爹,说真的,他没什么感情,小时候对他姐弟不管不顾,任曹凤萍欺负,长大了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住校,一年见不到乔昆安几次,就算碰到一起也几乎说不上几句掏心窝的话。可这又怎么样,套用乔蔚然的那句话: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自己身上流的都是他的血,真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不可能!   乔蔚民难得发孝心地在乔昆安床前陪了一下午,两个人单独呆的,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是他离开时,乔昆安的气色很不错。   自从医院那场离婚不了了之后,曹凤萍就像换了一人一样,再没喋喋不休的尖酸刻薄,对谁说话都是轻声轻语。反是乔昆安对她的态度来了个调转,动不就动喝骂,吃的东西一口不合心就直接吐到曹凤萍脸上,曹凤萍还咧着笑抹去,继续给他喂。吃惊得乔蔚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乔蔚民请的假快到期,他只在家呆了两天就要赶回学校。临走时,曹凤萍偷偷塞了一千块钱给他,又把他骇得,差点把钱丢回给人家。   憋了一肚子的疑惑,直到车子驶出昭山县,乔蔚民才斜着身子问正在开车的乔蔚然,“那老太婆又玩的什么花样?是不是咱家最近进了什么横财?”   乔蔚然似嗔非嗔地白了他一眼,“就你跟爸这两年事折腾的,有横财也给你们败光了。”   乔蔚民脸皮厚,对乔蔚然的挖苦不以为然,继续问:“没钱这老太婆怎么突然对我们这么好,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你要说她真是一点歪心思都没有,我还真有点瘆她这变化。”   “她都这年纪了,你还有什么好怕她的。”乔蔚然冷嗤了一声,又换了个口气:“大概是更年期影响,听说许多脾气坏的经了更年期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估计她也是这样。”   乔蔚民不懂更年期变化也能感觉出自己老姐在敷衍自己,“那爸的变化是怎么回事?他也更年期?他更年期天天吃豹子胆补吧?”   乔蔚然不耐烦乔蔚民的追根刨底,冷了脸呵道:“大人的事你少管,你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在一个月之内把前面拉下的课都补回来吧?我这回是说到做到,除了课时没办法外,你其它有一门及了不格,下半学期的生活费就自己想办法,我绝不会再给你一毛!”   乔蔚民嗷嚎一声,这才收了乱七八糟念头。   终章   季臣当初给乔蔚然的离职时间是一个月,后面因为各种事情耽搁,拖到现在也没办正式交接。当时两人都有心留一手,这便有了四个月后,两人再一次“见面。”   本文将于6.18日从第20章开始倒V,还没看完的朋友请尽快阅读~   新来的区域经理只是客套一句,要请乔蔚然吃饭,没料乔蔚然居然就爽快答应了。饭桌上,乔蔚然美人如花,一杯一杯地敬酒,新经理身子骨都软了,一杯一杯地喝。他旁边的季总冷眼旁观半晌,似终是忍不下去了,夺了他的杯子:“你明天还要上班,不能再喝了。”说罢,季臣就端起自己的杯子朝乔蔚然示意了下:“剩下的我陪乔总,喝到你尽兴。”   乔蔚然弯弯嘴角,眼里水波流转:“我尽兴?季总你这酒量行吗,别我还没尽兴,你就先趴下了。”   季臣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往乔蔚然面前一推:“不试试怎么知道谁先趴下。”   等着就是这句话!乔蔚然笑容一收,捞起酒瓶又是一杯灌满,推到他面前,举起自己还剩半杯的白酒:“请吧。”   季臣是一口一杯,小酒盅咕咚灌下有三两,乔蔚然是一口一抿,季臣喝下三两,她不过一杯。女人天生三两酒量,季臣跟她拼酒,那必然是输。   新来的经理只不过略有喝高,脑子还是清醒的,晚上季臣跟着一起来吃饭他就觉得奇怪,这会再见两人拼酒的架式,他豁然明白了临来K市前小吴对自己的提醒:“别掺和季总跟乔总之间的事。”本来还有劝酒的心思,这会也干脆装醉趴桌上。   季臣数不清自己喝的是第多少杯,只是记得乔蔚然的笑脸由模糊到清晰,最后又模糊,他就没意识了。等再醒来,看看身旁周遭,全醒透了。   凌乱的床单,浓郁的暧昧气息,□□的自己!   干了什么,一目了然!   酒后乱性他不怕,他怕的是跟自己乱的人不是乔蔚然。   “喂老徐,我的手表拉车上了,你有没见着?”他裹着床单坐在床上问。   “手表?”老徐愣了一会,答:“昨晚我们俩都喝醉了,乔总找了业务经理来送我回的家,她说你跟他是邻居,就扛着你打了另一辆出租车,你那表怕是拉在出租车上了,要不我找乔总问问她还记得那出租号?”   “哦……那就算了,我还以为是掉在你们车上了,反正也不值几个钱,我重新买一块是了。你这会在开会吧,我就不打扰你,先挂了。”不等那边回复,季臣就匆忙挂断电话,揭开床单,利落地跳下床。   快速冲了个凉,穿好衣服,头发都不及吹干,季臣就急忙忙赶去酒店前台,把房卡递到柜台上:“退房。”   轻年的前台小姐笑吟吟地接过房卡,与季臣目光对上时,脸上刷地飘上两朵红云,“请稍等。”声音细若溪水。   季臣心情好到爆,难得地对前台小姐展露笑颜:“谢谢”。小姑娘脸上的红云迅速扩展到耳根,羞答答地查完信息后,打了张单子给季臣:“请在这里签个字。”   龙飞凤舞地签完名字,季臣正准备掏钱付房款,前台小姑娘阻止了他:“房费早上已经有人来结过了。”   季臣一怔,而后笑问:“是不是一个头到卷到腰,眉毛弯弯,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女人?”   大概是他说这形容时脸上的表情太过甜蜜,傻傻的前台小姑娘也明白了他跟那女人的关系,面上不禁黯然下来,“是的,是一个很美的女士。”   季臣满意地笑笑,将单子揣进裤兜,对前台小姑娘挥挥手,“谢谢你。”   前台小姑娘再一次被他的笑容迷惑,失态地对他也挥挥手,“再见,欢迎再来。”   此时的季臣心里就像揣了一窝半大不小的兔子,难以抑制的激动、躁动、兴奋。自把乔蔚民送回去后到现在一星期的时间,他过的那叫人度日如年,与前三个月朝夕相见,三餐入口都是她的用心,如今的日子那每分每秒都是煎熬。他夜不能寐,日暮途穷,思来索去、纠结是去见她还是不去见她。见了她以后要怎么打下再见下一次的伏笔,他愁肠百转,自己都快被自己愁死。敦料一场醉酒,把他所有的顾虑都解决,他们又在一起了。   他高兴地回到金雄大厦的公寓,等着乔蔚然来找自己,或是退一步,他找她也行。他等啊等,等了三天,在她家门口徘徊了一天半,也没等到她人。她失踪了。他的心情就像座过山车,一下头顶端直坠到底。   伤心、愤怒、怨忿,他捂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回去S市。孟斌说:“你现在可以安下心来治疗了吧?”   他点点头——已经没心了,治多久都无所谓。   无意义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都没觉查做了什么,就过去了。转眼季臣混沌地过了两个月,又是一年的圣诞节。   他看着窗外羽毛般飘落的白雪,脑子不受控制地回想去年的圣诞节自己是怎么过的,好像也是在做治疗,为了他跟乔蔚然的未来。他记得那晚乔蔚然还打过电话给他,听语气她很失望自己没去看她。现在呢,现在她会在哪?还会打电话给他吗?还是她已经找到新的伴侣?她的新伴侣会是什么样子?他突然起了好奇心,转身拿起电话拔给小吴:“帮我订一张今天去K市的机票。”   过了一回小吴回复:“其它时间都售空了,只有晚上9点的。”   季臣想也没想地说:“订了。”   晚上11:49分,季臣裹着件咖色的长呢子大衣,提着个简单的公文包步行在已经戒严的街道上,嘻戏打闹的年轻男女们像风般从身边刮过,留下欢声笑语,在他心底捶下一下又一下。为了避开四处喷射的泡沫,他找了个偏静的角落坐下,握着手机,盯着不远处巨大的圣诞树,纠结着打电话给她,还是不打电话直接上门找她。   0时的圣诞钟声把他从纠结中敲醒,呼吼的人声、绚烂的烟花,让他一时恍惚是新年钟声。0时过后短暂地疯狂完,人潮便如水般迅速消散,刚才还汹涌的街道一下子就空旷下来,冬天又回来了。   他哈了口气,又搓搓手,在地上跺了两下脚,才重新提起公文包,回家。   值夜的保安是正好跟他认识,见他进来,还亲切地同他打招呼。他淡淡地答应了几句,正要上电梯,突然又转了身:“18楼A的乔小姐最近有没回来过?”   保安不解地看向他:“没有,怎么你找她有事?”   “没事,随便问问。”他摆摆手,落寞地进了电梯。   空空的房子比屋外还要让季臣觉得冷,他放下公文包打空调打开,然后去厨房烧水,准备泡杯热茶暖暖身子。水上灶,他便去柜子里取茶具,门铃突然响了,他手跟着一颤,摔碎了手里的杯子。他怔了下神等门铃再响,门铃却不再响了,他慌得玻璃渣都不管收拾,一口气狂奔到门口,门还没开就心跳如雷,门开了,心跳骤然停止。   季臣准备过许多跟乔蔚然见面的对话,“这么晚找我干嘛?”“好久不见。”“真巧,你怎么也在这。”不过乔蔚然现在的样子,他准备的那些搭讪话,一句也用不上。   他实在无法正视面前的乔蔚然:“你……你怎么变成这样子?”   乔蔚然拉着他的领带向自己倾来:“因为我想明白了,跟你谈恋爱,它就不能……要脸。同时,一张化验单贴到他脸上。   怕压到她肚子,他别扭地用左手撑在门框上保持身体的稳定,右手从脸上扯下化验单,就看了名字跟那个红色的刻章:阳性。   他手抖了抖,但还是稳稳握住化验单:“谁的?”   乔蔚然圆溜的眼睛霎时冒出两团火焰:“你说是谁的?”   季臣心里已几乎肯定孩子是自己的,但嘴上还是迟疑地问:“是上次喝醉酒那晚?”   乔蔚然哼了一声,松开他的领带,推着他的胸膛往里面走,“你别给我装傻,虽然你是喝醉了,可该干的事你可都干了,我的身体你是知道的,这孩子我肯定不会打,你认他/她,我也就不计前嫌勉为其难嫁给你,你要是不认,”她松开手,“我不用走出这大厦就能给孩子找到爹。”   季臣的心都要从喉咙跳出来,“谁说我不认了!”让他的孩子叫人家爹,他的女人躺别人怀里,他只听到就血素上涌——门都没有!   笑容重新回归乔蔚然脸上,她慈爱地抚了抚微微凸起的小腹,“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结婚,我这肚子就跟吹了气的皮球,一天大过一天,拖久了,你我颜面上都过不去。”   季臣的脑子完全懵了,满脑子就是孩子、老婆,孩子、老婆。听乔蔚然问他结婚时间,想也没想就答:“明天就结。”   乔蔚然娇嗔地白了他一眼,“明天周日。”   民政局不上班。   “那……后天。”他果断地说。   “后天办证是没问题,那婚宴呢,虽然我是二嫁,可也不能办得太寒酸,我也没太多要求,只要比施庆华的二婚高个一阶就行。”   比施庆华的婚礼高一阶还叫没太多要求?真是睁眼说瞎话。不过季臣不这么感觉,这会的他,就是乔蔚然说让他入赘他都会乐呵呵答应,又何况是比施庆华多花些钱。钱算什么?套用乔蔚然说过的话:钱能解决的事都不叫事。什么事能比自己的孩叫别人爹,自己的女人躺别人怀里更让男人受不了?在这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后天去民政局领证,下星期的今天办婚宴?”他忐忑地伸出手去摸乔蔚然微微隆起的小腹——算算日子这孩子应该不到两个月吧,她这肚子怎么会这么大?   乔蔚然眼疾地打开他的手,“不准乱摸,小心把我孩子摸没了我跟你拼命!”   “你这肚子怎么这么大,不是说三个月以后肚子才会鼓起来吗?”   乔蔚然眼睛一横,面色便冷下来:“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怀的不是你的种?”   季臣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生怕到嘴边的鸭子飞走,急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怀的……会不会是……双胞胎?”   脸上的冷意还不及退下,乔蔚然就忍不住笑出来,笑得花枝乱颤,都快站不住了。季臣被弄得一头雾水,想扶她又怕她骂,不扶又提心她这一激动肚里的孩子有个一二三,急得俊脸痛红,挠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乔蔚然没笑多久就敛了神情,细心地替他把被自己拉歪的领正打正,“那就这么说定了,后天见。”说罢,就撑着腰,抚着肚子,慢悠悠地往自己家去。   季臣才抬脚要追,就听到乔蔚然喝到:“别跟过来,打证前24小时都不准在我面前出现。”   “为什么?”他委屈地问。   她头也不回地骂道:“笨蛋,问你妈去。”   季臣是笨蛋吗?当然不是,他不过是被突然掉下来的惊喜砸晕了脑子,出现短暂的弱智,他自然不可能去找孟斌问这么丢脸的问题。   等乔蔚然进了到,他才跳着步子关上门,拿起手机,也不管这会是几点钟就拔给孟斌……   一星期后,K市最顶级的酒店,正举办该酒店有驶以来最隆重的一场婚礼。从下午两点宾客就如潮涌来,到五点钟,整个酒店一百桌席全部坐满。酒店外泊满豪车,让路过的行人咂舌不已,婚宴内,从进门到正厅,一路缀满五颜六色的玫瑰、马蹄莲、蝴蝶兰……   据可靠消息,光这些花就耗费了新郎官两万块!   再看看新郎新娘穿的,新朗的看不出特点,就一个字:帅呆了。新娘婚纱上那些闪闪的小水钻,可都是如假包换的施华洛世奇水晶,还有她手上那鸽子蛋大的婚戒,简直跟全扬的女人都拉下仇恨。   总之,这是一场奢华到让人进来——出去都合不上嘴的婚礼。   乔蔚然很满意,季臣也很满意。不过他还是有点小小疑惑:有钱东西是可以钱来搞定,有些东西非那么长时间时间办不到,就比如说乔蔚然的婚纱,孟斌是怎么在七天的时间内让W薇薇设计出的婚纱,还有,他记得季老爷子正在新西兰疗养,怎么会这么准时参加自己的婚礼?为什么他说要结婚的时候,孟斌一点吃惊都没有?还有这些……那些……他怎么有种众人皆醒我独醉的感觉,是被骗了么?   送完所有人,回到自己的新房,季臣帮乔蔚然脱去繁重的礼服,扶着她进浴室,再被轰出来。半小时后,娇艳如雨后铃兰的乔蔚然裹着浴巾出来,把还蹩眉深索的他拉起来:“发什么愣呢,还不赶紧洗澡去。”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心就扑扑跳起来,逃跑似地冲进浴室,再晚一秒他就怕控制不住把她吃了。   一个小时后,在乔蔚然威胁要砸门了,季臣才磨磨蹭蹭从浴室出来,上了床,却不敢靠近乔蔚然,连眼角都不敢瞟一下。   乔蔚然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挪着身子靠过去:“隔这么远干嘛,我是老虎吗?”   他闷闷地答了一个字:“热。”往外面挪了挪。   “正好我冷,你抱着我我们俩就都舒服了。”说着,乔蔚然就伸出手脚,扒到季臣身上。   “扑通扑通!”他心跳如雷,气喘如牛。   她憋着坏笑关切地问他:“你怎么了,是被我压得喘不过气吗,那我松开。”   他及忙搂住她,“不是,是我太热,你别走,贴着我会舒服些。”   她笑了笑,探手到下,“要不要我帮你?”   他混身一颤:“不行,你才两个月,医生说禁止……同……房。”他咬着牙根才把这两个字挤出来。   “笨蛋。”她另一只手在他额头不轻不重地戳了下,“你都问医生这个了,难道就没问过两个月的肚子会有多大?”   什么意思?季臣一怔,突然混身又颤。一声极压抑的长吁后,他的脑子都重新恢复供氧,才明白了乔蔚然那句话的意思。   他一个翻身把乔蔚然压到下面,为了你的面子,我的面子,我们的面子,咱们今晚就得把孩子忙活出来。”   “那他不是得早产才行?他要是不肯出来怎么办?”跌宕起伏间,乔蔚然还不忘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   季臣下腰狠狠一挺:“不出来,我就把他挤出来!”   ——————完————————————————————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手机用户可访问:m.bookben.cn